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曰,慈溪蒋季庄,当宣和间,鄙王氏之学,不事科举,闭门穷经,不妄与人接。高抑崇闶居明州城中,率一岁四五访其庐。季庄闻其至,必倒屣出迎,相对小室,极意讲论,自昼竟夜,殆忘寝食。告去则送之数里,相得欢甚。或问抑崇曰:" 蒋君不多与人周旋,而独厚于公,公亦倦倦于彼,愿闻其故?" 抑崇曰:" 闶终岁读书,凡有疑而未判,与所缺而未知者,每积至数十,辄一扣之,无不迎刃而解。" 而蒋之所长,他人未必能知之。世之所谓知己其是乎? 其二曰,王茂刚,居明之林村,在岩壑深处,有弟不甚学问,使颛治生以糊口,而刻意读书,足迹未尝妄出,尤邃于《周易》。沈焕通判州事,尝访之。其见趣绝出于传注之外云。气象严重,窥其所得,盖进而未已也。 其三曰,顾主簿,不知何许人,南渡后寓于慈溪。廉介有常,安于贫贱,不蕲人之知。至于践履间,虽细事不苟也。平旦起,俟卖菜者过门,问菜把直几何,随所言酬之。他饮食布帛亦然。久之人皆信服,不忍欺。苟一日之用足,则玩心坟典,不事交游。里中有不安其分、武断强忮者,相与讥之,曰:" 汝岂顾主簿耶?" 其四曰,周日章,信州永丰人。操行介洁,为邑人所敬。开门授徒,仅有以自给,非其义一毫不取。家至贫,常终日绝食,邻里或以薄少致馈。时时不继,宁与妻子忍饿,卒不以求人。隆寒披纸裘,客有就访,亦欣然延纳。 望其容貌,听其论议,莫不耸然。县尉谢生遗以袭衣,曰:" 先生未尝有求,吾自欲致其勤勤耳,受之无伤也。" 日章笑答曰:" 一衣与万钟等耳,倘无名受之,是不辨礼义也。" 卒辞之。汪圣锡亦知其贤,以为近于古之所谓独行者。 是四君子,真可书史策云。 张籍陈无己诗 张籍在他镇幕府,郓帅李师古又以书币辟之,籍却而不纳,而作《节妇吟》一章寄之,曰:"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何不相逢未嫁时?" 陈无己为颖州教授,东坡领郡,而陈赋《妾薄命》篇,言为曾南丰作,其首章云:" 主家十二楼,一身当三千。古来妾薄命,事主不尽年。起舞为主寿,相送南阳阡。忍著主衣裳,为人作春妍?有声当彻大,有泪当彻泉。死者恐无知,妾身长自怜。" 全用籍意。或谓无己轻坡公,是不然。前此无己官于彭城,坡公由翰林出守杭,无己越境见之于宋都,坐是免归,故其诗云:" 一代不数人,百年能几见?昔为马首衔,今为禁门键。一雨五月凉,中宵大江满。风帆目力短,江空岁年晚。" 其尊敬之尽矣。薄命拟况,盖不忍师死而遂倍之,忠厚之至也! 杜诗误字 李适之在明皇朝为左相,为李林甫所挤去位,作诗曰:" 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 故杜子美《饮中八仙歌》云:"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正咏适之也。而今所行本误以"避贤" 为" 世贤" ,绝无意义,兼" 世" 字是太宗讳,岂敢用哉? 《秦州雨晴》诗云:" 大永秋云薄,从西万里风。" 谓秋天辽永,风从万里而来,可谓广大。而集中作" 天水" ,此乃秦州郡名,若用之入此篇,其致思浅矣。《和李表丈早春作》云:" 力疾坐清晓,来诗悲早春。" 正答其意,而集中作" 来时" ,殊失所谓和篇本旨。 东坡诗用老字 东坡赋诗,用人姓名,多以老字足成句。如《寿州龙潭》云" 观鱼并记者庄周" ,《病不赴会》云" 空对亲春老孟光" ,《看潮》云" 犹似浮江老阿童" ,《赠黄山人》云" 说禅长笑老浮屠" ,《元长老衲裙》云" 乞与佯狂老万回" 《东轩》云" 挂冠知有老萧郎" ,《侍立迩英》云" 定似香山老居士" ,《赠李道士》云" 知是香山老居士" ,《蒜山亭》云" 奇逸多闻老敬通" ,《汶公东堂》云" 一帖空存老遂良" ,《次韵韶守》云" 华发萧萧老遂良" ,《游罗浮》云"还须略报老同叔" ,《赠辩才》云" 中有老法师" ,《寄子由》云" 青山老从事" ,《赠眼医》云" 忘言老尊宿" ," 妙高台中老比丘" ,《谢惠酒》云" 青州老从事" ,《谢饷鱼》云" 谁似老方朔" ,《赠吴子野扇》云" 得之老月师" ,《次韵李端叔》云" 此是老牛戬".是皆以为助语,非真谓其老也,大抵七言则于第五字用之,五言则于第三字用之。若其他错出,如" 再说走老瞒" ," 故人余老庞" ," 老濞宫妆传父祖" ," 便腹从人笑老韶" ," 老可能为竹写真" ,"不知老奘几时归" 之类,皆随语势而然。白乐天云" 每被老元偷格律" ,盖亦有自来矣。 杜诗命意 杜公诗命意用事,旨趣深远,若随口一读,往往不能晓解,姑纪一二篇以示好事者。如:" 能画毛延寿,投壶郭舍人。每蒙天一笑,复似物皆春。 政化平如水,皇恩断若神。时时用抵戏,亦未杂风尘。" 第三联意味颇与前语不相联贯,读者或以为疑。按杜之旨,本谓技艺倡优,不应蒙人主顾眄赏接,然使政化如水,皇恩若神,为治大要既无可损,则时时用此辈,亦亡害也。又如:" 乱后碧井废,时清瑶殿深。铜瓶未失水,百丈有哀音。侧想美人意,应悲寒瓷沉。蛟龙半缺落,犹得折黄金。" 此篇盖见故宫井内汲者得铜瓶而作,然首句便说废井,则下文翻覆铺叙为难,而曲折宛转如是,他人毕一生模写不能到也。又一篇云:" 斗鸡初赐锦,舞马既登床。帘下宫人出,楼前御柳长。仙游终一閟,女乐久无香。寂寞骊山道,清秋草木黄。" 先忠宣公在北方,得唐人画《骊山宫殿图》一轴,华清宫居山颠,殿外垂帘,宫人无数,穴帘隙而窥,一时伶官戏剧,品类杂沓,皆列于下。杜一诗真所谓亲见之也。 择福莫若重 《国语》载范文子曰:" 择福莫若重,择祸莫若轻。" 且士君子乐天知命,全身远害,避祸就福,安有迨于祸至择而处之之理哉?韦昭注云:" 有两福择取其重,有两祸择取其轻。" 盖以不幸而与祸会,势不容但已,则权其轻重,顺受其一焉。《庄子?养生主篇》云:" 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 夫孳孳为善,君子之所固然,何至于纵意为恶,而特以不丽于刑为得计哉? 是又有说矣,其所谓恶者,盖与善相对之辞,虽于德为愆义,非若小人以身试祸自速百殃之比也。故下文云:" 可以全生,可以保身,可以尽年。" 其旨昭矣。 用人文字之失 士人为文,或采已用语言,当深究其旨意,苟失之不考,则必诒论议。 绍兴七年,赵忠简公重修《哲录》,书成,转特进,制词云:" 惟宣仁之诬谤未明,致哲庙之忧勤不显。" 此盖用范忠宣遗表中语,两句但易两字,而甚不然,范之辞云:" 致保佑之忧勤不显。" 专指母后以言,正得其实。今以保佑为哲庙,则了非本意矣。绍兴十九年,予为福州教授,为府作《谢历日表》,颂德一联云:" 神祗祖考,既安乐于太平,岁月日时,又明章于庶证。" 至乾道中,有外郡亦上表谢历,蒙其采取用之,读者以为骈丽精切,予笑谓之曰:" 此大有利害,今光尧在德寿,所谓' 考' 者何哉?" 坐客皆缩颈,信乎不可不审也。 李卫公辋川图跋 《辋川图》一轴,李赵公题其未云:" 蓝田县鹿苑寺主僧子良蛰于予,且曰:' 鹿苑即王右丞辋川之第也。右丞笃志奉佛,妻死不再娶,洁居逾三十载。母夫人卒,表宅为寺。今冢墓在寺之西南隅,其图实右丞之亲笔。' 予阅玩珍重,永为家藏。" 弘宪题其前一行云:" 元和四年八月十三日弘宪题。" 弘宪者,吉甫字也。其后卫公又跋云:" 乘闲阅箧书中,得先公相国所收工右丞画《辋川图》,实家世之宝也。先公凡更三十六镇,故所藏书画多用方镇印记。太和二年戊申正月四日,浙江西道观察等使、检校礼部尚书兼润州刺史李德裕恭题。" 又一行云:" 开成二年秋七月望日,文饶记。" 前后五印:曰淮南节度使印、浙江西道观察处置等使之印、剑南西川节度使印、山南西道节度使印、郑滑节度使印,并赞皇二字。又内合同印,建业文房之印,集贤院藏书印,此三者南唐李氏所用,故后一行曰:" 开元二年十一月三日。" 虽今所传为临本,然正自超妙。但卫公所志,殊为可疑。《唐书?李吉甫传》云:" 德宗以来,姑息藩镇,有终身不易地者。吉甫为相岁余,凡易三十六镇。" 吉甫平生只为淮南节度耳,今乃言身更三十六镇,诚大不然。所用印记,如浙西、西川、山西、郑滑,皆卫公所历也;且书其父手泽,不言第几子,而有李字;又自标其字,皆非是,盖好事者妄为之。白乐天诗所说清源寺,即辋川云。洪庆善作《丹阳洪氏家谱序》云:" 丹阳之洪本姓弘,避唐讳改。有弘宪者,元和四年跋《辋川图》。" 亦大错也。 白公夜闻歌者 白乐天《琵琶行》,盖在浔阳江上为商人妇所作。而商乃买茶于浮梁,妇对客奏曲,乐天移船,夜登其舟与饮,了无所忌,岂非以其长安故倡女,不以为嫌邪?集中又有一篇题云《夜闻歌》者,时自京城谪浔阳,宿于鄂州,又在《琵琶》之前。其词曰:" 夜泊鹦鹉洲,秋江月澄澈。邻船有歌者,发调堪愁绝!歌罢继以泣,泣声通复咽。寻声见其人,有妇颜如雪。独倚帆樯立,娉婷十七八。夜泪似真珠,双双堕明月。借问谁家妇,歌泣何凄切?一问一沾襟,低眉终不说。" 陈鸿《长恨传序》云:" 乐天深于诗,多于情者也,故所遇必寄之吟咏,非有意于渔色。" 然鄂州所见,亦一女子独处,夫不在焉,瓜田李下之疑,唐人不讥也。今诗人罕谈此章,聊复表出。 谢胐志节 荀或佐魏武帝,刘穆之佐宋高祖,高德政佐齐文宣,高颎佐隋文帝,刘文静佐唐高祖,终之篡汉、晋、魏、周及取隋,其功不细矣。