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硕听说李弘亲自领军到渭水河附近增援翼城去了,心里很失望。他不可能久留子秀山,如果李弘一直不回来,他就看不到李弘,回京之后,就要遭到天子的责骂。因此这几天他不停地催促鲜于辅急书李弘,让他回大营接旨。 议郎刘和也有三十多岁了,他个子不高,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稳重而平和,儒生之气很重。他不愿意到西凉来,因为西凉还在打仗,长途跋涉也很辛苦。他父亲刘虞说:“你去一趟,去见见李弘,熟悉了有好处。有朝一日李弘受到重用,对你的仕途也有帮助。”刘和和当今天子的私交不错,两人是亲戚,年纪相仿,某些志趣也相投,所以甚为天子信任。天子除了让他带几张李弘的画像回来以外,主要还是希望得到刘和本人对李弘的看法。 刘表是这四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位。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刘表身材高瘦,身长八尺有余,相貌俊雅,气质温和。刘表字景升,是山阳高平人(即现在山东鱼台人),前朝鲁恭王的后代。刘表很有名气,学问很大,是著名党人,在当时清流士子的名人榜上被称为“八及”。当年天子下诏抓捕党人时,刘表远逃他乡,幸免于难。党禁被解后,他被大将军何进征为掾史。 袁绍比刘表小几岁,中等身材,壮健而有威仪,气宇轩昂。他字本初,是汝南汝阳人,前朝太尉袁汤的孙子。袁太尉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袁成、袁逢、袁隗,他们分别多次出任过本朝的五官中郎将、司空和司徒等官职。袁绍是袁成之子,在洛阳非常有名气,京城里没有他办不成的事。袁绍家世尊贵,学问高深,为人谦虚谨慎,又喜欢行侠仗义,礼贤下士,愿意倾心结交各方奇人异士,所以家中宾客云集,四方朋友数不胜数。前几年闹党祸时,他带人积极营救各地党人,为自己搏得了很高的声誉。中官们非常痛恨他,中常侍赵忠曾经在朝堂上责问其叔父袁隗。赵忠说:“袁本初坐作声价,好养死士,这个小子野心勃勃的,他想干什么?”袁隗大惊,回家把袁绍找去骂了一通,叫他做事收敛一点,不要太过狂放,遭人嫉恨,袁绍就象没听到一样,依旧我行我素。 袁绍和刘表都在大将府供职,却被天子点名西上凉州,除了两人名气较大容易被天子记住以外,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两人一个代表门阀,一个代表党人,他们从各自的利益角度出发评价李弘,可以让天子对李弘有更加公正和全面的认识。 四个人在子秀山已经待了好几天,笼罩在子秀山大营的战争气氛让他们很紧张。但没有见到李弘,没有完成陛下交付的任务,四个人谁都不敢回去。 鲜于辅对他们很客气,天天在大帐内设宴招待他们。这四个人都是洛阳名重一时的人物,在西凉战局如此险恶的情况下,天子派他们四个人同时来犒军,其目的很明显,就是来查找问题,准备兴师问罪的。犒军需要这么多人来吗?而且蹇硕还表示一定要见到李弘之后才返回洛阳,有这个必要吗? 鲜于辅和徐荣等一帮将领认为李弘已经失宠,即将遭到天子的罪罚,所以他们心情沉重,焦虑不安,朝廷派人来大营犒军的消息也被他们刻意隐瞒了,以免动摇了军心。袁绍,刘表和刘和也这么想,所以言词都很注意,担心惹恼了这帮西凉将士。 只有蹇硕知道天子的真正目的。他必须要见到李弘,必须和李弘仔细地谈谈。没有这种英勇善战的将军统兵于外,震慑朝内,天子的愿望很难实现。蹇硕耳中听着苍凉的鼓乐,眼睛看着帐中的舞女,心中却在想着远在洛阳的天子。他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就连喝下去的酒也失去了滋味。 一名侍从匆匆进帐,伏于鲜于辅耳边悄悄说了两句。鲜于辅点点头,稍稍沉吟了一下,然后他站起来挥手命令女乐退下,拱手对四位疑惑不解的大人说道:“刚刚接到李中郎的命令,我们要立即南下翼城参战。军情紧急,怠慢之处,请四位大人多多包涵了。” 蹇硕吃了一惊,赶忙站起来代表四人安慰了两句,随即退了出去。 军营内的几百面战鼓几乎同时擂响,其声之大,震撼天地。平静的子秀山大营突然之间爆炸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上百名传令兵一窝蜂地冲出侧帐,纵马向大营四周飞去,马蹄剧烈地敲击在地面上,卷起满天的灰尘。 蹇硕,袁绍等人都是第一次置身军营,看到这么紧张刺激的场面,大家心潮翻涌,血脉贲张,都有一股誓死血战的强烈念头。袁绍突然高声喊道:“蹇大人,我们是不是要随军而行,血战沙场?” 蹇硕望着沸腾喧嚣的大营,望着来来往往忙碌的士卒,想着自己挺枪跃马而战的雄姿,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 = 麴义飞身下马,大步走进中军大帐。 “羽行兄,大人发现了什么战机?”麴义焦急地问道。 “边先生死了。”徐荣一脸悲戚,低声说道,“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被韩遂杀了。” 麴义一愣,随即黯然神伤,摇头说道:“兄弟阋墙啊。几十年的交情,说翻脸就翻脸。文约先生……”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文约先生怎么下得了手?” “叛军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目前还不清楚。只有等战打完了,我们大概才能知道具体细节。”鲜于辅说道,“大人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派檀奴回到大营,向我们口述了命令。” “我们在什么位置打这一战?”麴义问道。 鲜于辅点点头,面色凝重地说道:“大人命令我们立即赶到翼城,和敌人决战。”他随即把李弘的部署说了一遍。 麴义看着地图,半晌无语。 徐荣缓缓走到案几边上,轻声说道:“大人太冒险了。朝廷来人的事情,给他的压力太大,他迫于无奈,只好行此险招。他不但打仗用险招,还断绝了大军的生路。” 麴义抬头看看两人,奇怪地问道:“生路?我们还有什么生路?” “大人已经下令左司马和田老伯斩杀所有贪官。”鲜于辅苦笑道,“这些人都有天子的特赦令,大人这么做,分明就是抗旨。这些贪官都是朝中各派势力的宗室子弟,象上次你抓的那个长安令杨党,他的养父还是中常侍,是侯爷。我们杀了这些贪官,也就和他们结下了解不开的仇怨。以后,不仅仅大人和我们要受到追究,就连下级军官和士卒的性命都要受到牵连。” “杀得好。”麴义用力一拍案几,指着地图说道,“这战根本就是有去无回。既然大家都没有活命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了那些贪官污吏?好,杀得好。抗旨就抗旨,都要死了,还怕什么抗旨?哈哈,跟着大人打仗就是不一样,惊心动魄,这种仗都敢打,是条汉子。” 徐荣点头道:“大人战刀一挥,断绝了大家的生路,逼得将士们上下同心,险中求胜。这一战,不论输赢,西凉叛军都要遭到重击。只是这件事暂时不要说出去,免得某些人心里有想法,动摇了军心。” 鲜于辅略略皱眉,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把这件事对各级军官说清楚。此时,我们得罪了整个朝廷,包括天子都被我们得罪了,打不赢这一战,士卒们就没有机会归乡,军官们也没有机会升迁,我们只有击败叛军,立下功勋,才能摆脱困境。我觉得说清楚好,将士们知道了现状,大家众志成城抱成一团,这一战才有胜机啊。” 徐荣摇摇头,说道,“不能说。