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发之前，丘处机写了一首诗，来表明自己的志向，他写道：“十年兵火万民悉，千万中无一二留。去岁幸逢慈诏下，今春须索冒寒游。不辞岭北三千里，仍念山东二百州。穷极漏诛残喘在，早教身命得消忧。”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到成吉思汗那里去，主要还是从拯救老百姓的角度出发，因为当时蒙古、金、南宋之间连年混战，老百姓大量死亡，诗中写的千万中只剩下一两个人，虽然是夸张，但是，死了很多老百姓那是不争的事实，如果自己到成吉思汗那里去，劝他少杀人，就可以保全很多老百姓的性命。可以说，他是为了让老百姓保全自己的性命，才愿意不辞辛苦，到荒凉的蒙古地方去。这种“牺牲我一人，幸福老百姓”的情怀还是值得称赞的。 1219年腊月，丘处机带领尹志平、李志常等18位弟子从山东启程西行。次年2月20日，他们抵达当时蒙古统治下的北京城。这是丘处机重归故地了，当年，北京城还在金朝手里的时候，他在这里呼风唤雨，很过了一把“神仙”瘾。现在，虽然统治者换成了蒙古人，但是，老百姓还是那些老百姓。听说活神仙又回来了，当地官吏和老百姓纷纷前往卢沟桥迎接他。 卢沟桥里北京城有三十里路远，老百姓这么远来接他，可见宗教信仰力量的强大。除了那些信教的人来接他，那些不信道教的人也来了，因为当时有一种说法，只要有丘处机的字，蒙古人就不会杀他。因此，前来求丘处机题字签名的老百姓络绎不绝，他们希望得到丘处机的墨宝做护身符，免受蒙古大军的烧杀抢掠。 当然，丘处机对这些请求是有求必应的，因此，老百姓对他就更崇拜了，说他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 丘处机到北京的时候，成吉思汗已经率兵前往新疆额尔齐斯河，准备攻打花剌子模国。丘处机眼见在燕京见不到成吉思汗，就写了一封《陈情表》，说自己年事已高，并无治国才能，希望成吉思汗西征回来之后再来拜见大汗。 这不是丘处机偷懒，而是有实际困难，这时候丘处机已73岁，一个73岁的老人，还要千里迢迢到西域，确实很困难，说不定，半路上就会死掉。 刘仲禄慌忙派人把丘处机的信给远在西亚的成吉思汗送去，告知大汗。成吉思汗听说这个“活神仙”要打退堂鼓，自己长生不老的愿望不是要落空了吗？不行，坚决不能答应，于是，成吉思汗赶快回信，要丘处机无论如何也要到西亚见他。 皇帝坚持，丘处机没有办法，于是不顾年迈体衰，踏上万里征途，向塞北高原挺进，开始了一年多的西行之旅。 刘仲禄安排丘处机和一批送给供成吉思汗娱乐的宫女同行。已经七十多岁的丘处机强烈反对这样的安排。他说：“我虽然仅仅是山中野夫，也不能和这样的旅伴同行。”（不愧为全真教的掌门，连和女人同路都不行。不过要是真的心如止水，同路也没有什么的。）刘仲禄尊重他的要求，于是派兵保护他师徒单独前行。 1220 年5 月19 日，丘处机离开北京。 1221 年3 月，丘处机进入了戈壁沙漠和荒野的草原。这里和繁华的华北平原风光截然不同，只有衰草和丛丛的榆柳。 他在《长春真人西游记》中写道：“出沙陀，至鱼儿泺，始有人烟聚落……皆黑车白帐，随水草放牧。尽原隰之地，无复寸木。四望惟黄云白草。” 在这里，他看到了真正的蒙古草原风光。在河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没有一棵树木，草原上，分布着白色的蒙古包，蒙古包旁边，是搬家用的黑色的勒勒车。抬头远望，只有蓝天白云和无尽的草原。这景观对于初到蒙古草原的丘处机来说，是那样的神奇壮美！ 4 月1 日，他们来到了成吉思汗的弟弟帖木格驻营地方。（成吉思汗亲率大军征讨花剌子模国的时候，留下弟弟帖木格守卫老家）。在这里，他看到了蒙古贵族豪华的婚礼。“时有婚嫁之会，五百里内首领皆载马湩助之。帛车毡帐，成列数千。”几千辆装载衣物的车子和无数的帐篷，这个婚礼可真是奢侈豪华，无人能比。 4 月30 日，帖木格接见了丘处机，帖木格也想向他请教延年益寿之事。没成想，正当丘处机准备向他讲授之时，突然风雪大作，帖木格大惊，认为是自己想抢在大汗哥哥前面得知长生秘术引起了天怒，于是只好作罢。 帖木格给了他一百匹马和一百头牛，作为交通工具和食物，好让他去花剌子模国见自己的哥哥。 丘处机说，蒙古人没有文字，不懂得写字，一切全靠说话算数，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们就刻在木头上作为凭证（其实，这是蒙古人自己的文字，不是汉字，丘处机不认识，以为他们在刻东西）。不过，诚实的蒙古人说过的话一定会遵守，绝不会耍赖。（现在连写在纸上的话都不算数了，真是怀念他们那时的淳朴啊），而且，他们从来不反抗首领的命令。（这就有点盲从了，不过，也许正是这样全心全意听从领导的，蒙古人才会拧成一股绳，征服大半个世界。） 1221 年7 月19 日，丘处机到达成吉思汗后妃的帐殿，这就是西征的后方大本营。别看游牧民族没有城市，这个游牧宫廷气势还是非常浩大的，到处是车舆亭帐。丘处机见到了成吉思汗的嫔妃们，其中有有金国公主和西夏的公主，她们争先送礼物给他。（说明丘处机名气还是很大的）。 停留了十天之后，1221 年7 月29 日，丘处机离开帐殿向西南前行前行。8 月14 日，他们到达了成吉思汗的后勤基地。当地长官“镇海相公”告诉丘处机说，成吉思汗急于要见到他。为了加快行进速度，镇海自己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9 月2 日，他们到达了阿尔泰山的东北山坡。穿过阿尔泰山只有一条狭窄的道路，是新近由“三太子”窝阔台所开辟。护送的队伍仍须轮流推动车辆上去，他们只好扔下车驾，乘马而行。 再向西行之后，便进入伊斯兰教范围了。沿着准噶尔沙漠，他们抵达美丽的天山，然后穿过伊犁河谷，进入花剌子模国。 丘处机他们终于在1221 年12 月3 日到达被占领的花剌子模国首都撒马尔罕，并在在这座城中过冬。 而成吉思汗此刻正在阿富汗追赶花剌子模国的太子札兰丁， 1222 年4 月，成吉思汗从阿富汗前线派人转告丘处机说：“真人来自日出之地，跋涉山川，勤劳至矣。我不久要回（蒙古），但是我急欲闻道，请速来。” 呵呵，这段话表明了两个信息，一是威严的成吉思汗对客人还是很客气的，这种客气可不像直话直说的豪爽蒙古人，有点像文绉绉的汉人了。另外一个信息，我们可以看出他急切想见到丘处机的心情，长生不老的愿望已经使他迫不及待了。 成吉思汗手下四大将军之一的博尔术奉命保护丘处机于1222 年5 月15 日到达成吉思汗驻营的地方，就是今天阿富汗首都喀布尔附近。 成吉思汗极其殷勤地接待了丘处机。成吉思汗对他说：“其他国王（金人和宋人）征聘皆不应。今远逾万里而来，朕甚嘉焉。” 成吉思汗的意思是，金朝和宋朝的皇帝喊你去，你没去，今天走这么远来看我，真给我面子啊。 丘处机回答也很有意思，他说：“山野（长春自称）奉诏而赴者，天也。”丘处机的意思是我是奉天命来见你的。 表示完感谢之后，成吉思汗就迫不及待地问：“真人远来，有何长生之药？”呵呵，成吉思汗等不及了，长生不老药赶快给我拿出来。 丘处机诚恳地告诉成吉思汗：“有卫生之道，而无长生之药。” 一听说没有长生不老的药方，成吉思汗非常失望，自己费尽周折把“活神仙”请来，原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到成吉思汗失望的神情，丘处机对他说，虽然世上没有长生不老的药，但是还有延年益寿的养生之道。 没有捞到长生不老的药，但听说还有延年益寿的养生之方。成吉思汗只好退而求其次，长生不老没指望了，活上一百岁也好，于是要丘处机给他讲讲养生之道。 丘处机于是把道家的清心寡欲和和精气神的理论讲给了成吉思汗听，他说：“人以饮食为本，其清者为精气……气全则生，气亡则死，气盛则壮，气衰则老”，如果恣情于声、色、味、情，则散气伤身，“眼见乎色，耳听乎声，口嗜乎味，性逐乎情，则散其气。……人以气为主，逐物动念则元气散。……愚迷之徒，以酒为浆，以妄为常，恣其情，逐其欢，耗其精，损其神，是致阳衰而阴盛，则沉于地为鬼，如水之流下也。”要想延年益寿，必须“去声色，以清静为娱；屏滋味，以恬淡为美。……去奢屏欲，固精守神，唯炼乎阳，是致阴消而阳全，则升乎天而为仙，如火之炎上也。” 丘处机这段话的意思是，人全靠精气活着，精气旺盛，那么生命力就顽强；要是精气没有了，人就死了。而追求吃喝玩乐就会损伤人的精气，就活不长了。要想活得久，必须过清心寡欲的生活。 丘处机的养生之道还是很有科学道理的，今天你看，那些吃大鱼大肉的人，无一不是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的“三高”患者；那些每天在歌厅、浴城熬到晚上十一二点的，无一不是神经衰弱，身空体虚者；因此，道家的节欲确实是长生的良方。你看今天那些长寿之人，无一不是平民百姓，顺乎自然生活的人。 听了丘处机的养生之道，成吉思汗认为很有道理，于是命人替丘处机预备两顶帐幕，“就在御帐的东边”，和自己住在一起；不但一起住，成吉思汗还每天和丘处机一块吃饭。真是同吃同住，关系非比寻常。闲暇之余，成吉思汗就来听丘处机的养生之道，并且称呼他为“神仙”。 能够和成吉思汗同吃同睡，丘处机的待遇可够高了。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丘处机对成吉思汗说，自己喜欢清静独处，成吉思汗也满足了他的要求。 看到成吉思汗对自己言听计从，丘处机就慢慢地把话题从养生之道上往帝王之道上引，他对成吉思汗说，帝王首先要有一颗善良的心，他说：上天的心意是“使古今帝王臣民皆令行善”，丘处机的意思是行善不是我说的，而是上天的要求，天的要求你必须遵守。 丘处机还说：“行善进道则升天为之仙；作恶背道则入地为之鬼。……帝王悉天人谪降人间，若行善修福，则升天之时位逾前职，不行善修福则反是。天人有功微行薄者，再令下世修福济民，方得高位。