或以不言伏后事与劝止九锡,饮酖而死。穆之居守丹阳,宋祖北伐,而九锡之旨从北来,愧惧而卒。德政以精神凌逼,为杨愔所谮,颎以为相畜妾,为独孤后所谮,文静以妾弟告变,为裴寂所谮,皆不免于诛。萧道成谋篡宋,欲引谢胐参赞大业,屏人与之语,胐无言。道成必欲引参佐命,以为左长史,从容间道石苞事讽之,胐讫不顺指。及受宋禅,方为侍中,不肯解玺绶,引枕而卧,步出府门,道成之子赜欲杀之,道成畏得罪于公议,曰:" 杀之适成其名,正当容之度外耳!" 遂废于家。海陵王之世复为侍中,宣城王鸾谋继大统,多引朝廷名士,胐心不愿,乃求出为吴兴太守。其弟瀹为吏部尚书,胐致酒与之,曰:" 可力饮此,无预人事!" 其心盖恶鸾而未如之何也?胐之志节行义,凛凛如此,司马温公犹以为讥,斯亦可恕也已!《二笔》于士匄、韩厥下略及之,故复详论于此。 琵琶亭诗 江州琵琶亭,下临江津,国朝以来,往来者多题咏,其工者辄为人所传。 淳熙己亥岁,蜀士郭明复以中元日至亭,赋《古风》一章,其前云:" 白乐天流落浦湓,作《琵琶行》,其放怀适意,视忧患死生祸福得丧为何物,非深于道者能之乎?贾傅谪长沙,抑郁致死;陆相窜南宾,屏绝人事,至从狗窦中度食饮。两公犹有累乎世,未能如乐天逍遥自得也。予过九江,维舟琵琶亭下,为赋此章。""香山居士头欲白,秋风吹作湓城客。眼看世事等虚空,云梦胸中无一物。举觞独醉天为家,诗成万象遭梳爬。不管时人皆欲杀,夜深江上听琵琶。贾胡老妇儿女语,泪湿青衫如著雨。此公岂作少狂梦?与世浮沉聊尔汝。我来后公三百年,浔阳至今无管弦。公诗有" 浔阳地僻无音乐" 之句。长安不见遗音寂,依旧匡庐翠扫天。" 郭君,成都人,隆兴癸未登科,仕不甚达。但贾谊自长沙召还,后为梁王傅乃卒,前所云少误矣。吾州余干县东干越亭有琵琶洲在下,唐刘长卿、张祜辈,皆留题。绍兴中,王洋元勃一绝句云:" 塞外烽烟能记否,天涯沦落自心知。眼中风物参差是,只欠江州司马诗。" 真佳句也! 减损入官人 唐开元十七年,国子祭酒杨玚上言:" 省司奏限天下明经、进士及第,每年不过百人,窃见流外出身,每岁二千余人,而明经、进士,不能居其什一,则是服勤道业之士,不如胥吏之得仕也。若以出身人太多,则应诸色裁损,不应独抑明经、进士。" 当时以其言为然。淳熙九年,大减任子员数,是时,吏部四选开具以三年为率,文班进士大约三四百人,任子文武亦如之。 而恩倖流外,盖过二千之数,甚与开元类也。 韩苏文章譬喻 韩、苏两公为文章,用譬喻处,重复联贯,至有七八转者。韩公《送石洪序》云:" 论人高下,事后当成败,若河决下流东注,若驷马驾轻车就熟路,而王良、造父为之先后也,若烛照数计而龟卜也。" 《盛山诗序》云:" 儒者之于患难,其拒而不受于怀也,若筑河堤以障屋溜(liù);其容而消之也,若水之于海,冰之于夏日;其玩而忘之以文辞也,若奏金石以破蟋蟀之鸣、虫飞之声。"苏公《百步洪》诗云" 长洪斗落生跳波,轻舟南下如投梭。 水师绝叫凫雁起,乱石一线争磋磨。有如兔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断弦离柱箭脱手,飞电过隙珠翻荷" 之类,是也。 唐昭宗赠谏臣宫 唐僖宗幸蜀,政事悉出内侍田令孜之手。左拾遗孟昭图、右补阙常濬上疏论事,昭图坐贬,令孜遣人沉之于蟆颐津,赐濬死。《资治通鉴》记其事,予读《昭宗实录》,即位之初,赠昭图起居郎,濬礼部员外郎,以其直谏被戮,故褒之。方时艰危,救亡不暇,而初政及此,《通鉴》失书之,亦可惜也!卷第七(十四则) 执政辞转官 真宗天禧元年,合祭天地,礼毕,推恩百僚,宰相以下迁官一等。时参知政事三人,陈彭年自刑部侍郎迁兵部,王曾自左谏议大夫迁给事中,张知白自给事中迁工部侍郎。而知白独恳辞数四,上敷谕,终不能夺。王曾闻之,亦乞寝恩命。上曰:" 知白无他意,但以卿为谏议大夫,班在上,己为给事中,在下,所以固辞,欲品秩有序尔。" 于是从知白所请,而优加名数,进阶金紫光禄大夫,并赐功臣爵邑。元祐三年四月,宰执七人,自文彦博仍前太师外,右仆射吕公著除司空、同平章军国事,中书侍郎吕大防除左仆射,同知枢密院范纯仁除右仆射,尚书左丞刘挚除中书侍郎,右丞王存除左丞,唯知枢密院安煮不迁,乃自正议大夫特转右光禄。焘上章辞,令学士院降诏不允。学士苏轼以为:" 朝廷岂以执政六人,五人进用,故加迁秩以慰其心? 既无授受之名,仅似姑息之政,欲奉命草诏,不知所以为词,伏望从其所请。" 御宝批:" 可且用一意度作不许诏书进入。" 焘竟辞,始免。绍兴三十一年,陈康伯自右相拜左相,朱倬自参政拜右相,时叶义问知枢密院,元居倬上,不得迁,朝论谓宜进为使。学士何溥面受草制之旨,曾以为言,高宗不许。 绍熙五年七月,主上登极,拜知枢密院赵妆愚为右相,参政陈骙除知院,同知院事余端礼除参政,而左丞相留正以少保进少傅,乃系特迁,且非覃恩,正固辞,乃止。 宗室补宫 寿皇圣帝登极赦恩,凡宗子不以服属远近,人数多少,其曾获文解两次者,并直赴殿试;略通文墨者,所在州量试,即补承信郎。由是入仕者过千人以上。淳熙十六年二月、绍熙五年七月,二赦皆然,故皇族得官不可以数计。偶阅《唐昭宗实录》载一事云:" 宗正少卿李克助奏:' 准去年十一月赦书,皇三等以上亲无官者,每父下放一人出身;皇五等以上亲未有出身陪位者,与出身。寺司起请承前旧例,九庙子孙陪位者,每父下放一人出身,共放三百八十人。其诸房宗室等,各赴陪位纳到文状,共一千二十六人。除元不赴陪位,及不纳到状,及违寺司条疏,不取宗室充系落下外,系三百八十人,合放出身。' 敕准赦书处分。" 予按昭宗以文德元年即位,次年十一月南郊礼毕肆赦,其文略云:" 皇三等以上亲,委中书门下各择有才行者量与改官,无官者,每父下放一人出身;皇五等以上亲未有出身陪位者,与出身。" 然则亦有三等五等亲、陪位与不陪位之差别也。 孙宣公谏封禅等 景德、祥符之间,北戎结好,宇内乂宁,一时邪谀之臣,唱为瑞应祺祥,以罔明主,王钦若、陈彭年辈实主张之。天书既降,于是东封、西祀、太清之行,以次丕讲,满朝耆老方正之士,鲜有肯启昌言以遏其奸焰,虽寇莱公亦为之。而孙宣公奭(sh@)独上疏争救,于再于三,《真录》出于钦若提纲,故不能尽载,以故后人罕称之。予略摘其大概纪于此。 一章论西祀,曰:" 汾阴后土,事不经见。汉都雍,去汾阴至近;河东者,唐王业所起之地,且又都雍,故武帝、明皇行之。今陛下经重关,越险阻,远离京师根本之固,其为不可甚矣。古者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今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饥馑居多,乃欲劳民事神,神其享之乎! 明皇嬖宠害政,奸佞当涂,以至身播国屯。今议者引开元故事以为盛烈,臣窃不取。今之奸臣,以先帝诏停封禅,故赞陛下,以为继承先志。且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继迁,则未尝献一谋,画一策以佐陛下。而乃卑辞重市,求和于契丹,蹩国縻爵,姑息于保吉。谓主辱臣死为空言,以诬下罔上为己任,撰造祥瑞,假托鬼神,才毕东封,便议西幸。以祖宗艰难之业,为佞邪侥倖之资,巨所以长叹而痛哭也!" 二章论争言符瑞,曰" 今野雕山鹿,并形奏简,秋旱冬雷,率皆称贺。 将以欺上天,则上天不可欺;将以愚下民,则下民不可愚;将以惑后世,则后世必不信。腹非窃笑,有识尽然。" 三章论将幸毫州,曰:" 国家近日多效唐明皇所为。且明皇非令德之君,观其祸败,足为深戒,而陛下反希慕之!近臣知而不谏,得非好佞乎?明皇奔至马嵬,杨国忠既诛,乃谕军士曰:' 朕识理不明,寄任失所,近亦觉寤。' 然则已晚矣,陛下宜早觉寤,斥远邪佞,不袭危乱之迹,社稷之福也!" 四章论朱能天书,曰:" 奸俭小人,妄言符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归秘殿以奉安。百僚黎庶,痛心疾首,反唇腹非,不敢直言。臣不避死亡之诛,听之罪之,惟在圣断。昔汉文成、五利,妄言不雠,汉武诛之。 先帝时,侯莫陈利用方术奸发,诛于郑州。唐明皇得灵符宝券,皆王鉷、田同秀等所为,不能显戮,今日见老君于阁上,明日见老君于山中,大臣尸禄以将迎,端士畏威而缄默。及禄山兆乱,辅国劫迁,大命既倾,前功并弃。 今朱能所为是已。愿远思汉武之雄材,近法先帝之英断,中鉴明皇之召祸,庶几灾害不生,祸乱不作。" 奭之论谏,虽魏郑公、陆宣公不能过也。 赦恩为害 赦过宥罪,自古不废,然行之太频,则惠奸长恶,引小人于大谴之域,其为害固不胜言矣。唐庄宗同光二年大赦,前云:" 罪无轻重,常赦所不原者,咸赦除之。" 而又曰:" 十恶五逆、屠牛、铸钱、故杀人、合造毒药、持仗行劫、官典犯赃,不在此限。" 此制正得其中。当乱离之朝,乃能如是,亦可取也,而今时或不然。 代宗崇尚释氏 唐代宗好祠祀,未甚重佛。元载、王缙、杜鸿渐为相,三人皆好佛。上尝问以" 佛言报应,果为有无".载等奏:" 国家运祚灵长,非宿植福业,何以致之?福业已定,虽时有小灾,终不能为害,所以安、史有子祸,仆固病死,回纥、吐蕃不战而退,此皆非人力所及。" 上由是深信之,常于禁中饭僧,有寇至则令僧讲《仁王经》以禳之,寇去则厚加赏赐。胡僧不空,官至卿、监,爵为国公,出入禁闼,势移权贵,此唐史所载也。