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牛角嘲讽地望了一眼左彦,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就象一只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山羊,李弘就象一只恶极了的豹子,围着我们团团乱转。他现在等的就是一个能够一击致命的机会,彻底结束我们的生命。”张牛角嘴角掀起一丝杀气。“现在正是他最疏忽的时候。”左彦猛地睁大眼睛,惊喜地问道:“还有办法?”李弘准备再攻。鲜于辅听阎柔说,李弘执意要开始步骑联合攻击,鲜于辅大吃一惊,勉强支撑着赶到了前线。山岗上,密集的牛角号声此伏彼起,响彻了战场。各部曲的战旗在飞速移动,交错换位。骑兵分列两翼,步兵集结正中,黑压压地站满了整个山岗。大战即将来临的紧张气氛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夜幕即将拉上。黄巾军的车阵内,战士们个个满腔怒火,精神抖擞,各自站在自己的防御位置上,严阵以待,誓死要与风云铁骑拼个鱼死网破。李弘浑身血迹,披头散发,左手拿盾,右手拿刀,站在步兵突前部队的最前列。鲜于辅打马狂奔而来,身上的伤口由于战马的剧烈颠簸全部迸裂,鲜血渗出,染红了早就血迹斑驳的衣服。“子民,不可莽撞,还是缓一缓。你这一战打完,我们幽州几乎没有什么骑兵了。短期内再想筹集这么多骑兵根本可能。”鲜于辅神情激动,大声说道,“你不考虑幽州的将来,我要考虑。虽然我命令不了你,但你不要忘了你对刘大人的承诺。刘大人临行前希望你组建一支骑兵,一支保护北疆的骑兵。但这支骑兵不是你私人的,是大汉朝的,是幽州的。你为了眼前的一万多人,一个张牛角,要把风云铁骑拼个净光,你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军功,为了自己的声名,还是为了幽州。”“我们消灭了黄巾军三万多人,目的已经达到。张牛角即使带着这一万多人退回范阳,但他的主力已经打完了,他想一直留在涿郡非常困难。假如冀州方面的军队打得凶,打得猛,他还是要撤出涿郡的。他必须回到黄巾军的老巢常山和中山两国,为黄巾军的生存保留一块地盘。”李弘看到鲜于辅发火了,赶忙笑着说道:“现在消灭干净了不是更好吗?你不要发火嘛,我保证天亮之前全歼张牛角。”“不行。”鲜于辅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为了配合你作战,从涿城带出来四千名战士,这一战几乎全部阵亡了。现在幽州的部队数量非常少,我们不能为了一场无关大局的战斗再损失四五千人马。绝对不行。”鲜于辅是幽州刺史府全权负责兵事的官吏,他的意见代表的就是刺史府的意见,自然不能不重视。李弘给他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心里有点恼火。“羽行,把张牛角灭了,幽州就没有战事了。部队还可以重建嘛。”“子民,冀州的情况现在我们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攻击了黄巾军,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马,更不知道冀州方面是不是答应了我们的要求。现在黄巾军突然撤军,原因不明。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是我们猜测的,没有任何根据。如果不是冀州方面的原因,也许是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问题,造成张牛角撤军呢?”“我们决不能因小失大,为了确保万一,我们必须保留足够多的兵力以应付突发情况。这不是你指挥军队打仗的问题,这是关系到幽州安全的问题。”李弘明白了鲜于辅的意思。他考虑的是能不能全歼敌人,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回整个涿郡,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但鲜于辅考虑的是整个幽州,他必须要从整个幽州的角度来考虑这个战是不是要打,怎么打更有利于幽州的将来。李弘无话可说。他很钦佩鲜于辅的学识。几句话,说明了现状,点明了要害。的确,张牛角为什么突然撤军,大家都不知道原因。现在凭着自己的猜测,即使消灭了张牛角又怎么样?