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一愣,赶忙停下来,仔细看去。鲜于辅吃力地睁开眼睛,勉勉强强地看了一样李弘,终因失血过多,再次昏了过去。李弘一颗心顿时落了下去。他紧紧抱住鲜于辅,好象生怕他一松手鲜于辅就会死去一样。铁骑军的战士们还在飞奔,河谷的战场上双方士兵还在鏖战。颜良,弧鼎,弃沉三人冲在最前面,他们带着黑豹义从,象一柄尖锐的利剑,准确无误,犀利无比地插进了黄巾军的心脏。河堤上犹似狂风暴雨一般的密集而猛烈的战鼓声震撼了战场。黄巾军士兵们被势不可挡的铁骑一冲而没,虽然他们极力抵抗,但身形庞大,速度奇快的战马岂是血肉之躯所能抗衡,他们就象洪水里的庄稼,被肆虐的洪水无情地冲撞,碾压,淹没,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和机会。他们被铁骑席卷而去。颜良的大刀呼啸而至,面前的三个敌人根本挡不住这横扫千军的一刀,他们被斩去头颅,被削去臂膀,被开膛破肚,惨嚎着跌落人丛。“虎头,冲进车阵,冲进去……”弧鼎大吼着,舞动着血迹斑斑的狼牙棒,奋力向前。前面就是敌人的车阵。混杂在一起的双方士兵一层层地纠缠在一起,不要说无法推动大车合拢车阵,就是想撤回自己的士兵都不可能。河堤前面的战场就象一锅热气腾腾的沸水,激烈而血腥。河堤上的弓箭手在张牛角的指挥下,对准骑在战马上的骑兵任意射击。弃沉长矛飞出,迎面洞穿一个挥刀杀来的敌人。随即他弃矛拔刀,左手拿起腰间的牛角号吹响了弃马步战的号角声。这个时候骑兵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大家挤在一起,寸步难行。骑在马上,就是给敌人的弓箭手当靶子。弃沉一边不停地吹着,一边飞身下马。黑豹义从的几个号角手随即紧跟其后,连续发出号令。短短一瞬间,战场上突然失去了凶神恶煞一般的髡头战士。他们纷纷跳下战马,一手拿刀,一手拿盾,三五成群,扑向车阵的缺口。颜良随手丢掉大刀。面对密密麻麻的敌兵,大刀完全失去作用,反倒是累赘。他拔出腰间战刀,嘴里怒喝一声,飞身上前击杀一名突袭弧鼎的敌人。“杀……,杀进车阵……”弧鼎抡起大捧,一边任意乱砸,一边扯开嗓子大吼起来:“杀……杀进去……”弃沉就在弧鼎几步远的地方。他一手执刀,一手拿盾,带领一帮士兵,象锥子一样扎向车阵缺口。黑豹义从的左右两翼分别是中曲的燕无畏和雷子。他们也看到了黄巾军车阵的缺口。要想迅速击败张牛角的大军,突破这个口子恐怕就是关键。只要突破车阵,撤除车阵,骑兵毫无阻碍地冲起来,黄巾军就完了。“命令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冲击两侧车阵,掩护黑豹义从撕开敌人的口子。”燕无畏回头对身后的号角兵大声叫道。雷子听到燕无畏的命令,纵声狂吼:“兄弟们,杀,杀上去……”冲锋的牛角号冲天而起。乱哄哄的战场上,两翼的骑兵开始加速,冲刺。燕无畏和雷子两人一左一右,带着战士们连续冲击敌阵,悍勇无惧,声势惊人。车阵后的黄巾士兵不得不暂时停下对车阵缺口方向的支援,专心对付骑兵的冲杀。颜良第一个冲到马车的旁边,一路上他被敌人砍中三刀,伤口虽然不深,但鲜血淋漓。“拉开大车,拉开……”颜良冲着身后的战士不停地吼着。随着一声怒叫,弃沉的圆盾砸飞一名中刀受伤的敌人,站到了另外一侧的马车旁边。黄巾军士兵疯狂了。他们怒吼着,蜂拥而上。不堵住这个缺口,随之而来的后果就是灾难性的。颜良一拳砸开一柄刺来的长矛,手上战刀已经穿透了对面敌兵的胸膛。他顺手夺过敌人的战刀,连人带矛一起斩断。“杀……”弧鼎头都不抬,劈手一棒砸死敌人。紧接着四五柄长矛同时朝他刺来。弧鼎不得不弃捧急退。身后两个战士立即补上他的空位,刀盾齐上。张牛角默默地站在河堤上,望着山岗上风云铁骑军正在号角声的指挥下,重整队列。只要正面的车阵被打开,他们就要一泻而下了。张牛角转目望向那道缺口。缺口正在扩大。张牛角并不在乎那道缺口,他本来就无意把他堵上。