你们冀州人和幽州的胡人都是大人一手带到西凉的,大家在感情上非常亲近,彼此认为是一家人,所以这件事说出来不但不会动摇军心,反而会激励将士们的士气。但我们西凉人不会这么想。西凉人会认为大人在毫无胜机的情况下,为了自己的仕途,不顾他们的生死,把他们的性命当作儿戏随意葬送,他们心里会气愤,士气会大受影响。” 鲜于辅低头想了一下,叹道:“子烈说得对。人活在世上,总想得到点什么,即使是一个普通的士卒,他也有自己的欲望和想法。谁都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愿意为了别人的一点私利而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 麴义笑道:“人之常情嘛。我看,就对大家说叛军内讧了,我们趁机去歼敌。翼城的真实状况我们不要说,大人下令宰杀贪官的事情就更不要说了。大家一听是必胜之战,肯定信心十足,士气高涨。” = 在蹇硕的大帐内,蹇硕听完手下的汇报,脸上显出一丝笑容,他追问道:“你的确没有听错?” “没有。”那个手下肯定地说道,“现在整个大营的士卒都在说这事,大家兴奋地好象去抢钱一样,军队集结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这时,袁绍,刘表,刘和匆匆走进来。 “蹇大人,你可听说了,西凉叛军的首领边章已经死了。”袁绍问道。 蹇硕点点头,笑道:“刚刚听说。” “另外一个首领韩遂突然杀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独掌西凉叛军大权,结果引发叛军内讧,翼城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刘表笑道,“大人,这可是一场必胜的大战啊。” 蹇硕笑而不语。 刘和文文静静地躬身说道:“大人,我看我们也去翼城吧,可以去看看热闹嘛。” 袁绍笑道:“大人,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啊。大人在犒军过程中立下歼灭叛军的战功,回到京城后,陛下至少也要封你一个乡侯。” 蹇硕笑道:“三位大人意见一致?” 袁绍微微笑道:“为国家效力,义不容辞。” = 鲜于辅听完蹇硕的要求,脸上的神色很难看,非常难看。 徐荣慎重地劝说道:“蹇大人,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祸福难测。现在叛军还在内讧,但我们到了战场上,叛军首领也许就会握手言和,一致对付我们。大人,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蹇硕神色坚决地说道:“不要考虑了,我们已经决定了。西凉平叛的战斗要延续很长时间,如果李中郎一直待在前线不回来,我就无法宣旨,难道你们要让我一直等到下雪吗?另外,做为朝臣,知道大战在即,当然要以国事为重,积极参战了。如果我们假作不知,将来给陛下知道了,我们怎么向陛下解释?又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大人,叛军有十几万人,我们……”徐荣还想再劝两句,给蹇硕伸手拦住了。 “徐都尉,你们对自己的部下说,到了翼城,就是一场很容易的追击战,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血战了,你们是不是担心我抢了你们的功劳?”蹇硕佯装不满地说道。 麴义笑了起来。 “几位大人忠心为国,一心要为陛下分忧,实在令人感动。羽行兄,你就答应了蹇大人吧?” 鲜于辅和徐荣相视苦笑。 蹇硕拱手对鲜于辅说道:“到了战场上,本官和几位大人当听从大人的指派,奋勇杀敌。”说完他甩手走了。 “这主意是谁出的?”鲜于辅突然问道。 正在喜笑颜开的麴义指着徐荣说道:“是子烈啊。” 徐荣指着麴义,笑道:“云天,那明明是你的主意嘛。” 鲜于辅哭丧着一张脸,随手把手上的朱砂笔丢到案几上,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听说豹子大人非常反感打仗的时候欺骗部下,现在我们不但欺骗了部下,还把朝廷的犒军大臣骗到了战场上,不知道大人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处罚我们?”麴义笑着问道。 “斩首。”鲜于辅气道。 = 翼城城外的叛军大营悬挂起了白色的丧旗。远远望去,白漫漫的一片。 傅燮(xie)站在城楼上,望着叛军的大营,想着死去的老朋友,神情悲恸。 杨会带着华雄和皇甫铮匆匆爬上城楼。 “大人匆忙召见我们,有什么急事吗?” 傅燮把手上的一卷书信递给两人。 “这是李中郎派人泅渡渭水河后,从北门送来的。老边死了。” 两人恍然大悟。叛军一连歇了十几天没有攻城,接着今天一早又挂出了满营的丧旗,原来叛军大帅老边死了。 皇甫铮看完书信,愤怒地说道:“韩遂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怎么会杀老边?这里肯定有阴谋。” 华雄点点头,说道:“文约先生不是这种人,叛军内部出了问题。北宫伯玉一死,羌人肯定要闹事。汉人怎么能理解羌人之间的感情?我们汉人总以为自己了不起,以为自己可以摆平羌人,结果几百年了,羌人还在西疆横行霸道。这次,文约先生竟然杀了北宫伯玉,太不可思议了。” 傅燮看了一眼华雄,笑道:“你认为翼城守得住吗?” “现在肯定守得住。”华雄皱着浓眉说道,“李中郎的运气一向很好,这次也不例外。在这种恶劣的形势下,老边竟然死了,叛军的内部竟然出了问题,叛军岂能不败。“他举起手上的书简,笑道,”李中郎的反击开始了。” 皇甫铮冷眼看着华雄,心灰意冷地说道:“李中郎赢了又怎样?朝廷一次派四个人来犒军,只要不是白痴,都能看出问题。他在西凉肃贪,虽然得到了民心,但却失去了朝堂各方势力的支持。现在肃贪的事情因为西凉叛乱再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西凉叛军什么时候被平定。你看看,这西凉的叛乱什么时候能平定?” 傅燮仰天长叹。 华雄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的叛军大营,黯然失色。 “他终究还是被天子舍弃,要擒而杀之了。” = 韩遂负手站在大帐之外的高地上,看着远处雄伟巍峨的翼城,沉默不语。 从允吾城回来之后,他一直待在大帐内,哪里都不去。边章平静的面孔,北宫伯玉挺直的身躯,李文侯鄙夷的笑容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能逝去。他很痛苦,很愧疚。他根本无意杀他们,但他们却都因为自己而死。他背负着杀友的卑劣罪名,沉重的负罪感让他常常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一个人想做点事为什么这么难,而且还是想做点好事。自己想干什么?自己不过就是想让西凉的百姓脱离无穷无尽的战祸,生活在一个稳定安逸的环境里。羌人可以自由地进入西凉安居,汉人和羌人可以象兄弟一样和平相处,大家能够吃饱穿暖天天说点高兴的事。为什么就这么难? 韩遂有他的想法,他要独霸西凉。这是他能实现自己愿望的唯一办法。独霸西凉并不表示他要造反,他心里还是忠于大汉国的。边章了解他的意图,但边章认为他太脱离实际了,他的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然而韩遂非常固执,他坚信自己可以做到,不论花费多少年时间,只要他不死,他都要为此而努力。 军队被李弘击败逃回金城后,他在金城,陇西两郡四处寻找门阀世族,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财力支持。不久,陇西大豪王国有了回应,接着他们开始了细致而周密的准备。