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苦涩地一笑,说道:“灵河一战,我们损失巨大,现在五万人除了阵亡的,受伤的,能够打仗的只有三万人,大家疲惫不堪,急需休整。另外我们带的粮食也不够,我们只带了十五天的粮草。我不撤回去,谁给我们吃喝?”李弘看了桑羊一眼,说道:“桑大人,安定郡地广人稀,只是一个几万人口的小郡,一支三千的军队进驻安定,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我们几万人进去,粮草的问题太难解决,实在没有必要惹这个麻烦。大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桑羊摇摇头,难以置信地笑笑,说道:“李中郎真是大方。”李弘无所谓地笑笑,说道:“不知道大人可愿意和恒大人同行?他们对地形和杜阳都不熟,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可以,可以。”桑羊说道,“我亲自陪恒大人去。如果能够在杜阳抓住李文侯,那功劳比收复安定郡大多了。”大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李弘和左彦等人将桑羊送出大帐。左彦望着桑羊的背影,笑着问道:“大人,你这个时候把桑大人支走……”“北宫伯玉带着五万人的部队在安定,北地两郡活动,手上肯定有不少钱财,否则他怎么维持部队的开支?我想把这笔钱财留下来,犒劳犒劳将士们。如果将来太尉大人问起来,我就一推了之。反正桑大人不在这里,他们没有证据,能拿我怎么样?”左彦笑道:“桑大人留在这里,他就一定会知道?”李弘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们和他不熟悉,还是避开一点好,免得惹麻烦。”颜良,高览和方飚打马狂奔而来。李弘远远迎上去,看到高览身上包扎了好几处,心痛地问道:“伤得重不重?”高览龇牙咧嘴地点点头,说道:“休息了好几个月,头一战就受伤了,太背运。大人的伤怎么样?”李弘拍拍腿,无奈地说道:“很痛。”颜良笑道:“下次我们要向刺奸卫大人提议,军纪里要加一条,领军主将必须远离战场指挥,否则扣俸禄一年。”李弘挥挥手,笑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现在不就是领军主将吗?”方飚笑道:“颜大人大概杀得神清气爽,忘记了。”颜良说道:“我这个主将怎么能和大人比,大人是一军之统帅……”“好了,好了……”李弘说道,“不要胡扯了。你们立即启程,赶到杜阳。”他随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如果李文侯占据杜阳被恒祭围住,他肯定要突围。所以你们的速度要快一点,尽可能早一点赶到杜阳支援。”三人匆匆告辞。===李文侯带着部队一口气跑了七八十里,才停了下来。士兵们和汉军在战场上厮杀了半夜,接着又被铁骑追杀了半天,一个个又累又饿,几乎要趴在马上了。李文侯命令士兵们杀马充饥。没有粮食,只有杀战马吃了,先填饱肚子再说。一路逃来的零散士兵先后聚集他的战旗之下,时间不长,竟然也有了四五千人。看到聂啸,李文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刀跺了他。但现在聂啸手上有两千多人,他也不敢随便把他杀了,只好骂了一通了事。两人垂头丧气坐在一起商量,怎么逃回凉州去。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从杜阳翻越岐山到渭水,再渡过渭水逃到汉阳郡。翻越岐山,路途难走,时间长,又没有粮食,士兵们极有可能一哄而散。就在两个人愁眉不展,彷徨无计的时候,恒祭带着风云铁骑追了上来。李文侯和聂啸急忙带着部队继续逃窜。