两名精于炮术的海军管驾副;两名精于航海术的海军管驾副;《龙旗》 第二章(下) 《龙旗》 李——赫大斗法(3)两名精于大炮机械的海军管轮;两名精于大小火炮操作的炮手;两名海军外科军医级医生。这些人员将组成两艘海防舰上的军官队伍,这两艘海防舰将由我亲自挑选的两个人来指挥,这两个人将获得中国舰长的职位,掌管阿姆斯特朗公司所建造的炮艇,训练合格的水兵,定期检验舰艇、大炮和机械,使水兵和舰艇经常处于战备状态。可能组成两支舰队,每队由一位中国高级官员协同一位海防司(正如一位海关税务司协同一位道台一样)领导。这两位海防司就是那两艘海防舰的舰长,他们在我所管辖的一个新衙门当差,这个大概将要设置的新衙门称做海防总署,我的官衔称为总海防司……赫德这里说的“某些计划”,实质上不仅是要让英国军官来充当中国舰队的指挥官,而且还给中国设计了一个所谓的“海防司”,由他本人充当“总海防司”,从而彻底控制中国的海防事务。这和李泰国、阿斯本当年咆哮着要施行的计划换汤不换药,只不过赫德的行动更加狡猾、更加谨慎、更加隐秘,也更加彻底罢了。但是,他预计中“非常可能获得批准”的计划,被李鸿章看得一清二楚、通通透透。他的每一步施行,都遭到了李鸿章的强烈阻击。中国海军留学生尚未学成归国,李鸿章鉴于实际需要,虽然准许由英国海军派军官押送购自英国的舰船回国,但是对赫德、金登干所谓“中国人当不了舰长”的论调根本不予理睬,并早早为新购舰艇配置了管带官。赫德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针对李鸿章、沈葆桢、丁日昌购买铁甲舰的考虑,赫德手拿一份英国巡洋舰(即所谓“碰快船”)的图纸到处呼吁,鼓动如簧巧舌,吹嘘英国的这种最新的设计,可保证在战斗中飞快地追上敌人的铁甲舰,将其碰沉。中国要想发展海军,根本不需要什么铁甲舰,只要“碰快船”足矣。他游说的对象,是北京城里那些满汉大员。因为多年的苦心经营,使他心里有了一个厚厚的账本。在这本账上,清楚地记录着朝廷大员中,谁喜欢西洋的白兰地,谁喜欢上紧发条能翩翩起舞的机器女人;谁对他是因为惧怕而信任,谁又是因为信任而惧怕。赫德当然也在猜测李鸿章喜欢什么,看重什么。但他隐约感到,李鸿章所要的东西,恰恰是他赫德想要争到手的东西——那也许可以概括成一种野心得以实现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果然,李鸿章不为所动,继续要求在英的曾纪泽抓紧购买铁甲舰的调研工作。1879年9月初,赫德决定冒险实施他那“某些计划”。他向清廷递交了他一手炮制的《海防条议》,奏请清政府成立总揽海防与海军建设问题的海防司,并希望清廷在让自己担任中国海关总税务司的同时,再委以中国总海防司一职。同时,他继续嘲笑李鸿章、沈葆桢、丁日昌购买铁甲舰的计划毫无用处。这分明是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李鸿章。得知这一消息后,李鸿章捋着山羊胡子,笑了起来。他知道,赫德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触动了大清国最敏感的神经——兵权。大清国之所以把海关总税务司的大权交给赫德等洋人,原本是出于天朝大国不屑于向蛮夷商贾征利的自尊。而海防司则不同,那是兵权,那是关系到国体、关系到社稷安危的重权,太后把这样的重权交给汉人尚且极不放心,岂有委之以洋人的道理?“赫德,你这个老洋毛子,总算该倒霉了。”