予家有严郢撰《三藏和尚碑》,徐季海书,乃不空也,云:" 西域人,氏族不闻于中夏,玄、肃、代三朝皆为国师。代宗初以特进、大鸿胪褒表之。及示疾,又就卧内加开府仪同三司、肃国公。既亡,废朝三日,赠司空。" 其恩礼之宠如此。 同时又有僧大济,为帝常修功德,至殿中监。赠其父惠恭兖州刺史,官为营办葬事,有敕葬碑,今存。时兵革未尽息,元勋宿将,赏功赋职,不过以此处之,顾施之一僧,缪滥甚矣! 光武苻坚 汉光武建武三十年,群臣请封禅泰山。诏曰:" 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吾谁欺,欺天乎?若郡县远遣吏上寿,盛称虚美,必髠,令屯田。" 于是群臣不敢复言,其英断如此。然财二年间,乃因读《河图会昌符》,诏索《河雒》谶(chén )文言九世当封禅者,遂为东封之举,可谓自相矛盾矣。 苻坚禁图谶之学,尚书郎王佩读谶,坚杀之,学谶者遂绝。及季年,为慕容氏所困,于长安自读谶书,云:" 帝出五将久长得。" 乃出奔五将山,甫至而为姚苌所执。始禁人为谶学,终乃以此丧身亡国。" 久长得" 之兆,岂非言久当为姚苌所得乎?又姚与遥同,亦久也。光武与坚非可同日语,特其事偶可议云。 周武帝宣帝 周武帝平齐,中原尽入舆地,陈国不足平也,而雅志节俭,至是愈笃。 后宫唯置妃二人,世妇三人,御妻三人,则其下保林、良使辈,度不过数十耳。一传而至宣帝,奢淫酣纵,自比于天,广搜美女,以实后官,仪同以上女不许辄嫁,遂同时立五皇后。父子之贤否不同,一至于此! 唐观察使 唐世于诸道置按察使,后改为采访处置使,治于所部之大郡。既又改为观察,其有戎旅之地,即置节度使。分天下为四十余道,大者十余州,小者二、三州,但令访察善恶,举其大纲。然兵甲、财赋、民俗之事,无所不领,谓之都府,权势不胜其重,能生杀人,或专私其所领州,而虐视支郡。元结为道州刺史,作《春陵行》,以为" 诸使诛求符牒二百余通" ,又作《贼退示官吏》一篇,以为"忍苦裒敛".阳城守道州,赋税不时,观察使数诮责,又遣判官督赋,城自囚于狱。判官去,复遣官来按举。韩愈《送许郢州序》云:" 为刺史者常私于其民,不以实应乎府,为观察使者常急于其赋,不以情信乎州,财已竭而敛不休,人已穷而赋愈急。" 韩皋为浙西观察使,封杖决安吉令孙澥至死。一时所行大抵类此,然每道不过一使临之耳。今之州郡控制按刺者,率五六人,而台省不预,毁誉善否,随其意好,又非唐日一观察使比也。 冗滥除官 自汉以来,官曹冗滥之极者,如更始" 灶下养,中郎将,烂羊头,关内侯" ,晋赵王伦" 貂不足,狗尾续" ,北史周世" 员外常侍,道上比肩" ,唐武后" 补阙连车,拾遗平斗" 之谚,皆显显著见者。中叶以后,尤为泛滥,张巡在雍丘,才领一县千兵,而大将六人,官皆开府特进,然则大将军告身博一醉,诚有之矣。德宗避难于奉天,浑瑊之童奴曰黄芩,力战,即封渤海郡王。至于僖、昭之世,遂有" 捉船郭使君" 、" 看马李仆射".周行逢据湖湘,境内有" 漫天司空、遍地太保" 之讥。李茂贞在凤翔,内外持管龠者,亦呼为司空、太保。韦庄《浣花集》有《赠仆者杨金》诗云:" 半年勤苦葺荒居,不独单寒腹亦虚。努力且为田舍客,他年为尔觅金鱼。" 是时,人奴腰金曳紫者,盖不难致也。 节度使称太尉 唐节度使带检校官,其初只左右散骑常侍,如李愬在唐邓时所称者也,后乃转尚书及仆射、司空、司徒,能至此者盖少。僖、昭以降,藩镇盛强,武夫得志,才建节■,其资级已高,于是复升太保、太傅、太尉,其上惟有太师,故将帅悉称太尉。元丰定官制,尚如旧贯。崇宁中,改三公为少师、少傅、少保,而以太尉为武阶之冠,以是凡管军者,犹悉称之。绍兴间,叶梦得自观文殿学士,张澄自端明殿学士,皆拜节度。叶尝任执政,以暮年拥旄,为儒者之荣,自称叶太尉。张微时用邓询武给使恩出身,羞为武职,但称尚书如故,其相反如此。 五代滥们 五代之际,时君以杀为嬉,视人命如草芥,唐明宗颇有仁心,独能斟酌援救。天成三年,京师巡检军使浑公儿口奏:有百姓二人,以竹竿习战斗之事。帝即传宣令付石敬瑭处置,敬瑭杀之。次日枢密使安重诲敷奏,方知悉是幼童为戏。下诏自咎,以为失刑,减常膳十日,以谢幽冤;罚敬瑭一月俸;浑公儿削官、杖脊、配流登州;小儿骨肉,赐绢五十匹,粟麦各百硕,便令如法埋葬。仍戒诸道州府,凡有极刑,并须仔细裁遣。此事见《旧五代史》,《新书》去之。 太一推算 熙宁六年,司天中官正周琮言:" 据《太一经》推算,熙宁七年甲寅岁,太一阳九、百六之数,至是年复元之初,故经言太岁有阳九之灾,太一有百六之厄,皆在入元之终或复元之初。阳九、百六当癸丑、甲寅之岁,为灾厄之会,而得五福太一移入中都,可以消灾为祥。窃详五福太一自雍熙甲申岁入东南巽宫,故修东太一宫于苏村;天圣己已岁入西南坤位,故修西太一宫于八角镇。望稽详故事,崇建宫宇。" 诏度地于集禧观之东,于是为中太一宫。时王安石擅国,尽变乱祖宗法度,为宗社之祸,盖自此始,虽太一照临,亦不能救也。绍熙四年癸丑、五年甲寅,朝廷之间殊为多事,寿皇圣帝厌代,泰安以久疾退处,人情业业,皆有忧葵恤纬之虑。时无星官历翁考步推赜,庸讵知非入元、复元之际乎? 赵丞相除拜 绍熙五年七月十六日宣麻制,以太中大夫、知枢密院事赵汝愚为特进、右丞相,议者或谓国朝无宗室宰相,且转官九级非故事。赵上章力辞,不肯入都堂莅职。越六日,诏改除枢密使,依宰臣超三官。又二日,制除正议大夫、枢密使。迈考按故实,宣和二年,王黼自通议大夫、中书侍郎拜特进、少宰,凡迁八官,黼受之。靖康元年,吴敏自中大夫、知枢密院,拜银青光禄大夫、少宰,亦迁八官,敏辞之,但以通议就职。秦桧当国,以其子熺为中大夫、知枢密院,已而除观文殿学士,恩数如右仆射,遂暗转通奉大夫,逾年,加大学士,径超七秩为特进,熺处之不疑。舍此三人外,盖未之有。 若自宰相改枢密使,唯夏竦一人。是时以陈执中为昭文相,竦为集贤相,御史言:" 竦向在陕西,与执中议论不协,不可同寅政地。" 于是贴麻改命,而初制不出。今汝愚先报相麻,后报枢制,乃是经日已久,因固辞以然。又按国史,明道二年,宰臣张士逊、枢密使杨崇勋同日罢,士逊以左仆射判河南府,崇勋以节度使、平章事判许州,明日入谢,崇勋班居上。仁宗问之,士逊奏曰:" 崇勋系使相,臣官只仆射,当在下。" 即再锁院,以士逊为使相。是时,学士盛度当制,犹用士逊作相衔,论者非之,谓应用仆射、河南为前衔也。乾道二年,叶颙(y ¥ng)以前参知政事召还,为知枢密院,未受告而拜左相,迈当制,以新除知枢密院结衔。今汝愚拜相宣麻,已阅八日,故称新除特进、右丞相。二者皆是也。 唐昭宗恤录儒士 唐昭宗光化三年十二月,左补阙韦庆奏:" 词人才子,时有遗贤,不沾一命于圣明,没作千年之恨骨。据臣所知,则有李贺、皇甫松、李群玉、陆龟蒙、赵光远、温庭筠、刘德仁、陆逵、傅锡、平曾、贾岛、刘稚珪、罗邺、方干,俱无显遇,皆有奇才,丽句清词,遍在词人之口,衔冤抱恨,竟为冥路之尘。伏望追赐进士及第,各赠补阙、拾遗。见存唯罗隐一人,亦乞特赐科名,录升三署。"敕奖庄而令中书门下详酌处分。次年天复元年赦文,又令中书门下选择新及第进士中,有久在名场,才沾科级,年齿已高者,不拘常例,各授一官。于是礼部侍郎杜德祥奏:拣到新及第进士陈光问年六十九,曹松年五十四,王希羽年七十三,刘象年七十,柯崇年六十四,郑希颜年五十九。诏光问、松、希羽可秘书省正字;象、崇、希颜可太子校书。按登科记,是年进士二十六人,光问第四,松第八,希羽第十二,崇、象、希颜居末级。昭宗当斯时离乱极矣,尚能眷眷于寒儒,其可书也。《摭言》云:" 上新平内难,闻放新进士,喜甚,特敕授官,制词曰:' 念尔登科之际,当予反正之年,宜降异恩,各膺宠命。' 时谓此举为五老榜。"卷第八(五则) 徽宗荐严疏文 徽宗以绍兴乙卯岁升遐。时忠宣公奉使未反命,滞留冷山,遣使臣沈珍往燕山,建道场于开泰寺,作功德疏曰:" 千岁厌世,莫遂乘云之仙,四海遏音,同深丧考之戚。况故宫为禾黍,改馆徒馈于秦牢,新庙游衣冠,招魂漫歌于楚些。虽置河东之赋,莫止江南之哀,遗民失望而痛心,孤臣久絷惟欧血。伏愿盛德之祀,传百世以弥昌,在天之灵,继三后而不朽。" 北人读之亦堕泪,争相传诵。其后梓宫南还,公已徙燕,率故臣之不忘国恩者,出迎于城北,搏膺大恸,虏俗最重忠义,不以为罪也。 忠宣公谢表 建炎三年,先忠宣公衔命使北方,以淮甸贼蜂起,除兼淮南、京东等路抚谕使,俾李成以兵护至南京。公遣书抵成,成方与耿坚围楚州,答书曰:" 汴涸,虹有红巾,非五千骑不可往。军食绝,不克唯命。" 公阴遣客说坚,坚强成敛兵。公行未至泗,谍云:" 有迎骑甲而来。" 副使龚é。u24814X之,送兵亦不旨前,遂返旆。即上疏言:" 李成以馈饷稽缓,有引众纳命建康之语。 今靳赛、薛庆方横,万一三叛连衡,何以待之?方含垢养晦之时,宜选辩士谕意,优加抚纳。" 疏奏,高宗即遣使抚谕成,给米五万斛。初,公戒所遣持奏吏,须疏从中出,乃诣政事堂白副封。时方禁直达,忤宰辅意,以托事滞留为罪,特贬两秩,而许出滁阳路。绍兴十三年使回,始复元官。时已出知饶州,命予作谢表,直叙其故,曰:" 论事见从,犹获稽留之戾。出疆滋久。屡沾旷荡之恩。始拜明纶,得仍旧秩。伏念臣顷爵乏使,不敢辞难。值三盗之连衡,阻两淮而荐食,深虞猖獗之患,或起呼吸之间,辄露便宜,冀加勤恤。虽玺书赐报,乐闻充国之建言,而吏议不容,见谓陈汤之生事。亏除官簿,绵历岁时,敢自意于来归,遂悉还于所夺。兹盖忘人之过,与天同功。