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北华捷报》,1874 年 3 月 5 日。② 《船政奏议汇编》,卷三五,页一八至一九,光绪戊子(1888 年)刊本。第五章用兵陕甘一、“进剿”捻军左宗棠由闽浙总督而改任陕甘总督,纯系清廷鉴于“回氛甚炽”,而前 往陕甘总督杨岳斌“办理未能有效”,便以“左宗棠威望素著,熟娴韬略,于军务、地方俱能措置裕如”为由,特授左为陕甘总督,“以期迅扫回氛, 绥靖边圉”。①这样,左宗从同治五年(1866 年)十月交卸闽浙督篆至同治十二年(1873 年)八月的近 7 年时间内,先后镇压了捻军和陕甘回民起义, 在其历史上又留下了暗淡的一面。同治五年十一月初十日(1866 年 12 月 16 日),左宗棠从福州启程,拟 经江西、湖北、取道河南赴京“入觐天颜”。十二月间,他行至江西九江,忽接清廷于初六日命其“驰赴甘肃督办军务”、“暂毋来京陛见”的谕令。 紧接着,清廷于十六日和十九日又因陕西巡抚刘蓉对捻军督剿不利,复令行至湖北的左宗棠“带兵迅即入秦,杜贼窜鄂”。①清廷亟切盼望左宗棠将捻军 和陕甘回民起义镇压下去。捻军是太平天国时期由捻党转化而来的活跃于安徽、河南和山东西南部 及江苏北部一带的农民起义军。咸丰三年(1853 年)太平军北伐路过安徽、河南,捻党纷纷响应,捻军起义由此兴起。咸丰五年(1855 年),各路捻军 首领齐集于安徽蒙城雉河集,推举张乐行(又作张洛行)为盟主,建立黄、白、红、黑、蓝五旗军制,规定“各旗统将皆听盟主调遣”。②咸丰七年(1857 年),张乐行被太平天国封为“征北主将”,后又加封“沃王”,捻军接受太平天国的领导。同治二年(1863 年),清军僧格林沁部进攻雉河集,捻军 战败,张乐行被俘遇害,其余捻军转战各地。次年,太平天国因天京失陷而基本失败后,太平军北方余部在遵王赖文光率领下与梁王张宗禹、鲁王任化 邦统率的捻军会合,组成“新捻军”。新捻军依据太平军的编制进行整编,并改步兵为骑兵,提高了在北方平原作战的战斗力,于同治四年(1865 年) 在山东曹州(今荷泽)全歼清军僧格林沁部,随后又重创前来反扑的曾国藩部湘军和李鸿章部淮军,声势复振。同治五年(1866 年),新捻军在河南许 州(今许昌)分兵两支,一支为东捻军,由遵王赖文光、鲁王任化邦率领,在中原继续抗清;一支为西捻军,由梁王张宗禹、幼沃王张禹爵督率,进兵 陕甘,联络回民起义军。陕甘回民起义是响应太平天国起义的各地少数民族起义中的一支。同治元年(1862 年)太平军扶王陈得才率军进入陕西,渭南 的回民相继发动反清暴动。清政府先后派出胜保、多隆阿、都兴阿等人率军赴陕西,并任命湘系要员刘蓉为陕西巡抚,一度将陕西回民起义镇压下去。“会陕回为多军所败,窜清水、华亭,甘军不能抵御,于是回蜂起响应”。① 回民起义在甘肃省内不断高涨。甘肃回军逐步形成了 4 个中心,即灵州(今宁夏灵武县)马化龙部,河州(今临夏市)马占鳌部,西宁马永福、马桂源、① 《调补陕甘总督谢恩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123 页。① 《附录上谕》、《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351~353 页。② 《涡阳县志》,《捻军》(资料丛刊),第 2 册,第 100 页,神州国光社 1953 年版。① 曾喻瑜:《征西纪略》,《回民起义》(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第 3 册,第 26 页,神州国光社 1952年版。马本源部和肃州(今酒泉市)马文禄部。②陕西回军则主要活动于陕甘交界的 宁州(今甘肃宁县)董志原一带,主要首领有禹得彦、崔伟、马正和、白彦虎、马长顺等。督办陕甘军务的左宗棠面对的正是西捻军和陕甘的回民起义军。