黄巾军还有许多首领,还有许多军队,他们照样可以攻打幽州,长驱直入。战役目的已经到达,的确无需再战。“好,听你的。”李弘战刀回鞘,用力拍拍鲜于辅,笑着说道:“你洗了把脸,立即就恢复了原状,我服了你了。”鲜于辅长吁一口气,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李弘无所谓地摇摇头头,“下次你记住要救我。”随即转身大声叫道:“命令各部曲,立即包围张牛角,严密监控,防止他夜间突围。”“派人通知玉军候,把俘虏交给后卫屯的田军候,暂停进攻。”“告诉郑军候,立即撒出斥候。三十里内密布斥候。”他正说着,就看到郑信打马狂奔而来。“守言,你要下山单挑张牛角吗?”李弘望着郑信丝毫没有停下战马的意思,大声叫道。“子民,情况危急,褚飞燕的部队突然出现在九里亭。”李弘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二十四节李弘勃然大怒。他一再嘱咐郑信密切注意巨马水西岸褚飞燕的动静,结果还是给人家偷偷跑了过来,而且还是到了自己的鼻子底下才发现。他张口想骂,但看到郑信懊恼的样子,他又骂不出来。他狠狠地把手上的圆盾砸到地上,随即不解气,再飞起一脚将圆盾踢得腾空而起。“命令部队,立即向九里河方向撤离,全速撤离。”“带上所有伤兵,一个都不准丢下。”急促的牛角号声霎时间冲天而起。正在各处集结的骑兵战士突然加快了速度,大家就象被马蜂追着一样,一个个火烧火燎的,纷纷打马向两边的小树林里跑去。“子善,子善……”颜良飞步跑来。“你和弧鼎,弃沉立即带上黑豹义从,赶到九里亭方向,迟滞敌人行进速度。”“大人,那你……”颜良迟疑了一下,心想我是你的侍卫,这个时候你叫我到处乱跑,对不对?李弘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即恨恨地骂道:“你哪一次打仗在我身边?你那把刀还是我帮你抢回来的。滚吧,自己小心点。”颜良高兴地答应一声,转身飞跑而去。黑豹义从早就集结完毕,正准备撤走休息。接到命令,弧鼎,弃沉和颜良立即带着三百多兄弟,趁着夜色向九里亭方向狂奔而去。李弘默默地看着黑豹义从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里。“子民,这也没什么可生气的,我们的主要目的都已达到,撤军也无不可。”鲜于辅看他情绪平静了一些,走到他身边说道。“侥幸。”李弘回过头来,感慨地说道:“如果我现在带着部队正在冲杀黄巾军的车阵,短时间内就很难撤回来。一旦给褚飞燕堵上,损失一定惨重。”随即他笑道:“是你有运气,还是守言有运气?”郑信站在鲜于辅的身后,看到李弘情绪稳定下来,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了下来。他长时间和李弘待在一起,知道他脾气发起来非常大,但立即就会雨过天晴,和没发生过一样。“我有什么运气?”郑信奇怪地问道。“我一再嘱咐你这事,但你还是没有做好。你是一个老斥候了,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我们既然能偷偷跑去袭击左校,褚飞燕当然也能偷偷跑到九里河来袭击我们。这个失误太可怕了,可一不可二。你没有发现褚飞燕的部队偷偷过河,我不怪你,毕竟路程太远。但褚飞燕的部队秘密潜行到九里亭,你才发现,这就是你的责任。”“侥幸的是我们没有和敌人纠缠在一起,进退自如。虽然九里亭距离只有我们五里,但我们尚有足够的撤退时间。如果我们正在和敌人激战,你现在才把消息送来,我们岂不要被敌人前后夹击,大败而逃。”“因为你们斥候的失误导致部队被敌人包围,战败,我不杀你杀谁?”郑信看到李弘严肃的表情,心里顿时一颤。兄弟归兄弟,如果打了败仗,死了许多士兵,看样子李弘还是会毫不留情地杀了自己。军法无情。“子民,褚飞燕颇会用兵,今年黄巾军在他的指挥下,攻城拔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横扫常山,是个非常厉害的黄巾军首领。郑军候的手下都按正常办法侦察,可能被他欺骗了。”鲜于辅随即替郑信开脱道。李弘望望郑信,这个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一年多来,历经大战,比去年在卢龙塞的时候成熟多了。李弘想起两人跳进濡水河相携而逃的情景,随即又想起了死在河边的小刀,吴八等战友。李弘心里一痛,勉强挤出几丝笑容对郑信道:“去查查。下次要注意了。今天你运气好。”郑信赶忙答应一声,飞身上马,疾驰而去。李弘帮助鲜于辅上了马。