念臣昔丽于微文,蔽罪本无于他意,故从数赦,俾获自新。" 书印既毕,父兄复共议,秦桧方擅国,见此表语言,未必不怒,乃别草一通引咎曰:" 使指稽留,宜速亏除之戾。圣恩深厚,卒从枚拭之科。仰服矜怜,唯知感戴。 伏念臣早繇乏使,遂俾行成,值巨寇之临冲,欲搏人而肆毒,仗节宜图于报称,引车何事于逡巡。徐偃出疆,既失受辞之体,申舟假道,初无必死之心。 虽蒙贬秩以小惩,尚许立功而自赎。徒行万里,无补一毫,敢妄冀于隆宽,乃悉还于旧贯。兹盖忘人之过,抚下以仁。阳为德而阴为刑,未尝私意,赏有功而赦有罪,皆本好生,坐使孤臣,尽湔宿负" 云云。前后奉使,无有不转官者。先公以朝散郎被命,不沾恩凡十五年,而归仅复所贬,而合磨勘,五官刑部,皆不引用,秦志也。遂终于此阶。 四六名对 四六骈俪,于文章家为至浅,然上自朝廷命令、诏册,下而缙绅之间笺书、祝疏,无所不用。则属辞比事,固宜警策精切,使人读之激卬,讽味不厌,乃为得体。姑摭前辈及近时缀缉工致者十数联,以诒同志。 王元之《拟李靖平突厥露布》,其叙颉利求降且复谋窜曰:" 穽中饿虎,暂为掉尾之求;=上饥鹰,终有背人之意。" 《蕲州谢上表》曰:" 宣室鬼神之问,敢望生还;茂陵封禅之书,已期身后。" 范文正公微时,尝冒姓朱,及后归本宗,作启曰:" 志在逃秦,入境遂称于张禄;名非霸越,乘舟偶效于陶朱。" 用范雎、范蠡,皆当家故事。 邓润甫行《贵妃制》曰:" 《关雎》之得淑女、无险诐私谒之心;《鸡鸣》之思贤妃,有警戒相成之道。" 绍圣中,《百僚请御正殿表》曰:" 皇矣上帝,必临下而观四方;大哉乾元,当统天而始万物。" 东坡《坤成节疏》曰:" 至哉坤元,德既超于载籍;养以天下,福宜冠于古今。" 《慰国哀表》曰:" 大哉孔子之仁,该然流涕;至矣显宗之孝,梦若平生。" 《谢赐带马表》曰:" 枯赢之质,匪伊垂之而带有余;敛退之心,非敢后也而马不进。" 王履道《大燕乐语》曰:" 五百里采,五百里卫,外包有截之区;八千岁春,八千岁秋,上祝无疆之寿。" 《除少宰余深制》曰:" 盖四方其训,以无竞维人;必三后协心,而同底于道。" 时并蔡京为三相也。《执政以边功转官词》曰:" 惟皇天付予,庶其在此;率宁人有指,敢弗于从。" 翟公巽行《外国王加恩制》曰:" 宗祀明堂,所以教诸侯之孝;大责四海,不敢遗小国之臣。" 知越州日,以擅发常平仓米救荒降官,谢表曰:" 敢效秦人,坐视越人之瘠;既安刘氏,理知晁氏之危。" 孙仲益试词科日,《代高丽国王谢赐燕乐表》曰:" 玉帛万国,干舞已格于七旬;箫韶九成,肉味遽忘于三月。" 又曰:" 荡荡乎无能名,虽莫见宫墙之美;欣欣然有喜色,咸豫闻管龠之音。" 自中书舍人知和州,既压境,见任者拒不纳,以启答郡僚曰:" 虽文书衔袖,大人不以为疑;然君命在门,将军为之不受。" 邻郡不发上供钱米,受旨推究,为平亭其事,邻守驰启来谢,答之曰:" 包茅不入,敢加问楚之师;辅车相依,自作全虞之计。" 汪彦章作《靖康册康王文》曰:"汉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兴;献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尚在。" 为中书舍人试潭州,进士何烈卷子内称臣及圣,问不举觉,坐罢职,谢表曰:" 谓子路使门人为臣,虽诚誖理;而徐邈云酒中有圣,初亦何心?" 又曰:" 书马者与尾而五,常负谴忧;网禽而去面之三,永衔生赐。" 宋齐愈坐于金虏立诸臣状中,辄书"张邦昌" 字,送御史台,责词曰:" 义重于生,虽匹夫不可夺志;士失其守,或一言几于丧邦。" 又曰:" 眭孟五行之说,岂所宜言?袁宏九锡之文,兹焉安忍?" 责张邦昌词曰:" 虽天夺其衷,坐愚至此;然君异于器,代匮可乎?" 知徽州,其乡郡也,谢启曰:" 城郭重来,疑千载去家之鹤;交游半在,或一时同队之鱼。" 何抡除秘书少监,未几,以口语出守邓,谢启曰:" 云外三山,风引舟而莫近;海滨八月,槎犯斗以空还。" 杨政除太尉,汤歧公草制曰:" 远览汉京,传杨氏者四世;近稽唐室,书系表者七人。" 谓杨震子秉、秉子赐、赐子彪,四世为太尉。李德裕辞太尉云:" 国朝重惜此官,二百年间才七人。" 其用事精确如此。 蒋子礼拜右相,王诇(xi^ng)贺启曰:" 早登黄阁,独见明公之妙年;今得旧儒,何忧左辖之虚位?" 皆用杜诗语" 扈圣登黄阁,明公独妙年" ," 左辖频虚位,今年得旧儒" ,亦可称。 吾家四六 乾道初年,张魏公以右相都督江淮。议者谓两淮保障不可恃,公亲往视之。会诏归朝,未至而免相。文惠公当制,其词曰:" 棘门如儿戏耳,庸谨秋防;衮衣以公归兮,庶闻辰告。" 所谓儿戏者,指边将也,而读者乃以为诋魏公。其尾句曰:" 《春秋》责备贤者,慨功业之惟艰;天子加礼大臣,固始终之不替。"所以怅惜之意至矣。《王大宝致仕词》曰:" 闵劳以事,圣王隆待下之仁;归絜其身,君子尽遗荣之美。" 大宝有遗泄之疾,或又谓有所讥,而实不然。罢相后;起帅浙东,谢表曰:" 上丞相之印,方事退藏;怀会稽之章,遽叨进用。" 《谢生日诗词启》曰:" 五十当贵,适买臣治越之年;八千为秋,辱庄子大椿之誉。" 时正五十岁也。 绍兴王戌词科《代枢密使谢赐玉带表》,文安公曰:" 有璞于此必使琢,恍惊制作之工;匪伊垂之则有余,允谓便蕃之赐。" 主司喜焉,擢为第一。 乙丑年,《代谢赐御书周易尚书表》,予曰:" 八卦之说谓之索,奉以周旋;百篇之义莫得闻,坦然明白。" 尾句曰:" 但惊奎璧之辉,从天而下;莫测龟龙之秘,行地无疆。" 亦忝此选。《代福州谢历日表》曰:" 神祗祖考,既安乐于太平;岁月日时,又明章于庶征。" 正用《诗凫鹥序》" 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祗祖考安乐之也" ,《洪范》庶征" 岁月日时无易,百谷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 ,皆上下联文,未尝辄增一字。《渊圣乾龙节疏》曰:" 应天而行,早得尊于《大有》,象日之动,偶蒙难于《明夷》。" 《易?大有》卦" 柔得尊位" 、" 应乎天而时行" ,《左传》叔孙豹筮遇《明夷》," 象日之动,故曰君子于行" ,彖辞云" 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 ,亦纯用本文。乾道丁亥《南郊赦文》曰:" 皇天后土,监于成命之诗;艺祖太宗,昭我思文之配。" 读者以为壮。后语曰:" 天地设位而圣人成能,既扑缊纷之况;雷雨作解而君子赦过,式流汪 之恩。" 此文先三日锁院所作,冬至日适有雷雪之异,殆成谶云。叶子昂参知政事,为谏议大夫林安宅所击罢去,林遂副枢密。已而置狱治其言,皆无实,林责居筠,叶召拜左揆。予草制曰:" 既从有北之投,亟下居东之召。有欲为王留者,孰明去就之忠? 无以我公归兮,大慰瞻仪之望。" 本意用" 公归" 之句,指邦人而言也,故云" 瞻仪".而御史单时疑之,谓人君而称臣为我公,彼盖不详味词理耳。 子昂坐冬雷罢相,予又当制,曰:" 调阴阳而遂万物,所嗟论道之非;因灾异而劾三公,实负应天之愧。" 盖因有讽谏也。《嗣濮王加恩制》曰:" 天神明而照知四方,既下临于精意;王孙子而本支百世,兹载锡于蕃厘。" 又曰:" 春秋享祀,独冠周家之宗盟;老成典刑,蔚为刘氏之祭酒。" 《士衍制》曰:" 克羞馈祀,事其先而万国欢心;肃倡和声,行于郊而百神受职。" 《赐宰臣辞免提举圣政书成转官诏》曰:" 为天子父尊之至,永惟传序之恩;问圣人德何以加,奠越重华之孝。" 《赐叶资政辞召命诏》曰:" 见 曰消,顾何伤于日月;得时则驾,宜亟会于风云。" 《赐史大观文以新蜀帅改越辞免诏》曰:" 王阳为孝子,敢烦益部之行;庄助留侍中,姑奉会稽之计。" 吴璘在兴元、修塞两县决坏渠为田,奖谕诏曰:" 刻石立作三犀牛,重见离堆之利;复陂谁云两黄鸽,讵烦鸿却之谣。" 用老杜《石犀行》云" 秦时蜀太守,刻石立作三犀牛" ,及翟方进坏鸿却肢,童谣云" 反乎覆,陂当复。 谁云者?两黄鹄" 等语也。刘共甫自潭帅除翰林学士,答诏曰:" 不见贾生,兹趣长沙之召;既还陆贽,宜膺内相之除。" 《批执政辞经修哲宗宝训转官》曰:" 念叠矩重规,当贤圣之君七作;而立经陈纪,在谟训之文百篇。" 哲庙正为第七主,而《宝训》百卷也。《答蒋丞相辞免》曰:" 永惟万事之统,知非艰而行惟艰;有不二心之臣,帅以正则罔不正。" 礼部为宰臣以显仁皇后小祥请吉服,奏曰:" 练而慨然,礼应顺变,期可已矣,惧或过中。" 又曰:" 汉中天二百而兴,益隆大业;舜至孝五十而慕,独耀前徽。" 时高宗圣寿五十四也。《辛已亲征诏》曰:" 惟天惟祖宗,方共扶于基绪;有民有社稷,敢自佚于宴安。" 又曰:" 岁星临于吴分,定成肥水之勋;斗士倍于晋师,可决韩原之胜。" 是时,岁星在楚,故云。檄书曰:" 为刘氏左袒,饱闻思汉之忠;徯汤后东征,必慰戴商之望。" 又曰:" 侯王宁有种乎?人皆可致;富贵是所欲也,对不再来。" 《紫宸大宴致语》曰:" 庙谟先定,百官修辅而厥后惟明;黼坐端临,五帝神圣而其臣莫及。" 《修圣政转官词》曰:" 念五马浮江之后,光启中兴;述六龙御天以来,式时猷训。" 又曰:" 荐于天而天是受,永言覆焘之恩;问诸朝而朝不知,讵测形容之妙。" 