昔轩辕氏天命降世，一世为民，再世为臣，三世为君，济世安民，累功积德，数尽升天而位尊于昔。” 丘处机话里的意思是，你们做帝王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的，要是你在人间当个好皇帝，回到天上去之后，就可以升职；要是你在人间做个坏皇帝，回到天上去之后就要受到惩罚。丘处机还举了黄帝的例子，黄帝第一次下凡的时候，还是天上的一个普通老百姓；由于他干得好，回到天上去之后，就做官了；第二次下凡之后，由于干得好，第三次回到天上去就当君王了。 丘处机说的皇帝下凡，有点像我们今天下基层锻炼的干部，你在基层干得好，回来之后就升官，比如你原来是科长下去，干好之后，回来就升副处长；要是你干得不好，回来连科长都没得干了。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原来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科学理论”，他们生下来就只知道打打杀杀，哪里还有皇帝是下凡的神仙这样的“科学理论”。听了丘处机的话，成吉思汗大开眼界，心诚悦服地接受了“先进的”世界观，对丘处机这个理论家更加佩服了。 这个丘处机看到自己的“劝善”成功之后，又抛出了治理中国的具体措施。他首先向成吉思汗指出，中原地区那是全世界最富的地方，但是，这个地方现在却是“兵火相继，流散未集”，一个好好的地方被战争给毁坏了，因此，急需派遣精明能干的官员前去治理。 至于怎么治理，他说，应该先免除中原三年赋税，让老百姓喘过气，然后才能使国家和军队“足丝、帛之用”。这就是以前汉高祖刘邦的修养生息政策，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要先“放水养鱼”，让池子中老百姓这些鱼多了之后，你就会收获很多物质；要是把水放干捉鱼，鱼就会枯竭。 丘处机还建议成吉思汗仿效金朝，在不熟悉中原的情况时，先立傀儡皇帝统治中原，然后再取而代之。 听了丘处机的治国之道后，“马上皇帝”成吉思汗只有拼命点头的份了。他们治理国家从来就没有什么讲究，不听话就杀，听话就让老百姓自生自灭，要什么东西了，就派人去要，根本没想到治国还有这么多套数。今日听了，真如醍醐灌顶。 成吉思汗不但自己认真学习丘处机的先进理论，还召开大会，让所有人都来学习学习，用先进的理论武装大家的头脑。 1222年10 月22 日，在撒马尔罕，成吉思汗命人设帐听丘处机论道。当时有镇海“相公”在座，而太师耶律阿海担任翻译。“皇帝大为感动，哲人所言，使他心悦。”接下来，10 月25 日、 29日又举行两次。成吉思汗对于丘处机的观点，非常赞赏，他命将丘处机所说的话用中文和蒙古文记录下来，并作为国家机密，不准外泄。可见，成吉思汗对丘处机的理论重视到了什么程度。 看到成吉思汗接受了自己的观念，自己的任务完成了，1222 年11 月10 日，在撒马尔罕，丘处机向成吉思汗告辞，他说：“山野学道多年，常乐静处，御帐军马杂遝，精神不爽。请允许返回自己地方。”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是，成吉思汗还是答应了丘处机的请求。丘处机把成吉思汗赐给他所有的东西全部分给撒马尔罕的穷人，准备启程返回中国。但是，这时，开始下雪了，成吉思汗利用这个机会再次挽留丘处机：“我也要东归，你愿意和我同行么？稍等一时。我的儿子们就要来了。而且你的道理，某些地方我还不很了解。”丘处机只好留下。 那年12月，好好的冬天竟然打雷，成吉思汗在过桥时，桥一下子被雷劈断了。这件事情，吓坏了成吉思汗，他赶紧喊丘处机来，问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老天对他有意见。丘处机赶紧抓住这个有利时刻做进行宣传，丘处机说：“尝闻三千之罪，莫大于不孝者，天故以示警之。今闻国俗多不孝父母，帝乘德威，或戒其众。” 丘处机的意思是，这是上天在警告不孝顺父母的蒙古人，你应该拿这件事来教育大家从此孝顺父母。 惊魂未定的成吉思汗听后，觉得非常在理，说：“神仙是言，正合朕意。”命令身边的人把这件事记载下来，并根据丘处机的请求向全国公布，要大家听从神仙的指示，要尽孝道。 1223年3 月10 日，成吉思汗在打猎的时候因追逐一只受伤的熊而堕马。熊扑到成吉思汗的面前，成吉思汗险些遇害。丘处机便入谏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现在圣寿已高，应该少出去打猎。坠马，正是上天告诫陛下。”成吉思汗听了丘处机的话后，诚恳地说：“我已经在深深地反省自己，神仙你劝我的话很对。只不过我们蒙古人骑马打猎，是从小就习惯的，不能一下子就不做了。不过，您说的话我还是记在心里。”成吉思汗有对手下说：“只要是神仙劝我的话，以后都要依他。”后来，他在好长时间里没有打猎。 要蒙古人不打猎，就像我们今天在休息时不打麻将一样难受。今天，就是你妻子要你不打麻将，你也不见得会听，因为麻将的诱惑实在太大。而成吉思汗在听了丘处机的话后竟然不打猎，可见，丘处机对成吉思汗的影响有多大。 成吉思汗在听了丘处机的话后，也要蒙古士兵在打仗时不要乱杀人。在见到丘处机之前，成吉思汗的西征那是完全屠杀： 1220年2月攻下不花刺城时，3万多抵抗者全部被杀；3月，投降的康裏将卒3万多人全部被杀；1220年夏，蒙古军队攻入花刺子模的首都玉龙杰赤城，除了将居民中的年轻妇女和儿童掳为奴婢外，其余的人尽被屠杀。 而在会见丘处机之后，蒙古军队的屠杀基本上就停止了。韩儒林在《元朝史》中说，从1222年到1223年成吉思汗东归，这段期间，蒙古人似乎没有在钦察草原进行大征战。 而《元史•太祖本纪》中记载，在回到中国西征西夏的时候，成吉思汗临死前一个月下达了“止杀令”，这个“止杀令”的原文是这样的：“朕自去冬五星聚时，已尝许不杀掠，遽忘下诏耶。今可布告中外，令彼行人知朕意。” 这个诏书的意思是，我去年就已经答应不许屠杀老百姓了，不过是忘记了正式下命令。今天你们要把我的不准杀戮的命令向全国宣布，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再屠杀的命令了。 成吉思汗这个诏书，说明他已经在内心接受了丘处机的不杀生的观念，让一个杀人如麻的人转化成一个不再杀生的人，由此可见丘处机对成吉思汗“洗脑”有多成功。 丘处机对成吉思汗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蒙古统治者对其他民族的残酷杀戮。康熙帝曾对此赞道：“一言止杀，始知济世有奇功。” 日本学者小林高四郎在《成吉思汗》一书中也写到：“给血腥的西征送来一阵清风的恐怕就是道教真人长春被召至遥远的西域，请教长生不老这件事。” 到1223年春，丘处机已在成吉思汗身边呆了一个年头。由于不适应高原气候，加上思念故土，丘处机决定东归。 1223 年4 月8 日，成吉思汗终于准许丘处机返回中国。成吉思汗给他一张盖有御玺的圣旨，宣布道教的人免除一切赋税，同时，派了一名叫做杨阿狗的心腹官吏率领五千蒙古士兵送丘处机回国。 为了表达对丘处机的尊崇，成吉思汗赐丘处机虎符玺书，号神仙，爵大宗师，让他“掌管天下所有的出家人”，丘处机成为了蒙古帝国事实上的“大国师”。 归心似箭的丘处机仅用了4个月就走完了来时的路。丘处机回到北京后，成吉思汗命令将原来金朝的御花园赏给全真教建造宫观，这就是北京著名的白云观，当时因为丘处机的原因，叫做长春宫。 回京之后，成吉思汗还给丘处机写信，询问他归途是否顺利、现在住得合不合适，并说：“朕常念神仙，神仙勿忘朕！朕所有之地，爱愿处即住” 成吉思汗的意思是，我所有的地方，你爱住哪里就住哪里。 由于有了成吉思汗颁发的虎符，丘处机师徒救了大批中原人。蒙古人入侵中原之后，把俘虏殴打老百姓全部作为自己的奴隶，当做牛马一样看待，当时叫做“驱口”，意思是会说话的牲口。丘处机看在眼里，决定吧这些人救出来。于是，他拿着成吉思汗颁发的虎符，到蒙古的大官那里去要人。这些蒙古人高官，怎么敢得罪“大国师”呢，于是只好乖乖放任。据《元史》记载：“由是为人奴者，得复为良。与濒死而得更生者，毋虑二三万人。中州人至今称道至之” 也就是说，凭着虎符玺书，丘处机解救了大批汉人，使两三万被蒙古掠夺为奴隶的人重获自由。 同时，老百姓还争相向他诗文，因为“只要有此一纸，就可免于元兵的杀戮”。 后来忽必烈统一中国的时候，丘处机的徒弟尹志平执掌全真教。凭借丘处机留下的虎符玺书，尹志平和他的门人庇护了很多人的生命财产。 1227年，丘处机病死 于北京白云观，时年79岁。 北京白云观是丘处机的仙逝之地，它和王重阳的仙逝之地延庆观一样，同为道教的圣地，也和延庆观一起，被后人称为中国道家的三大名观之一。 （北京白云观，丘处机在原来太极观废址上修建的道观，今天中国道教协会驻地） 他死后，弟子李志常编撰《长春真人西游记》，记述了这段不平凡的旅程。由于丘处机的足迹遍及今蒙古、吉尔吉斯斯坦、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阿富汗等国，该书也成为后人研究13世纪中亚历史与文化的第一手资料，并相继有俄文、法文、英文译本问世。 《长春真人西游记》一书，也为后来吴承恩的《西游记》提供了素材。著名的武侠小说作家金庸也根据全真教故事写成了《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等书，同样闪耀着传统文化的万丈光芒。 丘处机的西行，不但让成吉思汗这样一个野蛮而缺乏理性的人放弃了获得长生不死药的念头，而且还接受了“戒杀”“养性”等先进观念。在丘处机的影响下，成吉思汗颁布了不准“屠城”的命令，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中西亚地区的居民得以保全他们的生命，丘处机的功绩不可谓不伟大。 这使我想起了青年歌手大奖赛中，一个评委问女选手，如果让你在丘吉尔和希特勒之间选一个人来嫁，你会嫁给谁呢？