一切都按照韩遂的计策,按部就班地实现了。王国的真实意图是什么,韩遂很清楚。但现阶段大家目标一致,韩遂要利用王国手中的财力和势力,先行稳固占据西凉。为了这个目的能够实现,不要说大帅的位子,就是让王国做西凉霸主他也愿意。 韩遂很孤傲,性格也有点倔犟,宽容心也不够。他和北宫伯玉的关系越来越僵化,是因为各自对将来的考虑不同。分歧越来越大之后,韩遂不象老边那样去劝解说服,反而予以谩骂责斥,结果闹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没有他那么深的心计,也没有他那么大的宏图志愿,他们只想着眼前的事,想着先把肚子吃饱,先把小命保住,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他们在实力大增后,没有去感激韩遂对他们的帮助,反而掉过头来先夺走了韩遂对大军的指挥权。 韩遂忍耐了。这个时候,齐心协力高于一切,实现目标是主要的。然而,韩遂忽视了自己背后的力量。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举旗造反之后,他们最大的感觉就是到处都是敌人,包括自己的一些世族富豪朋友,他们也组织私人军队攻击自己。原因很简单,他们四处烧杀抢掠,损害了别人的利益,当然人人喊打了。他们走投无路,逼出了边章和韩遂。有了这两个人,军队的攻击目标立即指向了州郡府衙,贪官污吏,各地的世族富豪也转而支持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叛军的势力庞大了,席卷了西凉各州。 羌人单独背叛时,他们是世族豪门的敌人;当这两股势力结合时,世族的利益肯定要凌驾与羌人的利益之上,这个时候羌人已经沦为世族攫取利益的工具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军队后来被边章派到安定和北地郡一带活动,就是因为利益的原因。因为金城,陇西和汉阳都是西凉较为富裕的郡,当然不能让羌人染指。 如今北宫伯玉再夺大权,首先不答应的就是这些世族富豪们。北宫伯玉掌握大权,肯定要破坏他们的既得利益。所以王国,黄衍派人到金城一说,事情立即起了变化。要杀北宫伯玉的办法非常多,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奄奄一息的边章? 边章的确是因为生命力已经耗尽,自然死去的。只不过他死的时间非常好。金城的阎氏家族,鞠姓家族,韩姓家族,王姓家族,樊姓家族等豪门家主立即放出韩遂毒杀老边的风声。说韩遂杀老边,没有人相信。诬陷韩遂的能有几个人?只有北宫伯玉。这些家主就是要利用这个办法逼着韩遂杀死北宫伯玉,永绝后患。到了那个时候,韩遂不杀北宫伯玉,北宫伯玉也会死,是谁动手的并不重要,只要韩遂在允吾城,这个杀人的罪名就是韩遂的,跑都跑不掉。一旦将来归顺了朝廷,这也算是韩遂的一大功劳。 如今边章死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也死了,韩遂背上了耻辱的骂名,过去的一帮首领在边章死后的短短瞬间,分崩离析,而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力量,就是支持韩遂的金城各大世族豪门。韩遂没有办法反抗。他是这股力量中的其中一员,将来他的愿望能否实现,还要靠这股巨大力量的支持。 王国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西凉大军的主宰权。他倚仗什么?他倚仗的就是这股力量。 韩遂仿佛听到了北宫伯玉临死前的那声叹息。他一定痛恨自己不顾兄弟情意,下手杀了他。但这一切能怪谁?他如果不抢这个大帅,他会被自己杀死吗?他如果不逼着自己和老边背叛朝廷,他会被自己杀死吗?他如果不造反,他会被自己杀死吗? “先生,大帅请你去议事。” 阎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韩遂的背后,轻声喊道。 王国做了主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大家不要喊他先生,而要喊他大帅。 韩遂冷冷一笑。我们兄弟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岂能给你顺手揣到怀里。你等死吧。 = 西凉大军的各路将领陆续聚集到王国的大帐内。 有钱就是好。这些天,王国利用各种名义给各部的大小将领发放了许多财物,大家不但没有沉浸在失去边章的悲哀里,反而沉浸在得到一个新大帅的兴奋里。天天有钱拿,白痴也快活。 大家刚刚坐到摆满丰盛酒食的案几后面,黄衍说话了。 “今天,大帅特意从狄道招来一批女乐,那些弹秦击鼓跳舞的女子姿色都很不错,大家欣赏的时候,自己挑准了,一人两个。大帅说了,就赏给大家了。” 将领们发出一声欢呼,笑闹声顿时充斥了大帐。 韩遂掀帘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缓缓扫视了帐内的众将一眼。大帐内的欢声笑语忽然间沉寂下来。 韩遂治军非常严谨,不要说欣赏女乐,就是聚餐喝酒都明令禁止。他在军中的威望非常高,大小将领都有些忌惮他。韩遂对帐内将领稍稍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缓步走到大帐中间。黄衍赶忙过来邀请韩遂坐下,被韩遂拒绝了。 韩遂神情冷漠,给高坐上首的王国微施一礼,慢慢说道:“大帅是召集大家议事还是召集大家聚饮?边先生尸骨未寒,大战迫在眉睫,大家如此欢呼畅饮,是不是太过分了?” 王国红润的脸庞突然间更红了。围坐大帐内的大小将领,显得局促不安。 韩遂突然加重语气,厉声说道:“豹子李弘率部游戈在渭水对岸,难道他在悠闲戏耍吗?” 大帐内鸦雀无声。 “请问大帅,西凉大军何时出击三辅?”韩遂稍稍平息了一下怒气,问道。 王国满脸堆笑道:“文约,打下翼城,我们就出西凉。” 韩遂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接着问道:“大帅何日攻城?” “明日攻城。”王国面向大帐中的大小将领,大声说道;“明日一早,大军同时攻打西门,南门和东门。三门同攻,争取一天之内拿下翼城。” 他望向韩遂,笑道:“文约,你看如何?” 韩遂微微摇头,躬身施礼之后,扬长而去。 = 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五节更新时间2007-5-28 10:27:00 字数:5490 天地之间突然露出一丝鱼肚白,黑幕悄然拉去,清晨徐徐来临。 牛饮渡口,距离望垣城三十里。此时,鲜于辅正在牛饮渡指挥大军渡河。 河面上,架起了四座浮桥。人马从东边两座桥上通过,辎重物资从西边两座桥上通过。全副武装的士卒排成整齐的队列,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井然有序地走上浮桥,快速通过。一车又一车的武器装备,粮草辎重在兵曹营官兵的努力下,也迅速被送到对岸。 蹇硕和袁绍,刘表,刘和都是第一次随同大军奔赴战场,既新奇又兴奋。他们驻马立于河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听着喧嚣嘈杂的声音,不停地指点谈论着。 “本初,亲临战场之后,才知道这行军打仗学问很大,绝不是坐在书房内研读兵书就可以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刘表指着对岸的辎重车队说道,“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们很难相象,为了保证这些物资能够及时运到战场,军队需要做多少准备工作,需要付出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说起来和做起来完全时两回事啊。” 