第二天上午,叛军逃到杜阳。士兵们连续奔逃两百多里,人疲马乏,能够继续骑在马上就已经很不错了。许多伤员支持不住,干脆在半路上放弃了逃亡,生死由命了。这个时候叛军就是不进杜阳城都不行了。再逃下去,立即就是全军覆没的命运。恒祭随即指挥部队围住了杜阳城。第三天上午,颜良带着步兵赶到杜阳。李文侯和士兵们在杜阳休息一天之后,本来还准备突围,但看到汉军的步兵赶到,他们不由地想起了灵河战场上那牢不可破的方阵,心里顿时绝望到了极点。第五天,李弘带着大部队赶到杜阳。桑羊和左彦带着李弘的报捷文书,立即赶往雍县。平叛大军的各支部队纷纷尾随叛军进入凉州汉阳郡之后,太尉张温就把大营迁到了雍县,他在那里指挥整个西凉战场。===张温看完文书,听完桑羊的叙说之后,整个人神采飞扬。“这是从西凉叛乱以来,我们的第一场胜利,第一场真正的胜利。”张温兴奋地大叫着,高声说道,“快,快,立即向陛下报捷,八百里快骑报捷。”“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五万大军解决了,西凉平叛的事算是完成了一半。”张温站起来,高声笑道,“如果周将军能够迅速解决韩遂,西凉叛军就被一扫而光,平叛之事就算尘埃落定了。”“长史大人,你立即再起一书,详细叙述灵河大战的经过,说说李中郎的功劳,告诉陛下,李中郎乃是我大汉的福将啊。”张温指着桑羊,大笑着说道。看到太尉大人这样兴奋,桑羊和一帮太尉府的幕僚们非常高兴,连连答应。“恭祖,立即传令,把灵河大捷的消息快马送到前线,让前线将士们也高兴高兴,鼓舞鼓舞他们的士气。”陶谦赶忙答应。张温随即看到了左彦。“这位就是李中郎书中提到的左司马?”左彦赶忙大礼参拜。张温心情特别好,亲自上前扶了起来,问候了两句。左彦慢慢说道:“大人派我来,是有要事需要征询太尉大人的意见?”张温说道:“你说说,什么事?”“就是如何处理北宫伯玉和羌人俘虏。”左彦说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如果处理不好会影响太尉大人的西凉平叛计划,所以大人特意派我来征询太尉大人的意见。灵河大战后,部队只剩下三万多人。现在我们又要看守俘虏,又要准备攻城,兵力显得十分紧张,根本无法集中力量攻城,所以大人希望太尉大人尽早给一个答复。”张温一愣,显然有点措手不及,他随即笑道:“李中郎考虑的周全,这个事的确很重要。”他让左彦坐回席上,自己沉吟着,缓缓走回案几之后,半天没有说话。他不是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但一来抓到北宫伯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二来如何处理北宫伯玉,直接关系到西凉的平叛和将来的稳定问题,所以他觉得很棘手,也就没有深想。现在李弘抓住了北宫伯玉,这个问题立即就成了头等重要问题。北宫伯玉在西疆的归属羌胡中威信非常高,杀了他,很可能激起更多的归属羌胡造反。西凉各地的反叛会不会因为北宫伯玉的死而愈演愈烈呢?但他又没有权利不杀他。如果要赦免北宫伯玉,就必须要上奏皇上。但如果上奏,就要说明不杀北宫伯玉的原因,而且还要是非常有说服力的原因,否则,自己的下场可能就和皇甫嵩相差无几了。17“左司马,李中郎可有什么建议?”张温和颜悦色地问道。“李中郎认为,北宫伯玉不能杀,所有的俘虏都是归属羌人,更不能杀。”左彦缓慢而有力地说道。张温稍稍皱眉,和自己的幕僚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家神情谨慎,谁都没有说话,静听下文。左彦看着张温,继续说道:“太尉大人,李中郎认为,我们虽然剿灭了北宫伯玉的五万人马,但对目前的西凉局势来说,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若想彻底平定西凉叛军,难度还是很大。”张温神色顿时凝重起来。