《汪观文复官词》曰:" 作雷雨之解而宥罪,在法当原;如日月之食而及更,于明何损?" 《步帅陈敏制》曰:" 亚夫持重,小棘门、霸上之将军;不识将屯,冠长乐、未央之卫尉。" 《吴挺兴州制》曰:" 能得士心,吴起固西河之守;差强人意,广平开东汉之兴。" 《起复知金州制》曰:" 惟天不吊,坏万里之长城;有子而贤,作三军之元帅。" 《萧鹧巴词》曰:" 随会在秦,晋国起六卿之惧;日碑仕汉,秺侯传七叶之芳。" 《姚仲复官制》曰:" 李广数奇,应恨封侯之相;孟明一眚,终酬拜赐之师。" 《追封皇第四子邵王词》曰:" 举汉武三王之策,方茂徽章;念周文十子之宗,独留遗恨。" 时已封建三王也。《赵忠简谥制》曰:" 见夷吾于江左,共知晋室之何忧;还德裕于崖州,岂待令狐之复梦?" 《王彦赠官词》曰:" 申带砺以丹书之誓,方休甲第之功臣;挂衣冠于神虎之门,竟失戊营之校尉。" 《向起赠官词》曰:" 驰至金城郡,方思充国之忠;生入玉门关,竟负班超之望。" 《李师颜赠官制》曰:" 青天上蜀道,久严分阃之权;黑水惟梁州,怆失安边之杰。" 《襄帅王宣赠官词》曰:" 黄河如带,莫申刘氏之盟;汉水为池,空堕羊公之泪。" 王渝以太常少卿朔祭太庙,忘设象尊、牺尊,降官词曰:" 牺象不设,已废司彝之供;饩羊空存,殊乖告朔之礼。" 《潼川神加封词》曰:" 驾飞龙兮灵之斿,具严涣命;驱厉鬼兮山之左,终相此邦。" 《青城山蚕丛氏封侯词》曰:" 想青神侯国之封,自今以始;虽白帝公孙之盛,于我何加?" 《阳山龙母词》曰:" 居然生子,乘云气以为龙;惟尔有神,时雨肠而利物。" 《魏丞相赠父词》曰:《大名之后必大,非此其身;和戎如乐之和,幸哉有子。" 魏盖以使虏定和议,旋致大用。《赠母词》曰:"藏盟府之国功,不殊魏绛;成外家之宅相,重见阳元。" 《封妻姜氏词》曰:"筮仕于晋曰魏,方开门户之祥;取妻必齐之姜,孰盛闺闱之美?" 《虞丞相赠父词》曰:" 活千人有封,非其身者在其子;德百世必祀,畸于人者侔于天。" 又《周仁赠父词》曰:" 有子能贤,高举而集吴地;受予显服,会同而朝汉京。"用东方朔《非有先生传》" 高举远引,来集吴地" ,及《两京赋》" 春王三朝,会同汉京" 也。《奖谕吴挺诏》曰。" ■外制将军,方有成于东乡;舟中皆敌国,应无虑于西河。" 《梁丞相醴泉使兼侍读制》曰:" 珍台闲馆,独冠皋、伊之伦魁;广厦细旃,尚论唐、虞之盛际。" 又答诏曰:" 一言可以兴邦,念为臣之不易;三宿而后出昼,勉为王而留行。" 《王丞相进玉牒加恩制》曰:" 载籍之传五三,壮太祖、太宗之立极;贤圣之君六七,耀永昭、永厚之诒谋。" 《批以旱得雨请御殿》曰:" 念七月之间则旱,咎征已深;虽三日已往为霖,忧端未贳。" 余不胜书。唯记从兄在泉幕,淮东使者,其友婿也,发京状荐之。为作谢启曰:" 襟袂相连,夙愧末亲之孤陋;云泥悬望,分无通贵之哀怜。" 皆用杜诗。其下句人人知之,上句乃《赠李十五丈》云:" 孤陋吞末亲,等级敢比肩。人生意气合,相与襟袂连。" 此事适著题,而与前《送韦书记》诗句,偶可整齐用之,故并纪于此。但以传示子孙甥侄而已,不足为外人道也。 唐贤启状 故书中有《唐贤启状》一册,皆泛泛缄题。其间标为独孤常州及、刘信州太真、陆中丞长源、吕衡州温者,各数十篇,亦无可传诵。时人以其名士,故流行至今。独孤有《与第五相公书》云:" 垂示《送丘郎中》两诗,词清兴深,常情所不及。' 阴天闻断雁,夜浦送归人。' 酖丽闲远之外,文句窈窕悽恻,比顷来所示者,才又加等。但吟诵叹咏,大谈于吴中文人耳。" 又云:" 昨见《送梁侍御》六韵,清丽妍雅,妙绝今时,掩映风骚,吟讽不足。" 按第五琦乃聚敛之臣,不以文称,而独孤奖重之如此。观表出十字,诚为佳句,乃知唐人工诗者多,不必专门名家而后可称也。卷第九(十六则) 枢密两长官 赵汝愚初拜相,陈骙自参知政事除知枢密院,赵辞不受相印,乃改枢密使,而陈已供职累日,朝论谓两枢长,又名称不同,为无典故。按熙宁元年观文殿学士新知大名府陈升之过阙,留知枢密院。故事,枢密使与知院事不并置。时文彦博、吕公弼既为使,神宗以升之三辅政,欲稍异其礼,且王安石意在抑彦博,故特命之。然则自有故事也。 赦放债负 淳熙十六年二月《登极赦》:" 凡民间所欠债负,不以久近多少,一切除放。" 遂有方出钱旬日,未得一息,而并本尽失之者,人不以为便。何澹为谏大夫,尝论其事,遂令只偿本钱,小人无义,几至喧噪。绍熙五年七月覃赦,乃只为蠲三年以前者。按晋高祖天福六年八月,《赦》云:" 私下债负取利及一倍者并放。" 此最为得。又云:" 天福五年终以前,残税并放。" 而今时所放官物,常是以前二年为断,则民已输纳,无及于惠矣。唯民间房赁欠负,则从一年以前皆免。比之区区五代,翻有所不若也。 冯道王溥 冯道为宰相历数朝,当汉隐帝时,著《长乐老自叙》,云:" 余先自燕亡归河东,事庄宗、明宗、愍帝、清泰帝、晋高祖、少帝、契丹主、汉高祖、今上,三世赠至师傅,阶自将仕郎至开府仪同三司,职自幽州巡官至武胜军节度使,官自试大理评事至兼中书令,正官自中书舍人至戎太傅、汉太师,爵自开国男至齐国公。孝于家,忠于国,口无不道之言,门无不义之货,下不欺于地,中不欺于人,上不欺于天。其不足者,不能为大君致一统、定八方,诚有愧于历官,何以答乾坤之施?老而自乐,何乐如之?" 道此文载于范质《五代通录》,欧阳公、司马温公尝低消之,以为无廉恥矣。王溥自周太祖之末为相,至国朝乾德二年罢,尝作《自问诗》,述其践历,其序云:" 予年二十有五,举进士甲科,从周祖征河中,改太常丞,登朝时同年生尚未释褐,不日作相。在廊庙凡十有一年,历事四朝,去春恩制改太子太保。 每思菲陋,当此荣遇,十五年间遂跻极品,儒者之幸,殆无以过。今行年四十三岁,自朝请之暇,但宴居读佛书,歌咏承平,因作《自问诗》十五章,以志本末。" 此序见《三朝史》本传,而诗不传,颇与《长乐叙》相类,亦可议也。 周玄豹相 唐庄宗时,术士周玄豹以相法言人事,多中。时明宗为内衙指挥使,安重诲使他人易服而坐,召玄豹相之。玄豹曰:" 内衙贵将也,此不足当之。" 乃指明宗于下坐,曰:" 此是也。" 因为明宗言其后贵不可言。明宗即位,思玄豹以为神。将召至京师,宰相赵凤谏,乃止。观此事,则玄豹之方术可知。然冯道初自燕归太原,监军使张承业辟为本院巡官,甚重之,玄豹谓承业曰:" 冯生无前程,不可过用。" 书记卢质曰:" 我曾见杜黄裳写真图,道之状貌酷类焉,将来必副大用,玄豹之言不足信也。" 承业于是荐道为霸府从事。其后位极人臣,考终牖下,五代诸臣皆莫能及,则玄豹未得擅唐、许之誉也。道在晋天福中为上相,诏赐生辰器币。道以幼属乱离,早丧父母,不记生日,恳辞不受。然则道终身不可问命,独有形状可相,而善工亦失之如此。 钴鉧沧浪 柳子厚《钴鉧潭西小丘记》云:" 丘之小不能一亩。问其主。曰:' 唐氏之弃地,货而不售。' 问其价,曰:' 止四百。' 予怜而售之。以兹丘之胜,致之沣水鄠、杜,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过而陋之,贾四百,连岁不能售。" 苏子美《沧浪亭记》云:" 予游吴中,过郡学东,顾草树郁然,崇阜广水,不类乎城中。并水得微径于杂花修竹之间,东趋数百步,有弃地,三向皆水,旁无民居,左右皆林木相亏蔽。予爱而裴回,遂以钱四万得之。" 予谓二境之胜绝如此,至于人弃不售,安知其后卒为名人赏践?如沧浪亭者,今为韩蕲王家所有,价值数百万矣,但钻鉧复埋没不可识。士之处世,遇与不遇,其亦如是哉! 司封失典故 南渡之后,台省胥吏旧人多不存,后生习学,加以省记,不复谙悉典章。 而司封以闲曹之故,尤为不谨。旧法,大卿、监以上赠父至太尉止,余官至吏部尚书止。今司封法,余官至金紫光禄大夫,盖昔之吏书也,而中散以上赠父至少师止。按政和以前,太尉在太傅上,其上唯有太师,故凡称摄太尉者,皆为摄太傅,则赠者亦应如此,不应但许至少师也。生为执政,其身后但有子升朝,则累赠可至极品大国公。欧阳公位参知政事、太子少师,后以诸子恩至太师、兖国公,而其子辈亦不过朝大夫耳,见于苏公祭文及黄门所撰神道碑。比年汪庄敏公任枢密使,以子赠太师,当封国公,而司封以为须一子为侍从乃可,竟不肯施行,不知其说载于何法也?朱汉章却以子赠至大国公。旧少卿、监遇恩,封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自后再该加封,则每次增百户,无止法。今一封即止。旧学士待制,食邑千五百户以上,每遇恩则加实封,若虚邑五百者,其实封加二百,虚邑三百、二百者,实封加一百。今复不然,虽前执政亦只加虚邑三百耳,故侍从官多至实封百户即止,尤可笑也。 老人该恩官封 晁无咎作《积善堂记》云:" 大观元年大赦天下,民百岁男子官,妇人封;仕而父母年九十,官封如民百岁。于是故漳州军事判官晁仲康之母黄氏年九十一矣,其第四子仲询走京师状其事,省中为漳州请,漳州虽没,赦令初不异往者,丞相以为可而上之,封寿光县太君。" 今自乾道以来,庆典屡下,仕者之父母年七十、八十即得官封,而子已没者,其家未尝陈理,为可惜也。 学士中丞 淳熙十四年九月,予以杂学士除翰林学士,蒋世脩以谏议大夫除御史中丞,时施圣与在政府,语同列云:" 此二官不常置,今咄咄逼人,吾辈当自点检。"盖谓其必大用也,已而皆不然。因考绍兴中所除者,不暇缕述,姑从寿皇圣帝以后,至于绍熙五年,枚数之,为学士者九人,仲兄文安公、史魏公、伯兄文惠公、刘忠肃、王日严、王鲁公、周益公及予,其后李献之也。 