李鸿章立即给沈葆桢写信,告诉他说:赫德已向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递送了《海防条陈》,内中痛诋铁甲舰糜费无用,且欲谋总海防司一职。赫德还说什么以前帮我们定的“蚊炮船”就可以制服铁甲舰,那简直是一派胡言。想那铁甲舰装甲又厚,火炮又利,又有撞角,何等厉害,岂是小小的“蚊炮船”所能对付的。幼丹老兄呀,你还让他去帮你购买铁甲舰,你以为他会真的帮你忙吗?《龙旗》 第二章(下) 《龙旗》 李——赫大斗法(4)沈葆桢这个人,性格刚烈执著,特别是对外国人,从不肯低头。他接到李鸿章的信后,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立即致函总署,请求总署掷还赫德所谓建立“总海防司”的建议。其信言辞激烈,态度坚决。与此同时,李鸿章也向赫德发起进攻。他致函总署,称:赫德谋总海防司一事,此间文武幕吏多不以为然。谓其既有利权,又执兵权,总署、南北洋必为牵制。李鸿章看透了赫德,算定他绝对不会放弃掌管中国海关税务的大权,因此,故意说:“赫德先生如果非要当这个总海防司不可,那好,就让他先把总税务司的职务交出来,专门当总海防司好了。”与此同时,李鸿章还抛出了他的得力幕僚薛福成所写《上李傅相论赫德不宜总司海防书》一文。薛福成写得更为清楚:赫德为人,阴鸷而专权,怙势而自尊。虽然吃着我大清国的厚禄,做着我大清国的高官,其意仍“内西人而外中国”。一番攻势,把北京各位大员惊得个个冷汗淋漓。1879年10月,总署终于做出决定:赫德所谓“海防章程”,即毋庸议。仍照李鸿章等人购铁甲舰之建议,尽力求购。这一天,下人为李鸿章清蒸了一大盘海河的秋螃蟹。刚出锅的大红螃蟹,热气腾腾,鲜嫩肥美。李鸿章嚼着螃蟹,想起一个人。此人,就是前不久护送“飞霆”等炮艇来中国的英海军军官——琅威理。这是个典型的职业军人,精通海军技术战术,忠于职守,严谨勤勉,虽不免骄横傲慢一些,但善于驾驭笼络,仍不失为一个帮助自己组建海军的良好人选。说到底,李鸿章对海军还是缺乏必要的认识,他的确还是离不开洋人。因此,李鸿章需要这个琅威理,一方面,可以叫他协助管练海军,另一方面,也可以制衡那个不知深浅的赫德。他想,要是此刻琅威理在天津,一定要请他来一起吃螃蟹了。冬天的京城,异常寒冷。赫德拥着通红的炉火,仍感到寒从心生。这样的夜晚,他一定想起了白金汉宫灯火通明的晚宴,想起了挂在男人手臂上翩翩起舞的贵妇人。从远处望去,她们袒露的肩肘多么像轻盈展翅的粉红色海鸥!作为一个19岁就远离故乡的人,赫德几乎可以说不知何处是家园。他的夜晚,属于孤独中狂野的幻想和颇费心神的算计。冬天的消息令人沮丧。赫德既不希望李鸿章在现在这个时候马上聘请琅威理而把他“晾”在一旁,更不愿看到李鸿章索性去请美国人或德国人;既不愿中国人舍弃他推荐的“碰快船”而购得铁甲舰,更担心李鸿章会一气之下把铁甲舰的订单和银子一起给了德国。有消息说,越来越精明的中国人已在秘密接触德国造船界,而且李鸿章还建议清廷把原定向英国购买“蚊炮船”和“碰快船”的银子先集中起来,优先供购买铁甲舰之用。他还听说,李鸿章的门人幕客中,不少人在窃窃自喜,因为按市场惯例,当出现一个买主、两个卖主时,不但商品价格会在竞争中下跌,而且经办人也将有望获得越来越多的油水儿了——毕竟,在银子面前,大清国官员的心,都是“易动”的。赫德想,他和李鸿章之间的纠缠,必然还要继续下去……《龙旗》 第二章(下) 《龙旗》 铁甲舰之梦(1)铁甲舰之梦光绪三年三月初一(1877年4月14日),大清国出使英国公使郭嵩焘、副使刘锡鸿应邀前往英国造船厂,参加日本在英订购的军舰“扶桑”号的下水典礼。