桑羊和陶谦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李弘这个人有见识,头脑清醒,对西凉的形势认识得非常清楚。“李中郎认为,在叛军势弱的情况下,他们肯定要避开我们的主力,不是继续西进入羌,就是北上大漠。我们要想彻底歼灭叛军,只有远涉千里,持续追杀。如果叛军西进入羌,他们有胡族支持,我们打起来更加困难;如果叛军北上大漠,我们就要追击数千里,歼敌更成了遥遥无期之事。”“另外,一旦十几万大军开始远征作战,最严重的问题就是粮草的供给。西凉的地形复杂,南面是山区,北面是荒漠,中间是黄河,路途十分难走。西凉的疆土辽阔,由南往北长达数千里,东西也有千里之遥。在这种环境下,粮草运输不但困难,而且也极易遭到攻击。部队一旦断粮,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上千里的路程,想跑都跑不回来。”“所以,李中郎认为,西凉平叛,采用先剿后抚的办法较为稳妥,可以避免出现叛军西进入羌和北上大漠的事。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在一段时间内不能全歼叛军,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北宫伯玉在西凉叛军中的影响力,招抚叛军,以图尽早结束西凉战事。”张温微微一笑,心道,这个想法倒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和。但是,这个先剿后抚的方法,怎样上奏,才能让陛下接受呢?张温想到粮草问题,想到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歼敌时间,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恐惧。假如到了七月初,西凉的叛军还是没有剿灭,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命运呢?他看看左彦,问道:“李中郎对西凉战局可有什么看法?”左彦稍微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在太尉大人的精心策划和指挥之下,我们歼灭了北宫伯玉,剩下的事情就是要击败羌胡六月惊雷和叛军首领边章的部队。六月惊雷所率的羌胡骑兵随时可以远逃塞外,边章的部队也可以退过黄河,坚守金城。如果我们大军全线入境之后,立即发起猛攻,敌人肯定会大踏步后撤,以求寻找击败我们的机会。所以李中郎认为,西进凉州的部队应该在距离长安最近的汉阳郡一带和敌人周旋,这样不但避免了粮草长途运输不安全的问题,也可以避免大军远赴边郡攻击敌人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张温很赞赏地点点头,然后对桑羊和陶谦说道:“李中郎这个说法很有道理。你们在送往前线各军的文书中加上这一条,告诫前线将领不要轻易深入边郡,以免造成粮草不济,反而被叛军所伤。”桑羊和陶谦连声答应。张温接着对左彦说道:“左司马回到杜阳后,告诉李中郎,关于北宫伯玉和俘虏的问题,暂时就按他的意思办吧。”左彦喜道:“太尉大人同意了?”“我同意了,你们暂时不要杀,一切等陛下裁决之后再说。”张温说道,“你告诉李中郎,我希望他尽快解决杜阳和李文侯的事,然后迅速率部赶赴凉州。要快,一定要快。”左彦赶忙答应,离席拜辞。桑羊随即将左彦送出府衙。张温看到桑羊送客回来了,立即对他和陶谦说道:“对于北宫伯玉和西凉叛军俘虏的处理建议,你们和其他几个掾史合计合计,把理由想的充分一点,写一篇详细的奏章,以李中郎的名义送到洛阳去。你们看怎么样?”桑羊心中暗暗吃惊,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李中郎官小位卑,这封奏章未必能够送到陛下手上。