那个女选手回答说：“我愿意嫁给希特勒！”此言一出，全场震动。评委问她问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女选手回答道：“如果我嫁给了希特勒，我就要用自己的魅力感化他，让他变好，让他从魔鬼变成天使。这样，就不会有第二次世界大战，成千上万的人就不会失去生命！” 丘处机是不是这个女选手呢？！ 伟大的丘处机，伟大的西行之路。 十一、后话——太子札兰丁复国之梦的破灭 话说札兰丁跃马横渡印度河之后，在河的对面平旷的地方上了岸。刚刚上岸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过了两天，有五十个人聚在他身边，其他人听说了札兰丁在印度，于是也渡过了印度河来跟着他，这样他就有120人了。听说附近有一只三四千人的印度军队，札兰丁就率领这120个人向三四千人的印度军队进攻，结果大获全胜，这下他的士兵又多了些。他们像土匪一样，在当地抢劫兵器、马畜、衣服。印度土王看到这家伙竟然敢来自己的地盘骚扰，于是派出一千骑兵五千步兵来“剿匪”，札阑丁派出500骑兵迎战。别看札兰丁是蒙古人的手下败将，但是，对于这些印度兵，却像狼进入羊群，一下子就把印度兵打得稀里哗啦，把他们的将领杀了，士兵俘虏了，这样札兰丁有了三四千人马。 （想当年盘踞云南的国民党军队被解放军打得落花流水，不得已，逃往缅甸和泰国边境。这两个国家派兵来”剿匪”，结果也是被国民党残军打得大败而逃。这和札兰丁有点相似。） 札兰丁正高兴，忽然听说八剌率领蒙古士兵来追击自己，吓得赶快往印度中心城市德里跑，在印度北方占领了很多领土。 印度人打不过札兰丁，只好收服他，德里的国王（印度以前是很多小王国）将女儿嫁给了他。没想到札兰丁却想取而代之，成为德里国王（这是典型的借壳上市做法）。德里国王大怒，于公元1223年把札兰丁驱逐出印度，于是，他只好回老家边境游荡。 1224年，听说成吉思汗已经回到了蒙古，札兰丁非常高兴，哈哈，你回去了，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他立马带着士卒回到国内，花剌子模国人还是有故国情节的，国王没有了，太子一样要支持。于是，被蒙古占领的地方又通通“反水”。蒙古人和拥护蒙古人的居民这下占了下风，只好死守河中几个大城市，西部伊朗西北部地方全部归了札兰丁了。 这样，札兰丁就全部占领了阿塞拜疆的地方，又侵略了格鲁吉亚，巴格达等地方，他的王国已经俨然有了规模。 这样，札兰丁成为伊朗西部新国王，首都设在大不里士。 这时，成吉思汗已经逝世，由他的儿子窝阔台即位。窝阔台怎么会让这个灭亡的国家东山再起呢？于是，派出了大将绰儿马罕率兵三万从伊朗西部进军阿塞拜疆去镇压札兰丁。 面对蒙古人的剿匪计划，札兰丁对手下说：“这是落到我们身上的一场巨祸，倘若我们甘愿忍让和退缩，生存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样，最好是抵抗和坚持，若主保佑我们这样我和你们都能获救！” 札兰丁布置队伍，准备迎战，但是，在蒙古人的进攻面前，他手下的人却仓皇溃逃，这一下子，他就全军覆没。札兰丁像他父亲一样，一路狂奔，往土耳其边境逃走，躲进了深山中。1231年8月15日，这个还算厉害的汉子，被一个库尔德农民不明不白地杀死于土耳其的迪亚儿别克儿山中。主心骨没有了，其他人就“树倒猢狲散”，一窝蜂便散了。花剌子模国就算彻底没有了。 札兰丁的死和李自成的死有点相似，虽然被农民杀死了，但是，没有找到确切的尸体。于是，花剌子模国后来又冒出了很多自称札兰丁的人，但最后都被证实是假冒伪劣产品。李自成在湖北九宫山被当地老百姓打死之后，也流传着很多故事，说他在湖南出家做了和尚，在金庸的小说《鹿鼎记》中李自成还和吴三桂在云南干了一架。这些故事和札兰丁的故事如出一辙，都是假的。 在占领伊朗西部、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这些地方的时候，蒙古人进行了屠杀和掠夺。 有一个幸免于难的人说：他躲藏在一间屋子中，透过窗户向外窥探时，看见蒙古人每杀一个人，嘴里都要喊‘安拉，伊拉赫’（讽刺穆斯林教的祈祷辞）；屠杀之后，他们先是把值钱的东西抢掠一空，然后将女人带走，把她扔在马背上，然后污辱戏弄她，嘴里仍然喊着‘安拉，伊拉赫’，又笑又唱。” 当地人被蒙古人的凶悍所震慑，根本不敢反抗。有一个蒙古骑兵进入一个村庄开始屠杀居民，整个村子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反抗。那个蒙古人手中并没有武器，当他要杀戮一个俘虏时，命令俘虏伏在地上，然后再去寻找一把剑，而那个可怜人居然就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等死，根本不知道逃跑。 还有一次，18个当地居民在路上行走时，一个蒙古人朝他们走来，他命令这18个人每人把自己的手缚在背后，17个人居然都乖乖地服从了。其中有一个胆大的人说：蒙古人只是一个人，他们可以把他杀死后逃跑。其他17个则回答说，他们怕得厉害。于是他告诉同伴说，如果他们不杀了蒙古人，蒙古人就会杀了他们。但是，其他人仍然没有一个人敢杀蒙古人。最后，还是那个胆大的人一刀子把那个蒙古人杀了，其他人才得救了。 这真有点像抗日战争时期中国人怕日本人的场景。有日本人夸口，他们一个人就可以占领中国一个县！ 不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镇压了札兰丁之后，绰儿马罕就留在阿塞拜疆了，后来他们又占领了亚美尼亚，这下，整个中西亚彻底变成蒙古人的地盘了。 札兰丁的故事就此结束，花剌子模国从此成为历史！ 第三部 第二次西征——占领欧洲 由于我们的罪恶，我们不知道的部落来到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们的语言是什么，他们是什么种族，他们信仰的宗教是什么——只有上帝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欧洲《诺夫哥罗德编年史》 一、出征——攻占俄罗斯大草原南部 1227年8月25日， 成吉思汗，这个神奇的人物，在他66岁那年，病死在征战西夏的途中。他的第三个儿子窝阔台即位，蒙古进入到第二代领导人时期！ 虎门无犬子，继承成吉思汗大位的窝阔台决定像父亲一样开拓疆土，这一次，他把目光投向了欧洲。 首先要征服的就是上一次西征的时候，者别和速不台经过的俄罗斯大草原。俄罗斯大草原西到黑海，东到亚欧大陆的分界线——乌拉尔山脉。与这块地盘相邻的是成吉思汗分给长子术赤的领地，术赤的封地东到新疆的额尔齐斯河，西到乌拉尔山脉。 本来，窝阔台准备像他父亲一样亲自御驾亲征，但是，他弟弟托雷的儿子蒙哥劝他说：“现在是锻炼我们年轻人的时候了，你们父辈应该避免出征的艰难，在家里享福！” 看到儿子辈这么争气，窝阔台很高兴，决定把西征的重任交给下一代去完成。 这时候，下一代年龄都在二十五六岁，正是青春勃发的时候。他们雄心勃勃，决定像他们的祖父和父亲一样，建立自己的功业！ 窝阔台的哥哥察合台建议说，应该各家派长子出征，这样人多势众，把握就大些。他说：“若让长子出征，则兵多将广。军队强大了，前进的时候就具有威力。我们要征服的敌人很多，地域很广。我听说那里国家的老百姓很厉害，他们发起怒来拿起刀子敢杀掉自己，而且他们的武器也极其锋利。” 从来只听说过人发脾气的时候会杀别人，没有听说过人发怒的时候竟然杀自己，可见，俄罗斯南部草原上那些游牧民族不是好惹的，这些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还怕别人吗？俗话说的好，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对付这些不要命的人，那还是小心为妙。 窝阔台听了察合台的这些话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派各宗王长子出征。出征队伍中，有术赤的儿子拔都，有察合台的长子拜答儿、窝阔台自己的长子贵由、拖雷的长子蒙哥。 这些年轻的老虎按耐不住，磨砺爪牙，准备出发捕猎了！蒙古的第三代继承人就要在广阔的欧洲平原上让欧洲人害怕得发抖了！ 西征队伍由术赤的儿子拔都为统帅，因为他在成吉思汗的孙子辈中，威望最高，本领最强，也由于他的封地在这里，对这边形势比较熟悉。 （八卦一下，由拔都担任最高统帅还是安排得很正确的，他的名字取得好啊，拔都拔都——就是要拔掉敌人的首都，有意思吧） 同时，由上一次扫荡过南欧平原的老将速不台作为副总指挥，负责辅助这些年轻人。速不台这时已经60岁高龄了，就像老将廉颇一样，在关键时刻担当起重任。窝阔台说：“我听说钦察人有个叫做八赤蛮的首领很彪悍，我们这里速不台也很彪悍，可以战胜八赤蛮！”于是命令速不台作为大军先锋，打头阵。 后来，速不台真的在战场中擒获了八赤蛮的妻子，八赤蛮听说速不台来了，吓得落荒而逃，逃到里海被蒙哥抓获。 就这样，他们率领15万大军，向俄罗斯进军。 （拔都，西征欧洲的总指挥，创立了西到多瑙河的钦察汗国） 浩浩荡荡的蒙古大军，在北起乌拉尔山， 南到里海的广阔草原上一路西进。当年，蒙古人的祖先匈奴人也是沿着这条路，横扫欧洲的。今天，匈奴人的后裔蒙古人将再一次重温祖先的光荣和梦想。 他们出发的时候，正是春天，俄罗斯大草原是那么美丽。远处， 在天尽头可以看到宛如路标一样的青色山包；路上，随处可见古代遗址上彩绘陶瓷的残余碎片；草原上到处有波光粼粼的水滩。这一切，多么令人心旷神怡，走在路上的人们，仿佛不是去进行生死搏杀，更像在进行一次规模巨大的集体旅游。 走在队伍前面的是，是轻装的侦察兵，他们飞驰在大军的前面。在后面的是按万户、千户、百户、十户组成的大军，每支部队都有自己的行进路线， 彼此不得混杂。 大军白天进军，晚上宿营。 来到预定的宿营地以后， 驮重物的骆驼的沉重的驮子被卸下来，连同马匹一起被赶到草原上去放牧。 