同治六年正 月初十日(1867 年 2 月 14 日),左宗棠于湖北黄州(今黄冈市)向清廷上奏陈述了他的用兵方略:“方今所患者,捻匪、回逆耳。以地形论,中原为 重,关陇为轻;以平贼论,剿捻宜急,剿回宜缓;以用兵次第论,欲靖西陲,必先清腹地,然后客军无后顾之忧,饷道免中梗之患。兰州虽是省会, 形势孑然孤立,非驻重兵不能守。驻重兵,则由东分剿各路之兵又以分见单,不克挟全力与俱,一气扫荡。将来臣军入甘,应先分两大枝,由东路廓清各 路,分别剿抚,俟大局勘定,然后入驻省城,方合机局。是故进兵陕西,必先清关外之贼;进兵甘肃,必先清陕西之贼;驻兵兰州,必先清各路之贼。 然后饷道常通,师行无梗,得以壹意进剿,可免牵制之虞。已复之地,不令再被贼扰。当进战时,即预收善后之效。民志克定,兵力常盈。事前计 之虽似迟延,事后观之翻为妥速。”①于是,左宗棠把对清朝统治威胁最大的捻军视为首先拔除的目标,而其后在“进剿”陕甘回民起义的过程中也基本 上是按照这个战略构想进行的。左宗棠从福建启行时仅带楚军 3000 余人,他奏请由刘典帮办陕甘军务并 委托刘再从湖南募兵 3000 人。他在湖北接见黄州守令,得知捻军已“大入鄂疆”,并接到清廷有关陕西剿捻不利的“寄谕”。他决定于原拟 6000 人外再 加募 6000 人,合成 12000人。鉴于捻军“易步为骑”的特点,左宗棠主张训 练马队,制造炮车。他还奏请调派陆路提督高连升随同征剿,并请敕广东巡抚蒋益澧于香港“购办上好洋枪二千杆”。左宗棠把粮食补给和西征饷项视 为军事行动的要着。他建议于湖北省城设立陕甘后路粮台,于陕西省城设立甘肃总粮台。因“甘肃饷事,向恃外省协济;陕省饷事,向恃本省钱粮,非 若东南各省有大宗厘税、关税,堪资捐注”,且“近值捻回迭扰,窘迫殊常”,“贼之难办,甚于各省;饷之难筹,亦甚于各省”。①左宗棠奏请除福建、广 东、浙江等省协甘之饷仍拟解甘外,另由左军在上海设立的“采办转运局”委员胡光塘与洋商借银 120 万两,以应急需。左宗棠为镇压捻军和陕甘回民 起义以维护清朝的统治已不惜血本。正当左宗棠为进兵陕甘而积极谋划之际,清廷于同治六年正月十八日特 授左为钦差大臣,督办陕甘军务。清廷同意左提出的“进兵陕西,必先清关外之贼”的用兵方略,并令左宗棠速入陕西,指挥“老湘军”刘松山部和鲍 超等部军队,“不虑无兵调度”。清廷还谕令左到陕西一意督剿,其陕甘总督督篆哲由穆图善署理,左仍以陕甘总督、钦差大臣、督办陕甘军务身份任 事。二月二十日和二十四日,左部楚军分前、中、后三路从汉口启行向陕西 进发。六月十八日,左宗棠抵达陕西潼关,驻营西关外。此时,陕西境内活跃着捻军和“乘捻逆之乱,络绎回陕”的陕西回军,以及被视为“土匪”的② 灵州当时属甘肃省宁夏府。宁夏于 1928 年置省,1958 年改宁夏回族自治区。西宁府当时属甘肃省。1928年青海置省。① 《敬陈筹办情形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372—373 页。① 《遵旨宽筹饷项以支危局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406—407 页。董福祥等武装势力。左宗棠主张“务将捻逆尽之秦中,免致流毒他方,又成 不了之局。捻逆既平,则办理回逆余逆,亦易为力矣”。②他的用兵之道,基于如下分析:“陕省全局之患,在捻与回。以贼势论,回狡而捻悍,回散而 捻聚。以贼情论,回之通捻,图借捻以抗拒官军,遂其剽掠;捻之通回,图借回以牵制官军,便其纵横。盖回逆意在乱秦,捻逆意在窜豫,彼此各有所 图,两不相喻。盗贼群居,无终日之计,故旋合而旋离也。官军之讨贼也,宜先捻而后回。盖捻强于回,捻平则回益震,一也;捻在秦不过秦之患,窜 豫则中原之患,两害相形,在秦为轻,又一也。”①因此,左宗棠在陕西尽管受到捻军、陕西回军、董福祥等武装的夹击,始终以“剿捻”为首要任务, 他亲自驻扎邻近河南的潼关,目的是防止捻军攻入河南以威胁中原。西捻军在受到左宗棠和刘典分别由陕东和陕南的夹击后,被迫于九月初 向陕北进军,转入北山,试图打开进入山西的通道。