缺口附近有个浑身浴血的战士,高大威猛,冷酷残忍,他每刀出手,必杀一人,从不失手。张牛角注意看了一下,心内非常震骇。如此嗜杀之人,当真如屠夫一般。他竟然发现自己认识他,还和他交过手。他是常山虎头。张牛角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快到黄昏了,胜利就要到手了。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二十二节黄巾军士兵越打越少,折损非常严重。九里河东岸河谷上的黄巾军士兵在各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向河床集结。早先布阵在河床上的部队已经全部赶到了河堤上,大部分士兵已经杀进了战场。张白骑的部队到了九里亭吗?豹子是不是接到鲜于辅的求援,放弃了伏击张白骑?豹子的骑兵回援得非常及时,如果再晚上半刻,那道山岗现在就是黄巾军的了。张牛角默默地想着,面无表情,好象眼前杀声震天的战场根本不存在。张牛角当然不会和鲜于辅见面谈判。铁钺和左彦两人先是散扯,接着感觉彼此想法差不多,都是没事找事拖延时间,于是两人干脆闲聊起来。铁钺说自己过去是个马贼。左彦很吃惊。你这种人也能从军入伍,还做军候?你应该加入黄巾军才对。铁钺看他不相信,就把葬月森林的伏击战告诉了他,然后说,豹子李弘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他很善良,甚至有点……他指指脑子说,李弘就和传言的一样,失去了过去的记忆,所以有些做事方法很奇怪,一般人很难理解。铁钺认为如果黄巾军投降,李弘绝对会给他们一个出路,不会象皇甫嵩那样,残忍嗜杀。左彦不做声。铁钺接着就给他介绍李弘所指挥的战斗,其中哪些人俘虏后没有杀,哪些人参加了风云铁骑。左彦竟然也听得津津有味。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张牛角看见两人还在胡搅蛮缠,觉得有些不对劲。李弘和鲜于辅迟迟不发动进攻,说明他们一定另有倚仗。张牛角随即喊回左彦,和他商量这事。官军到底耍什么诡计?张牛角认为,无论李弘用什么计策,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吃掉自己。现在李弘知道张白骑的部队正在赶来,却迟迟不攻,说明他极有可能是想把我们拖在这里,主力却趁机去突袭张白骑。现在远处的那些骑兵十有八九都是幌子。如果远处的骑兵确实是李弘的全部主力,那么只要自己突围,他的骑兵就必须参战,即使阵地战损耗大,他也不得不打。打起来了,也有利于张白骑一路安全地赶来。如果不是,那就说明李弘已经带着骑兵伏击张白骑去了。如果李弘要伏击张白骑,他必须要考虑我们会不会突围?如果我们突围,这几千步兵就成了我们的囊中物,他不会放弃不管。何况我们突破了他的阻击,对他的骑兵也是个巨大的威胁。所以他的伏击地点应该距离这里不会太远。一旦我们发动突围战,他就可以及时回援。李弘的部队不在这里,眼前就是我们消灭鲜于辅和阎柔的机会。歼灭他们之后,部队快速前进,争取时间和张白骑会合。如果李弘在半路上伏击张白骑,他和张白骑的二万人马肯定要纠缠一段时间。只有我们及时赶到,完全可以围歼豹子。按时间来算,张白骑已经快到九里河。现在我们发动突围战的时机最为恰当。不论这战豹子如何设计安排,现在我们都是必胜之局。随即他命令部队发动了攻击。鲜于辅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黄巾军打得晕头转向。六千人守在山岗上,被三万人的部队连续狂攻,其境遇可想而知。“俊义,我们还剩下多少人?”张牛角回头问左彦。“两万人差一点。”左彦斜躺在马车的轱辘上,懒洋洋地说道。“我们再攻,死死缠住豹子的骑兵,你看如何?”左彦站起来,有些胆怯地看了一眼列队在山岗上的风云铁骑军,然后回头看了一样集结到河床上的部队,很慎重地说道:“用一万人攻一下,希望这个狡猾的豹子能上当。”