如果朝中奸佞阉宦要陷害李中郎,他们大可利用这封奏章,诬蔑李中郎同情叛军,勾结叛军,那李中郎的麻烦可就大了。”陶谦眼内闪过一丝讥讽,面色不善地说道:“太尉大人,以李中郎的官职,根本无权过问此事。他这道奏章递上去,说白了就是一封越级上奏的谏书。如果触怒了皇上,陛下龙颜大怒之下,李中郎很可能要获罪罢职。在这个关键时候,如果李中郎出了什么事,对西凉平叛大军的士气是个巨大打击。太尉大人要三思啊。”张温呵呵一笑,小声说道:“皇上身边的尚书刘虞刘大人对李中郎青睐有加,他不但会把这道奏章递给陛下御阅,还会保证李中郎因此获益。你们相信不相信我说的?”桑羊和陶谦面面相觑,一脸的狐疑。“京兆尹盖勋盖大人深为皇上恩宠,这件事你们知道吧?”张温问道。两人点点头。“皇上和盖大人之间经常有密诏往来,你们知道吗?”张温又问道。桑羊和陶谦两人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神色,摇摇头。张温捋着胡须,笑道:“皇上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器重盖大人?自从盖大人任职京兆尹以来,皇上遇到难题,都要写封手诏,然后派快马送到长安征询盖大人的意见,而且据说是言听计从,非常信任盖大人。盖大人不止一次对我说,皇上对李中郎非常赏识,数次在手诏中称其为大汉朝的英雄。”“关于如何一劳永逸的解决西凉问题,我和盖大人,凉州刺史耿大人,汉阳太守傅大人商量过多次,在各类奏章中也拐弯抹角地提起过,但皇上一直没有给个明确的态度。皇上也数次手诏盖大人,问询解决西凉的办法。盖大人吸取了皇甫大人直言强谏惹恼皇上的教训,没有直接答复,而是引经据典,旁敲侧击。近期皇上好象明白了不少,对叛军的强硬态度有所改观。”“如果这份奏章以我的名义递上去,肯定没有效果,皇上立即就会对我横加猜忌,不但一点问题解决不了,我还惹了一身麻烦。”“李中郎刚刚大胜叛军,歼敌五万,活抓叛军首脑,战功彪炳,皇上对他肯定是褒赏有加,极为恩宠。这个时候如果以我的名义推荐李中郎的这份奏章,再加上盖大人和尚书刘大人对皇上的劝谏,此事十有八九都会成功。即使皇上不同意,但因为李中郎刚立大功,皇上心情好,也未必会惩罚李中郎。”张温笑着问道:“两位大人认为我这个办法怎么样?”桑羊和陶谦非常钦佩地望着张温,连连点头。===杜阳大营内,李弘带着行军司马左彦,刺奸卫政,斥候营别部司马郑信,兵曹营别部司马田重去探视北宫伯玉。鲜于辅,卫政,郑信,田重分别都来看过北宫伯玉,和他闲聊聊,问问情况,一般也不多说什么。北宫伯玉当时的伤势很严重,失血过多,差一点死了,但他身体健壮,在医匠们的精心治疗下,伤势逐渐好转,身体也开始恢复。李弘在左彦回来后,得知太尉大人已经同意他处理叛军俘虏的办法,非常高兴,立即喊上几个人,急匆匆跑去找北宫伯玉。李弘问候了几句,立即开门见山,问他愿不愿意投降。北宫伯玉虽然感激汉军救了他的性命,但对于李弘的这个要求,他还是本能的拒绝了。他宁愿砍头。李弘笑着说道:“如果只砍你一个人的人头就可以解决西凉叛军的问题,我就不来找你了。我杀了你,就要杀光你的部下。现在我手上有一万五千多名俘虏,他们都要给你陪葬,你说怎么办?”北宫伯玉低头不语。“你的兄弟李文侯,还有五千人马被我们围在杜阳城。现在他们天天靠杀马充饥,等战马杀完了,他们就开始吃人,等人吃完了,我看他们吃什么,还能支撑几天?北宫将军难道不替他们想一条出路吗?”李弘笑眯眯地说道。北宫伯玉冷冷一笑,说道:“我投降了,难道李文侯就会投降吗?难道老边和文约先生就会投降吗?难道西凉的几万兄弟们就会投降吗?我们投降了,当今天子能赦免我们吗?李大人能保证西凉的官府将来不和我们算帐吗?”李弘微微笑道:“你投降了,他们马上就会步你后尘纷纷投降,因为你是西凉叛军的大首领之一,在西凉叛军的将士心目中非常有影响。你凭什么保证他们不投降?