左宗棠急忙重新部署兵力,力图阻止捻军进入山西。十月,清廷在给左宗棠的“寄谕”中称:“晋 省为畿辅屏翰,左宗棠当如何力筹兼顾?陕西兵力不为不厚,总当就地歼除,不可以驱贼出境即为了事。倘任贼东渡,阑入晋疆,惟左宗棠是问。”②左宗 棠也试图把捻军剿杀于秦境,但他又深知剿灭捻军良非易事。还在其入陕之初,便认为“剿捻之难,甚于发逆(按指太平军)”。③因此,他到潼关后,“凡所布置,均为就地歼贼起见”,对捻军“大举围逼,期歼贼于渭、洛之 间”。他设防于陕豫、陕鄂交界处,防范捻军向豫、楚“奔逸”,却不料捻军向北突围,且“北山荒瘠殊常,官军追剿,皆以无粮不能急进”④,加上陕 西回军的牵制,使左宗棠对捻军的作战并不得力。十月下旬,捻军接连攻占陕北的延川、绥德二城。左宗棠调派与捻军作战的军队仅有刘松山所部 10000 人,郭宝昌 3000 人,刘厚基 3000 人,而高连升和刘典各所部5000 人只能去 应付陕西回军。“捻自南而北,千有余里;回自西而东,亦千有余里”①,左 宗棠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同治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1867 年 12 月 18 日),西捻军由宜川强渡黄 河,从陕西进入山西。左宗棠非常惊慌,急派刘松山、郭宝昌入晋追剿,自己也随后拔队入晋。西捻军从山西经河南入直隶,于同治七年正月十二日(1868 年 2 月 6 日)逼近卢沟桥,清廷大为震惊。清廷鉴于西捻军进入直隶 的状况,“降旨”先行将剿办捻军的钦差大臣李鸿章随后并将署直隶总督官文和左宗棠“交部严加议处”②,以让他们戴罪立功。清廷指令“左宗棠前赴 保定以北,妥为督剿,以赎前愆,毋再延误”。③二月初,左宗棠率军抵保定近郊。李鸿章、官文和山东巡抚丁宝桢等也督军加紧对进入直隶的西捻军予 以堵防。张宗禹率西捻军由陕冲入晋、豫、直三省,原是应东捻军赖文光之求救② 《分道入秦妥筹办理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429 页。① 《剿捻三胜截击回逆归巢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440 页。② 《和厚两营遇回逆失利并遏捻东窜片》,《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493 页。③ 《请散捻逆胁从片》,《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401 页。④ 从《和厚两营遇回逆失利并遏捻东窜片》,《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493 页。① 《捻逆连陷州县回逆狓猖自请严议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511 页。② 《附录上谕》,《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600 页。③ 《附录上谕》,《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603 页。以解东捻军在运河被困之势。但当西捻军仅到达晋、豫之际,东捻军已于同 治六年十二月十一日(1868 年 1 月 5 日)的扬州之战中被李鸿章部淮军全歼,赖文光被俘后就义于扬州。张宗禹不知此情,一意率西捻军北进,固然逼近 京畿,但也陷入清军的重围。左宗棠在直隶不仅亲自率军“追贼”,而且明定斩捻军的“首级赏格”, 并对生擒、阵斩张宗禹等人“从优悬立赏格”,“以作士气而速戎机”。①这一手段是非常拙劣的。西捻军在清军的追剿下,被迫撤出直隶,于同治七 年二月三十日(1868 年 3 月 23 日)夜渡过漳河进入河南。