刘和笑道:“本初兄和景升兄一路上不停地向鲜于大人请教行军打仗的诀窍,是不是很有心得啊?” “何止有心得。”袁绍笑道,“这一趟西凉之行,收获之大,绝非你我所能相象。我们在家中闭门造车,高谈阔论,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到了这里,才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懂。” 他用手中的马鞭指着正在飞速过河的军队问道:“子安,你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加快军队过河的速度吗?” 刘和惊讶地反问道:“本初兄,这士卒过河还有诀窍?” “当然了。”袁绍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么多军队集中在渭水河两岸,你首先要考虑到军队的安全,要做好防御和反击的准备,因此你必须要合理安排哪支军队先过河,哪支军队后过河。在确定沿河两岸都已经安全的情况下,才能考虑过河的速度问题。这个时候你首先要考虑是骑兵先过河还是步兵先过河,步兵过河的时候,是弓箭兵先过河还是长矛兵先过河……” “好了,好了,本初兄你不要说了……”刘和拱手告饶道,“有时间你自己留着慢慢考虑吧,我知道打仗太复杂就行了,反正我这辈子是不会领军打仗的。景升兄呢?你也想和本初兄一样,将来带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 刘表笑着摇摇手,说道:“我是没有那个机会了。”他指指袁绍道,“本初兄很有打仗的天赋,将来一定可以做将军。” 刘和笑着连连附和。突然他指着站在鲜于辅旁边的蹇硕说道:“蹇大人对打仗也很感兴趣。听说他武功不错,是真的吗?” 袁绍嘲讽道:“那也就是在宫里。你让他在这里试试?随便找个军侯,就能把他揍扁了。” 三个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蹇硕正在向鲜于辅打听李弘的事。鲜于辅和李弘认识很早,从李弘回到卢龙塞开始两人就在一起战斗。鲜于辅明白蹇硕的心思,他把李弘的事情介绍了许多,极尽褒赏之辞。听到比传说更加详实的故事,蹇硕对这个一直没有露面的豹子越来越好奇了。 “李大人现在在哪里?” “昨天他已经带着黑豹义从过河了,现在正在捕杀敌人的斥候。从这里到翼城还有五十里,如果我们要保证军队秘密赶到翼城,就必须要消灭敌人的耳目。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在翼城战场上,大人就可以见到李中郎了。” 蹇硕笑着点点头,问道:“大人的骑兵大军怎么不见了?他们先期过河了?” 鲜于辅漫不经心地回道:“骑兵大军从另外一个渡口过河了。他们和李中郎的军队会合后,将在下午赶到战场。” 郑信拍马飞驰而来。 “大人有令,命令大军急速前进,务必于午时赶到翼城。” =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王国指挥西凉叛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城大战。 武都和马腾指挥三万大军连续攻击南门。一队队的士卒冲过护城河,爬上云梯,呼啸上前,奋勇冲杀。叛军士卒的尸体趴伏在石块和擂木中间,堆满了城下狭窄的地带,鲜血染红了护城河水。 城上的傅燮和军司马鞠伍誓死坚守。守城士卒伤亡惨重,军队人数越来越少,形势非常紧张。 为了尽早打开突破口,占据城墙,马腾准备亲自带人杀上去了。他命令手下暂时放弃攻城,先把城下的尸体和石块等障碍物清理干净,以便给后续军队腾出落脚的地方。马腾的手下马纯指挥人手迅速将堆积在城下的尸体和杂物丢进了护城河里。 随着一声令下,弓箭营对准城墙上方射出了一轮密集的长箭。城下马腾纵声狂吼,带着一千多名刀斧手凶狠地扑了上去。 鞠伍守在城墙的左侧,他的防守地段最早被叛军突破了。鞠伍连杀三人,接着就遇上了马腾。马腾的战刀搂头劈下,势大力沉,鞠伍抵挡不住,被连人带刀斩成了两截。远处的老鼎愤怒了,他是鞠伍的手下,看到上官被杀,气得睚眦欲裂,吼声连连。他对准马腾连射五箭。马腾战刀挥动,连挡两箭,随即就手忙脚乱了。他情急之下,大吼一声,一把抓过一名守城士卒,挡在了自己身前。三支厉啸而来的长箭霎时洞穿了守城士卒的尸体。狼狈不堪的马腾怒睁双目,张嘴发出一声嚎叫,然后他举起被老鼎射杀的士卒尸体,奋力向老鼎狂奔而去。老鼎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夷然不惧,再射三箭。马腾的战刀杀到,呼号声里,老鼎的头颅飞了起来,鲜血迸射,溅了马腾一头一脸。 马腾龇牙咧嘴,恨恨地丢下手上的尸体,朝着老鼎的头颅吐了一口喷到嘴里的鲜血。 “兄弟们,杀……” 马豫和李赎一左一右,先后杀到。城墙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卒。他们在马腾的带领下,顽强地向前推进。左侧城墙的防守即将崩溃。 在城墙右侧指挥战斗的傅燮临危不乱,他指着杨会高声叫道:“命令弓弩队射击,射击……” 杨会长矛挥动,将一名杀上来的叛军士卒高高挑起,随即大吼一声,奋力将其甩出了城墙。然后他几步冲到楼道附近,对着隐伏在楼道上的一百多名弓箭兵狂叫:“射……,向左射……,射死他们……” 马腾和一群部下正杀得兴高采烈,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一批利箭从天而降,顿时躺倒了一大片。马豫急忙捡起一张盾牌,护着马腾,大声叫道:“走吧,我们先撤,撤……” 马腾根本不理睬他,一脚踢掉长盾,举刀狂呼:“兄弟们,随我杀……” 傅燮带着几十个侍从飞一般冲了过来。 马腾看到空中飞来一把耀眼的战刀。他面对阳光,被对方战刀的光芒所射,一时间竟然睁不开眼睛,大骇之下,他急退两步,挥刀狂舞。“当……”一声巨响,虎口震裂。 马腾看到了杀气腾腾的傅燮,心中一寒。 “杀……”傅燮大吼一声,双手握刀,再度劈来。马腾来不及变招,仓促间横刀封架。“当……”一声响,战刀碎裂。马腾心中的惊骇顿时达到了顶点,他张嘴发出一声绝望的狂吼。 傅燮气得都要爆炸了,他的战刀就在剁入马腾身体的瞬间,被一支长箭射断了。本来就损裂的战刀突然迸裂,刀柄的一端剁在马腾的铠甲上,划出了一串四射的火星。马腾拣了一条性命,心有余悸地飞身后退。傅燮顺势一脚踢起一柄战刀,身形飞跃间,一手拿刀,一手握拳,再次攻向马腾。 马豫带着三四个人蜂拥而来,大家刀盾其上,顿时将马腾裹进了人群。傅燮一拳击飞马豫的圆盾,同时右手一刀斩下,将马腾的一名侍从连人带盾剁死地上。傅燮飞起一脚踢倒马豫,象猛虎一般杀向了护卫马腾的人群。 “马腾,我要杀死你……”傅燮状若疯狂,声嘶力竭的纵声狂叫。 = 日上三竿了,六月惊雷才带着他的羌族大军缓缓赶到东城门列阵。 北宫伯玉虽然是他的好兄弟,但六月惊雷希望他早点死。这个人带着部族一直盘驻于湟中,阻碍了白马羌,参狼羌等羌族的迁移。北宫伯玉是在湟中长大的羌人,自小和汉人杂居,学会了许多汉人的东西,但他一点长进都没有,做事瞻前顾后的,六月惊雷不喜欢他。 六月惊雷联合其他羌族出兵西凉,帮助叛军攻打官军,除了趁机掳掠财物以外,主要还是想迁徙入汉。老边,韩遂,北宫伯玉等人当初邀请他出兵相助,就是这样答应他的。现在北宫伯玉死了,湟中羌族没了大首领,族内的一帮小渠帅为了这个大首领的位子还要争夺一番,湟中羌族短期内已经很难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了。这给了塞外其他羌族内迁湟中的机会。西北雨已经在筹划明年迁徙入汉了。