向他们发出这道邀请的不是别人,正是日本驻英大使上野景范。“镇远”舰——北洋海军的铁甲舰,它和“定远”舰构成了北洋海军的主力。但这张照片实际拍摄于甲午战争之后,此时该舰已经被日军所掳——在舰艉处可以看到日本海军的旗帜“扶桑”号铁甲舰,是日本在西洋订购的第一批战舰的第一艘,排水量3777吨,航速13节,装有95英寸炮4门、67英寸炮2门。在亚洲,尚找不出一条胜过“扶桑”号的军舰。请中国大使参加日舰下水典礼,日本人的用意不言自明。上野景范脸上满是自得之色,一双短腿绕着船坞跑来跑去,迈着趾高气扬的步子。郭嵩焘深自叹息道:“看来,不惟西方诸国,创制工业,讲求科技,步履遥遥在前;就是东夷日本,也力着先鞭,使我中华瞠乎其后了。”站在他一边的副使刘锡鸿撇了撇嘴角,道:“郭大人,何必长他人之威风,灭自己之志气?以下官看,西洋奇淫技巧只不过是些微末伎俩罢了。”郭嵩焘冷冷地道:“刘大人,有何春秋大义在胸,嵩焘愿闻教诲。”刘锡鸿一抱拳:“不敢不敢。不过,锡鸿闻圣人有言:忠信仁义,为立国之本。日本东夷小邦,如能习圣人之道,诚心向善,倒也罢了。若再崇尚西洋,妄充武力,则远背兴邦强国之道,焉能不自取灭亡?”郭嵩焘似乎有意逗他:“依刘大人之言,我中华应当如何?”刘锡鸿振振有辞,侃侃而谈:“以锡鸿之鄙见,御外夷不恃乎船械,摧劲敌不系乎战具。仁义忠信可遍令人习之,机巧军械万不可多令人习之。我中华自古礼仪之邦,圣人曰……”郭嵩焘截住他的话头:“刘大人学问,真令嵩焘佩服得五体投地呀。”这种争论无始无终、无休无止。这种争论很快就会从欧洲传到中国。郭嵩焘在给李鸿章的信中,满纸痛苦的告白。而刘锡鸿,也会通过他所精心构建的渠道,向朝中那些头脑顽固的王公大臣们告黑状,打小报告。这不仅仅是人品问题,这是一个大清官员的职责和忠诚。刘锡鸿在欧洲的主要使命,就是在政治上给那个郭嵩焘把舵的。在日本定购英造战舰的同时,李鸿章几经反复,终于开始着手谋购铁甲舰、巡洋舰等大型舰船。巡洋舰仍由赫德、金登干经手,由英国阿姆斯特朗造船厂制造。尽管如此,李鸿章对赫德的态度却越来越强硬,当赫德反复提出不应让中国水手赴英国接船、学习时,李鸿章却坚持一定要中国派员前往英国驾船回国。气得赫德只好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大发牢骚,咒骂中国轮机员和炮手是“一群粗鲁的人”。光绪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1880年12月23日),丁汝昌率文案马毓藻、解茂承、医生江永等,登上一艘法国的轮船,先期赴英验收军舰。这是丁汝昌第一次出国,也是这位未来的中国海军司令第一次在大洋之上航行。为了给他“保驾”,李鸿章选派英国人葛雷森与丁汝昌同行。丁汝昌这个骑兵出身的海军将领,尽管对海军相当隔膜,但他毕竟是一个忠于职守的人。当他几分惊讶、几分茫然地被李鸿章推到北洋海军建设的前台之后,他努力地适应着自己的新角色。如果他年轻二十岁,如果他的青少年时代不是伴随豆腐挑子和战马长刀,而是像刘步蟾等那样受过良好的海军教育,以他的勤谨忠诚,一定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海军统帅。可惜,他没赶上好时候。光绪七年一月(1881年2月),丁汝昌一行到达英国。两个月后,清政府派出的邓世昌等240名接舰官兵乘坐“海镜”轮抵达英国。赫德的亲信金登干把中国官兵安排在船厂对面的一个小岛之上,这一住就是几个月。