你都投降了,天子为什么不赦免你?天子为什么一定要杀你?难道他希望西凉叛军人人都怀着一颗誓死一战的决心吗?现在的西凉官吏都给你们杀绝了,将来的官府还有谁敢惹你?”北宫伯玉没有做声。李弘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们没有造反之前,西凉有成批成批的贪官污吏,但百姓尚能生存。你们造反之后,西凉没有贪官污吏了,但西凉百姓却死去了许多,这难道就是你们造反的目的?”北宫伯玉恨恨地大声叫道:“要不是朝廷断绝援助,西凉百姓怎么会饿死许多?”“你们在西凉造反,却要朝廷继续提供钱粮,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哪有这样的皇上?”李弘笑道,“你们不反汉,不反当今天子,只不过是要杀掉西凉的贪官污吏而已,现在你们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们为什么还在造反?为什么不投降?难道你们不但要杀尽西凉的贪官污吏,还要杀尽西凉的无辜百姓吗?你们这样做,怎么不是反大汉,反天子?”北宫伯玉不知道怎么反驳李弘的话,张口结舌。“但你们的军队一直在打我们?”“你们在去年上半年就已经占据了西凉大部分州郡,皇甫将军带着部队进西凉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投降?今年上半年你们还是占据了西凉大部分州郡,天子下旨,大赦天下,你们为什么还不投降?我们打你们?我看是你们彻头彻尾的造反了,想要独占西凉称霸吧?”北宫伯玉大声叫道:“我们绝无此心。”“那你们为什么不投降?为什么联合塞外的羌胡攻打长安?你们到处宣扬自己拥护大汉国,拥护当今天子,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联合胡人来攻打大汉国的子民和国土?”北宫伯玉顿时语塞。他想起了老边年前对自己说的话。老边说适当的时候,部队最好还是投降朝廷。当时自己和李文侯非常愤怒,立即和他吵了起来。自己为什么不愿意投降?隐隐约约的,他觉得自己是想做一方霸主,在西凉可以为所欲为的霸主。老边和文约先生都是被自己逼出来造反的,他们认为杀光了西凉的贪官污吏,大家就可以投降,各自回家过平平安安的日子了。但自己手上有了几万部队之后,想法改变了,自己不再是为了一件小事就拔刀相向的粗旷大汉了,自己想风风光光的,为所欲为的过一辈子。老边也许是对的。北宫伯玉想道。是该到投降的时候了。他看了一眼李弘,苦笑道:“天子会赦免我们吗?”李弘笑道:“只要你答应太尉大人投降,皇帝肯定会赦免你和你的下属。只要你们不造反了,西凉就安定了,朝廷的援助就进来了,百姓就能生存下去了,这么显而易见的好处皇上会看不出来?”“杀了你和你的部下,什么好处都没有,反而会激起其他叛军和西凉百姓对朝廷的仇恨,反而会促使西凉叛乱愈演愈烈。如果你投降了,你和你的部下被赦免了,老边,韩遂和他们的部下就看到了天子和朝廷的诚意,也会接着投降,西凉很快就会平静下来。”北宫伯玉望着营帐的顶部,默然不语。左彦,卫政,田重,郑信几个人也在一旁规劝,言辞恳切。“你有顾虑我知道,现在没有天子的赦免圣旨,我说什么也是白搭,但一件事你可以做,至少也是为自己的兄弟尽尽心意。”李弘看到北宫伯玉一直都不做声,没有点头答应的意思,只好退而求其次。这也是他亲自跑来劝说北宫伯玉投降的主要目的。北宫伯玉无奈地笑笑,说道:“大人要是相信我,就把我送到城里去,我要和李文侯好好商量一下。”李弘大手一挥,高兴地说道:“好,是条汉子。”北宫伯玉被八个羌胡士兵抬进了杜阳城。三天后,李文侯投降。李弘在大营里招待了他们一餐,灵河战场上的双方主要将领基本上都在座。李文侯很不服气,认为自己的部队要不是遭到李弘骑兵突袭,凭着自己的骑兵,完全可以战胜李弘的步兵方阵。