鲜于辅看他没有上马的意思,赶忙问道:“子民,你什么时候走?”李弘朝他挥挥守,笑着说道:“羽行兄,你先走吧,我等子善,弧鼎他们回来,一起走。”鲜于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打马离去。李弘看看站在一边的侍从,传令兵,号角兵,突然双手一拍,大声叫道:“我们来吓吓张牛角,你们看怎么样?”大家奇怪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吹号,吹冲锋号。张牛角一听,肯定紧张。”十几个人被他的神情逗笑了,紧张的心情立即一扫而空。黄巾军士兵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敌人冲下山岗,心里都很诧异。但敌人骑兵的厉害实在太让人恐惧,所以大家不但没有懈怠,反而更加戒备了。天色就在等待中悄然变黑,对面山岗上的敌人慢慢地被黑夜吞噬了。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张牛角和左彦站在河堤上,一动不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远处黑暗里的动静。突然,牛角号声再度响起。黄巾军士兵心脏一阵狂跳。张牛角和左彦也顿时紧张起来。随即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目光。此时山岗上响起的并不是冲锋号,而是报警好,密集而急促的报警号。然后就是人喊马嘶的巨大嘈杂声,渐渐远去的战马铁蹄声。难道豹子突然撤走了?左彦面露喜色,大声叫道:“是不是褚帅的部队赶来了?”张牛角摇摇头:“不会。他应该在半夜出现。”左彦顿时有些泄气,嘴里嘟噜道:“会不会是张白骑打来了?”“如果他们的脚步慢一些,豹子再派一支部队阻击一下,倒是有可能。”张牛角沉吟着说道。但是他们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张牛角更不敢主动出击。所以,只有等待。天色越来越黑。刚刚开始还能看到几十步远的地方,后来却只能看到十几步了。左彦在河堤上来回踱步,心里非常着急。张牛角一动不动,象山一样。山岗上突然再次传来巨大的冲锋号声,一声接一声,夹杂着凌乱的马蹄声。左彦吓了一哆嗦,大声叫起来:“大帅,这次敌人真的进攻了。”张牛角冲他摇摇手,神色凝重地说道:“不是。好象是豹子军在山头上重新集结。”“不是我们的援军来了?”左彦失望地问道。漫长的等待。时间流逝得非常非常慢。黄巾军的阵地上哑雀无声,战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偶尔有几匹马在黑夜里轻嘶几声。黑夜和豹子军所带来的恐惧深深地印记在每一个黄巾士兵的心底。他们睁大了双眼,极力望向黑夜深处。即使身在车阵里,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安全感。突然,黑夜里传来惊天动地的战鼓声。战鼓声浑厚而激烈,重重地撞击在黑暗里,传遍了荒野和夜空。士兵们紧张得几乎崩溃的神经突然受到刺激,顿时如遭重击,差一点窒息过去。张牛角皱着眉头,脸色极其难看。左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极力平息自己心里的紧张。“大帅……”夜空里终于传来巨大的叫喊声。那是十几个人同时叫喊才能发出的巨大声音。“褚帅到了……”张牛角面色如土,沮丧地低下了头。左彦闭上眼,一个劲地摇着头,他感觉自己浑身无力,几乎站不住了。他赶忙一把扶住身后的车轱辘,撑住自己的身体,仰天长叹。黄巾军士兵先是惊愣,接着就象炸了营一样发出了一声巨响,巨大的吼声几乎把黑夜撕了个粉碎。士兵们不停地叫着,吼着,跳着,任由泪水倾泄而出。许多士兵无力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苦起来。巨大的压力几乎摧毁了他们的意志。张牛角瘦多了,面色焦黑,眼窝深陷,看上去非常憔悴,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褚飞燕心里一酸,眼眶顿时红了,泪水差点滚了出来。他跪在了地上。张牛角缓缓走过去,拍了拍他低垂的头,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来早了。”褚飞燕没有做声,趴下去恭恭敬敬给张牛角磕了三个头。张牛角没有阻挡。