这些牲畜整夜在草原上游荡着， 悠闲地啃食着青草。 由于草原上没有木材，蒙古大军专门随军托运生火用的树枝。战士们用这些树枝点起篝火， 在篝火上架起青铜三足锅。 他们先把水从皮囊中倒进锅里，再把碎肉块儿扔进锅里去，最后把大米撒进去。这样，一顿美味的晚餐就做出来了。 战士们各自点燃篝火， 用锅熬粥， 或者烧烤各自搞到的东西。 吃饭之后，他们围着篝火躺下， 睡在马毡上。 他们的马匹就在附近的草地上吃草。 蒙古马一点也不挑食，粗的嫩的从不挑拣， 因此马儿总是吃得很饱， 这样的马可以跑遍全世界而不必担心它们的草料。 经历过艰苦的人和动物总是具有最强的生命力，那些锦衣玉食的人只能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宿营地一般选择在长着稀疏树丛的小河边， 长长的营地沿小河两岸展开。 夜幕中，上千堆篝火点起来了， 整个草原仿佛在燃烧。 人们高兴地喊着， 唱着， 和煦的风把成团的尘土从营地吹走，夜风中飘来草原蒿草的香味儿；夜深了，还可以听到站在土丘上的哨兵发出悠长的不断重复的口令。 …… 当时据俄罗斯草原南部的是不里阿耳人和钦察人，俄罗斯人占据的地盘在他们的西边。这些游牧民族生活在伏尔加河东边，其中，伏尔加河上游是不里阿耳人的领地，伏尔加河下游是钦察人的领地。蒙古大军首先进攻的是伏尔加河上游的不里阿耳国。 不里阿耳人是斯拉夫人种和突厥人种相混合的一个部落，原来居住在黑海和高加索山脉一带，后来他们分为两支，一支留在伏尔加河上游与卡玛河相交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他们建立了一个叫做不里阿耳的都城；另一支西迁多瑙河流域。 这个不里阿耳国在当时是一个相当繁荣的国家，他们的商业活动非常发达，经常把大量的货物运到花剌子模国。 著名的中亚史研究专家巴托尔德在他著作《蒙古人侵时代的突厥斯坦》中列举了十世纪时从不里阿耳运往花剌子货物清单。让我们来看一看这份有趣的清单吧。 “黑貂皮、银鼠皮、黄鼠狼皮、伶鼬皮、貂皮、 狐皮、海獺皮、兔皮、山羊皮以及蜡烛、箭、白杨树皮、髙帽、鱼胶，鱼牙、蓖麻油、琥珀、熟马革、蜜、核桃仁、刀剑、铠甲、白桦皮、斯拉夫种奴隶、绵羊、乳牛——这些东西都从不里阿耳运来” 从这份淸单中可以看出，货物应有尽有。我们可以看出不里阿耳人的生产情况。比如说，他们不仅打猎，而是从事农业生产，蓖麻油、核桃说明他们的种植业很发达；绵羊和母牛说明他们也有牧业。 不仅农牧业发达，不里阿耳的手工制造业也很发达。比如说，他们可以制造刀剑、铠甲、蜡烛、箭之类的东西。 非常有意思的是，他们还进行奴隶买卖，奴隶大批地通过不里阿耳运往伊朗、中亚及其他东方国家。在奴隶中，有斯拉夫人、俄罗斯人、不里阿耳人、还有其他人。 我们很多人认为万恶的奴隶买卖始于欧洲人进行的黑奴买卖，当年，欧洲人跑到非洲，采取各种非法手段把黑人运到美洲当奴隶，从而造成了人类历史上的最大罪恶之一，但是，不里阿耳人很早就在进行这种罪恶的买卖了，而且卖的奴隶就是欧洲人。呵呵，原来欧洲人也有当奴隶的时候。 不里阿耳通过商业积聚了巨大的财富，整个国家富得流油。 它的都城不里阿耳城也非常有名，“以阵地坚固和资源丰富而闻名全世界”，据历史记载，不里阿耳城是用松木建成的，城墙则用橡木筑成，城里面除不里阿耳人外，还住有其他民族，如突厥人等。 由于不里阿耳是座大木城，这座城经常发生火灾，俄罗斯历史著作中记载，“神的天谴不久降临到了不信神者的头上，他们的大城〔不里阿耳〕起火了，全城焚毁大半”。 看样子，俄罗斯人对这个非常富裕的不里阿耳国还是挺反感的，人家烧城了，他竟然还在幸灾乐祸。不过，看到这些异族发财，他们心里不平衡也是自然的。 由于不里阿耳的富有，俄罗斯人对它垂涎三尺，1182年俄罗斯苏兹达尔城大公出征不里阿耳城，渡过伏尔加河之后，俄罗斯人将部分队伍留在岸上后，其他人马“骑马进入不里阿耳国，直 银色的不里阿耳大城前。不里阿耳人见罗斯大军到来，不敢应战，将城门关起，王公们便率部向城门冲杀过去”。 不过看样子，俄罗斯人的进攻没有得逞。俄罗斯人攻不下的不里阿耳城，却无法逃过蒙古人的进攻。 蒙古人的进攻首先就指向了这个富饶的都城。 1236年，蒙古人在离不里阿耳不远的附近过冬，1237年初春，蒙古人向不里阿尔城发动了进攻。 1223年，速不台和者别第一次经过这里，围攻这座城市，没有攻下，反而被不里阿耳人在后面围攻，损失了不少人马。因为当时急于回家，所以他们就撤围而去。这一次不同了，是专门来占领这块地盘的，这座城市就在劫难逃了。但是，城中的居民进行了坚决的抵抗，这座都城直到1237 年的秋天才被占领。 他们攻破这座城市后，一把大火，把整个城市烧得精光，把城中的居民也屠杀的干干净净。从此，不里阿耳国就在世界上消失了，连剩下的资料都很少。 俄罗斯历史书中记载，“八月，人们在一星期里三次见到日环蚀，一连四天都看得见月亮。这年秋天，不信神的鞑靼人从东方侵入不里阿耳国，攻陷了著名的大不里阿耳城，屠杀老人和孩子，他们掠夺了大量财物，火烧了他们的城市，并占領了他们的全部国土。” 这段历史记载，是现在我们可能看到最详细的蒙古人攻陷不里阿耳城的资料。 那些从大屠杀中逃出来的不里阿耳人，纷纷渡过伏尔加河，来到俄罗斯弗拉基米尔公国境内，请求尤里大公收留他们，尤里这个人心肠还好，收留了他们，让他们分配到他手下的各个城市里去。 这一战，打出了蒙古人征服欧洲第一仗的威风。 占领位于伏尔加河上游的不里阿耳国之后，蒙古军队顺势而下，进攻伏尔加河下游的钦察人。 说到钦察人，我们要多说几句，钦察人也是突厥人的一支，是一个游牧民族。他们从我国内蒙古北部一路西迁，一直来到俄罗斯南部草原上。对于钦察人，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人对他们叫法不同，俄国人叫他们波洛维赤人，欧洲人叫他们库曼人，“库曼”的意思，就是浅色皮肤的意思，经过长时期的民族融合，他们的皮肤比我们的黄皮肤变得更浅一些了，所以欧洲人把他们叫做库曼人；而穆斯林称他们为“钦察人”，他们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拔都在征服欧洲回来之后，就在这片草原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称做“钦察汗国”。就好像忽必烈灭亡宋朝之后，也把自己的国家叫做“大元”，也是受到被占领地方文化的影响。 钦察人占领的地盘大约西到顿河，南到里海，东到伏尔加河下游，北到不里阿耳国，这一块广阔的草原，人称钦察草原。 这个钦察民族还是比较彪悍的（说句实在话，游牧民族和其他文明的民族相比，确实厉害一些）他们经常侵略俄罗斯人。 俄罗斯历史书上经常记载钦察人侵略他们的事情，历史记载，1093年，“波罗维赤人征服了俄罗斯许多地方后回到托尔茨斯克，城中居民因饥馑不堪而出降，波罗维赤人便进占该城，大肆焚烧，人们都逃散了……”。 1094年，历史上也记载，“农民惨遭杀戮，有的被掳走，有的流落四方。” 钦察人为什么这么厉害呢？除了彪悍之外，他们还有高科技武器，俄罗斯历史记载，1184年，“可咒的不信神的康察黑带着波罗维赤（钦察）大军侵入了罗斯，急急前进，来攻取和焚烧罗斯各城。他们找到了一个异教徒，会喷射火焰，他们还有五十个人才拉得开的弩机”。 这段记载说明，钦察人的武器还是挺先进的，有火焰喷射器，还有巨大的抛石机，俄罗斯人在他们面前吃败仗那是当然的事情了。 在俄罗斯人面前强悍的钦察人，被蒙古人攻打不里阿耳的势头吓坏了，丧失了抵抗的信心，首领班都察率部投降，臣服于蒙古人的统治。 当然，不战而降确实有点不像话，一个民族还是有几个硬骨头的，钦察人的另一个首领八赤蛮就拒不投降，坚持斗争，准备和蒙古人抗争到底。 蒙哥奉命率领部队去围剿他，八赤蛮不是蒙哥的对手，于是，狡猾的八赤蛮在伏尔加河流域茂密的树林中和蒙哥玩起了躲迷藏的游戏，不时从藏身的树林中窜出来偷袭蒙古士兵。蒙哥下令造了200只船，每条船上部署100名蒙古士兵，沿着伏尔加河搜索。他自己带领人马沿着伏尔加河两岸一边打猎，一边剿匪。 有一次，在搜索中，蒙哥发现了八赤蛮刚刚离开不久的一座宿营地，他们拉出的大便还是新鲜的。蒙哥大喜，忙令仔细搜查，果然，在旁边的树林中，发现了八赤蛮手下一个生病不能行动的老妇人。蒙哥立马审讯，审讯的结果当然很满意。原来八赤蛮已经逃到伏尔加河和里海相汇的一个小岛上，他的金银财宝也转移到那里。 蒙哥立即向那里挺进，但是，他走得太急，没有带船，无法渡过伏尔加河到小岛上去。 英雄往往自有天助。 正在蒙哥为无法渡过宽阔的伏尔加河而为难的时候，这时，天上刮起了一阵大风，大风竟然把小岛这边的河水全部吹到岛的另外一边去了，小岛就和岸边之间竟然出现了一道可以徒步涉水的河床。蒙哥见了，非常高兴，他说：“这是老天给我开路啊！”于是立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攻到岛上去了。八赤蛮和手下被蒙哥全部擒获。（这风真是很神奇，如果不是历史上记载，我一定以为是神话故事！） 蒙哥把八赤蛮手下的人全部杀死，然后命人将这个和他鏖战的人叫进来，命令他跪下。八赤蛮说：“我是一国之主，怎么能够苟且偷生？！更何况，我是人，不是骆驼，为什么要向别人下跪呢？！” 看到这个不屈的好汉，蒙哥不忍心杀他，于是命令手下把他关起来。八赤蛮对看守他的人说：“我逃到了里海，跟鱼差不多。但是，还是被你们发现和抓住了，这是天意。现在水马上就要涨回来了，你们还是赶快撤回岸上去吧！”蒙哥听了，觉得有理，马上要部队回到岸边，果然，刚刚回到岸边，水就把小岛围起来了。 蒙哥想让八赤蛮投降，但是八赤蛮拒绝了，他只提了一个条件，就是要蒙哥亲自杀了他。（也许八赤蛮认为只有蒙哥这样的英雄才配得上杀他），蒙哥不愿意亲自动手，他还是多多少少满足了八赤蛮的要求，要自己的弟弟拔绰把八赤蛮砍成两半。 钦察人的抵抗基本上就完结了！ 二、进攻俄罗斯本土之一——消灭梁赞国 俄罗斯南部草原征服之后，西征军把下一步进攻的目标投向了俄罗斯本土。 1237年秋，拔都召集各位王子开会，决定进攻俄罗斯。