三月初,左宗棠旋督军追至河南彰德(今安阳市)。西捻军又从河南进入山东西部并转入直 隶静海。四月初四日(4 月 26 日),左宗棠赶至山东德州。五月初,捻军在直隶作战失利,转入山东海丰(今无棣县)宁津、陵县、临邑、济阳后,又 从陵县转向西南进入德州。六月中下旬,张宗禹率西捻军试图从德州高家渡抢渡运河,结果为清军击退,被迫退至德平、平原、茌平。六月二十八日(8 月 16 日)的在平南镇之役,西捻军被淮军全部击溃,只有张宗禹率十余骑突围至徒骇河边,“穿秫凫水,不知所终”。②至此,捻军起义失败,清廷论功 行赏,着加左宗棠太子太保衔。① 《皖豫两军另悬赏格片》,《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630 页。② 《涡阳县志》,《捻军》(资料丛刊),第 2 册,第 108 页。二、镇压陕甘回民起义清政府在扼杀了捻军之后,又急忙把镇压的目标对准了陕甘回民起义。 于是,清廷一方面答应了左宗棠进京“陛见”的要求,一面以“陕甘等省军务紧要”为由,令左宗棠节制陕甘各军,统带刘松山等各军迅速“回剿”。①八月十五日(9 月 30 日),左宗棠被慈安、慈禧两宫皇太后召见时询以陕甘之事何时能了结,左回答“非五年不办”。“慈圣颇讶其迟”②,但为左面陈“西事艰险”等理由 所说服。左宗棠还在上奏中陈述了陕甘“筹饷之艰”,“转运之难”,“抚之为难,尤甚于剿”等 8 个方面的困难,希望清政府拨发实饷,使他“得从 容整理,以奠危疆”。他“立意仿汉赵充国,议开屯以省转馈,抚辑以业灾民,且防且剿,且战且耕,不专恃军威为勘定之计者,区区之愚,盖以办回 逆与剿群寇不同,陕甘事势与各省情形各别,将欲奠此一方,永弭后患,则固不敢急旦夕之效,而忘远大之规也。”③这可以说是左宗棠谋略陕甘的基本 方针,他试图通过剿与抚兼施的政策不仅把陕甘回民起义弹压下去,而且通过“善后”之方以保持西北地区的长久稳固。因此,左宗棠进一步要求“用 东南之财赋,赡西北之甲兵”,关键在于“饷足,则将能驭军,而军不敢犯;兵能卫民,而民不受扰”。他认为:“无论筹剿,则必裹行粮、储刍粟、设 转运;筹抚,则必筹安插、给口食、散籽种。非有宽余款项应手,不能随时举办”。他强调:“一面用兵,即须一面筹办善后,庶几一了百了,后必无 灾”。他还向清廷表示“与西事相终始,期挈全境还之朝廷”。①同治七年十月十三日(1868 年 11 月 26 日),左宗棠抵达西安,即与署 陕西巡抚刘典等人会筹军事,调度军食,把目标对准了陕西回军和董福祥等部“土匪”。左宗棠分析了陕西局势,认为进兵的重点乃陕东北的“土匪” 势力和陕西南的董志原陕回“十八营”。于是,左宗棠调派高连升、周绍濂、魏光焘、刘端冕、吴士迈等军“剿回”;令刘松山军从河南经山西赴陕北与 陕北清军刘厚基、成定康、刘厚填等部进攻“土匪”,署宁夏将军金顺也已驻扎陕北榆林。十二月十八日(1869 年 1 月 30 日),刘松山等军在延安府 定边县的镇靖堡击败董福祥军,董福祥的父亲董世有、弟弟董福禄向清军投降,董福祥突围后被唤回来乞抚。左宗棠从董军挑选千余人改编为董字三营 从征,并对镇靖堡一带“御回力竭,无家可归,迫而为匪”②者加以招抚。随后,左宗棠加强了对董志原一带陕西回军的进攻。据守董志原的十八营回军 于同治八年(1869 年)二月多次分股反击,均被左军击败,他们在“饥蹙日甚,屡次乞抚,复无成议”③的情况下,遂倾全力主动迎击,结果余彦禄等人 战死,其他首领败退董志原。在这种情况下,陕西回军只好“挈眷先徙金积堡”,将十八营并为四大营,以其半护家口、辎重先行,留崔伟、马正和等 人断后。二月二十三至二十四日(4 月 4 日—5 日),左军雷正绾等部先后攻① 《料理西征就绪即行赴京陛见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759 页。