等他行礼完毕,张牛角把他扶了起来,继续说道:“你来早了。”褚飞燕苦笑了一下,说道:“大帅,我遇见了张帅。”张牛角眉角一挑,冷笑一声,淡淡地问道:“他人呢?他的部队呢?”褚飞燕退后一步,躬身说道:“大帅息怒。我让他赶回定兴渡口,帮助孙帅看押粮草辎重去了。”张牛角面色一暗,非常痛苦地望了一眼身边的左彦。一切如他们所料,张白骑全军覆没。褚飞燕不提张白骑的部队,却说他让张白骑去了渡口,很明显是怕自己盛怒之下杀了张白骑。张白骑丢失全军两万人独自逃生,依军律当然斩首。左彦神情黯淡,有气无力地问道:“张帅是在什么地方被伏击的?”“就在九里亭入口处,距此大约十里。战场上阵亡士兵的遗骸尚未掩埋。”褚飞燕低声说道,“张帅心悬大帅安危,督促士兵连续奔跑四十里,结果士兵们体力不支,被豹子军伏击,全军覆没。”张牛角冷冷地“哼”了一声,愤怒地说道:“所以你也心悬我的安危,一路跑来。”褚飞燕望了一样张牛角,不敢作声,低下了头。“我就这么无能吗?我就守不到半夜吗?张白骑全军覆没,并不影响我们的计策,你为什么还要这么着急赶来,以至于功亏一篑?”“你看看战场上,几万人就这样白白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张牛角激动地挥舞着双手,怒不可遏。左彦赶忙上前拉住张牛角,小声劝了两句。左彦下午已经知道了张牛角的计策。虽然他不同意张牛角如此行险用计,但他还是很佩服张牛角的用兵。张牛角想消灭李弘,于是自己设下圈套,故意把大军分成两拨撤退,诱使李弘上当来攻。暗地里他偷偷征调褚飞燕部秘密赶到撤退路线上埋伏,也就在这九里河附近。这是撤退路线中途,前后都可以兼顾。李弘攻击任何一部,只要被缠住两三个时辰,另外两路都可以及时赶到,包围他的骑兵再加以围歼。他们也考虑到了张白骑可能抵挡不住铁骑的打击,迅速被击溃。所以他们还留了一手。当李弘转而全力攻打张牛角,根本不防备自己的背后时,褚飞燕率军半夜悄悄赶到。此时无论双方是在交战,还是李弘的骑兵围着张牛角,李弘都要遭到致命的一击。即使李弘不死,他的骑兵也会所剩无几。这本来是一个没有漏洞的奇计,却因为褚飞燕不顾命令,心悬大帅安危,飞速赶来,结果形迹暴露,在黑夜即将来临的时候,惊走了李弘。功亏一篑。张牛角心痛。张白骑的两万人,自己这边一万五六千人,都因为褚飞燕的提前行动,白死了。如果褚飞燕不是他一手带大的,他真怀疑褚飞燕是不是故意的。他的部队和褚飞燕的部队,杨凤的部队都是黄巾军的主力,他的部队人数最多,大约十二万人。现在他的部队除了守常山国的王当手上还有三万人,就剩下孙亲的一万人,自己手上的一万多人,其余全部葬送在涿郡。他的部队如今只有五万多人,实力大减。在黄巾军中,他现在说话的份量要大打折扣。没有实力,谁会听你的话。他带了十五万人攻打幽州,现在只剩下三万人左右,其余将近十二万人全部战死。左校部三万人,黄龙部三万人,自己部下六万多人全都战死,惨败啊,基本上也就是全军覆没。现在自己手上还有两万多人,黄龙旧部方飚一万人,这就是北征军的全部了。如果撤走之前,能够消灭掉李弘的豹子军,也算是报了仇,给自己挽回了一点颜面,并且基本上摧毁了幽州的军队,这对明年攻打幽州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好处。然而,一切都成了泡影。他的计策彻底失败,不但没有消灭掉豹子军,反而遭到了更大的损失,部队不但打光,颜面丢尽,而且自己在黄巾军的首领地位也随着这次北征的失败而变得岌岌可危。现在就算其他黄巾军首领不提这事,他也自觉无脸继续坐在这个位子上。褚飞燕再次跪倒在地。张牛角慢慢地平静下来。山岗上,河谷里,河堤上,黄巾军士兵点燃了几百堆篝火,一则为了照明,二则为了取暖。士兵们在经过了最初的喜悦之后,开始打扫战场,掩埋战友的遗骸。“燕子,你说说,为什么?”张牛角轻轻问道。褚飞燕心情沉重,无话可说。他能说什么?在路上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李弘跑了,士兵们白死了,大帅陷入困境,黄巾军也会因为大帅的问题而陷入困境。但他心里却有一个非常顽固的念头,他要救出大帅。李弘的厉害不是谁能预测到的,所有轻视他的人现在全部都死了,都败了。大帅制定的计策之所以冒险,就是因为他是以自己的想法来揣测李弘,也就是说,他在心底里还是认为李弘不是一个够强的对手。轻视对手往往死得都很惨,所以褚飞燕非常担心。如果李弘杀了大帅,那怎么办?自己将如何面对黄巾军几十万将士,将如何面对张牛角的在天之灵。那个时候,即使突袭成功,杀了李弘,又有什么意义?黄巾军立即就会分崩离析,就象去年张角突然死去一样,历史将再一次重演,命运将再一次戏弄黄巾军。