李弘笑道:“我的步兵都是大赦之后,从遣散的黄巾军士兵中招收的,训练这个步兵方阵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如果他们训练了半年,或者一年,能够熟练的进行配合和变阵,足可以让你的五万骑兵统统报效。”聂啸摇摇头,不相信地说道:“士兵们训练不足虽然是一个原因,但大人的部队损失严重,和我们羌人士兵的勇猛不无关系。”高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羌人虽然凶狠,但还不是一样让我杀退了。”李文侯冷笑道:“下次你们碰上六月惊雷的白马羌,或者狂风沙的先零羌,你再试试看。”李弘问道:“他们很厉害吗?”北宫伯玉叹了一口气,赞道:“十倍胜我。”又过了三天,李弘带着部队,押着俘虏,离开杜阳,赶到了美阳城。右扶风郡都尉鲍鸿和京兆府都尉辛曾带着五千人马出城来接。他们奉太尉大人张温之命,接手看押俘虏到槐里城的任务。鲍鸿同时带来太尉大人给李弘的手书。张温要求李弘率领全军,以急行军的速度,立即赶赴凉州汉阳郡,不得耽搁。18大汉国中平三年(公元186年)6月。===北宫伯玉的五万人马已经全军覆没,现在凉州的安定郡唾手可得。凉州刺史耿鄙立即求见太尉张温,要求派自己的从事武都带着人马收复安定郡。张温立即答应。耿鄙的手中有四万部队,但现在都在前线,只有马腾的五千人马还滞留在汧(读qian)县。于是耿鄙派马腾带着三千骑兵随从事武都北上收复安定郡,剩下两千骑兵给他做亲卫营。边章,韩遂带着部队一路急退,所过城池全部放弃。荡寇将军周慎带着北军精锐两万人,凉州都尉徐荣的一万郡国兵,西部都尉麴义的一万边军,金城郡兵曹从事华雄的五千郡国兵,总共四万五千人,一路紧追不放。汉阳郡太守傅燮带着从京兆府借的三千人马,顺利进驻汉阳郡治所翼城。凉州刺史耿鄙带着两千骑兵进驻凉州的刺史府治所陇县。陇县也在汉阳郡,距离右扶风郡非常近,只有百十里路程。周慎担心中埋伏,一路上小心翼翼,行军速度并不是太快。边章率七万大军退到平襄城之后,突然停了下来。周慎赶忙集结大军,驻扎到平襄城下。他的部队人数没有叛军多,可以围城,但攻城就显得实力不足了。周慎急忙派快骑赶到董卓,皇甫鸿军中,催促两军迅速赶到平襄会合,准备攻打叛军。此时,董卓和皇甫鸿正和六月惊雷所率的三万羌胡在射虎谷附近对垒,想走都走不掉。周慎急忙向太尉张温求救,要求讨虏中郎将李弘速速率部西进。===此时,李弘的部队已经到达雍县。李弘带着鲜于辅,左彦急匆匆走进府衙。桑羊迎出来,互相寒暄了几句。“桑大人,汉阳的战况如何?”李弘问道。“很不好。边章根本不和我们交战,他们已经退到榆中城。目前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退过黄河,如果他们渡过黄河,深入金城郡腹地,这战就很难打了。金城是他们的老巢,地形复杂,粮草运输困难,对我们很不利啊。”桑羊苦笑道。李弘吃惊地说道:“退到榆中,那不已经到了黄河边了?距离我们这里有一千多里吧?”“对。”桑羊说道,“你们即使以最快地速度行军,估计也要十几天之后才能赶到榆中,那边的路非常不好走。”“平襄城有后援部队吗?”鲜于辅问道。“没有。董将军和皇甫校尉的部队已经追赶六月惊雷到了陇西郡。现在整个汉阳郡只有傅太守手上有三千士兵,耿大人手上有两千骑兵。”李弘暗暗摇头。“周将军孤军深入,危险啦。”左彦小声说道。“叛军退得快,非常快,我们只有追上去,否则怎么办?让他们大摇大摆地回到金城郡吗?他们根本不要汉阳郡,放弃了所有的城池。叛军撤军的决心之大,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桑羊担忧地说道。“太尉大人对西凉的最新战局有什么看法?”李弘问道。桑羊看了他一眼,说道:“太尉大人认为必须要重击边章,赶走六月惊雷,否则招抚一事,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有结果。”李弘沉吟不语。