二兄、史、刘、王、周皆擢执政,日严以耆老拜端明致仕,唯予出补郡,献之遂踵武。为中丞者六人,辛企李、姚令则、黄德润、蒋世脩、谢昌国、何自然也。辛、姚、黄皆执政,唯蒋补郡,昌国徙权尚书,即去国,自然以本生母忧持服云。 汉高祖父母姓名 汉高祖父曰大公,母曰媪,见于史者如是而已。皇甫谧、王符始撰为奇语,云太公名执嘉,又名撰,媪姓王氏。唐弘文馆学士司马贞作《史记索隐》云:"母温氏。是时,打得班固泗水亭长古石碑文,其字分明作' 温' ,云' 母温氏'.与贾膺复、徐彦伯、魏奉古等执对反覆,深叹古人未闻,聊记异见。" 予窃谓固果有此明证,何不载之于《汉纪》,疑亦后世好事者,如皇甫之徒所增加耳。又尝在岭外,见康州龙媪庙碑,亦云姓温氏,则指媪为温者不一也。唐小说《纂异记》载三史王生醉入高祖庙,见高祖云:" 朕之中外,《泗州亭长碑》昭然具载外族温氏。" 盖不根诞妄之说。 君臣事迹屏风 唐宪宗元和二年,制《君臣事迹》。上以天下无事,留意典坟,每览前代兴亡得失之事,皆三复其言。遂采《尚书》、《春秋后传》、《史记》、《汉书》、《三国志》、《晏子春秋》、《吴越春秋》、《新序》、《说苑》等书君臣行事可为龟鉴者,集成十四篇,自制其序,写于屏风,列之御座之右,书屏风六扇于中,宣示宰臣。李藩等皆进表称贺,白居易翰林制诏有批李夷简及百寮严绶等贺表,其略云:" 取而作鉴,书以为屏。与其散在图书,心存而景慕,不若列之绘素,目睹而躬行,庶将为后事之师,不独观古人之象。" 又云:" 森然在目,如见其人。论列是非,既庶几为坐隅之戒;发挥献纳,亦足以开臣下之心。" 居易代言,可谓详尽。又以见唐世人主作一事而中外至于表贺,又答诏勤渠如此,亦几于丛脞矣。宪宗此书,有《辨邪正》、《去奢泰》两篇,而末年用皇甫鎛而去裴度,荒于游宴,死于宦侍之手,屏风本意,果安在哉? 僧道科目 唐末帝清泰二年二月,功德使奏:" 每年诞节,诸州府奏荐僧道,其僧尼欲立讲论科、讲经科、表白科、文章应制科、持念科、禅科、声赞科,道士经法科、讲论科、文章应制科、表白科、声赞科、焚修科,以试其能否。" 从之。此事见《旧五代史记》,不知曾行与否,至何时而罢也。盖是时犹未鬻卖祠部度牒耳。周世宗废并寺院,有诏约束云:" 男年十五以上,念得经文一百纸,或读得五百纸,女年十三以上,念得经文七十纸,或读得三百纸者,经本府陈状,乞剃头,委录事参军、本判官试验。两京、大名、京兆府、青州各起置戒坛,候受戒时,两京委祠部差官引试,其三处祗委判官,逐处闻奏。候敕下委祠部给付凭由。方得剃头受戒。" 其防禁之详如此,非若今时只纳钱于官,便可出家也。念经、读经之异,疑为背诵与对本云。 射佃逃田 汉之法制,大抵因秦,而随宜损益,不害其为炎汉。唐之法制,大抵因隋,而小加振饰,不害其为盛唐。国家当五季衰乱之后,其究不下秦、隋,然一时设施,固亦有可采取。按周世宗显德二年,诏:" 应逃户庄田,并许人请射承佃,供纳税租。如三周年内本户来归者,其桑田不计荒熟,并交还一半。五周年内归业者,三分交还一分。如五周年外,除本户坟茔外,不在交付之限。其近北诸州陷蕃人户来归业者,五周年内三分交还二分,十周年内还一半,十五周年内三分还一。此外者,不在交还之限。" 其旨明白,人人可晓,非若今之令式文书,盈于几阁,为猾吏舞文之具,故有舍去物业三五十年,妄人诈称逃户子孙,以钱买吏而夺见佃者,为可叹也。 周世宗好杀 史称周世宗用法太严,群臣职事,小有不举,往往置之极刑,予既书于《续笔》矣。薛居正《旧史》记载其事甚备,而欧阳公多芟去。今略记于此。 樊爱能、何徽以用兵先溃,军法当诛,无可言者。其他如宋州巡检供奉官竹奉璘以捕盗不获,左羽林大将军孟汉卿以监纳取耗,刑部员外郎陈渥以检田失实,济州马军都指挥使康俨以桥道不谨,内供奉官孙延希以督修永福殿而役夫有就瓦中噉饭者,密州防御副使侯希进以不奉使者命检视夏苗,左藏库使符令光以造军士袍襦不办,楚州防御使张顺以隐落税钱,皆抵极刑,而其罪有不至死者。 孟字义训 一字数义,固有之矣。若孟字,只是最长最先之称,如所谓孟侯、孟孙、元妃孟子、孟春、孟夏之类是也。《国语》:" 优施谓里克妻曰:主孟啗我。" 注云:" 大夫之妻称主,从夫称也。" 而谓孟为里克妻字则非矣。又云:" 孟一作盍。" 《史记?吕后本纪》注中引此句,而司马贞《索隐》乃云:" 孟者,且也,言且啗我物。" 其说无所据。班固《幽通赋》:" 盍孟晋以迨群。" 李善乃注孟为勉。蜀王衍书其臣徐延琼宅壁为孟言,蜀语谓孟为弱,故以戏之。其后孟知祥得蜀,馆于徐第,以为己谶,此义又为无稽也。东坡与欧阳叔弼诗云:" 主孟当啗我,玉鳞金鲤鱼。" 正用优施语。鲁之宝刀曰孟劳,不详其义。 向巨原诗 亡友向巨原,自少时能作诗,予初识之于梁宏夫坐上,未深知之也。是日,偕二友从吴傅朋游芝山,登五老亭,以" 驾言出游" 分韵赋诗。巨原得驾字,其语云:" 兹山何巍巍,气欲等嵩华。从公二三子,胜日饱闲暇。跻攀谢车舆,自办两不借。扪萝觅幽隥,行椒得孤树。侧送夕阳移,俯视高鸟下。登临记囊昔,岁月惊代谢。却数一周星,复命千里驾。身从泛梗流,事与浮云化。朅来共一尊,似为天所赦。明发还问涂,合离足悲吒。" 诗成,观者皆服。傅朋游丝诗卷数百篇,巨原独不深叹美之,颇记其数句曰:" 先生著名节,百世追延陵。我评先生贤,不以能书称。功成磨苍崖,盛德颂日升。勿书陵云榜,华颠踏高层。" 句格超峻,其旨皆有规讽,与前所纪刘彦冲古风相类也。后哀其平生所作数千篇,目为《葵斋杂藁》,倩予为序。时予在章贡,及序成持寄之,则已卧病,仅能于枕上一读则已。巨原初见韩子苍,得一诗,曰:" 老子真祠地,君来觅纸题。文如士衡俊,年与正平齐。 闻说锺陵郡,官居章水西。涪翁诗律在,佳处可时携。" 而韩集佚不收,但见序中耳。 叶晦叔诗 亡友叶黯晦叔,尝除敕令所删定官。绍兴十九年,为福建帅属,予尝因春补诸生,白于府主,邀与同考校,锁宿贡院两旬。予作长句云:" 沈沈广厦清如水,市声人声不到耳。一闲十日岂天赐?惭愧纷纷白袍子。相逢更得金玉人,久矣眼中无此士。连床夜语不成寐,往往鸡声忽惊起。是中差乐真难名,昔者相过安得此?但怜时节不相谋,正堕清明寒食里。梨花已空海棠谢,外间物色知余几。只恐雨风摧折之,负此一春吾过矣。谢公寻山饱闲暇,应笑腐儒黏故纸。锦囊得句应已多,万一相思频寄似。" 时谢景思为参议官,故卒章简之。晦叔和篇云:"文章万言抵杯水,世上虚名徒尔耳。我常自笑一生痴,那更将痴笑群子。大屋沈沈余百年,到今所阅知几士?看渠得失自偶然,其间悲喜从何起?君闻我言亦大笑,为说万事总如此。缺两句。急须了却公家事,门外不知春有几。缺三句。飞雨时闻打窗纸。他年万一复相从,未必从容今日似。" 其语意超新,惜不能尽忆。又尝云:" 五十六言,大抵多引韵起,若以侧句入,尤峻健。如老杜' 幽棲地僻经过少,老病人扶再拜难' 是也。然此犹是作对,若以散句起又佳。如:' 苦忆荆州醉司马,谪官樽俎定常开' 是也。" 故予自福倅满归,晦叔以二诗送别,正用此体。一章云:" 一门伯仲知谁似?四海文章正数君。何事与予如旧识,由来于世两相闻。闲官各喜光阴剩,胜地空多物色分。忽复翩然从此去,便应变化上青云。" 二章云:" 此地相从惊岁晚,登临况是客归时。却将襟抱向谁可?正尔艰难惟子知。情到中年工作恶,别于生世易为悲。梅花尽醉清江上,黯澹西风冻雨垂。" 可谓奇作。然相别不两年即下世,每诵味其语,辄为悽然。因刻所作《容斋记》,尝识于末。卷第十(十七则) 词学科目 熙宁罢诗赋,元祐复之,至绍圣又罢,于是学者不复习为应用之文。绍圣二年,始立宏词科,除诏、诰、制、敕不试外,其章表、露布、檄书、颂、箴、铭、序、记、诫谕凡九种,以四题作两场引试,唯进士得预,而专用国朝及时事为题,每取不得过五人。大观四年,改立词学兼茂科,增试制诰,内二篇以历代史故事,每岁一试,所取不得过三人。绍兴三年,工部侍郎李擢又乞取两科裁订,别立一科,遂增为十二体:曰制、曰诰、曰诏、曰表、曰露布、曰檄、曰箴、曰铭、曰记、曰赞、曰颂、曰序。凡三场,试六篇,每场一古一今,而许卿大夫之任子亦就试,为博学宏词科,所取不得过五人。 任子中选者,赐进士第。虽用唐时科目,而所试文则非也。自乙卯至于绍熙癸丑,二十榜,或三人,或二人,或一人,并之三十三人,而绍熙庚戌阙不取。其以任子进者,汤岐公至宰相,王日严至翰林承旨,李献之学士,陈子象兵部侍郎,汤朝美右史,陈岘方进用,而予兄弟居其间,文惠公至宰相,文安公至执政,予冒处翰苑。此外皆系已登科人,然擢用者,唯周益公至宰相,周茂振执政,沈德和、莫子齐、倪正父、莫仲谦、赵大本、傅景仁至侍从,叶伯益、季元衡至左右史,余多碌碌。而见存未显者,陈宗召也。然则吾家所蒙亦云过矣。 唐夜试进士 唐进士入举场得用烛,故或者以为自平旦至通宵。刘虚白有" 二十年前此夜中,一般灯烛一般风" 之句,及三条烛尽之说。按《旧五代史?选举志》云:"长兴二年,礼部贡院奏当司奉堂帖夜试进士,有何条格者。敕旨:' 秋来赴举,备有常程,夜后为文,曾无旧制。王道以明规是设,公事须白昼显行,其进士并令排门齐入就试,至闭门时试毕,内有先了者,上历画时,旋令先出,其入策亦须昼试,应诸科对策,并依此例。'"则昼试进士,非前例也。清泰二年,贡院又请进土试杂文,并点门入省,经宿就试。至晋开运元年,又因礼部尚书知贡举窦贞固奏,自前考试进士,皆以三条烛为限,并诸色举人有怀藏书册不令就试。