他解释其中的原因,是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拖延了工期。其实,金登干是想用这样的办法,隔绝中国海军赴欧人员和欧洲先进军事工业的直接接触。这一个月中,除丁汝昌等少数几个人到船厂、炮厂进行过验收外,其他官兵都被困在小岛上,名为训练,实为闲住。英方甚至不允许中国官兵进船厂看看他们自己的军舰。《龙旗》 第二章(下) 《龙旗》 铁甲舰之梦(2)这一切,当然是赫德的指使。他曾写信给金登干,称:不要对丁汝昌太过热情,他只是个挂名的领导,以前从没见过一艘军舰。他之所以被选中管理水师,只是因为他为人谦逊且有几分机智。而对于李鸿章自己选定的海军总教习葛雷森,赫德也十分的不满。显然,葛雷森的被雇用,有可能影响他试图牢牢把持中国海军领导权的计划。因此他告诉金登干:不要把葛雷森看得太高,不要让他或丁汝昌感到自己是个大人物!英国人的有意拖延,激怒了李鸿章。他措辞强硬地询问赫德:“巡洋舰是否永不起航?”到此,赫德才感到不能再拖延了。光绪七年七月初八(1881年8月2日),英国纽卡斯尔港,中国海军官兵在此接收两艘巡洋舰,新舰命名为“超勇”、“扬威”。这对姊妹舰,舰长220英尺,宽319英尺,吃水16英尺,排水量1350吨,蒸汽轮机马力2400匹,航速14节;装备有10英寸主炮4门、45英寸副炮4门。第二天,中国驻英公使曾纪泽来了。这位曾国藩的长公子,不久前接替了郭嵩焘的职务。今天,他显得十分兴奋。在丁汝昌、邓世昌、林泰曾及洋员总教习葛雷森、教习章斯敦的陪同下,曾纪泽健步登上了中国军舰。礼炮声起,中国海军官兵在新舰桅杆上,升起了绘有飞龙护日图案的中国海军旗帜。光绪七年七月二十三日(1881年8月17日),“超勇”、“扬威”两舰起航,踏上了回国的风浪航程。经过数月的航行,两舰由大西洋,经地中海,过苏伊士运河,越印度洋,终于回到中国。远洋的航行,对年轻的中国海军来说,毕竟是陌生的。在地中海,“超勇”、“扬威”两舰曾经失去了联系,彼此失散,好不容易才重新形成编队队形。此外,还发生过“扬威”舰燃煤用尽,在大洋上漂泊两昼夜的事故。后来,在苏伊士运河上,“超勇”舰又不慎触礁,损坏了螺旋桨。直到航行的末期,在珠江口,还发生过搁浅事故。丁汝昌、邓世昌艰难地带领编队向前航行,一边航行,一边总结经验教训,熟悉军舰驾驶技术,并且还不断进行编队队形操演。十月初一(11月24日),历尽艰辛的中国海军编队终于胜利抵达天津大沽口。李鸿章异常兴奋,亲自带领他的幕僚前往迎接,并乘舰航行至旅顺。清廷颁令嘉奖接舰有功人员,赏林泰曾“果勇巴图鲁”勇号,以参将补用;邓世昌赏戴花翎,以督司补用。至于他寄予厚望的丁汝昌,也算经波历险,指挥得力,奏请换“西林巴图鲁”勇号,正一品封典,并“以丁汝昌统领北洋海军,破格擢用,遇有水师提督缺出,即予简放”。“巴图鲁”,就是满语“英雄”的意思。这些中国海军最早的现代化舰队和军舰指挥官,无愧于这个称号。这是中国海军的第一次跨越大洋的航行。在几个月的历险航行中,中国海军经受住了考验,显示了中国人的聪明才智和坚忍不拔的顽强精神,打破了赫德一伙的预言,给沉闷的中国海防建设带来了一道亮丽的光明。这本身的意义,远远超过了“扬威”、“超勇”两舰的军事价值。李鸿章局中得意,妙手频出。他还专门奏请清廷,给协助购舰有功的赫德奖励,赏头品顶戴;金登干赏三等宝星。又是一石两鸟。李鸿章既要嘲笑,也要安抚。他还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说不定什么时候,他还真的有求于这个赫德哩。与此同时,他命令加快向德国购置铁甲舰,并特意指出:不要让赫德参与此事。