太尉张温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榆中城位于黄河岸边,在金城郡的最东端,距离汉阳郡的勇士城三十里。两城中间,最险要的地方就是一段五里长的葵园峡谷,这是通往榆中城的唯一通道。边章的脸色非常难看,整个人都瘦脱了形。他的伤势虽然没有恶化,但一直都没有恢复的迹象。边章整日躺在病榻上,饱受伤痛的折磨。韩遂缓缓走进来,挥手示意两个医匠离开。“老边……”韩遂轻轻抓住边章的手,小声喊道。边章回握着韩遂的手,勉强笑道:“文约,我很痛,很痛,我实在受不了。”韩遂痛苦地摇摇头,拍拍他的手臂说道:“老边,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我们打完这一战,我们就回金城。”老边闭上眼睛,小声呻吟了几声,低声问道:“伯玉,伯玉有消息吗?”韩遂双眼猛地爆出一团怒火,脸上地肌肉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他强忍怒火,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有消息了。”老边惊喜地睁开眼睛,随即看到了韩遂脸上的怒气。他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伯玉和文侯出事了?”韩遂点点头,再次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压低声调说道:“我们刚刚得到消息,他们在安定郡的灵台山附近被豹子李弘伏击,全军覆没。”老边惊呆了,他呆呆地望着屋顶,好长时间都没有做声。“他们都死了吗?”“没有,都被抓住了。”韩遂气愤说道,“这两个人一下子葬送了我们五万人。”边章无奈地苦笑一下,说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文约,伯玉他们赶不回来了,那我们的围歼计划就作废了。”“是的,老边,我就是来找你商量这个事。”韩遂稍稍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缓缓说道,“周慎的部队已经在城外扎下大营了。”“文约,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截断他的粮道?”“对,我打算截断他们的粮道。”韩遂稍稍思索了一下,说道,“杨秋、成宜、粱兴、马玩的部队现在都埋伏在城外的驼岭上,如果汉军打算切断我们的粮道,我们正好可以打他们一个伏击,趁机歼灭汉军一部分人马。然后我再让杨秋他们封锁葵园峡谷的两端,彻底断绝汉军的粮草补给。”“你选择什么时候占据葵园峡?”边章问道,“等周慎攻城的时候吗?”“汉军一路追来,所带粮草有限,以我的预测,不会超过十天。所以我打算让周慎先攻上几天,你看呢?”“攻城?”边章说道:“我们现在兵力少,士兵也没有周慎的部队精锐,一旦打起来,我们伤亡很大。最好能想个办法,让敌人以为我们缺粮,这样他们为了避免损失,可能会只围不攻。”韩遂微微闭上眼睛,脸上掠过一丝笑意。===榆中城外,汉军的大营连绵数里。中军大帐内,一群将领围在案几周围,看着铺在案几上的地图,正在激烈地争论着。周慎大约五十多岁,身材高大瘦弱,一张不苟言笑的长脸,一双犹疑不定的眼睛。额头上的皱纹很深,好象一直在思考问题似的。他出身门阀贵族,自小从军,曾在北疆雁门关担任守将多年。他望了一眼相貌堂堂的孙坚,语调平缓地说道:“孙大人,如果我们围城的话,好象没有必要再去切断敌人的粮道了。”“我同意将军大人的意见。”华雄很慎重地说道,“我们已经抓了好几个叛军的信使,知道他们正在向金城催讨粮食。这说明城中的确缺粮,我们得到的消息是真的。既然城中缺粮,我们围城就可以了。城都被我们围住了,还去截敌人的粮道干什么?”华雄是金城郡人,二十多岁,身材健硕,皮肤稍黑,一双大眼,眉毛象两根小木炭似的又黑又粗。