未知于何时复有更革。白乐天集中奏状云:" 进士许用书册,兼得通宵。" 但不明言入试朝暮也。 纳绸绢尺度 周显德三年。敕,旧制织造絁绸、绢布、绫罗、锦绮、纱縠等,幅阔二尺起,来年后并须及二尺五分。宜令诸道州府,来年所纳官绢,每匹须及一十二两,其絁绸只要夹密停匀,不定斤两。其纳官绸绢,依旧长四十二尺。 乃知今之税绢,尺度长短阔狭,斤两轻重,颇本于此。 朱梁轻赋 朱梁之恶,最为欧阳公《五代史记》所斥詈。然轻赋一事,旧史取之,而新书不为拈出。其语云:" 梁祖之开国也,属黄巢大乱之余,以夷门一镇,外严烽候,内辟汙莱,厉以耕桑,薄其租赋,士虽苦战,民则乐输,二纪之间,俄成霸业。及末帝与庄宗对垒于河上,河南之民,虽困于辇运,亦未至流亡。其义无他,盖赋敛轻而丘园可恋故也。及庄宗平定梁室,任吏人孔谦为租庸使,峻法以剥下,厚敛以奉上,民产虽竭,军食尚亏,加之以兵革,因之以饥馑,不四三年,以致颠陨。其义无他,盖赋役重而寰区失望故也。" 予以事考之,此论诚然,有国有家者之龟鉴也。《资治通鉴》亦不载此一节。 坎离阴阳 《坎》位正北,当幽阴肃杀之地,其象于《易》为水为月。董仲舒所谓" 阴常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 ,然而谓之阳。《离》位正南,当文明赫赫之地,于《易》为日为火。仲舒所谓" 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长养为事" ,然而谓之阴。岂非以阴生于午,阳生于子故邪?司马贞云:" 天是阳,而南是阳位,故木亦是阳,所以木正为南正也。火是地正,亦称北正者,火数二,二地数,地阴,主北方,放火正亦称北正。" 究其极挚,颇似难晓,圣人无所云,古先名儒以至于今,亦未有论之者。 前执政为尚书 祖宗朝,曾为执政,其后入朝为他官者甚多。自元丰改官制后,但为尚书。曾孝宽自签书枢密去位,复拜吏部尚书。韩忠彦自知枢密院出藩,以吏书召。李清臣、蒲宗孟、王存,皆尝为左丞,而清臣、存复拜吏书,宗孟兵书。先是元祐六年,清臣除目下,为给事中范祖禹封还,朝廷未决,继又进拟宗孟兵部右丞。苏辙言:" 不如且止。" 左仆射吕大防於帘前奏:" 诸部久阙尚书,见在人皆资浅,未可用,又不可阙官,须至用前执政。" 辙曰:" 尚书阙官已数年,何尝阙事?" 遂已。胡宗愈尝为右丞,召拜礼书、吏书。 自崇宁已来,乃不复然。 河伯娶妇 《史记》褚先生所书魏文侯时西门豹为邺令,问民所疾苦。长老曰:" 吾为河伯娶妇,以故贫。" 豹问其故,对口:" 邺三老、廷掾常岁赋敛百姓钱,得数百万,用其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妇,与祝巫分其余钱持归。巫行视小家女好者,即聘娶,为治斋宫河上,粉饰女,浮之河中而没。其人家有好女者,多持女远逃亡,以故城中益空无人。" 豹曰:" 至娶妇时,吾亦往送。" 遂投大巫妪及三弟子并三老于河,乃罢去。从是以后,不敢复言为河伯娶妇。 予按此事,盖出于一时杂传记,疑未必有实。而《六国表》秦灵公八年,"初以君主妻河。" 言初者,自此年而始,不知止于何时,注家无说。司马贞《史记索隐》乃云,初以君主妻河" 谓初以此年取他女为君主,君主犹公主也。 妻河,谓嫁之河伯,故魏俗犹为河伯娶妇,盖其遗风。" 然则此事秦、魏皆有之矣。 六经用字 《六经》之道同归,旨意未尝不一,而用字则有不同者。如佑、祐、右三字一也,而在《书》为佑,在《易》为祐,在《诗》为右。惟、维、唯一也,而在《书》为惟,在《诗》为维,在《易》为唯,《左传》亦然。又如《易》之无字,《周礼》之灋、眡、薧、鱻、齍、辠、渔、桌、斞、閷、■等字,他经皆不然。今人书无咎、无妄,多作無,失之矣。孝宗初登极,以潜邸为佑圣观,令玉册官篆牌。奏云:" 篆法佑字无立人,只单作右字。" 道士力争,以为观名去人,恐不可安迹。有旨特增之。 鄂州兴唐寺钟 鄂州城北凤凰山之阴,有佛刹,曰兴唐寺。其小阁有钟,题志云:" 大唐天祐二年三月十五日新铸。" 勒官阶姓名者两人,一曰金紫光禄大、检校尚书左仆射、兼御史大陈知新,一曰银青光禄大、检校尚书右仆射、兼御史大杨琮。大字之下,皆当有夫字,而悉削去,观者莫能晓。五代《新、旧史》、《九国志》并无其说,唯刘道原《十国纪年》,载杨行密之父名怤,怤与夫同音。是时,行密据淮南,方破杜洪于鄂,而有其地,故将佐为讳之。行密之子渭,建国之后,改文散诸大夫为大卿、御史大夫为御史大宪,更可证也。 鄱阳浮洲寺有吴武义二年铜钟,安国寺有顺义三年钟,皆刺史吕师造。题官称曰:" 光禄大卿、检校太保。兼御史大卿。" 然则亦非大宪也。王得臣《麈史》尝辨此事,而云:" 行密遣刘存破鄂州,知新、琮不预。志传皆略而不书。"予又按杨溥时,刘存以鄂岳观察使为都招讨使,知新以岳州刺史为团练使,同将兵击楚,为所执杀,则知新乃存偏裨,非不预也。 祢衡轻曹操 孔融荐祢衡,以为" 淑质贞亮,英才卓跞,志怀霜雪,疾恶若雠,任座、史鱼,殆无以过,若衡等辈,不可多得".数称述于曹操。操欲见之,衡素相轻疾,不肯往,而数有恣言,操怀忿,因召之击鼓,裸身辱之。融为见操,说其狂疾,求得自谢。操喜,敕门者有客便通,待之极宴,衡乃坐于营门,言语悖逆,操怒,送与刘表。衡为融所荐,东坡谓融视操,特鬼蜮之雄,其势决不两立,非融诛操,则操害融。而衡平生唯善融及杨修,常称曰:" 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 融、修皆死于操手,衡无由得全。汉史言其尚气刚傲,矫时慢物,此盖不知其鄙贱曹操,故陷身危机,所谓语言狂悖者,必诵斥其有僭篡之志耳。刘表复不能容,以与黄祖。观其所著《鹦鹉赋》,专以自况,一篇之中,三致意焉。如云:" 嬉游高峻,栖峙幽深。飞不妄集,翔必择林。虽周旋于羽毛,固殊智而异心。配鸾皇而等美,焉比翼于众禽?" 又云:" 彼贤哲之逢患,犹栖迟以羇旅。矧禽鸟之微物,能驯扰以安处。" 又云:" 嗟禄命之衰薄,奚遭时以崄巇. 岂言语以阶乱,将不密以致危。" 又云:" 顾六翮之残毁,虽奋迅其焉如。心怀归而弗果,徒怨毒于一隅。" 卒章云:" 苟竭心于所事,敢背惠以忘初。期守死以报德,甘尽辞以效愚。" 予每三复其文,而悲伤之。李太白诗云:" 魏帝营八极,蚁观一祢衡。黄祖斗筲人,杀之受恶名。吴江赋鹦鹉,落笔超群英。锵锵振金石,句句欲飞鸣。 挚鹗啄孤凤,千春伤我情!" 此论最为精当也。 禁中文书 韩魏公为相,密与仁宗议定立嗣,公曰:" 事若行,不可中止,陛下断自不疑。乞内中批出。" 帝意不欲宫人知,曰:" 只中书行足矣。" 淳熙十四年十月二十二日,寿皇圣帝自德寿持丧还宫,二十五日有旨召对,与吏部尚书萧燧同引。中使先谕旨曰:" 教内翰留身。" 既对,乃旋于东华门内行廊下夹一素幄御榻后出一纸,录唐贞观中太子承乾监国事以相示。萧先退,上与迈言,欲令皇太子参决万几,使条具合行事宜。仍戒云:" 进入文字须是密。" 迈奏言:" 当亲自书写实封,诣通进司。" 上曰:" 也只剪开,不如分付近上一个内臣。" 迈又言:" 臣无由可与内臣相闻知,惟御药是学士院承受文字,寻常只是公家文书传达,今则不可,欲俟检索典故了日,却再乞对面纳。" 上曰:" 极好。" 于是七日间三得从容。乃知禁廷机事,深畏漏泄如此。其详见于所记见闻事实。 老子之言 老子之言,大抵以无为、无名为本,至于绝圣弃智。然所云:"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 乃似于用机械而有心者。微言渊奥,固莫探其旨也。 孔丛子 前汉枚乘与吴王濞书曰:" 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县无极之高,下垂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其将绝也。马方骇,鼓而惊之;系方绝,又重镇之。系绝于天,不可复结。坠入深渊,难以复出。" 《孔丛子嘉言》篇,载子贡之言曰:" 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县之于无极之高,下垂之于不测之深,旁人皆哀其绝,而造之者不知其危。马方骇,鼓而惊之,系方绝,重而镇之。系绝于高,坠入于深,其危必矣。" 枚叔全用此语。《汉书》注诸家皆不引证,唯李善注《文选》有之。予按《孔丛子》一书,《汉?艺文志》不载,盖刘向父子所未见。但于儒家有《太常蓼侯孔臧》十篇,今此书之末,有《连丛子》上下二卷,云孔臧著书十篇,疑即是已。然所谓《丛子》者,本陈涉博士孔鲋子鱼所论集,凡二十一篇,为六卷。唐以前不为人所称,至嘉祐四年,宋咸始为注释以迸,遂传于世。今读其文,略无楚、汉间气骨,岂非齐、梁以来好事者所作乎?《孔子家语》著录于《汉志》,二十七卷,颜师古云:" 非今所有《家语》也。" 小星诗 《诗序》不知何人所作,或是或非,前人论之多矣。唯《小星》一篇,显为可议。《大序》云:" 惠及下也。" 而继之曰:" 夫人惠及贱妾,进御于君。"故毛、郑从而为之辞,而郑笺为甚,其释" 肃肃宵征,抱衾与调" 两句,谓" 诸妾肃肃然而行,或早或夜,在于君所,以次序进御。" 又云:" 裯者床帐也,谓诸妾夜行,抱被与床帐待进御。" 