② 《与吴子儁庶常》,《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一一,页五一。③ 《陕甘饷源奇绌请旨拨实饷折》,《左宗棠全集》奏槁,第 3 册,第 778779 页。① 《饷项苦绌恳增拔巨款以利戎机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785—788 页。② 《刘松山径捣贼巢并剿败北窜回逆现筹安抚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4 册,第 14 页。③ 《回逆全股东犯迎剿大捷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4 册,第 49 页。占泰昌镇、西峰镇、萧金镇、直抵庆阳府城,董志原一带为左军占据。陕西 回民起义失败。左宗棠的下一个目标对准了甘肃回军。同治八年六月(1869 年 7 月),左宗棠抵达甘肃径州。他首先攻剿灵州 金积堡马化龙部。灵州一带回军以金积堡为中心,周围有堡寨四百数十余所。金积堡首领马化龙曾多次向清朝官府求抚,旦改名马朝清,以表示对清朝的 归顺,于同治四年由宁夏将军穆图善奏请赏加副将衔。本来左宗棠对陕甘回民起义表示“剿抚兼施”,但他因陕西回军曾阻挠其镇压捻军,以致捻军进 入山西、直隶,左宗棠为此受到清廷的指责,于是他决定全力剿杀陕西回军。左军在攻打董志原时,陕西回军曾得到马化龙的粮食和军火接济,特别是陕 西回军遁往金积堡,左宗棠更为未能“一收聚歼之效”而恼火。于是,他对马化龙“阳虽就抚,阴实助逆”大为不满,遂决定对金积堡马化龙部实施痛 剿。左宗棠表面上讲“只分良匪,不分汉回,为久远之规,制贼之本”,但实际上他在为镇压马化龙部已找到了借口。他上奏清廷说:“业经就抚之灵 州金积堡回目马朝清即马化漋,清水县张家川回目李德昌,或以马械、粮食显与市易,嗾其扰陕;或以官军声势浩大,劝其暂就安抚,相时而动。皆以 同教一家,隐相亲附。外虽貌为恭顺,无异王民,内则暗肆狓猖,仍滋他族。”①“若壹于主抚,贼必以抚愚我,阴集其党众蚕食汉民,又将抚不可抚,窃恐 渐渍既久,势不至如云南抚回为回所制不止!臣前疏所言攻心为上者,窃以为大局虽终归于抚,然非俟其畏剿之极,诚心乞抚,则固未可漫然允之。”① 可见左宗棠坚持要对马化龙部采取“主剿”的政策。他认为:“以大局计之,欲平陕甘回逆,非先攻金积堡不可。”②左宗棠分兵三路,除南路直趋秦州(今 天水市)以扼陇南回军外,中路和北路合力进剿灵州金积堡一带回军。八月初六日,刘松山与马化龙所部回军开始交战。自此至同治九年十一月十六日(1871 年 1 月 6 日)马化龙向左宗棠军投降止,进攻金积堡等堡寨的战斗持 续了一年三个月。在此期间,回民起义军屡次痛击左宗棠军,左的亲信战将刘松山在同治九年正月(1870 年 2 月)进攻马五寨时被飞弹击中身亡,左以 刘的侄子刘锦棠(字毅斋,湖南湘乡人)为“老湘营”总统。金积堡被攻克后,左宗棠将马化龙杀害。尽管左宗棠打垮了灵州金积堡一带的回军,但也 付出了较大的代价,不得不承认:“陇事艰阻万分,先攻金积,尤非时局所许,一年之间,连丧大将,人心震骇。仆十余年剿发平捻,所部伤亡之 多无逾此役者。”③金积堡之役结束后,左宗棠进兵河州马占鳌部回军。河州属兰州府,且 与省城相连接。河州回军对陕甘总督治所兰州构成威胁。早在左宗棠初任陕甘总督时,他就向清廷陈述须“俟剿捻事竣,自当先剿陕甘交界之回,节节 扫荡而西。惟不敢冒昧从事,急趋兰州,致蹈杨岳斌故辙。”④他在部署进剿金积堡时,署陕甘督篆的穆图善奏请清廷令左宗棠由泾州赴秦州接篆,然后 就近进入省城。左宗棠则把进攻目标重点放在金积堡,坚持在泾州一带指挥作战,而不立即到兰州赴任。他说:“臣若舍泾州而进秦州,局势何以异此!① 《进驻泾州筹办军务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4 册,第 122 页。