议决“自北向南”，首先进攻以莫斯科等城市为中心的势力薄弱的北俄罗斯，然后解决以基辅为中心的南俄罗斯。 蒙哥、贵由等率军出征，蒙古军队沿伏尔加河北上，进攻俄罗斯东北部。 此时的俄罗斯正处于四分五裂之中，就像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一样，各个小国家星罗棋布，他们互不隶属，相互争斗。这样乱七八糟的小国家根本不是蒙古人的对手。 北俄罗斯主要有三个大公国，一个是梁赞国，一个是弗拉基米尔大公国，还有一个诺夫哥罗德公国，依次由南到北排列着。蒙古人就要按次序一个个去消灭他们。 首先，横亘在蒙古人面前的就是伏尔加河，他们必须渡过这条俄罗斯最著名的河流，这也是俄罗斯本土防御的前线。 伏尔加河连绵3700公里，是欧洲第一大河。有人这样描述伏尔加河在俄罗斯的地位：伏尔加河是俄罗斯的众神之神。俄罗斯几乎所有的伟人都来自这里，俄罗斯几乎所有的历史事件都发生在这里，俄罗斯所遭遇的几乎所有的不幸和创造的伟人与辉煌也都集中在这里。伏尔加河见证了俄罗斯的历史和一切。 作为孕育俄罗斯文明的母亲河，伏尔加河的地位在俄罗斯人的心中就像黄河和长江在中国人的心中一样。 （美丽的伏尔加河） 但是，再宽阔的河流也阻挡不住蒙古大军前进的步伐，俄罗斯有一位诗人吟诵道： 在伏尔加河畔 那时， 凶恶的鞑靼人 曾越过伏尔加河防线。 拔都和速不台率领大军来到伏尔加河岸边，从来没有见过大河的蒙古骑兵被这条雄伟宏大、 波涛滚滚的蓝色大河所震惊，纷纷策马跑到河岸沙丘上观看起来。 如何渡过这条宽阔的大河成了蒙古人的一道难题。 拔都骑着一匹白马，下马来到岸边，亲自察看情况。只见宽阔的河面上激流涌动，灰色的浪头拍打着河岸，这河确实比较棘手。 拔都抬头向对岸望去，对岸平缓的小山上长满茂密的森林。 此时这是秋天， 森林一片金黄，比起画卷更加美丽， 这更激起了拔都攻占这块美丽地方的念头。后来，拔都在伏尔加河的下游建立了自己的都城——萨莱城，这跟拔都在最美的时候看到到伏尔加河何有关系。第一次的印象总是给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拔都汗下令：全体大军三天之内必须到达对岸， 不执行命令者杀， 渡河缓慢者降到最低职， 其职位由行动迅速者取代…… 领导下令，下属必须执行。大军开始了渡河的准备。 没有木料搭桥，他们怎样才能渡过宽阔的伏尔加河呢？别担心，世界上什么事情都难不倒聪明的蒙古人！。 蒙古人真是聪明的民族，他们能够在没有任何材料的情况下渡过河，渡河的工具是什么呢？就是跟随他们的羊，他们就地制作羊皮筏子。 他们开始赶快宰羊， 把羊皮整张剥下来， 吹进气去， 用羊筋扎住羊脖子， 一只羊皮袋就做成了，用绳子把几只羊皮口袋绑在一起，一只大羊皮筏子就做成了。今天，羊皮筏子仍然是横渡黄河的最好工具，不信，你到宁夏和山西的黄河边去看看就知道了。 当然，全靠现场制作羊皮筏子要把十几万大军渡过去，还是很有难度的，那要杀多少羊！只怕把羊全杀了制作羊皮筏子还少了。怎么办？ 拔都下令从不里阿耳国调船过来。 速不台从上游的不里阿耳国调来了一千条二十桨的涂了油脂的大船，船上还有穿着破裤衩、 光着上半身的不里阿耳船夫。速不台做事还是很细致周到的，不仅有船，还有划船的人。 一千条大船停靠伏尔加河边，有了这些大船，军队中的辎重就可以全部一件不剩渡过去了，不然，那些蒙古帐篷和大车单靠羊皮筏子渡过去还是有难度的。 那些蒙古战马，就没有船可坐了，只好靠自己游过去。虽然马匹天生就可以游泳，但是蒙古高原的马从来没有渡河的经历，现在要渡过宽阔的伏尔加河还是有困难的。 在一个明亮而温暖的秋天的早晨， 在柔和的阳光下， 清澈的河水平静地流淌着。速不台亲自牵着黑鬃黄褐色马来到河边， 走进水里，他低声对马儿说了什么， 最后朝马屁股拍了一巴掌：“ 前进!” 速不台的黑鬃黄褐色马低下头， 闻了闻水， 喷了一下鼻子， 抬起一条腿试了试水，就坚定地朝前游去去。接着， 整个马队就跟在他的后面开始泅渡了。 整个马群都进入波涛之中， 伏尔加河中黑压压的全是竖着的马耳朵和漂浮着的马头，它们在奋力向对岸游去。 同时，蒙古士兵也迅速跳上船，船夫们将白色的长桨插入水中， 挥动起来，大船缓缓地出发了。 庞大的蒙古大军的像蚂蚁覆盖在伏尔加河两岸， 黑色大船飞舞起白色的长桨， 向对岸返回。 其余的无数大船迎着返回的船只驶来。 宽阔的河面上到处是竖着的马耳和马头。 渡过河后，蒙古人发出野性的呼喊，向俄罗斯腹地开拔。 （拔都军队渡过伏尔加河） 渡河之后，就来到了俄罗斯边境的第一个公国——梁赞国。 1237 年12月，蒙古人出现于靠近不里阿耳方面的俄罗斯边境，他们首先进攻的是梁赞公国。 那时的俄罗斯，没有中央政府，全部是一个个互相不隶属的城市共和国。就是一个城市管理一大片乡村，就像我们今天的市级政府管理很多县乡一样，不过，这些市级政府是不受上面征服管辖的，他们就是一个个独立的诸侯王国。这点和当时的西欧是一样的，不过，后来俄罗斯被蒙古占领之后，就在那里推行了东方的中央集权制度，俄罗斯的社会制度就更像东方了，和西欧完全不一样了。 听说蒙古人来了，梁赞城的大公梁赞大公尤里• 英格瓦列维奇打发人到各乡村去要他们出兵保卫梁赞城。 使者到每一个村庄召开村民大会，对他们说有一个叫做鞑靼人的陌生民族正向他们打过来，使者命令十六岁以上的全体成年人和小伙子，带上家里的斧头和刀剑， 到梁赞去，尤里大公正在在梁赞建立作战部队。 看样子，那时的俄罗斯城邦，基本上是没有多少军队的，要想靠这些乡下农民去和正规化的蒙古士兵作战，战争的胜败基本上没有悬念的。 为了煽动大家的爱国情绪，使者还邀请神父在大会上做动员工作，神父举着十字架， 面向人群高声说道：“时候到了， 东正教徒们！蒙古游牧民大军， 在异教徒拔都汗的统率下，正在向俄罗斯开过来！敌军已经到达荒原， 拔都这个毫无怜悯之心和喜欢奉承之词的游牧民的汗正在梁赞地面的边界上，我们的父亲尤里• 英格瓦列维奇大公号召我们保卫自己的家园！” 除了在乡下召集兵马之外，梁赞城也在召开市民大会，准备抵抗蒙古人的进攻。 梁赞，是俄罗斯中部城市，位于奥卡河右岸，是梁赞州的行政中心。十四世纪初为梁赞公国都城，它还是俄国著名生理学家巴甫洛夫的故乡。巴甫洛夫大家应该知道，就是创造条件反射学说的伟人。条件反射最原始的实验就是这样，你每天给狗喂食的时候摇铃，这样一个月之后，只要你一摇铃，即使不给狗喂食，狗自然会流口水的。初中生物学上大家都应该学过这个著名的理论。 今天的梁赞市，俄罗斯梁赞州的行政中心。著名的生理学家巴甫洛夫的故乡 那时的梁赞城，建在在奥卡河边高高的悬崖上， 梁赞的外城是泥土筑成的城墙， 内城是树桩围成的板墙， 板墙上有百年橡树木板筑成的塔楼。你可能会奇怪，为什么他们的城墙不像中国一样，用石头筑成呢？那样不是会坚固的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辽阔的俄罗斯草原没有石头啊，所以只好用泥土和木材做城墙了。 蒙古人做事一向是先礼后兵，派出了三个使者，一个是老头，老人家见多识广，作为使者还是很有道理的；一个是面色阴沉， 目光威严的军官，应该是个地位比较高的人，大致相当于代表团团长，据说他是速不台的儿子兀良合；还有一个最令人奇怪，竟然是一个老巫婆，这个巫婆肩上披着一张熊皮， 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尖顶帽，皮腰带上挂着几只熊爪和熊齿、 一些小贝壳、 几把长刀和一面绘着星星的圆形大铃鼓。 有人很奇怪，蒙古人怎么会派出一个巫婆呢？其实，这是俄罗斯历史上的记录，其实人家不是巫婆，而是我们熟悉的宗教人士。蒙古人信仰萨满教，他们的宗教人士在人们心目中很有地位，就像西方的教士和僧侣一样，他们也经常担任使者。后来，蒙古人把欧洲打趴下之后，教皇也派了一个传教士加宾尼出使蒙古，还写了一本很有名的书《出使蒙古记》。就是我们今天，宗教人士还是很有社会地位的，要是少林寺的主持释永信大师出使其他国家，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这样一说，你也就不会对蒙古人的使者队伍中有巫婆感到奇怪了。 使者说：拔都的祖父成吉思汗已经征服了大多数民族，现在俄罗斯人应该臣服于拔都，倘若不向他叩头称臣， 那么拔都的铁骑就会像荡平钦察人那样荡平所有的俄罗斯人， 把俄罗斯人变成他的牧马人和马夫。 至于投降的条件，使者提出了要缴纳什一税的要求，就是所有人要把所有财物的十分之一交给蒙古人，蒙古人就可以保证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所有的人都要缴纳， 无论是公爵， 还是百姓；当然，蒙古人最需要的马匹也要十头交一头；还有，每十个男子中也要出一个人来替蒙古人服务。 蒙古人提出的要求其实并不苛刻，就是缴纳百分之十的税收。这个税率，在古代是司空见惯的，就是现在，也不算重。但是，他们的条件中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要公爵也像其他人一样缴纳十分之一的财产，这就很伤梁赞大公尤里的面子。 按照道理，招降对方的话，一般是要优待对方首领的，让他们能够继续保持原有的身份和地位，这样，上层人士就觉得投降还是对自己有利的，这样，他们就容易投降。 当年日本人侵略中国的时候，日本人为了招降汪精卫，给他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只要他投降，就让他当伪中华民国的首领，结果，利令智昏的汪精卫马上就从重庆跑到被日本人占领的南京当起了伪总统。 我想，当时要是蒙古人给尤里大公开出条件，只要他投降，梁赞国还由他来统治，可能效果就不一样了。 不过，我想，蒙古人压根儿就不想多费心思跟梁赞大公周旋，你投降就投降，不投降就灭了你。 这样的投降条件是梁赞大公没法接受的，没见识过蒙古人厉害的尤里很干脆的拒绝了，还没开战，怎么就投降呢？！ 于是，尤里召开市民大会准备抵抗。 