且诸侯有一国,其宫中嫔妾虽云至下,固非闾阎贱微之比,何至于抱衾而行?况于床帐,势非一己之力所能致者,其说可谓陋矣。此诗本是咏使者远适,夙夜征行,不敢慢君命之意,与《殷其雷》之指同。 桃源行 陶渊明作《桃源记》云:" 源中人自言,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系之以诗曰:" 嬴氏乱天纪,贤者避其世。黄、绮之商山,伊人亦云逝。愿言蹑轻风,高举寻吾契。" 自是之后,诗人多赋《桃源行》,不过称赞仙家之乐。唯韩公云:" 神仙有无何渺茫,桃源之说诚荒唐。世俗那知伪为真,至今传者武陵人。" 亦不及渊明所以作记之意。按《宋书》本传云:" 潜自以曾祖晋世宰辅,耻复屈身后代。自宋高祖王业渐隆,不复肯仕。所著文章,皆题其年月。义熙以前,则书晋氏年号,自永初以来,唯云甲子而已。" 故五臣注《文选》用其语。 又继之云:" 意者耻事二姓,故以异之。" 此说虽经前辈所低,然予窃意桃源之事,以避秦为言。至云" 无论魏、晋" ,乃寓意于刘裕,托之于秦,借以为喻耳。近时胡宏仁仲一诗,屈折有奇味。大略云:" 靖节先生绝世人,奈何记伪不考真?先生高步窘末代,雅志不肯为秦民。故作斯文写幽意,要似寰海离风尘。" 其说得之矣。 司封赠典之失 前所书司封失典故,偶复忆一事,尤为可笑。绍兴二十八年,郊祀赦恩,资政殿学土楼炤,父已赠少师,乞加赠,司封以资政殿学士系只封赠一代,父既至少师,不合加赠,独改封其母范氏、欧阳氏为秦国、魏国夫人。盖楼公虽尝为执政,而见居官职须大学士,乃恩及二代,故但用侍从常格。资政殿学士施矩父仲说,已赠太子太保,加为宫傅,亦不及祖也。乾道六年,仲兄以端明殿学士知太平州。是年郊赦,伯兄已赠祖为太保,而转运司移牒太平州,云准吏部牒,取会本路曾任执政官合封赠二代者。仲兄既具以报,又再行下时,祖母及父母已至极品,于是以祖为言,遂复赠太傅,命词给告,殊非端殿所当得。不知省部一时何所据也? 辰巳之巳 《律书》释十母十二子之义,大略与今所言同,唯至四月,云其于十二子为巳,巳者,言阳气之巳尽也。据此,则辰巳之巳,乃为矣音。其他引二十八宿,谓柳为注,毕为浊,昂为留,亦见于《毛诗》注及《左氏传》,如《诗》谓营室为定星也。卷第十一(十六则) 碑志不书名 碑志之作,本孝子慈孙欲以称扬其父祖之功德,播之当时,而垂之后世,当直存其名字,无所避隐。然东汉诸铭,载其先代,多只书官。如《淳于长夏承碑》云," 东莱府君之孙,太尉掾之中子,右中郎将之弟" ,《李翊碑》云," ■牱太守曾孙,谒者孙,从事君元子" 之类是也。自唐及本朝,名人文集所志,往往只称君讳某字某,至于记序之文,亦然,王荆公为多,殆与求文扬名之旨为不相契。东坡先生《送路都曹》诗,首言:" 乖崖公在蜀,有录事参军老病废事,公责之,遂求去,以诗留别,所谓' 秋光都似宦情薄,山色不如归意浓' 者。公惊谢之曰:' 吾过矣。同僚有诗人而吾不知。' 因留而慰荐之。坡幼时闻父老言,恨不问其姓名。及守颖州,而都曹路君,以小疾求致仕,诵此语,留之不可,乃采前人意作诗送之。" 其诗大略云:" 结发空百战,市人看先封。谁能搔白首,抱关望夕烽。" 则路君之贤而不遇可知矣。然亦不书其名,使之少获表见,又为可惜也! 汉文帝不用兵 《史记?律书》云:" 高祖厌苦军事,偃武休息。孝文即位,将军陈武等议曰:' 南越、朝鲜,拥兵阻■,选蠕观望。宜及士民乐用,征讨逆党,以一封疆。' 孝文曰:' 朕能任衣冠,念不到此。会吕氏之乱,误居正位,常战战慄傈,恐事之不终。且兵凶器,虽克所愿,动亦耗病,谓百姓远方何? 今匈奴内侵,边吏无功,边民父子荷兵日久,朕常为动心伤痛,无日忘之。 愿且坚边设候,结和通使,休宁北陲,为功多矣。且无议军。' 故百姓无内外之繇,得息肩于田亩,天下富盛,粟至十余钱。" 予谓孝文之仁德如此,与武帝黩武穷兵,为霄壤不侔矣。然班史略不及此事。《资治通鉴》亦不编入,使其事不甚暴白,惜哉! 帝王讳名 帝王讳名,自周世始有此制,然只避之于本庙中耳。" 克昌厥后,骏发尔私。" 成王时所作诗。昌、发不为文、武讳也。宣王名诵而" 吉甫作诵" 之句,正在其时。厉王名胡,而" 胡为虺蜴" 、" 胡然厉矣" 之句,在其孙幽王时。小国曰胡,亦自若也。襄王名郑,而郑不改封。至于出居其国,使者告于秦、晋曰:"鄙在郑地。" 受晋文公朝,而郑伯傅王。唯秦始皇以父庄襄王名楚,称楚曰荆,其名曰政,自避其嫌,以正月为一月。盖已非周礼矣。汉代所谓邦之字曰国,盈之字曰满,彻之字曰通,虽但讳本字,而吏民犯者有刑。唐太宗名世民,在位之日不偏讳。故戴胄、唐俭为民部尚书,虞世南、李世勣在朝。至于高宗,始改民部为户部,世勣但为勣。韩公《讳辨》云:" 今上书及诏,不闻讳浒、势、秉、机,惟宦官宫妾,乃不敢言喻及机,以为触犯。" 此数者皆其先世嫌名也。本朝尚文之习大盛,故礼官讨论,每欲其多,庙讳遂有五十字者。举场试卷,小涉疑似,士人辄不敢用,一或犯之,往往暗行黜落。方州科举尤甚,此风殆不可革。然太祖讳下字内有从木从匀者,《广韵》于进字中亦收。张魏公以名其子,而音为进。太宗讳字内有从耳从火者,又有梗音,今为人姓如故。高宗讳内从勹从口者亦然。真宗讳从心从亘,音胡登切。若缺其一画,则为■,遂并■字不敢用,而易为常矣。 家讳中字 士大夫除官,于官称及州府曹局名犯家讳者听回避,此常行之法也。李焘仁甫之父名中,当赠中奉大夫,仁甫请于朝,谓当告家庙,与自身不同,乞用元丰以前官制,赠光禄卿。丞相颇欲许之。予在西垣闻其说,为诸公言,今一变成式,则他日赠中大夫,必为秘书监,赠太中大夫,必为谏议矣,决不可行。遂止。李愿为江东提刑,以父名中,所部遂呼为通议,盖近世率妄称太中也。李自称只以本秩曰朝散。黄通老资政之子为临安通判,府中亦称为通议,而受之自如。 记张元事 自古夷狄之臣来入中国者,必为人用。由余入秦,穆公以霸,金日磾仕汉,脱武帝五柞之厄。唐世尤多,执失思力、阿史那社尔、李临淮、高仙芝、浑瑊、李怀光、■跌光颜、朱邪克用,皆立大功名,不可殚纪。然亦在朝廷所以御之,否则为郭药师矣。倘使中国英俊,翻致力于异域,忌壮士以资敌国者,固亦多有。贾季在狄,晋六卿以为难日至;桓温不能留王猛,使为苻坚用;唐庄宗不能知韩延徽,使为阿保机用;皆是也。西夏曩霄之叛,其谋皆出于华州士人张元与吴昊,而其事本末,国史不书。比得田昼承君集,实纪其事云:" 张元、吴昊、姚嗣宗,皆关中人,负气倜傥,有纵横才,相与友善。尝薄游塞上,观觇山川风俗,有经略西鄙意。姚题诗崆峒山寺壁,在两界间,云:' 南粤干戈未息肩,五原金鼓又轰天。崆峒山叟笑无语,饱听松声春昼眠。' 范文正公巡边,见之大惊。又有'踏破贺兰石,扫清西海尘' 之句。张为《鹦鹉诗》,卒章曰:' 好著金笼收拾取,莫教飞去别人家。' 吴亦有诗。将谒韩、范二帅,耻自屈,不肯往,乃砻大石,刻诗其上,使壮夫拽之于通衢,三人从后哭之,欲以鼓动二帅。既而果召与相见,踌躇未用问,张、吴径走西夏。范公以急骑追之,不及,乃表姚入幕府。张、吴既至夏国,夏人倚为谋主,以抗朝廷,连兵十余年,西方至为疲弊,职此二人为之。时二人家属羁縻随州,间使谍者矫中国诏释之,人未有知者。后乃闻西人临境,作乐迎此二家而去,自是边帅始待士矣。姚又有《述怀》诗曰:' 大开双白眼,只见一青天。' 张有《雪》诗曰:' 五丁仗剑决云霓,直取银河下帝畿。战死玉龙三十万,败鳞风卷满天飞。' 吴诗独不传。观此数联,可想见其人非池中物也。" 承君所记如此。予谓张、吴在夏国,然后举事,不应韩、范作帅日尚犹在关中,岂非记其岁时先后不审乎?姚、张诗,笔谈诸书,颇亦纪载。张、吴之名,正与羌酋二字同,盖非偶然也。 宫室土木 秦始皇作阿房宫,写蜀、荆地材至关中,役徒七十万人。隋炀帝营宫室,近山无大木,皆致之远方,二千人曳一柱,以木为轮,则戛摩火出,乃铸铁为毂,行一二里,毂辄破,别使数百人赍毅,随而易之,尽日不过行二三十里,计一柱之费,已用数十万功。大中祥符间,奸佞之臣,罔真宗以符瑞,大兴土木之役,以为道宫。玉清昭应之建,丁谓为修宫使,凡役工日至三四万,所用有秦、陇、岐、同之松,岚、石、汾、阴之柏,潭、衡、道、永、鼎、吉之梌、柟、槠,温、台、衢、吉之梼,永、沣、处之槻、樟,潭、柳、明、越之杉,郑、淄之青石,衡州之碧石,莱州之白石,绛州之斑石,吴越之奇石,洛水之石卵,宜圣库之银朱,桂州之丹砂,河南之赭土,衢州之朱土,梓、信之石青、石绿,磁、相之黛,秦、阶之雌黄,广州之藤黄,孟、泽之槐华,虢州之铅丹,信州之土黄,河南之胡粉,卫州之白垩,郓州之蚌粉,兖、泽之墨,归、歙之漆,莱芜、兴国之铁。其木石皆遣所在官部兵民入山谷伐取。又于京师置局化铜为鍮(t #u )、冶金薄、锻铁以给用。凡东西三百一十步,南北百四十三步。地多黑土疏恶,于京东北取良土易之,自三尺至一丈有六等。起二年四月,至七年十一月宫成,总二千六百一十区。不及二十年,天火一夕焚 ,但存一殿。是时,役遍天下,而至尊无穷兵黩武、声色苑囿、严刑峻法之举,故民间乐从,无一违命,视秦、隋二代,万万不侔矣。然一时贤识之士,犹为盛世惜之。国史志载其事,欲以为夸,然不若掩之之为愈也。沈括《笔谈》云:" 温州雁荡山,前世人所不见。故谢灵运为太守,未尝游历。因昭应宫采木,深入穷山,此境始露于外。" 他可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