① 《复陈查明刘松山各情片》,《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4 册,第 195 页。② 《答刘寿卿》,《左宗棠全集》书牍,卷一○,页三六。③ 《答王子寿比部》,《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一一,页三五。④ 《遵旨复陈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3 册,第 504 页。人之议臣者必且谓知有穆图善而不知有国事,知有兰州而不知有陕甘。”① 左宗棠在用兵方略上确比杨岳斌、穆图善高出一筹。左宗棠在进攻金积堡时,专门派出南路军到秦州以牵制河州回军并壮兰州之威。当金积堡被他攻占 后,自然移兵由东向西挺进。据有河州的马占鳌获悉金积堡遭荡平的消息后,急于求抚。左宗棠感到“马占鳌求抚之心乃益切”,认为“此时而言招抚, 固可省兵力而赴戎机”。但他也强调“此等嗜乱之民,非创巨痛深,固难望其永久帖服也”。②同治十年八月初二日(1871 年 9 月 16 日),左宗棠率军 抵达安定(今定西县)后,即向河州马占鳌部回军发动攻剿。马占鳌被迫于同治十一年初向左军投降,其“所递央保投诚禀词,极为迫切”。③左宗棠决 定对马占鳌予以招抚。左宗棠认为:“办抚之道,以编审户口为要;编审户口,以迁徙客回、安辑土回为要。安插之地,汉、回各有攸宜。”④这样, 左宗棠比较顺利地解决了河州问题。不久,左宗棠又从马占鳌回军中挑选两营,饬马占鳌督带,并赏马占鳌五品顶带翎顶。同治十一年七月十五日(1872 年 8 月 18 日),左宗棠在“肃清”陕甘 后路的情况下进驻兰州。这是他被任命为陕甘总督 7 年后第一次进入总督驻地。他的下一步进军计划为“致力西路,以清边圉”。①八月初,左宗棠调派刘锦棠等部军队向西宁马永福、马桂源、马本源部 回军发起攻势。鉴于清军来势凶猛,马永福及逃至西宁的陕西回军首领崔伟、禹得彦等于十月中旬向刘锦棠交出马械投降。马永福的两个堂侄马桂源、马 本源兄弟则撤出西宁至巴燕戎格(今青海化隆回族自治县)。陕西回军头目白彦虎也西逃,后来至新疆。接着,左宗棠调驻守河州的前山西按察使陈湜 率军进剿巴燕戎格,于同治十二年(1873 年)正月将马桂源、马本源捕获。马氏兄弟原先曾受到清政府的重用,马桂源担任西宁府知府,马本源为西宁 镇标中军游击,他们在西宁率领回民起义,被左宗棠视为“罪大恶极”,遂在兰州遭杀害。至此,甘肃回军的 4 个中心只剩有肃州(今酒泉市)。还在左宗棠抵安定开始进攻河州回军的前 7 天,即同治十年七月二十五 日(1871 年 9 月 9 日),左宗棠接到了清廷的一个“上谕”,内称俄国已派兵于五月十七日侵占伊犁,“并闻俄人尚欲带兵前往乌鲁木齐”。清廷认为:“伊犁沦陷,兵力未能顾及,致俄国从而生心,难免觊觎要求情事,若乌鲁 木齐再为该国收复,则更难于措手。”于是,清廷令乌鲁木齐提督成禄统率所部出关,以“肃州一带关系紧姜,着左宗棠迅即调派劲旅前往扼剿窜匪, 替出成禄一军出关剿贼,毋得以兵力不敷稍形推诿。刘铭传所部已谕令鼓行而西,绕赴兰州北路,由甘,凉、肃一带出关,节节前进,为收复新疆各城 之计。左宗棠身任兼圻,本应统筹全局,况镇、迪一带又系该督所辖,尤当妥筹兼顾。”①左宗棠指出俄国占取伊犁,“名虽代为收复,词近顺而心甚狡”, 应当以武力对付。他一面咨商刘铭传(字省三,安徽合肥人),酌定进兵道路;一面飞饬所部徐占彪一军速由靖远防所取道兰州,逾凉、甘两郡以抵肃① 《敬陈分道进剿布置联络情形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4 册,第 132 页。② 《敬陈进兵事宜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5 册,第 100 页。③ 《迭攻太子寺屡胜两挫逆回乞抚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5 册,第 209 页。