他想:赫德这洋毛子得知这一串消息后,今夜能睡好觉?!赫德当然又是一夜未眠。他觉得,在和李鸿章的斗法中,他还远远没有输光。他自有他的王牌。自1874年日本从台湾草草收兵后,日本无一刻放弃对清用兵的准备。他们先后在朝鲜、琉球有所动作,试探清廷的反应。特别是在琉球,日本人更加明目张胆,他们先是于1877年6月阻止琉球继续向清廷纳贡,后于1879年公然兴兵入侵琉球,宣布废琉球国体,将一个邻国改为日本的冲绳县。对此,清廷的态度暧昧,缺乏决断,甚至主张索性放弃番属国琉球这“海外弹丸之利”,以免与日本正面发生冲突。李鸿章在天津用八十一道大菜接待了美国前总统格兰特,请他在中日之间做毫无希望的调解。而对番属国琉球国主的特使毛精长苦求救援的秦廷之哭,清廷却仅“发给川资三百两,护送回国”了事。赫德十分清楚,清廷所以这样对日示弱,不惟不愿多事,更是“揣度中国现在局势,跨海远征实觉力有不逮”,所以才“再四熟商,仍以据情理辩论为正办”。琉球事件发生后,清廷连续几次指示李鸿章、沈葆桢“日本炮船亦效西人,该国密迩东隅,情尤叵测,极应未雨绸缪”。要求李沈“刻意讲求海防”。并特别命李鸿章“认真讲求购舰事务”。而这购舰一事,李鸿章真的离得了他赫德?《龙旗》 第二章(下) 《龙旗》 铁甲舰之梦(3)的确,李鸿章知道,要制服日本人,光靠那些“蚊炮船”、“碰快船”不行,还是要有铁甲舰。而求购铁甲舰,李鸿章最初选的还是英国船。当时,他打听到英国为土耳其造的两艘铁甲舰“柏尔来”号和“奥利恩”号有意转售,立即主张购买。他的心情十分急切,甚至说:中国倡议购办铁甲舰已七年,迄无成局。沈葆桢以死谏(沈已于前不久去世),丁日昌以病争……若机会一失,中国永无自强之日。清廷也急忙忙凑了100万两银子,准备购买铁甲舰。赫德又一次跳了出来,称:那两艘铁甲舰毫无可取之处,根本不该购买。要买,还是我推荐的蚊炮船好。金登干也随声附和,鼓噪说:“土耳其铁甲舰状况很糟,轮机是老式的,修理更新费用和造新船一样多,如中国非要铁甲舰,还是由赫德请伦道尔先生设计为好。”当时,两江总督刘坤一要自行建造铁甲舰。以当时薄弱的中国工业基础、落后的科学技术水平,根本就不可能造成。赫德对此一清二楚,但却别有用心地主张让刘坤一“放手去干”。他在给他的同伙金登干的信中暴露了他的险恶用心,他写道:这样就“会证明刘坤一没有能力造出一件有价值的东西”。那时,自讨了苦吃,中国还会回过头来求他帮忙。1880年5月22日,对英国尚存寄望的李鸿章函告在欧洲的李凤苞,请他了解英政府对售给中国铁甲舰的切实打算。如不便转售,是否可以给中国另造两艘?而就在同一天,英政府做出决定:目前,中国与俄国围绕伊犁问题纠纷正起,为保持中立,不能对华出售铁甲舰。这一天,成了赫德的节日——谁让你李鸿章自作聪明,瞒着我去做什么“大生意”!可是,他得意的时间很短。不久,他就听说徐建寅在德国考察了基尔海军基地,参观了德国的军舰、船坞、炮台、海军医院,并与德国海军高级将领进行了会谈,会谈内容据说关系到购买德国的铁甲舰。徐建寅,字仲虎,江苏无锡人。他是中国近代科学史上著名的科学家徐寿之子、李鸿章一手推荐的驻德国参赞。早在1862年,徐氏父子就与华蘅芳一起,在曾国藩的安庆军械所,设计制造出我国第一台蒸汽轮机和第一艘轮船——“黄鹄”号。徐寿老先生视仕途如粪土,终生致力于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科学研究工作。徐建寅在父亲的影响下,同样绝意科举,专心致志地进行中国近代科技发展,特别是军事工业事业的创建。