所以他听完张白骑的话,二话不说,立即带领部队飞速赶往九里河。就是死,也要救出张牛角,因为在他的心里,张牛角就是他的第二个父亲。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出乎意料。你想得再多,做得再多,往往最后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为什么?”张牛角看他一直跪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象个白痴一样,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吼。“几万兄弟都死了,难道你连一句话都没有吗?”褚飞燕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抬起头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叫道:“爹……”“爹……,我只是想救你,只是想救你。我不想你死,不想你死啊……”张牛角霎时间瞪大了眼睛。他吃惊地望着褚飞燕,泪水立时就涌了出来。李弘站在黑夜里,望着九里河上的火光,默默地想着心事。颜良拿着李弘的牛皮缛子,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大人,夜里冷,早点歇着吧。”李弘紧紧地裹了裹牛皮缛,笑着到:“谢谢你。子善,你去睡觉吧。”“大人还不睡?”李弘望望远处地的火光,突然问道:“子善,你说现在张牛角正在干什么?”“睡觉。”颜良脱口说道:“他累了一天,当然要睡觉了。”“他现在一定没有睡觉。”黑暗里一个声音笑着道。鲜于辅和田重走了过来。“听说大人给黄巾军打得拖刀而逃,可是真的?”田重笑着打趣道。李弘大笑起来。颜良有点不好意思走到一边。“子民,张牛角睡不睡觉,对你很重要吗?”鲜于辅随口问道。“他睡了,说明他已经想通了,直接回中山国。没有睡,说明他对涿郡还有想法。不过张牛角的确厉害,他竟然舍得用几万士兵的性命来打我风云铁骑。本来他是必胜之局,如果褚飞燕现在赶到九里河,我们死定了。可为什么褚飞燕出现的时机那么不恰当呢?”李弘皱着眉头,摇着脑袋十分不解地问道。“如果他对涿郡还有想法,我们岂不是很麻烦?”田重说道:“现在我们部队这么少,怎么攻城?”李弘好整以暇地笑起来。“不用攻城,我也有办法把他们赶出幽州。”25张牛角第二天率部离开了九里河。他带着部队,押着粮草辎重,大摇大摆的向定兴渡口而去。李弘没有追赶,也没有打算围攻定兴渡口,而是命令部队迅速赶到九里河战场,掩埋战友的遗骸。黄巾军因为仇恨,将官军阵亡士兵的遗骸随处丢弃。李弘和战士们恨得直咬牙。九里河一战,鲜于辅和阎柔带来的部队损失惨重,鲜于银和铁钺的燕赵曲也丧失殆尽,两支部队仅仅剩下了八百人。李弘按照老办法,以步兵填补骑兵的损失,重整一万铁骑。阎柔和鲜于银的部队虽然所剩无几,但两人都不愿意随鲜于辅返回涿城,他们都要跟着李弘一直打下去。从当前的形势来看,不消灭黄巾军,风云铁骑重返北疆的可能性也不大。鲜于辅征求李弘的意见。李弘喜出望外,求之不得。阎柔和鲜于银都是难得的战将,文武全才,他们能够主动要求加入风云铁骑,对部队的战斗力大有助益。李弘随即和鲜于辅商议,重新安排部队的建制。按照鲜于辅的说法,李弘以行厉锋校尉一职带军一万,依大汉军律是不允许的。一万人按照大汉国的军律,已经有三军了。带三军的人不是将军,最少也应该是个中郎将或者太守,否则就与法不符。将来黄巾军平定之后,一旦有人以此事为借口上书朝廷,弹劾李弘,天子一定会降罪。所以这件事必须立即请刺史杨湟大人上书,向朝廷奏明此事,征得朝廷许可,以防将来惹来祸患。李弘非常感激鲜于辅,连连道谢。这种事他一无所知,就是鲜于辅提醒了他,他也是稀里糊涂的,更不要说去处理了。幸好他有鲜于辅这个朋友,什么事都替他想周全了。虽然李弘的资格不足以带兵一万,但现在幽州战事频繁,事急从权,一切以国家利益为重,这部队还是要统率的。幸好李弘有右北平郡太守,护乌丸校尉,幽州刺史的三重授权,勉勉强强也可以在名义上统率三军。考虑到阎柔,鲜于银都是各郡主管兵事的兵曹从事,带兵治军的经验很丰富,李弘想建立部一级建制。部一级军官最小是军司马,秩俸比六百石,比兵曹从事的秩俸要高一倍。他们以郡府从事的身份领军司马一职,从职位上来说基本上差不多,但是这件事必须要得到刺史府和两人供职郡府的同意。如果两人所在的郡府太守不同意,他们还要乖乖地回去。当然幽州刺史府暂时借用一下还是可以的。李弘建三部,为左中右。左部鲜于银为军司马,中部阎柔为军司马,右部由军候玉石暂时领军。