李弘驻马立于山岗之上,居高临下,战场看得一清二楚。阎柔,鲜于银策马如飞而来。“子玉,伯玉,你们都好吧。”李弘迎上去,关切地问道,“羽行受了伤,我让人抬下去了。”两个人听到鲜于辅安然无恙,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子民,张白骑的事解决了。”阎柔着急地问道。“侥幸,侥幸。都解决了。”李弘笑道:“从义和小懒押着俘虏往九里河方向去了。等一下合围歼敌的时候,他们将从河对岸发动攻击。”“你们打得太苦了。”李弘看到两人的样子,安慰道:“士兵们伤亡情况怎么样?”“打完了。”鲜于银苦笑道,“基本上打完了。”阎柔摇头笑道:“还剩下一千人不到。如果你们不及时赶回来,恐怕我们见不到面了。”李弘预料到会是这个样子,但亲耳听到阎柔说出来,心里还是一沉。“子民,动用骑兵啃这么大一坨子敌人,恐怕伤亡惨重啦。”阎柔指着九里河方向的黄巾军,担心地说道,“现在风云铁骑可是整个幽州的主力部队,如果这一战损失巨大,未来几个月的战局我们就更难应付了。”“打掉张牛角,幽州就没有什么战事了。成功与否,就在此役。”李弘坚决地说道。鲜于银嘴角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没有说。“伯玉,有什么话就说吗?”李弘笑道。“如果张牛角死守,我们半天攻不下来,事情就有点麻烦。定兴渡口的敌人最迟明天下午可以赶到这里。”“我们争取明天早上解决问题。”李弘自信地说道。黄巾军的战鼓声突然声若惊雷,炸响在血腥的战场上。一队队的黄巾士兵犹如出水蛟龙,他们高声怒吼着,冲上河堤,冲进战场。正在战场上厮杀的铁骑战士好象被人拦腰一棍击中,顿时站不住脚,连连倒退。颜良连声虎吼,右手战刀,左手长矛,交替进攻,拼死挡住象潮水一般涌上来的敌人。弧鼎已经重新抢回自己的大捧,他左右横扫,无人可以近身,挨上者非死即伤。“盾牌上前,盾牌上前,阻击,阻击……”弧鼎眼看抵挡不住蜂拥而来黄巾士兵,大叫起来。弃沉吼一声,沉步用力,左手圆盾飞速挡住十几支刺向自己的长矛,右手刀疾速划过矛柄,斩去十几支矛头。矛柄冲击势头不减,同时撞上圆盾。弃沉如遭重击,圆盾碎裂,身形倒飞而起。三四个战士同时扑上去,挡在了他的前面。弃沉连滚带爬,窜入后面的战马肚子下,侥幸逃过死劫。他随即吹响了求援的号角。急促而慌乱的号角声瞬间划破嘈杂的战场,直冲云霄。“马阵,列马阵,挡住敌人。”“圈马,圈马,挡住……”弧鼎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吼着。如果不用战马排成阵势,临时迟滞一下敌人的攻击速度,恐怕今天大家都要死在这里了。燕无畏和雷子的骑兵同样抵挡不住敌人的凶猛攻击,无奈骑兵们立即圈马列成了一个个的桶形阵势,一边连续射击,一边飞速后撤。李弘突然听到了弃沉的号角声。弃沉的号角略带尖锐之音,特别容易辨认。“命令燕无畏,黑豹义从立即撤出战场。”“命令恒祭,射璎彤部弓箭手全部押上,阻击追兵。”“子玉,你代我指挥。”阎柔刚想喊住他,李弘已经象飞一般纵马冲下了山岗,十几个侍从紧随其后。“弓箭手,出列……”阎柔打马在阵前狂奔,放声大吼。张牛角手指一群从山岗上飞奔而来的骑兵,对身边的左彦说道:“当头一人应该就是豹子李弘。”左彦疑惑地望了一眼张牛角,奇怪地说道:“这么远,你能看清楚?”张牛角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我感觉得到,那里面一定有豹子。那个大个子你看到了吗?”左彦顺着张牛角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披头散发,一手刀,一手矛,所向披靡,正掩护自己的战友撤往身后的马阵后面。“你认识?”“对,他叫颜良,外号叫虎头。当年他在太行山捕杀了我们不少兄弟。”“他好厉害。”左彦颇为心寒地说道。“哼。”张牛角冷冷一笑,继续说道:“他武功堪称天下第一,无人能敌,但今天我照样叫他死葬身之地。”他朝身后找找手。他的亲卫队首领跑过来。