如今北宫伯玉死了,湟中的羌人实力大损,谁还敢阻挡塞外羌人内迁? 西凉叛乱好啊。如果年年这么打下去,要不了几年,塞外的羌人都可以纷纷内迁西凉各郡了。 “大帅,我们是不是开始进攻了?”雷娃问道。雷娃是他的几个得力部下之一,族内的小渠帅。 六月惊雷看看城楼上严阵以待的守城官军,摇摇头,问道:“参狼,先零,烧当,烧何几个大族的军队都上来了?” “烧何族的军队还没有跟上来,估计天狼还在大营吃饭呢。”雷娃笑道。 六月惊雷一边小声骂着,一边摇摇头。 “大帅,王先生,韩先生,还有马大个子,都在攻城了,我们是不是也做做样子。”雷娃小声说道,“这个样子,未免有点……” 六月惊雷瞥了他一眼,笑道:“王先生昨天送了几个女人给你?” “两个?”雷娃说道,“和大帅一样,两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才送你两个女人,你就这样卖力?”六月惊雷笑道,“你也太没出息了。” “嘿嘿……”雷娃干笑道,“大帅说笑话了。这个王先生比边先生,韩先生要大方多了。” 六月惊雷不满瞅了他一眼,骂了两句,然后说道:“王老头非常小气,而且看不起我们羌人,你知道吗?” 雷娃不解地摇摇头。 “他做了大帅之后,我去问他,什么时候我的族人可以迁到陇西,或者迁到武都郡?他根本不回答,和我一个劲的胡扯。他不愿意。这一点就不如边先生,韩先生了。他们极力主张我们内迁,还希望我们早点内迁,说了一大堆羌人内迁的好处。” 六月惊雷看着雷娃,说道:“当年边先生问我,你是希望自己富裕还是希望世世代代都富裕,是希望自己一个人吃饱穿暖还是希望全族人都吃饱穿暖?”六月惊雷停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边先生死了。现在,谁大方谁小气,你应该知道了吧?” 雷娃点点头,恨恨地骂了几句。 牛角纵马从远处驰来。 “大帅,参狼族的人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进攻?” “西北雨急什么?”六月惊雷皱眉说道,“王老头昨天送了他多少女人?” 牛角疑惑地摇摇头,说道:“去年,西北雨的几个兄弟被皇甫嵩杀死在翼城,所以,他这次心急要报仇。西北雨担心城池一旦给马大个子和韩先生先行攻下,他就没有屠城的机会了。” 雷娃冷笑一声,说道,“我看他报仇是假,进城抢钱抢女人是真。” “不要理他。”六月惊雷挥挥手,说道,“他想攻就给他攻,我们射几轮箭,配合他一下。” = 韩遂希望大军能在下午拿下西城门。 他命令李堪和张横率部在城门的左翼发动佯攻,让杨秋和程银率领主力军队在城门的右翼实施强攻。 韩遂亲自在城下督阵。叛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皇甫铮的部下虽然奋力迎战,但敌人在整个城墙面上展开了攻击,攻击点又多又散,士卒们为了守住城墙,往返奔波,疲于奔命。到了中午的时候,阵亡人数越来越多,防守力量已经严重不足。士卒们精疲力竭,逐渐支持不住了。 右翼城墙再次被叛军突破。黄非带领最后十几个人冲了上去。大家立即被蜂拥而来的叛军围住了。一阵疯狂地砍杀。 黄非连劈三人,势不可挡,酣呼鏖战。跟在他周围的士卒无法抵挡敌人的围攻,纷纷惨呼倒下。黄非血脉贲张,气愤填膺,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子,叫着喊着,肆意地砍杀着,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鲜血在身上流淌,残枝断臂在眼前飞舞,吼叫身在耳畔回荡,怒火在心中燃烧,他一往无前地向前杀去。他砍倒了眼前的最后一个敌人,看到了血染的青色城墙。他以为自己杀光了所有的敌人,他兴奋地高举战刀,站在鲜血淋漓的尸体中间,冲着城外的叛军纵声狂呼:“杀光了,我杀光了……” “噗嗤……噗嗤……”,长矛戳入身体的声音沉闷而刺耳。黄非看到了十几支冰冷的长矛从不同的方向冲出了自己的身体。鲜血迸射。 右翼城墙的防守瞬间崩溃。 韩遂看到了城墙上飘扬的战旗,听到了士卒们兴奋的欢呼,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命令候选,成宜,再领五百人,最后一次攻击左翼城墙。” “擂鼓……准备进城……” 皇甫铮和十几个士卒被敌人包围了。皇甫铮在奋战,在呼喊,在舍生忘死地搏斗。他看到军侯武城倒下去了,看到几把战刀还在凶残地剁劈他的尸体,看到武城的血肉在空中飞舞。皇甫铮心中一痛,战刀挟带着仇恨的怒火砍在了敌人的头颅上,温热的鲜血喷射而出,溅在他那张因为仇恨而极度扭曲的脸上。皇甫铮纵声狂啸,奋力高呼:“兄弟们,杀啊……” 弓弩兵涌上了城墙。候选指着象疯子一样在人群中往来劈杀,无人可挡的皇甫铮,大声叫道:“射死他……给我射死他……” 围在皇甫铮周围的叛军士卒听到候选的叫喊声,一个个如临大赦,急速后撤。十几个弓弩手拿起短弩,对准举刀狂奔而来的皇甫铮同时射出了弩箭。皇甫铮的身体在奔跑的过程中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停下了,接着叛军士卒手上的战刀,长矛象雨点一般射向了浑身浴血的皇甫铮。 候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志得意满地转脸向城内看去。他看到了一双浓眉,一张熟悉的脸庞,他的心骤然收缩起来。 华雄出现在城墙上。 = 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六节更新时间2007-6-4 22:39:00 字数:6857 西北雨带领参狼羌士卒率先发动了进攻。 过了不久,烧何羌的首领天狼率部赶到。六月惊雷随即下令整个羌族联军开始攻城。 白马羌和烧当羌在六月惊雷的指挥下攻打城门的左翼,参狼羌,先零羌和烧何羌在西北雨的统领下攻打城门的右翼。其他十几种小羌部落各自随在大族后面随同参战。 由于羌族士卒都是骑兵,本身就不擅长攻城,加上各部落首领都想出工不出力白捞便宜,所以翼城东门的攻城场面看上去虽然壮观激烈,但真正越过护城河,攻上城楼的士卒寥寥无几。 华雄接到皇甫铮的求援后,立即命令军侯赵义和厉挺继续守城,自己带上三百人迅速赶到西城。由于他及时支援,西城门在防守即将全面崩溃的时候又被他夺了回来。韩遂看到士卒们抵挡不住官军的凶猛反扑,纷纷逃下城墙,不禁连连摇头,徒呼奈何。 “哪来的援军?”韩遂迎上气喘吁吁逃回来的候选,奇怪地问道,“这个时候,傅燮(读xie)还有援军?” 候选手指东面,破口大骂道:“大雪山里的羌人阴险狡诈,没有一个好东西。你看他们把号角吃得响遍全城,号角都吹破了,但根本没有卖力攻城。支援过来的是华雄,是那只凶狠的大狗熊。” 韩遂苦笑道:“功亏一篑。”他抬头看看天,用马鞭指着撤下来的士卒说道,“打了一上午,太累了,命令大家休息,先吃饭,吃饱了再打。” = 马腾被傅燮带人杀得十分狼狈,无法在城楼立足,只好退了下来。 “我们损失太大,让聂啸带人攻上去。”马腾一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一边指着远处聂啸的大军说道。 “他的军队下午主攻。”黄衍说道。 “我们打了一上午,损失很大,叫他立即攻上去。”马腾气呼呼地说道。 “聂啸说了,他下午攻城。十几天前,他们在北宫伯玉的带领下,一直主攻翼城,伤亡非常大,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黄衍说道,“北宫伯玉死了,他们情绪很差,不要去惹恼他们。” 王国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道,“难道我们没有损失吗?一群贪婪狡诈的蛮子。”他看看站在身边的武都,笑道,“易安,我们再攻几次,你看如何?” 