④ 《收复河州安插回众办理善后事宜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5 册,第 281 页。① 《后路肃清进驻省城片》,《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5 册,第 311 页。① 《派兵前赴肃州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5 册,第 113 页。州,替出成禄一军出关。左宗棠还把肃州视为通往新疆的通道,认为陇中局 势,“自宜先规河、湟”,“然后一意西指”。②这样,他派徐占彪赴肃州的目的除替出成禄出关之外,就是要消灭肃州回军,以打开西进的道路。十一 月二十七日(1872 年 1 月 7 日),徐占彪军驰抵高台,与成禄会唔,交接防务,开始对肃州发动进攻。肃州回民起义军首领马文禄率部抵抗长达一年九 个多月。同治十二年八月十二日(1873 年 10 月 3 日),左宗棠亲抵肃州,驻营城南两里许,指挥攻城。左部各军用后膛大炮和劈山炮等新式武器对肃 州城猛烈轰击,马文禄与所部回军难以抵挡,遂于十五日出城投降,随后被杀。清军在夜间闯进肃州,“诸军入城纵火,枪轰矛刺,计土回五千四百余 名,除拔出老弱妇女九百余口外,尽付焚如,肃州以平”。③至此,活跃了十几年之久的陕甘回民起义基本被镇压下去了。这是左宗 棠继镇压太平天国和捻军之后犯下的又一严重过错。左宗棠为了维护清王朝的反动统治,在镇压国内人民起义方面确实是竭尽全力。特别是左宗棠在镇 压捻军和陕甘回民起义的过程中,从同治五年(1866 年)十月开始“陆续招募马、步土客各营”,到同治十二年(1873 年)“肃州克复截至年底止”, 共开销白银 40148500余两①,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相当于清政府年财政收 入的一半。清廷在左宗棠“平定”陕甘之后,赏加他为协办大学士。② 《派兵前赴肃州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5 册,第 114 页。③ 《克复肃州尽歼丑虏关内肃清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5 册,第 503 页。① 《遵旨开单报销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 6 册,第 66—67 页。第六章收复新疆与开发西北一、“引边荒艰巨为己任”左宗棠收复新疆,是中国近代反对外国侵略斗争的一大壮举。正是在“引 边荒艰巨为己任”的使命感支配之下,左宗棠勇于担负起历史的重任,提出塞防与海防两者并重的主张,并经过积极的谋略和艰苦的筹备,为清廷制定 规复新疆的决策起了关键的作用。新疆,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早在西汉年间,中国的文献中已把此 地称作西城。汉武帝建元二年(公元前 139 年)和元狩四年(公元前 119 年),西汉政权曾两次派张骞通西域。汉宣帝神爵三年(公元前 59 年),西汉政府 又命郑吉为西域都护,遂设都护府代表中央政府行使权力。及至清朝,乾隆二十年(1755 年)开始勘定西域,四年后将西域改名新疆。①清政府在伊犁(今伊宁市)设伊犁将军,为新疆地区最高军政长官。另设乌鲁木齐都统, 为该地区的军政长官,地位仅次于伊犁将军。乌鲁木齐以东设镇西府和迪化州,由镇迪道统辖地方民政事务,隶属于陕甘总督。新疆回部事务,则设立 伯克管理,伯克由清政府任命。随着清王朝的衰落和各种矛盾的激化,人民日益反抗清政府的统治。太 平天国农民运动期间,全国许多地区的起义纷起响应,同治三年(1864 年),新疆各族人民也先后在库车、乌鲁木齐、伊犁等地举行起义,打击清王朝的 腐败统治。