因为李弘是行厉锋校尉,无权任命军司马一级的军官。现在李弘和玉石他们还是隶属于右北平郡卢龙塞边军,如果要迁升玉石为军司马,那也要太守刘政亲批才行。每部三千人,辖三曲,每曲一千人,辖三屯。这样整个部队就有九曲十八个正副军候,加上田重,郑信,颜良就是二十个军候级军官,三十多个屯长。鲜于银的左部由铁钺,小懒,雷子的三曲组成。阎柔的中部由胡子,拳头,燕无畏的三曲组成。玉石的右部由恒祭,射璎彤,鹿欢洋的三曲组成。射虎统领黑豹义从。颜良统领亲卫队。田重领后卫屯。郑信领斥候屯。李弘刚刚宣布完任命,大帐内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怎么回事,我有什么不对吗?”李弘莫名其妙,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大家笑得更是直不起腰来。李弘和鲜于辅面面相觑,有点奇怪了。“虎头……”李弘指着颜良大声叫道:“怎么回事?”颜良站起来,边笑边说道:“老伯说你分得这都是什么玩意。鲜于大人带的都是小孩,毛都没长齐。阎大人那个部从阎大人开始,全部都是北疆赫赫有名的大马匪,整个就是一马贼窝。玉大人那边都是外族士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胡族大军入侵呢。”大帐内再次爆发出哄堂大笑。李弘哭笑不得,指着众人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两天后,涿城和方城的部队大约有两千多人赶了过来。鲜于辅带着他们押着俘虏,返回涿城。李弘送了一程。“冀州方面至今没有消息传来,实在令人担忧。”鲜于辅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你不要那么操心,影响身体的。有消息来也是好消息。”李弘笑着安慰道。“是好消息又怎么样?国家日渐衰落,民不聊生,战乱此起彼伏,受苦受难的都是无辜百姓。”鲜于辅摇着头,一脸悲戚。停了一会,他继续说道:“即使我们打退了张牛角,打退了黄巾军,但谁能保证没有第二个张牛角出现?谁能保证黄巾军从此消失?”李弘没有做声。这种事他一般不想,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能力去管。他只想尽心尽力打好战,保一方百姓的安稳。“子民,子玉的部队已经赶到定兴渡口,正在挤压张牛角的渡河部队。张牛角会不会丢下辎重,快速逃回范阳?”鲜于辅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李弘笑着摇摇头,“张牛角现在有五万人,完全可以对付我们,他不会急着离开定兴渡口,粮草辎重他更舍不得丢了。你放心,我保证在这个月内夺回整个涿郡。”“你这么有把握?”“我有信心。”李弘笑道:“我还有一万人,可以横行北疆。”第三天,李弘带着鲜于银部,玉石部启程,消失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张牛角这几天心情非常不好。虽然褚飞燕拜他做了义父,但他们之间的关系黄巾军皆知,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还是对褚飞燕耿耿于怀。一个带兵打仗的人,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想不通。左彦倒是很理解。左校被打没了,大营被袭击了,张白骑全军覆没,这都是血淋淋的例子。谁敢拍着胸脯说,我可以击败豹子。要有就是张牛角。褚飞燕当然不相信他的话。“褚帅不来救你,反倒说明他有问题。如果在天黑之前,李弘率部扑上来,以他们的战斗力,撕开车阵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那个时候我们在人数上已经不占优势了。大帅,你不要再忿忿不平了。没有发生的事,谁能说清楚。”“俊义,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守不到半夜?”张牛角望着左彦,口气冷峻地说道。左彦大胆地直视着张牛角,语气诚恳地说道:“品朴,事实上我们的确没有把握。假如李弘和你一样,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对方,他那里还在乎自己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