武都看看天,说道:“午时了,再攻一次就休息吧。” = 赵义大吼一声,和几个士卒抬起了一根巨大的擂木。他们齐声喊着号子,奋力将粗重的擂木抛了出去。 “大人,你看那是什么……”一个士卒突然手指前方,大叫起来。 赵义和士卒们举目望向远处。 在天地之间,忽然走出来一支军队,一直庞大而整齐的军队。 城楼上的喊叫声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东方的地平线。 一面巨大的黑色的大纛突然跃进了人们的视野。 “援军……援军来了……”一个士卒猛然间扔掉手上的石头,兴奋地沿着城墙狂奔起来,“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城墙上的士卒欢呼起来。 赵义纵声狂呼:“擂鼓……擂鼓……” 激昂而雄浑的鼓声霎那间响彻了翼城上空。 = 六月惊雷听到大军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喊,接着就看见前方攻城士卒象潮水一般退了下来,骇然心惊。他急忙纵马冲上一处小高地,站在马背上向后方望去。此时,远处的天空已经被色彩斑斓的战旗遮掩得严严实实了。 他疑惑地看看身边的雷娃,说道:“汉军发疯了?” 雷娃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懂。这里有十三万大军,汉军几万人跑来干什么?找死吗?” “十二万。”六月惊雷郑重地说道,“经过这一阵子攻城,各部损失加在一起至少有一万多人,我们没有十三万人了。” 雷娃笑道:“这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了。”六月惊雷说道,“多一万士卒,少一万士卒,完全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随即他举起马鞭,指着周围的传令兵大声叫道:“传令各部,重整阵势,准备迎战。” “立即向大帅求援,让他速速赶来,围歼敌军。” = 傅燮带着部下还在城楼上血战。 突然,惊天动地的战鼓声从东城门方向传来。 傅燮心神震荡,心中一阵狂喜。李弘带着军队杀来了。李弘信守诺言,在翼城最危急的时刻,率部赶来了。难道他找到了战胜敌人的办法?傅燮难以相信。也许李弘失去了对天子、对大汉的信心,感到自己前途黯淡,自暴自弃了。傅燮哑然失笑,如果这是李弘,他就不是那头待人而噬的豹子了。 傅燮突然间信心百倍,举刀狂呼:“兄弟们,豹子来了……,杀啊……” 守城士卒听到援兵赶到的消息,顿时精神大振,他们欢呼雀跃,振臂高呼:“援军……援军来了……” 霎时间,吼声如潮,反击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叛军士卒被官军突如其来的士气所震骇,一个个惊惶失措地撤到城下。 王国,黄衍和马腾,还有匆匆从城下赶回来的武都立即聚到一起。 “豹子来了?”王国问道,“这个时候他跑来干什么?想和我们决战?” 马腾笑道:“应该是他。正愁找不到他,他却自己找上门了。如果我们能在翼城把他一起解决掉,那就太好了,要剩我们许多事。” 黄衍捉着短须,沉吟道:“莫名其妙。这个时候豹子率军来救,什么目的?难道他不要三辅和长安了?” 武都笑道:“这个白痴,说不定头脑发热,以为凭着自己的风云铁骑可以踏平西凉,特意来找我们决战。” 王国笑道:“我看大家不要乱猜了,还是等六月惊雷的消息吧。”随即他下令道:“立即鸣金收兵。寿成和易安,你们速去召集军队,重整队列,准备支援东门。” = 华雄站在城楼上,望着西南方向的敌军,一个劲地摇着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城墙上的士卒叫着,喊着,神情激奋,仿佛看到敌人大败而逃一般。 华雄笑起来,他抑止不住心中的快乐,翻身跳上墙垛,高举双臂,纵声狂呼:“豹子……” “豹子……”士卒们同声呼应,声震四野。 韩遂飞一般冲出大帐,举目向西南方望去。他瞠目结舌,神情既惊骇又痛苦,既愤怒又悲怆。他为了西凉的将来呕心沥血,换回来的却是背叛和仇恨。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想捶胸顿足地哭一场。 他看到了大纛上迎风飘扬的战旗,一面巨大的黑豹战旗。 聂啸倒戈了。 = 聂啸抬着头,看着在空中猎猎作响的大旗,看着在风中咆哮的黑豹,心中的杀气越来越强烈。 西凉反叛的大旗是湟中的羌人,抱罕的汉人同时举起来的,在这杆大旗下,两位大首领带着他们浴血沙场,快意恩仇。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两位大首领被杀了,被西凉有钱有势的人杀了。湟中的羌人,抱罕的汉人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别人手中的工具,而且这个“别人”,还就是自己当初要杀要砍的有钱有势的世族,富豪和官僚们。他们幡然醒悟,他们上当受骗了。现在这支军队已经不是杀富济贫的军队,更不是为了帮助羌人和穷苦汉人过上好日子的军队了。他们是仇人手里的武器,是仇人为了自己发财,为了满足自己贪欲而肆意使用的工具,他们甚至还不如仇人手里的一条狗。 北宫伯玉死了,李文侯死了,湟中羌和抱罕人就象羊圈里的羔羊一样被人肆意的践踏和蹂躏。他们已经看不到生存的希望,也看不到将来带着族人安居乐业的希望,他们愤怒了,他们绝望了,他们要与自己的仇人一起死去。 聂啸大喝一声,猛地挥出手中的马鞭。马鞭凌空发出一声脆响。战马长嘶一声,飞跃而起。聂啸纵马狂奔。 湟中羌和抱罕人的三万五千大军已经悄悄改变了阵形。他们面对韩遂的大军,摆下了凌厉的雁行攻击阵势。 几个月前,他们被李弘招募为汉军士卒后,李弘把战马还给了他们,并且给他们配备了骑兵兵种的装备,让他们训练骑兵的战术。现在,李弘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奇妙。他们先是叛军,战败被俘后被招募为官军。不久前他们在五溪聚临阵倒戈,又跟在北宫伯玉后面成了叛军。但是现在因为仇恨,他们再次临阵倒戈,由叛军变为官军,再次举旗了大汉的战旗,黑豹的战旗。 聂啸在阵前狂奔,在阵前举刀高呼。 “兄弟们,报仇……杀敌……” 百里杨,九羊皮,骆驼,斩马,古镇等五营首领面对士卒,举臂同呼:“兄弟们,报仇杀敌……” “报仇……杀敌……”数千名将士各举武器,放声高呼,接着数万名战士吼了起来,其声之大,惊天动地。 “杀……啊……”聂啸声嘶力竭,举刀前指。 “杀……” 湟中羌和抱罕人士气如虹,吼声如雷,他们催动战马,开始起步奔跑。 万马奔腾,卷起满天的烟尘,其巨大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渐渐地掩盖了战场上的一切。 距离韩遂大营一里。 = 韩遂脚下的大地在颤抖,韩遂的心在颤栗。 一帮没有眼光没有头脑的势力小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竟然在这个时候杀死北宫伯玉。难道羌人,难道那些食不果腹的穷光蛋就是猪狗,就是白痴吗?只有是人,他们就有自尊,有气节,有愤怒。天天锦衣玉食,骄奢淫逸的人,哪里知道没有饭吃是什么滋味?哪里知道没有饭吃的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那些穷苦的人不是因为懒惰而穷困,而是因为自己辛苦劳动得来的东西被人活生生地夺走而穷困,仇恨早就埋在心里,只是没到爆发的时候。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就象盖在仇恨上的两匹华丽的绢帛,随着他们的焚毁,最没有活路的一帮人喷发了。 “先生,湟中羌的人杀来了,先生……”阎行指着远方的烟尘和滚滚而来的洪流,大声吼道。吼声里,夹杂着恐惧和慌乱。 