清晨，召开市民大会的钟声就响起来了，就像我们今天的防空警报一样， 召唤着市民们前往广场召开会议。 连绵不绝的钟声在寂静而寒冷的城市上空回荡， 给人们带来一种莫名的惊恐之感。 这样的钟声响起，说明一定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发生了，人们纷纷跑出家门，抓起帽子，披上大衣，往广场跑去。城外的百姓也纷纷向城里涌去，积雪覆盖的大地上，到处是向城里涌去的农民。 在广场的教堂台阶上， 梁赞大公尤里身披缀满宝石的红色斗篷，在二十个护卫的保护下，正站在那里，旁边还有他的夫人以及大公夫妇七个年轻的儿媳和大公的亲近们。 尤里大公面色凝重地望着手下的百姓，向突然弯下腰向他们鞠躬，这一反常的行为更加说明了情况的不妙，他长长的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使他显得格外憔悴而苍老。 尤里大公用沉重的声音对百姓说：“东正教徒们！我是因为有要事才把你们召集来的。 早在今年春季， 就从荒原传来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波洛维茨人（俄罗斯人口中的波洛维茨人就是我们说的钦差人，作者注）的部队与来自伏尔加河边的一支从未听说过的民族打起仗来。 这支民族十分凶狠而且强悍， 他们打败了波洛维茨人， 把波洛维茨人赶出了荒原上的游牧地，他们摧毁了波洛维茨人的帐篷， 宰杀了他们的牛羊， 把波洛维茨人抢了个一干二净。这些外来的家伙还把最显贵的波洛维茨大汗做他们的马夫。” 尤里大公继续说道：“这支外来的民族是不信教的蒙古人和鞑靼人。现在正向我们开来， 而且已经接近我们的边境前哨了。鞑靼人向我们派来了使者，要我们把所有财产的十分之一交给他们！受他们的奴役！” 说完这些，尤里大公费尽力气喊道：“只有我们不再存在的时候， 他们才能把这一切拿到手！” 听了尤里大公的话，下面的老百姓的爱国热情彻底被点燃了，他们大声欢呼尤里大公的讲话，人们喊道：“大公，把他们赶回荒原去， 再放出恶狗追着咬他们！” 尤里大公不愧是一个善于宣传的政治家，他慷慨激昂的话，赢得了老百姓的拥护。大家情绪激动，纷纷表示，要挺身而出， 捍卫祖国， 要在敌人尚未踏上梁赞地面之前就把他们赶走。 当然，打仗不是凭一腔热血就可以了，尤里大公除了激发大家的爱国热情，还做了很多准备。 首先，尤里大公派出自己的弟弟到邻国弗拉基米尔去求援，请求他们的帮助， 同时请北边的诺甫哥罗德国也来帮助自己。大敌当前，建立联合阵线的方针是很正确的，但是，其他人并没有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弗拉基米尔大公就不愿前来救援梁赞国，结果在梁赞灭亡之后，也被蒙古人给灭了。 派出求援的使者之后，尤里大公还决心派出自己的儿子费多尔前去和拔都谈判 。 当然，前去谈判还是要准备礼物的，这是人之常情。 蒙古人喜欢好马，于是费多尔他们就为拔都他们准备了俄罗斯最好的马，他们挑选了十一匹鬃毛油光发亮的骏马。 每匹马都刷洗得干干净净，马鬃上挂上红丝绸， 马背盖着撒马尔罕的地毯。而送给拔都的第十二匹骏马，是一匹枣红马， 马具上镶嵌着金银珠宝， 马鞍下垫着丝绸衬垫。这是钦察首领送给尤里大公的国礼，现在，尤里大公也只好送出去了。 大车上还满载俄罗斯本地的特产狐皮、 貂皮大衣，他们一共准备了四百张上好的貂皮。 送给拔都汗的礼物还有： 金柄直剑一把， 银制盘、 碗、 杯一套。 送给他夫人们的是宝石装饰品： 头饰若干，金项链若干，戒指若干， 手镯若干。 除了这些，还要送吃的。车上装满了封了口的蜜罐和酒桶，还装上了冻羊肉和冻猪肉。 这些礼物可真够重的。不过，要是这些礼物能够换来蒙古人的和平，那还是很值得的，可惜的是，礼物送出去了，梁赞最后还是毁灭了。 四天之后， 梁赞使团到达拔都的营地。 听到俄罗斯使者到来的消息， 拔都想摆摆威风， 便通知他们说， 现在他正忙， 几天后再接见费多尔公爵他们一行。 俄罗斯使团在河畔搭起了四顶帐篷住了下来， 速不台在帐篷四周布了岗哨， 防备俄罗斯人。 过了几天，架子摆够了，拔都接见了梁赞使者一行。 费多尔走进拔都大帐时，武器被站在门口的侍卫收去，六名随从和四位贵族随后也走了进来。他们站成两排， 费多尔摘下貂皮尖顶帽，深深地向拔都汗鞠了一躬，这一个鞠躬可真标准，他的手指都触到了地毯， 他的随从们也都鞠了躬。 拔都汗看到费多尔没有向他磕头，而是鞠躬，非常生气，说：“这个无礼的家伙为什么向我鞠躬？ 告诉他， 他不是我的亲戚， 而是我的仆人，必须磕头！” 拔都的手下对费多尔说：“拔都皇帝是成吉思汗皇帝的孙子， 东方所有地面的统治者。 他占领了半个世界。 你们得赶快脸朝地趴下，向他表示尊敬！” 费多尔回答：“ 我们东正教徒只在祈祷天上的皇帝时才向圣像磕头。 而迄今为止， 我们还没有什么地上的皇帝。” 拔都听了，大怒：“全世界都向我的祖父——圣祖磕头。你们俄罗斯人难道还想跟我们争辩吗？跟我们大胆争辩的所有民族都已变成齑粉。你们难道还比我们强大不成？” 费多尔说：“我听说过你伟大的祖父成吉思汗。你既已如此富有和强大， 还用得着我们这方贫瘠的梁赞土地吗？你们鞑靼人生活在草原上， 你们的马匹爱吃茅草， 而我们却像狗熊一样躲进森林， 住在烟熏火燎的茅屋中。 我们难道不能和睦相处吗？” 听了这话，拔都身边的速不台说：“天上只有一个太阳， 地上只有一个皇帝——这就是蒙古大汗。 所有的人都得向他磕头。 包括你们俄罗斯人， 不管愿意不愿意。 当拔都汗神圣的皮靴踏在你们的脖子上时， 你们必须给合罕进贡， 必须在做祈祷时颂扬合罕的名字。你们这些大胆之辈至今不屈服， 也是枉然。” 这一场口水战，又是关于下跪的事情。在东方文化中，下跪是很自然的事情，而在西方文化中，下跪则是很严重的事情，就像费多尔说的那样，他们只跪上帝，其他人一律不跪，这就是东西方文明的冲突。 关于下跪之事，东西方还有一次标志性事件，那就是1793年英国使者马格尔尼前去拜见乾隆皇帝时发生的。英国为了能够和中国通商，趁着乾隆皇帝八十大寿的机会，派遣使者马格尔尼带了很多精心挑选的礼品给乾隆祝寿，想以此建立两国良好的关系，让英国的商品进入中国。这本来是件好事，但是，被一件事情搅黄了 ，那就是下跪。按照中国的规定，所有人见皇帝都要下跪的，但是，马格尔尼说按照我们英国规矩是不能向外国皇帝下跪的。 双方争执了很久，都不愿意让步，最后，马格尔尼表示，可以像见英国国王那样行单膝礼。中国官员还是没答应，不双膝跪下就不能见皇上。所以最后的结果是，马格尔尼没有跪，但也没有单独见到乾隆皇帝。马格尔尼没有见到乾隆皇帝就回国了，英国人想和中国通商的愿望就是因此下跪问题黄了。 英国人通过和平手段得不到的东西，只好借助大炮来实现了，于是就发生了现在我们人人都知道的鸦片战争。 有人开玩笑说，马格尔尼下跪事件决定了中国的近代史。 同样的，费多尔不愿下跪的事件也决定了俄罗斯后来的历史，拔都和费多尔双方因为下跪之事也把事情给搅黄了。费多尔不下跪，拔都相当不高兴。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开饭的时间到了，大家把下跪的事情放下来，先准备吃饭。拔都在吃饭的时候，也在大帐后面给了梁赞使者安排了饭食。仆人给使者们端来两盘子东西， 放在他们面前的地毯上。那是什么东西呢？ 羊蹄子，羊肠子，还有羊尾巴！ 梁赞人知道蒙古人这样做的目的，是故意羞辱他们，所以，他们没有一个人向盘子伸手，所有人都静静地坐着， 看着面前的饭食， 梁赞使者进行绝食抗议。 抗议归抗议，拔都一点都不理睬，饭后，谈判继续进行。拔都对他们说，你们要是真心想投降，就把你们的妻子送到这里来当人质。 为什么拔都要费多尔的妻子当人质呢？原来，一个梁赞贵族告诉拔都，说费多尔的妻子那是国色天香，是俄罗斯最美的女人。英雄自古爱美人，拔都听说了，就对费多尔说：“让我见一见你那美丽的妻子，你把她送到这里来，我就放过你们。” 从来只有把儿子送去当人质的，没有听说把妻子送出去当人质。要是把如花似玉的妻子送到拔都那里，他们的妻子还会是他们的妻子吗？这一点，突破了费多尔的心理底线。 说句实在话，男人有两件事是不能忍受的，一是杀父之仇，一是夺妻之恨。男人谁愿意戴绿帽子呢？中国有句老话，奸生杀机饥生盗。现在很多杀人事件就是因为婚外情引起的。 费多尔很干脆拒绝了拔都的要求，他对拔都说：“我们很愿意和你交朋友， 结成睦邻同盟。 但是， 我们俄罗斯人有一句谚语：‘亲密不可强求。’ 我们可以做你忠实的朋友， 但是不当你的奴隶——永远不当。 如果你要对我们发动战争， 那就让我们用剑解决争论吧。” 费多尔摘下帽子， 向拔都汗深深地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这个不把拔都放在眼里的行动惹怒了他，他脸色铁青，看着梁赞人离开宴席，不说一句话。 等费多尔他们离开帐篷后，拔都与速不台耳语了几句，速不台走出了大帐。 紧接着，帐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一阵刀剑的碰击声和一阵绝望的呼喊声，梁赞使者全部被杀掉了。 和谈失败后，蒙古大军向梁赞城开拔！ 俄罗斯有一部著名的文学作品叫做《静静的顿河》，蒙古大军就是沿着这条著名的河流的分水岭前进的，这条路地势比较高，不要经过很多大河，在缺少船只和桥梁的情况下，渡河还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所以这条路是进入北俄罗斯的最好的线路。后来蒙古大军把这条大道整修了一下， 起名为卡尔米乌斯大道，成了连接蒙古本土和俄罗斯的著名通道。 除了不要渡河之外，这条路由于地势较高，雪比较薄，因此大军可以比较容易找到部队烧篝火用的小树丛和马吃的枯草，那些低洼地区早被大雪覆盖了，人马很难找到吃的。 给蒙古人带路的是钦察人的向导，他们熟悉俄罗斯地形。 俄罗斯学者说，这次征服俄罗斯本土，蒙古人出动了三十万大军。其实，整个西征大军只有不到十五万人，如果这个数字确实属实的话，那应该队伍中有很多被征服的当地人，比如不里阿耳人和钦察人。 