李鸿章视徐建寅为洋务干才,他把徐建寅请到天津,委以道员之职,供职于李鸿章在天津创办的天津机器局,后又让徐建寅出任山东机器局总办、福建船政局提调。1878年,徐建寅在李鸿章的推荐下出使欧洲。他和清廷驻德公使李凤苞一起,翻译了《行海要术》、《克虏伯炮说》、《造船全书》和英国《海军章程》等,这些译著,成为19世纪末的中国了解世界、了解近代科学、了解海军的重要途径。而徐建寅的另一个重要使命,就是要为中国海军选购舰船大炮。为了订购到真正可用的铁甲舰,徐建寅先是到德国的伏尔铿造船厂进行实地考察,后又与李凤苞一起赶赴伦敦,要求参观船厂。金登干摇晃着他的肥胖的脑袋,一口回绝。无奈,李凤苞、徐建寅转而参观了英国的朴次茅斯海军基地,登上了英国最新式的“英佛来息白”号铁甲舰。这一晚,徐建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西方的先进军事工业和科学技术令他赞叹,英国人的傲慢自负与一意阻拦更令他激愤。作为一个忠于国家和热爱科学的中国知识分子,他感到自己的心,时而烤在火里,时而泡在冰里,备受煎熬。他回忆着几度参观英德军舰的情景,比较着不同国家不同军舰的利弊,他在日记中写道:中国拟造之船,一定要取英舰“英佛来息白”号和德舰“萨克逊”号之长,去两者之弊,成为“当今地球第一等铁甲舰”!《龙旗》 第二章(下) 《龙旗》 铁甲舰之梦(4)1880年12月2日,李凤苞与德国伏尔铿船厂起草了建造第一艘铁甲舰的合同。1881年1月8日,合同正式签字。1881年6月30日,李鸿章函告李凤苞,着手订购第二艘铁甲舰。1881年10月9日,李鸿章再函李凤苞,中国订购的两艘铁甲舰,分别命名为“定远”、“镇远”。同时,中国将派出一批官弁匠工,前往船厂监工。一个古老的庞大帝国,好久没有显示它的存在和作为了。它的举动立即引起了世界的注意。法国人最先坐不住了,地中海造船厂派人找上门来拉生意。连骄横的赫德也感到了失算,他的态度从阻止中国在英国购买铁甲舰,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卯着劲儿地鼓动英国造船厂与德国佬争一争订单。李鸿章稳坐天津,他既要船,也要给赫德一点教训。他的脑子里,是一串数字:铁甲舰舰长298英尺5英寸,排水量7335吨,航速145节,马力6000匹,铁甲厚达14英寸,大大小小有154个隔舱。舰上有双联装305毫米巨炮2座、150毫米炮2座、76毫米炮4座、大小函炮6座、5管连珠炮12座、鱼雷发射管3具,附小雷艇2只、小轮船1只。不懂海军的李鸿章并不能靠这些枯燥的数字想象出它的样子,但他知道,中国几千年、亚洲几万里,能弄到此舰者,只有他李鸿章。铁甲舰,是他的精兵利器,是他的得意之笔,是他的功业成就的象征。他焦急地等待着他的铁甲舰的归来。他计算:铁甲舰一到,他的北洋海军就真的可以正式成军了。李鸿章揽镜自忖,镜中人的辫发胡须,已经挂上了岁月的霜雪,连脸腮也明显松弛了。人生苦短,数十年艰辛过去,不觉老之将至。人生惟有青春好,世事须防白首催。万里请缨终子少,千秋献策贾生推。少年人总是把生活看得十分简单,想想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一心想做西汉终军、贾谊那样的弱冠扬名的人物吗?可当自己已经历尽了宦海的风浪时,方知那幻想中的少年得志、一路顺风,不过是同光十三绝在京戏舞台上导演的镜花水月而已。如今,自己已年届六十,不是还在“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