韩遂的大军一片混乱。 他们完全没有防备,更没有预先设置防御阵势。整个上午,他们都在发力攻城,士卒们都很疲劳。韩遂刚刚下令休息,大家都在等着开饭。谁能想到列阵在隔壁的友军会突然倒戈相击? “命令梁兴和马玩立即带着骑兵迎上去。”韩遂指着传令兵说道,“不惜一切代价,拦住敌人。” “命令杨秋,成宜,立即集结军队,列阵防守。叫李堪,候选组织弓箭营,阵前阻击。” “立即派人绕过敌军阵营,向大帅求救,请他们攻击湟中羌的背后,以减轻敌人对我们的冲击。” 韩遂看看翼城城楼上高高飘扬的大纛,突然感到心力交瘁,绝望透顶。什么时候才能占据西凉? 杨秋急匆匆地跑过来,大声叫道:“将军,我们撤吧。豹子的军队在东门攻击六月惊雷,老聂带领湟中羌打我们,现在双方实力相当,谁都没有全胜的可能。我们还是撤吧?” 韩遂摇摇头,指着越来越近的湟中羌,苦笑道:“我们撤得走吗?” 杨秋大声说道:“不撤怎么办?我们把军队拼光了,将来怎么办?老聂就是要找我们报仇,和这种疯子打仗,吃亏的都是我们。还有那只豹子,这种机会都给他抓到了,我们还打什么打。撤吧,回到金城,我们还有机会。” “先生,想靠王国和马腾的军队来解围,我看很困难。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谁不想保存实力?”阎行看看韩遂,小心地说道,“聂啸的人马比我们多,而且还都是骑兵,如果打下去的话,我们的伤亡太大了。即使打赢了,也是惨胜之局。” 韩遂点点头,他伸手拍拍阎行的肩膀,无奈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们先把老聂挡住。” 他望着杨秋,长叹道:“准备撤吧。” = 午时,鲜于辅率部赶到了翼城东门。 徐荣领着自己的一营人马,鲜于银的一营人马居于大军左翼。麴义领着曲路和杨淳的两营人马,居于大军右翼。玉石领着阎柔,颜良居于中路。铁钺和雷子领着中军三千人马跟在鲜于辅身后,居中策应。 三万八千大军在八百步的距离上一字排开,以品字形阵势稳步推进,气势磅礴。 战鼓声,脚步声,士卒的呐喊声,兵甲的铿锵声,汇成一股声浪,犹如擎天巨锤敲响在大地上,发出震撼巨响,惊心动魄。 = 六月惊雷战刀挥下,号角齐鸣,三万铁骑随即发出震天呼号,大军开始起动。 羌胡大军象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澎湃,铺天盖地,挟带着满天的烟尘和风雷,一路呼号咆哮而来,声势惊人。 鲜于辅立即命令大军停下。 “擂鼓……” “命令盾牌兵做好掩护。强弓营,弓弩营准备射击。” 随着鲜于辅一道道的号令传下去,战鼓兵,令旗兵,传令兵象翻飞的蝴蝶一样忙碌起来。 蹇硕,袁绍,刘表,刘和望着从对面扑来的羌胡大军,神情紧张,惶恐不安。刘和吓得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心里把鲜于辅都骂了无数遍。这是生死大战,根本就不是什么一触即溃的战斗。鲜于辅骗了他们。 鲜于辅回过头来,笑着对四人说道:“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我们很难掌握其中的变化。按我们得到的消息,这里应该是韩遂的军队,但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羌人的铁骑。四位大人受惊了吧?” 袁绍镇定了一下心神,勉强笑道:“初临战场,有点紧张。” 鲜于辅笑道:“我看几位大人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泰然自若,很了不起啊。要是换了一般凡夫俗子,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几个人尴尬地笑笑。但这一笑过后,四人顿时感觉心中的恐惧减轻了许多。 “鲜于大人第一次上战场,是不是也很紧张?”刘表问道。 “我第一次参加的战斗,敌我双方加在一起,只有三四百人,所以谈不上什么紧张。”鲜于辅指着前方的战场,提高音调说道,“现在我们这里有七万人,如果加上南门和西门的叛军,整个翼城战场就有十七万人左右。” 蹇硕脸色大变。袁绍瞪大了眼睛,面色更显紧张。刘表狠狠地抓着短须,极力掩饰心中的慌乱。刘和有点欲哭无泪了。 “十几万人的大战,我也是第一次参加。”鲜于辅笑道,“我也很紧张,比你们更紧张。你们不要看我现在笑容满面,其实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很害怕。”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战马奔腾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刘和狐疑地看着他,问道:“鲜于大人是第几次指挥这么大的战斗?” 鲜于辅指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听不到。战场上的声音太大了。 袁绍大声叫道:“你是第几次指挥这样的大战?” 鲜于辅手捋三绺长须,笑着喊道:“第二次,我是第二次。”接着他特意伸出两个手指头,在四人面前晃了几下。 刘和心里冰凉的,他气得破口大骂了几句,但没有人听到。 刘表凑到袁绍耳边叫道:“本初啊,这次我们麻烦了。这个鲜于大人才是个都尉,却独自指挥几万人的大军迎战十几万叛军,这仗怎么打得赢?” 袁绍大声吼道:“事已至此,唯有血战到底。” = 巨型盾和巨型长矛依次列于阵前,它们就象一个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张牙舞爪,气焰嚣张,连正眼都不看一下越来越近的敌人。 鲜于辅这次以五千人为一个巨型方阵,阵内套阵,人员非常密集。玉石和颜良的两个方阵为品字形阵势之头,阎柔的方阵列于其后。左是徐荣和鲜于银,右是麴义和杨淳。整个品字形阵势就象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武士,正昂首挺胸站在战场上,准备舞动双拳,奋勇前进。 在灵河战斗中,这种方阵配合巨型矛盾的使用,基本上遏制了敌人骑兵的攻击。李弘事后多次召集部曲士卒探讨灵河战斗的得失,总结了不少改进的办法。这一次,李弘再度使用步兵迎战名闻天下的羌胡骑兵,信心十足。 方阵中,改进最大的地方就是大量配备了强弓。 强弓就是角弓,包括虎贲弓、角端弓等不同的双曲反弯复合弓,所谓的双曲反弯复合弓就是指弓体是由若干部分合成的,采用了性质不同的多种材料,如木和竹、动物的肌腱(筋)和角以及胶和漆等等。因为弓臂中衬垫了动物的角和筋,所以这种弓的强度和韧性非常好,射程最远可达三百多步。普通的强弓拉力一般都在两百斤左右(相当于现在五十公斤的力气),射程大约二百步(大约两百八十米),杀伤力非常惊人。它的缺点就是它属于硬弓,拉满之后必须立即发射,很难持久瞄准,命中率较低。制造这种弓的技术在我国商代晚期就已经很成熟了。 军队强弓的配置一般都有规定,不允许超过上限。因为强弓的使用,有许多麻烦事。首先它要特定工具才能使用。由于张弓吃力,士卒们在挽弓时需要戴扳指,将扳指套在拇指上才能勾弦,另外,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也要套上以皮革制作的指套,以防止损伤手指。其次,在使用过程中,它需要配备大量的弓弦和箭矢。强弓的挽力极大,弓弦损耗也大。由于射击对象的不同,箭杆、箭镞的尺寸、形状、重量都不同,因此各种各样的箭枝必须专门制造。所以使用一张强弓,它的保养和配套耗费较大,大汉国为了节省军资,仅仅在边军和北军军队中配备。 李弘利用募兵扩军的机会,从长安和洛阳的武库中调用了一万二千五百张强弓,五万七千条弓弦,各类箭枝八十五万。这批装备的最后两千张弓还是蹇硕从洛阳随同犒军物资一起带到槐里大营的。 = 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七节更新时间2007-6-11 18:00:00 字数:6859 鲜于辅目测了一下双方的距离,然后对身边的令旗兵做了个手势。 现在战场上的轰鸣声之大,不要说面对面讲话,就是战鼓声都被淹没在了战马奔腾的蹄声里。 文丑一直在密切注视着后方的中军令旗。他们的视线被高大的巨型盾阻碍了,将士们除了感觉到地面的抖动,充斥双耳的巨大轰鸣声以外,对敌军的动向一无所知。战场的动态完全靠中军令旗的变化来揣测。文丑看到中军令旗变换了颜色,立即冲着身边的令旗兵大喊大叫起来。几个令旗兵在方阵内奋力地摇动着准备射击的号旗。 方阵内,两千弓箭兵举起了手上的强弓。 = 双方相距一百五十步。 = 鲜于辅举臂狂呼:“放……放……” 阵前阵后,上千面令旗在空中摇曳。 七个方阵,一万四千名弓箭手,几乎在同一时间,张弓发箭。 霎时之间,矢如雨注,箭若飞蝗,天空为之一暗。 羌胡骑兵飞奔而来。他们看到满天的箭矢呼啸而至,立即俯身去拿盾牌。盾起,箭至。随着沉闷的箭镞入体的声音,战马惨嘶,羌兵悲嚎,人畜接二连三地中箭扑到,无数只起落有致的马蹄顿时把他们践踏得血肉模糊。 长箭在空中飞舞,遮蔽了满天的阳光。 羌人的骑兵大军在飞驰,死伤者不计其数。 六月惊雷举刀高吼:“冲啊……加速冲过……” 没有人听到他在叫什么,面对眼前厉啸而来的长箭,羌兵们感到了畏惧,感到了绝望。箭阵太密集了,密集得就象狂风骤雨,让人无处躲藏。越来越多的羌兵中箭坠落马下,越来越多的战马横空飞起,强弓射程之内的敌人毫无求生的希望,他们只能无助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参狼羌的西北雨带领骑士们率先冲出了箭阵,他们发出了愤怒的吼声,急速催动战马,飞速逼近到距离汉军步兵方阵八十步以内的地方。 鲜于辅大声叫道:“告诉玉大人,叫他们的方阵准备撞击。” “命令各方阵弓弩营,近距离密集齐射。” 方阵内,文丑伸手和张郃握了一下,笑道:“不死再见。” 张郃点点头,说道:“你保重。” “走,走……”两人回首高呼,各自带着一帮刀斧手冲向了前排阻击阵地。 刘和神情极度紧张,他瞪大了双眼,双手紧紧地抓着马缰,全身贯注地看着战场,嘴里疯狂地喊叫着:“近了,近了,撞,撞,撞上了……” “轰……轰……” 参狼羌的士卒纵马跃起,飞向了张开血盆大口的巨盾。巨型矛突然冲了出来,它们露出狞狰的丑恶嘴脸,毫不犹豫地吞噬掉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鲜血迸射。冲阵,撞击,死亡。数不清的羌兵冲出了箭阵,他们怀着满腔的仇恨,咬牙切齿,纵马撞击汉军的方阵。羌胡骑兵就象一群饿红了眼的野狼,围着庞大的猎物开始了攻击,撕扯。在他们的身后,是一片狼藉的血肉模糊的人畜残骸。 杀声震天。战鼓声冲天而起,震荡云霄。 巨盾碎裂,三个盾牌兵被活活撞死,其中一个在空中飞舞着重重砸落到文丑眼前,从阵亡士卒嘴里喷出的血液染红了文丑手上的战刀。文丑冲了出去,迎着敌人的长矛冲了出去。敌人的长矛借着战马的冲击之力,以雷霆之势刺了过来。文丑在瞬间扭身让过,战刀对准奔马的颈项就剁了下去。战马痛嘶。文丑的战刀转向横削,立时切掉了敌人的大腿。战马狂跃而起,将马上骑士摔了下来。文丑大喝一声,腾空而起,迎着敌人空中翻滚的身躯一刀剁下。 文丑一手拎着敌人血淋淋的头颅,一手举刀,回首狂呼:“将敌人杀出去……” 战场上的轰鸣声逐渐减弱了,天空上的箭云渐渐稀薄,血腥的厮杀更加凶狠而猛烈了。 = 王国接到六月惊雷的求援。此时,他的军队刚刚撤下攻城阵地,。 “这么说,豹子的骑兵没有出现在战场上?”黄衍手指地图,缓缓说道,“豹子也许是想利用他们的步兵在东门缠住六月惊雷,然后诱使我们分兵支援,他再以骑兵突袭我们。” 王国拍拍铺在地上的地图,笑着说道:“他就那么点人马,能变出什么花样?我看,就叫聂啸带着湟中羌去东门支援六月惊雷。七万骑兵打几万步兵,应该手到擒来,没有什么大问题。” 黄衍摇摇头,说道,“你们总是这么大意,认为羌人的骑兵无敌天下。建宁元年春,段颎段纪明率一万三千人马,和先零羌十七部族三万多人在逢义山大战。结果如何,段颎率部成功击败羌人,斩首八千余级,获牛马羊二十八万头。”黄衍看看王国,说道:“豹子的风云铁骑虽然只有一万人,但他去年率军在涿郡斩杀十八万黄巾军,难道你忘记了吗?所以,羌人没有那么厉害,豹子也没有那么弱。我看,我们要小心提防豹子的骑兵,不要中了豹子的奸计。” “黄大人有什么建议吗?”武都问道。 黄衍摸摸胡须,说道:“我看,大帅应该立即召集韩遂和聂啸的人马赶来大营会合,我们集中所有的力量赶往东门战场,逼迫豹子决战。” “黄大人担心我们兵力分散,会被豹子各个击破?”马腾问道。 “是的。”黄衍点点头,说道,“豹子的风云铁骑,战绩辉煌。他们每次都能以少胜多,以奇取胜,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这次豹子敢来,肯定有什么必胜的手段。” 王国赞道:“还是黄大人思虑慎密。风云铁骑没有出现在东门战场,这说明豹子的确还有后招。”他挥手对武都说道,“易安,我们就依黄大人的办法,急令韩遂和聂啸率部赶到大营会合。” = 王国几个人围在一起正在商议着支援的事,就看见马豫惊惶失措地跑了过来。 “大帅,聂啸倒戈了。” 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大家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 “翼城的战鼓刚一敲响,聂啸就挂起了黑豹战旗,率部攻击韩遂。韩遂的军队被打了措手不及。” “现在呢?”马腾急忙问道。 “正打得热火朝天。” 黄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接着嘴角抽搐了几下,忽然他愤怒地吼了起来:“豹子,豹子……” 王国惶恐不安,紧张地举起手来,连连摸着光秃秃的额头,一双眼睛眨个不停。 黄衍吼了两嗓子之后,心情好象平静了一点,他指着武都,大声说道:“快,快,我们立即支援六月惊雷。” “如果豹子来袭……” “不要管他了。聂啸倒戈,导致双方实力对比发生变化,现在大家势均力敌,人数持平,谁都没有胜算了。”黄衍气呼呼地说道,“羌人,羌人根本就不是好东西,他们都是吃人的狼。” “我们是不是趁着他们都在激烈交战的时候,立即撤回陇西?”武都说道,“现在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不如先回去,以后再卷土重来。” 马腾摇摇头,说道:“现在千万不能撤。我们一撤,军心就会动摇,军心动摇,这战就没有办法打了。假如途中给豹子伏击,我们肯定会全军覆没。现在谁能确定豹子的位置?” 王国想了一下,说道:“不能撤。现在一撤,六月惊雷和韩遂的军队就要遭到重击,将来谁还听我们的?”他看了一眼神情沮丧的黄衍,问道:“黄大人,你刚才是说先支援六月惊雷吗?” 黄衍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在双方实力对等的情况下,我们还是主动撤出战场吧。现在,我们和韩遂之间夹着一个聂啸,联络和会合他都十分困难,所以只好先通知六月惊雷撤军了。另外,我们要派军队去接应支援他,防止豹子突然窜出来,将他的军队包围在东门一带。六月惊雷一旦和我们会合,我们的实力大增,豹子打不动我们,只好看着我们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韩遂呢?” “聂啸看到自己后面有五六万大军,他难道还敢全力猛攻?他只要稍一松懈,韩遂就能迅速脱身。”黄衍看看武都,说道,“易安,你带着军队立即赶去东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