据俄罗斯学者说，蒙古人只有高级军官可卸式帐篷，他们把帐篷部件锅碗瓢盆和食物装载到骆驼背上。 骆驼则由俘虏牵着，这些俘虏一到宿营地， 便立刻搭建好帐篷， 准备好饭食，供贵族和高级军官食用。 而普通的士兵没有帐篷， 他们晚上直接睡在地上。我不知道冰天雪地的俄罗斯冬天，那些士兵是如何在零下三四十度的野外露天睡觉而不被冻坏的。我想应该是整夜的篝火才能让他们度过一个个寒冷的夜晚的。 士兵们虽然没有帐篷，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有几匹马，因为要是他们的没有马，在无边的草原中就意味着死亡，这些马可以在途中替换着骑。 普通战士的饭食， 由他们自己解决， 路途中弄到什么便吃什么。好在蒙古人吃苦耐劳，随便一点食物就可以满足了。 在蒙古人向北挺进的时候，梁赞也派出了部队南下抵抗蒙古人的进攻。 这些南下的抵抗部队大约有两千人，这一点人马和十几万甚至几十万蒙古大军相比，给人家填牙缝都不够。有人就奇怪，梁赞好歹也是俄罗斯一个大公国，怎么就派出这么一点人马。要怪还是要怪当时俄罗斯的国家格局，都是零碎的分散的一些小国，每个国家就只有那么多人，别人又不来帮助你，你只有这么多人马了。 梁赞士兵以百人为一个单位， 散乱地走着。 百人队里大家都是熟人， 百人队的队长有些是由大公的侍卫队队员担任，有些则是一些村的村长担任，因为这些百人队，很多就是一个村子的农民组成的，村长当然就是队长了。 每一个百人队的后面都有一个后勤车队。大车和雪橇上拉着柳条筐子， 筐子里装着面包和饮料等食物，有些雪橇上还放着士兵的盔甲、 武器和皮袄。 有了这些大车，士兵就可以空着手行军，轻松多了。不过，这样的好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尤里大公也亲自来到敢死队中，给他们做鼓动工作。 尤里说得非常慷慨激昂：“准备好吧， 我年轻的弟兄们， 勇敢的战士们， 梁赞的英雄们！可恶的敌人手握长剑来到俄罗斯边界。 他们伸出手来要夺取我们的自由。 准备好进行战斗吧！……只有我们的勇气才是庇护我们的盾牌， 才是掌握我们可爱的城市、 我们的耕地、 我们的乡村、 我们的妻子儿女和父母双亲的命运所在。 凶恶的敌人没有睡觉。 他们正向梁赞开过来， 想焚烧我们的土地， 劫掠我们的财富。 敌人就在这里， 就在我们眼前！战斗即将开始。在敌人面前绝不能退缩！……我作为你们的兄弟将率先饮下死亡之酒。 我们要为我们的自由祖国而死！ ” 呵呵，政治家不愧为政治家，总是能够点燃人们心中的情绪。听了尤里大公的一席话，大家热血沸腾，纷纷表态：“我们要战斗！ 奥卡河水可以倒流， 但我们绝不会后退！ ” 看到尤里大公的演讲，我想起了二战中丘吉尔的演讲，在面临德国进攻英国本土的严峻时刻，丘吉尔在议会发表演讲说：“我所能奉献的唯有热血、辛劳、眼泪和汗水。我们所面临的将是一场极其严酷的考验，将是旷日持久的斗争和苦难。……我们将在陆上、海上、空中作战。尽我们的全力，尽上帝赋予我们的全部力量去作战，对人类黑暗、可悲的罪恶史上空前凶残的暴政作战。” 丘吉尔的一席话，激发起了英国人民坚决抵抗德国法西斯侵略的决心，为赢得二战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 当然，演讲好能够激发起人们的爱国热情，但是，战争不仅仅是有热情就够了，还要有实力。英国人当年要是没有美国人的支持，也许英伦三岛就会被德国人的铁蹄践踏。可是，梁赞人就没有英国人这么好的运气，没有一个势力强大的伙计来帮助他，等待他的也只有灭亡一条路了。 终于，梁赞先头部队看到了前进中的蒙古大军。 他们趴在高高的山岗上， 看到了远处出现的黑压压的蒙古骑兵，大地在成千上万战马的马蹄微微颤抖，你可以想象一下蒙古大军的气势。 紧接着，蒙古大军接近了梁赞敢死队的地方，慢慢的，他们听到了蒙古战马沉重的马蹄声，可以看到战马冒出的热气。当蒙古人离他们不到二十步的地方时，梁赞敢死队一跃而起，狂叫着扑向敌人。 没有任何防备的蒙古骑兵遭到迎头痛击，一下子慌了神， 一些人被砍死了，一些人调转马头回去，蒙古骑兵开始向坡下退去， 而梁赞士兵则兴高采烈的向前追去。 梁赞人高兴地太早了，短暂的慌乱过后，蒙古骑兵重新组织起来，像黑色的波浪一样把这些梁赞人围了起来，尽管梁赞人拼死抵抗，但在庞大的蒙古士兵的砍杀下，基本上被消灭了。 在俄罗斯的历史故事《拔都汗入侵的故事》一书中，记载了这一场遭遇战，写出了梁赞士兵战死后的情形：“他们倒在空旷无际的大地上， 倒在茅草覆盖的草原上。野兽在啃食他们的尸体， 乌鸦在啄食他们的肉体。他们共同饮下死亡之酒,，一起为国捐躯了。” 另外一本历史书上这样写道：“许多当地的公爵，孔武的将领和士兵——梁赞英勇机智的好汉们就牺牲在这里了”。 这场小小的抵抗对蒙古人的推进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蒙古大军来到了梁赞公国的都城梁赞城下。 梁赞城建在奥卡河边的高地上，一边是陡峭的河岸，敌人即使渡过河也无法攀上高高的悬崖，另一边则用土修建了坚固的城墙，城墙上面还用坚固的橡树桩子围成一道木板城墙。 城墙下面是一道陡坡， 为了防止敌人的进攻，梁赞人在陡坡上浇了水， 水凝结成了光溜溜的冰。敌人要想要爬上这道滑溜溜的冰坡，几乎不可能。 你想想，在平坦的冰面上走路都要滑到摔跤，更何况要冰面上上坡呢！通过这些措施，梁赞城变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 梁赞城并不是第一次被人围攻了，当年，钦察人也想攻打梁赞城，但是对坚固的梁赞城无计可施，最后不得不灰溜溜回到草原上；后来，俄罗斯内部公国相互争斗的时候，也没有人能够攻破这座坚固的城池。可以说，从建城以来，还没有人能够进入这座坚固的城池。 同样，面对蒙古人的进攻，梁赞人也是抱有同样的乐观，认为历史会再一次重演。 不仅城里的居民在保卫他们的城市，城郊的农民也进城帮助抵抗蒙古人。要是不进城，也是死路一条，进城说不定还能保全自己的性命，这不仅仅是爱国的问题，更大程度上是保命的需要。 为了制造守城的武器，城内的铁匠在夜以继日的打制着刀剑、头盔、 铠甲、 盾牌和箭。 人们都在为长期和艰苦的围城做准备。 为了防止蒙古人爬上城楼，梁赞人还往城墙外面浇水，结果是城墙外面都结上一层厚厚的冰， 这层坚固的冰外壳，滑溜溜的，人根本爬不上来。 除此之外，梁赞人还在城楼上架起了大锅，准备了大量的木材，锅内烧开了开水，要是蒙古人爬墙头，就用开水烫死他们。这个武器可真够绝的。 终于，蒙古大军来到了城下，他们停下马，望着挂满冰凌的土城墙， 望着土城墙上的橡树板墙和板墙上留下的箭孔洞——从箭孔中可以看到守城人的脑袋。 而梁赞人也纷纷走上城楼， 好奇地望着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蒙古人，他们只听说蒙古人的威名，但是大家基本上没有见过这个陌生的民族。 就这样，城下和城上的人相互好奇的看着。 这时，从蒙古军队中出来一个长胡子老人， 来到城下，用俄罗斯语对城墙上的人们喊道：“梁赞人， 你们好啊！各民族的征服者——伟大的拔都汗皇帝来到你们这里。 请你们派出使者， 敬献面包和盐， 叩头作揖， 恭恭敬敬、 老老实实地向拔都汗投降吧……” “让他等着去吧！ ” 城墙上的人们回答道，“你们还是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回去的时候把你们的拔都皇帝带上！ 你这个恶棍，可耻的叛徒！” 大凡打仗，总会有这样一个程序的，首先是进攻的一方派人去招降对方，往往得到的只是一番辱骂，然后是真正的枪炮说话，看谁更厉害一些。 梁赞人怒骂一番后，就从城墙上放箭，蒙古士兵急忙躲开了，不一会，骑兵们便撤回去了。 你不投降，我就强攻。当然，攻进梁赞城确实不大容易——四周都是结了冰的陡峭城墙。要进攻它，还真有点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 但是蒙古人不怕，他们有秘密武器，这就是他们经常使用的“炮灰敢死队”，他们把被俘的俄罗斯人赶来，要他们建造云梯。俄罗斯人在被遗弃的房子里找来斧头和锯子， 拆下房子上的木头和木板， 开始造起云梯来。 第二天， 蒙古人又搬来了抛石机，这个抛石机是攻打城池的先进武器，他抛出的巨大石头能够把泥土城墙砸开，那时，只有蒙古人有这种先进武器，武器不如别人，其他民族没有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做好充分准备之后，蒙古人带着云梯来到梁赞城墙下，云梯同时从四面八方搭上城墙。首先爬上云梯的是被长矛赶上去的俄罗斯俘虏，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一边艰难地攀着云梯往上爬， 一边高喊着，乞求梁赞守卫者们不要杀死他。 我想，世界上最痛苦莫过于这些被逼进攻自己同胞的俄罗斯俘虏，他们要承受身体和心理的双重伤害。他们非常不愿意进攻自己的家乡，但是，在死亡的面前，他们不得不去做敌人的先锋，去杀死自己的同胞。这种痛苦，一般人是很难体会的。 有些俘虏不愿意进攻自己的同胞， 爬到半截， 便一头栽下去，让自己摔死；但是更多的人在活命的支撑下，还是拼命的往城墙上爬。 而城内的人为了保命，也是不分你是俄罗斯人还是蒙古人，只要往墙上爬的，一律用刀砍回去。城内的妇女也没有在家闲着，他们跑到城墙杀来烧开水，用滚烫的开水浇向爬城的敌人。 攻城一直持续了五天五夜。 梁赞人始终顽强固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蒙古人看到梁赞城如此顽抗，他们又制造了另一种先进武器——攻城锤。因为原来的抛石机在冰封的城墙上用处不大，巨大的石头砸向城墙，只在冰上留下一个白印，对城墙没有造成任何损毁。这次，他们要用另外一种先进武器来粉碎梁赞人的抵抗。 