但起义的成果却被各族封建主和宗教上层人物所据有,新疆地区出现了五个封建割据政权:即以喀什噶尔(今喀什市)为中心的金相印、司 迪克政权;以乌鲁木齐为中心的妥得璘(妥明)政权;以库车为中心的黄和卓政权;以和阗为中心的玛福迪、哈比布拉汗政权;以伊犁为中心的迈孜木 杂特政权。这些割据政权的混战,给伺机入侵新疆的外国侵略者以可乘之机。同治三年十二月(1865 年 1 月),位于我国新疆西面的浩罕汗国利用金 相印、司迪克向其求援的机会,派阿古柏带领侵略军进入新疆,先后攻下天山南路的英吉沙尔(今英吉沙县)、喀什噶尔、叶尔羌(今莎车县),和阗(今和田县)等地。同治六年(1867 年)又攻占乌什、阿克苏和库车。阿古 柏在喀什噶尔悍然宣布建立“哲德沙尔汗国”(意即七城汗国),自立为汗,据有南疆。同治九年(1870 年),阿古柏势力又向天山北路扩展,在北疆打 败妥得璘政权,占取乌鲁木齐、玛纳斯等地。新疆几乎沦为异域,阿古柏野蛮势力浸染天山南北。阿古柏对新疆的入侵,加剧了正在觊觎新疆的俄、英两国的争夺。俄国 是攫得中国领土最多的国家。通过第二次鸦片战争,俄国趁火打劫,共割占了中国东北地区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 100 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和西北 地区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 44 万多平方公里的领土。继而俄国又把侵略目标对准南疆,试图把喀什噶尔置于沙俄的“保护之下”。①当俄国吞并了中亚地区 的浩罕、布哈拉和希瓦 3 个汗国后,便急不可待地策划“对东干区的两个主① 《清高宗实录》,卷五九九,页三三。① 《红档》1927 年,第 21 卷,转引自黄鸿钊:《沙俄在太平天国时期的侵略活动》,《南京大学学报》1979 年第 2 期,第 63 页。要中心——伊犁和乌鲁木齐实行军事占领。”②阿古柏先后对喀什噶尔和乌鲁 木齐的侵占,俄国不免有姗姗来迟之憾,便于同治十年五月十七日(1871 年7 月 4 日)出兵侵占伊犁,宣称“伊犁永归俄辖”③俄国还“欲带兵前往乌鲁 木齐”。④显然,俄国想把新疆据为己有。第二年,俄国向喀什噶尔派出使团,与阿古柏订立《喀什噶尔条约》,以承认阿古柏政权为交换条件,俄国得到 在南疆通商等权益。俄国的目的是把新疆从中国的版图中肢解出去,再一次蚕食中国的领土。英国作为发动两次鸦片战争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家,不仅在 中国的东南沿海攫得侵华权益,其势力不断向长江流域渗透,而且对中国的西北、西南边疆也是垂涎三尺。阿古柏侵入南疆后不久,英国侵略分子已频 繁到喀什噶尔表示对他的支持。阿古柏为得到英国的庇护,对英国使节说:“女王就和太阳一样,在她的温和的阳光里像我这样可怜的人才能够很好地 滋长繁荣”,声称从这里到伦敦任何人都可以自由来往”。①同治十三年(1874年)初,阿古柏与英使订立了《英国与喀什噶尔条约》。英国同样无视清政 府对新疆的领土主权,以承认所谓的“哲德沙尔汗国”为独立国而换取了在新疆的特权。阿古柏也“遣使”到英国,并从英国人手中得到武器弹药的资 助,阿古柏一心投入英国的怀抱,成为英国势力插足新疆的工具。这样,新疆问题的严重性不仅在于阿古柏的入侵,更为严重的是俄国、 英国正在实施着分割新疆的图谋!因此,收复新疆,对于反对外国的侵略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而且在清政府长期积弱的情况下,要把俄、英侵略势力 逐出新疆也并非易事,左宗棠勇于把收复新疆引为己任,正是他爱国与反侵略思想的集中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