他武功好,为人老于世故,精明谨慎,在金城郡很有名气。华雄刚刚说完,麴义接着说道:“孙大人要求带一万人赶到驼岭切断敌人粮道,我认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既然我们知道敌人缺粮,就应该集中兵力,全力攻城,消耗敌人的兵力,打击敌人的士气,以等待后援赶来围歼。这个时候分散兵力去切断敌人粮道,既耽搁时间,又贻误战机。”麴义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北方汉子,身高体壮,气宇轩昂,肤色红润,容貌俊秀。他是前朝尚书令鞠谭之后因避难到凉州西平改姓为麴。他文武全才,尤以武功为高,其为人侠义刚直,悍勇好斗。他在边疆率部抗击羌胡,屡立战功,由金城郡的从兵曹从事一直做到西部都尉,是个骁勇善战的武将。“退一步说,即使我们不攻城,用四万多人围住榆中,难道敌人运来的粮草还能冲破重围,飞进榆中城?孙大人一再要求独自领军一万人赶到驼岭切断敌人粮道,是不是不相信我们西凉的部队,你认为我们私下通敌?”孙坚哈哈一笑,说道:“都尉大人言重了。榆中城缺粮,显而易见。但榆中城有七万叛军,他们随时可以突围,尤其是在我们团团包围城池,兵力分散的情况下。”“我率兵驻扎在驼岭,既可以切断敌人粮道,也可以切断敌人突围逃窜的路线。一旦城内叛军得知运粮线路被我们切断,必定惊惶失措,冒险突围。这时我在驼岭阻击他们,迟滞他们逃亡速度,诸位大人可以迅速率部赶来,将敌人包围在驼岭。诸位大人应该知道,在野外歼敌要比攻城歼敌轻松多了。”麴义摇摇头,说道:“孙大人,不攻城,敌人就会集中主力突围,他们不可能在没有粮草的情况下继续坚守,这个事情你分析的很对。但是你考虑过没有,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老边和韩遂会想不到?驼铃这么重要的地方,他会视而不见?你能肯定他们没有在驼岭预先埋伏部队,等着你自投罗网?他们在实力无损的情况下,一退千里,放弃了整个汉阳郡,却突然守在榆中这个小城里,不过黄河,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没有粮草了?”周慎和孙坚等人默然无语。“将军大人,孙大人,麴都尉的话非常有道理。”徐荣慢吞吞地说道,“老边和韩遂闻名西疆,不会没有任何目的的带着自己的部队千里大撤退。他肯定是想诱敌深入,寻找机会击败我们。”徐荣给人印象最深的地方就是宽大厚实,不但长相憨厚,身材也象门板一样,还有一双肥硕的大手,虽然他只有二十多岁,但看上去却更象三十多岁的人。徐荣为人豪爽仗义,做事稳重踏实,非常有人缘。他是幽州辽东玄菟郡人,出身小吏人家。因举孝廉而为郎,后到凉州汉阳郡任职兵曹从事,在边疆屡立战功,去年随同皇甫嵩征战,被左车骑将军举荐为凉州刺史府的都尉。徐荣看了大家一下,继续说道:“他为什么在平襄城突然停下?目的无非就是等我们这几支队伍聚齐了,然后把我们一起诱进金城郡,一起消灭。”“现在我们只是推测榆中城粮草不济,并没有确实证据。如果我们知道叛军粮草不足,无非要做两件事,分兵扼守叛军粮道,或者围城困死叛军。无论是分兵切断敌人粮道还是围城,都不能速战速决。不能速战速决,我们就要长期待在这里。时间待长了,我们的粮草补给就需要补充。如果他们切断我们的粮道,我们怎么办?我们除了速速撤退,别无他途。我们在缺粮的情况下长距离撤退,对叛军来说,就是歼灭我们的机会。”周慎专心听完徐荣的分析,赞许地点点头,问道:“徐大人,那你的意见呢?”“我的意见和将军大人的意见一样,也是围城,但我们要派出部队,占据葵园峡谷的两端,以确保我军的粮道畅通无阻。这样一来,不论后续援军什么时候赶到,我们都有足够的粮草补给,我们围住榆中城就绝对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