攻城锤上面是一个巨大的支架，结实的支架上悬着一根大型原木， 原木前端包着铁皮。 蒙古人和俄罗斯俘虏躲在皮革盾牌后面， 荡起原木， 以惊人的力量向城门撞去。 其实，这个攻城锤我们并不陌生，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撞钟就是用的这个原理。今天，最著名的撞钟要数苏州城外寒山寺的新年撞钟了，当年唐代诗人张继的一首“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掀动了无数人的心灵，尤其是现在很多日本人一定要在新年的时候来寒山寺撞钟，重温唐代张继那悠扬的钟声。 在巨大的撞击下， 橡木城门被撞裂了， 木屑向四处飞去。开水、 热油从城墙上泼下来， 长箭、 石块从城墙上掷下来。但是，攻城锤仍然在顽强地、 不停地撞击着， 撞击着。 最终， 城门被撞开了。 蒙古人胜利欢呼着冲进城门。 1237年12月21日，坚守了六天的梁赞城终于被攻破了。 梁赞大公的妻子带领年轻的儿媳们以及亲近的贵族们来到大教堂。 我们知道，西方的教堂是石头砌成的，比较坚固，还可以抵抗一阵。另外，教堂是他们的精神归宿，如果一定要死的话，也要在牧师的引导下迎接死亡，好让所有殉教者的灵魂进入天堂。 全城都是蒙古人胜利的叫喊声，因为梁赞人的死守，给他们造成了比较大的伤亡，因此，他们决心报复，他们追杀每一个遇到的人，烧毁每一座建筑。最后，连教堂里的人也没有幸免。 到傍晚来临时， 梁赞城内已经再无活人了。 当时的一个人曾这样描述梁赞城被攻破之后的情景： “无人呻吟和哭泣， 无人怀念死者， 父母无法想念子女， 子女无法想念父母， 弟兄无法想念弟兄——所有的人统统都倒在了地上。” 在《拔都汗入侵的故事》一书中，也这样写道： “梁赞城和梁赞大地被毁灭了。 善意背叛了它。 它一无所剩， 满目是燃烧着的火苗、光秃秃的大地和一片片灰烬。” 另外一部历史书中也写到：“梁赞城与梁赞国变了样……，它的光荣付诸流水，一切荡然无存，只剰下烟、焦土与灰烬……” 这些历史记载，只说明了一件事情，梁赞国的都城梁赞城那是彻底给毁了。 《元史演义》也详细描绘了梁赞之战，据《元史演义》中说，攻城的先锋是速不台这员猛将，梁赞大公尤里率兵出城迎战，两军不分胜负，尤里漂亮的儿媳妇也在丈夫背后督阵。人家都说：幸福就是美国的工资、英国的住房、俄罗斯的妻子，中国的饮食。俄罗斯出美女，那是名不虚传。速不台看到尤里的儿媳后，忍不住起了色欲，想把她抢到手，恨不得立即把城攻破。这下，蒙古人攻城的动机更加强烈了，难怪有人开玩笑说：性欲是男人成功的最大动力，这话放在速不台身上一点也不假。 在蒙古人猛烈的攻击下，梁赞人扛不住了。6天之后，也就是1237年12月21日，梁赞城陷落，尤里大公带着家人躲进了坚固的钟楼。速不台抓住了尤里的儿子小尤里，速不台问他那天站在他背后的美女是谁，小尤里告诉速不台是他的妻子，于是速不台告诉小尤里：“你去把你的妻子喊出来，我就饶了你。”小尤里没有办法，只好到钟楼下去喊自己的妻子，好一会，他那漂亮的妻子出现了。小尤里把速不台的话告诉了她，那女子杏眼圆瞪，对小尤里说：“你殉城，我殉夫，不要上那蒙古人的当！”呵呵，俄罗斯也出这等烈女！那女子又骂速不台：“鞑靼狗，我死也不会跟你的！”速不台大怒，一刀把小尤里砍成两段，那女子看到丈夫死了，也从高楼上往下一跳，殉夫而去了。尤里大公看到儿子和媳妇惨死的经过，也挥刀自杀。 速不台看到愿望落空，无处泄愤，于是下令屠城，把城中的百姓杀得干干净净。最后，一把火把城市烧毁，剩下的“只有烟雾和灰烬”。 《元史演义》中这个故事是否真实现在已不得而知，但是，梁赞城所有居民被杀和城市被焚毁确实是历史真实。 攻城结束了， 大火熄灭了，整座城市被完全烧毁了。木头房子被焚烧得干干净净，地上还有一些烧焦的木头在冒着余烟，城里到处散发着一股尸体烧焦的味道，令人窒息。 拔都来到大教堂的废墟旁， 登上石台。现在，只有这座石头砌成的房子还有一些房子的轮廓， 教堂前面的广场中央堆积着一些木料，上面整整齐齐地并排挤放着牺牲的蒙古士兵。拔都在这里亲自为他们举行火葬，好让他们的灵魂回到故乡！ 三十个萨满巫师身穿白色服装， 跳起了宗教舞蹈， 一边敲着铃鼓， 在庞大的篝火边边走边唱：“那些为了蒙古兀鲁思的强盛而献身， 并且被神圣的篝火青烟带走的巴特尔们是幸福的！他们将要到九霄云外，进入神的宫殿！” 后来，俄国考古学家蒙盖特经过考古发现证实，蒙古人确实在梁赞这个地方进行过大规模的烧杀，他发现了很多被杀死人的墓葬。 梁赞被焚毁之后，蒙古人向邻近的弗拉基米尔公国挺进，梁赞有一个叫做科洛普拉塔的好汉召集了1700名梁赞人，在后面追上了蒙古士兵，向他们发起了突然进攻。蒙古人没有想到被摧毁的梁赞竟然还有人来袭击他们，一点也没有防备，被他们杀了很多人。虽然后来蒙古人消灭了这股残余之敌，但是也给蒙古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一个蒙古将军这样说：“我们在许多国家，许多战场上打过仗，但是这样的好汉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些人猛如飞禽，不畏牺牲，打仗英勇，以一挡千，以双挡万。无一人肯于生还。” 这句话确实说出了俄罗斯的民族性格，他们确实是一个勇敢的民族，要不是当年他们处于四分五裂的状况，蒙古人不一定能够征服他们，后来俄罗斯统一之后，无论是拿破仑还是希特勒，都没有征服这个勇敢的民族。 蒙古人进攻梁赞国，不是破坏整个梁赞公国，公国的北部没有遭到侵犯。就向当年日本人也只占领中国的主要地区一样。 在攻占梁赞国时，蒙古人俘虏了一个叫做奥列格的梁赞王公，蒙古人于1252年放了他，让他当了梁赞国的首领，奥列格在蒙古人的支持下建立了新的梁赞政权，奥列格成了梁赞的新大公，1257年，他协助蒙古的户口调査员对梁赞国进行了人口登记。 三、进攻俄罗斯本土之二——向莫斯科前进 蒙古人消灭了南边的梁赞国之后，兵锋指向他毗邻的弗拉基米尔公国，这个弗拉基米尔公国是当时俄罗斯势力最大的公国，相当于我国战国时期的秦国，我们今天非常熟悉的俄罗斯的首都莫斯科就在这个公国之中，不过，那时的莫斯科还不是弗拉基米尔公国的首都，但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城市！ 当蒙古人进攻梁赞的时候，梁赞大公派出自己的亲弟弟向弗拉基米尔大公尤里• 伏谢沃洛多维奇公爵求援（这个公爵，我们中国人的史书也把他叫做尤里二世大公，为了和我国的史书接轨，我们以后就把他叫做尤里二世了），但是弗拉基米尔公国和梁赞公国有过矛盾，尤里二世不愿意帮助梁赞公国。 当年，弗拉基米尔公国侵入了梁赞国，俘虏了梁赞大大公，让梁赞国俯首称臣，后来，虽然把这些梁赞贵族放回去了，但是，要他们发誓对自己效忠。梁赞人对弗拉基米尔公国也是口服心不服，弗拉基米尔人当然知道这点，因此，他们不愿意帮助处于危难中的梁赞国。 弗拉基米尔大公尤里的如意算盘是，借蒙古人的手灭了梁赞国，消除这个心腹之患是一件大大的好事。至于蒙古人吗，他相信自己对付得了。他对使者说：“你们梁赞人， 在此之前就应当学会与弗拉基米尔人和平相处， 而不应当起内讧。我们不会帮你， 如果蒙古人真的打过来了， 我自己会对付他们的。” 弗拉基米尔公国的贵族也提醒尤里二世， 如果蒙古人真的进攻弗拉基米尔，他们是否可以抵挡得住。 尤里二世说：“游牧民族的目的就是弄点东西，我们给他们貂皮皮袄和皮靴，再给他们一些好马，然后给他们一些美食，比如鲑鱼和香浓的蜂蜜， 他们就会走的。让他们拿走这些东西， 我们也穷不了。至于他们想进攻我们，那是做不到的，我的城墙坚固得很， 我的城门结实得很。 这些蒙古人是骑马跨不过， 用头撞不开。” 尤里二世认为蒙古人还是会像当年一样，抢掠一回就会离开，他的这个预计那是大大的不对，这一次，蒙古人是为了征服土地，建立自己的统治而来。他们的目标就是要把你灭了，建立自己的国家。 当然，备战的准备要是要做的，尤里二世还是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 他首先把马匹赶到了北部城市，即使蒙古人攻占了弗拉基米尔城，也抢不到好东西；然后，他们存放在城外的粮食和柴草搬回城里，不让敌人抢去，也准备长期抗战；还有就是扩充军队，他号召所有的青壮年都加入到军队中来；最后，他还给其他公国比如诺甫哥罗德等地的公爵们写信， 让他们做好帮助自己的准备，只要一有需要，要他们立即前来弗拉基米尔增援自己。 除了准备弗拉基米尔城的保卫之战外，尤里二世还派自己的小儿子弗拉基米尔去保卫另外一座城市莫斯科，虽然在当时莫斯科不是很重要，但是，今后它却成为了俄罗斯的首都。 小儿子弗拉基米尔请求父亲给他一些兵马，尤里二世对儿子说：“我的军队要留在京城（指弗拉基米尔城），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军，他会组建一支军队的。 他可以帮助你击退敌人， 不要害怕，那些游牧民， 他们先撞一阵城墙，在城墙周围转上几圈， 最终还得滚回他们的荒漠中去。” 尤里二世的大话一点也没有让小儿子建立信心，他反问父亲，梁赞不也被蒙古人攻陷了么？ 尤里二世安慰他的小儿子说：“梁赞的城墙算什么？连猫都能跳进去！梁赞人又算什么？ 他们也能算战士吗？ 腿短， 腰粗， 简直都是些树墩子。 我们弗拉基米尔人身高两米以上，梁赞人过去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今后我们还要占领梁赞的地盘！” 小儿子还是不愿当一个空头将军，但是尤里二世确实也不愿意给小儿子太多的兵马，因为与京城相比，莫斯科实在不重要，即使被蒙古人占领了，也没什么要紧的。父子两讨价还价的结果是父亲给儿子十名贴身侍卫，另外今后占领梁赞城之后，要把梁赞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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