张牛角指着颜良说道:“多带人手,杀了他。”燕无畏看到李弘纵马飞来,大声叫道:“大人,我们撤退了……”李弘对他挥挥手,高声叫道:“压住阵脚,准备弓箭阻击。”正在逐步后退的黑豹义从们突然看见李弘出现在他们中间,无不神情激奋,欢声雷动。李弘心急如焚,焦急地对士兵们连声叫道:“撤,撤,快撤……”“前面还有谁?还有谁?”一个鲜卑士兵回道:“虎头和两位屯长还在前面。”李弘二话不说,打马向前飞奔而去。第一道障碍很快就被愤怒的黄巾军士兵砍得血肉模糊,上百匹战马惨嘶着轰然倒地,意犹未尽的士兵们对着尚未死透的战马疯狂地劈剁。障碍后的几十个战士立即就被汹涌扑来的敌人淹没了。弧鼎,弃沉和十几个士兵紧紧地靠在一起,以颜良为箭尾,边战边退。颜良的气力悠长,激战到现在,依旧虎虎生威,无人能敌。黄巾军士兵瞬间摧毁了第二道障碍。所有拿刀的士兵都冲在最前列,他们举刀剁去战马的四条腿,干净利索。士兵们吼叫着,象潮水一般扑向了正在急速后撤的骑兵战士们。李弘一手执刀,一手拿斧,带着几十个战士毫无惧色,奋勇杀了上来。李弘刀斧并用,拳脚俱上,对阵的敌兵纷纷栽倒,十几具血迹斑驳的尸体倒在了李弘的身后。跟在他后面的士兵被他的神勇所激励,一个个士气如虹,吼声如雷,他们就象一群陷在狼群的野牛,疯狂地冲击,杀戮。弃沉率先看到了李弘。他激动地狂叫起来:“大人……”“兄弟们,大人杀来了……”拖在最后面的颜良已经多处受伤,浑身乏力,头晕眼花,神智迷迷糊糊的。面对数不清的敌人,他已无力应付,快要崩溃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弃沉的喊声,这声巨吼犹如当头一捧,给了他重重一击。他的心脏好象失去控制一般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丝寒意霎时间掠过他的全身。正在飞快失去的力气好象洪水倒流一般,再度涌进他的身体,瞬间灌满他的全身。颜良猛地清醒过来。颜良大吼一声,战刀再现,立时剁下刺向胸口的长矛,堪堪救了自己一命。颜良知道自己不行了,但身后就是战友,就是死也不能退。李弘杀到。“子善,退回去。”李弘大步冲到颜良的身前,吼声如雷,战刀连劈,一连砍死几人。李弘的话就象是救命的圣旨,颜良二话不说,连退数步。他退到战友的中间,剧烈地喘息着,几乎就要栽倒。李弘顶在他的位置上,且战且退。他的凶猛犹胜颜良,杀得敌人胆战心惊。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颜良的大刀。李弘欢呼一声,突然斜冲出去,战刀闪动之间,连毙三个措手不及的敌兵,小斧顺势斩去一个敌人的脑袋。黄巾士兵肝胆俱裂,最靠前的几个人转身就逃。李弘趁机连跑几步,俯身捡起了大刀。长柄大刀呼呼抡起,顿时气势大振,挡者无不命丧当场。就在这时,雷子率领一帮铁骑如飞而至。战马奔腾,战刀飞舞,吼声如潮,犹如一阵狂风呼啸杀到。李弘哈哈大笑,举刀狂吼:“兄弟们,杀啊……”随即举步飞奔,一路高呼,跟在战马后面,向敌人杀去。弧鼎,弃沉,颜良和一帮正欲趁机退回山岗的士兵们顿时目瞪口呆,大惊失色。雷子和部下们稍稍遇上阻碍,立即打马四散而逃。李弘刚刚冲了十几步,就被数不清的敌人围了上来。随即他就被长矛戳中了好几下。李弘怪叫一声,怒声痛骂,随即拔腿就跑,再也不管身后有多少兵器砍来。黄巾士兵发一声喊,几百人疯狂地杀了过来。李弘拖刀狂奔,狼狈不堪。弃沉等人正要冲上去接应,看见李弘亡命一般返身逃命,立刻再度后退,转身往山岗方向跑去。“射……射击……”李弘纵声狂吼。燕无畏迟迟不敢下令。敌人和跑在最前面的李弘只差几步,怎么射。李弘看见燕无畏没有反应,破口大骂。他偷眼回顾,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身后全部都是敌人愤怒的脸,高举的武器。情急之下,李弘飞起一脚踢起一张丢弃在地上的圆盾,圆盾腾空而起,在空中飞快翻滚。李弘紧跑几步飞身抓住,再次大吼:“射……射啊……”燕无畏心领神会,回首狂呼:“放……”顿时,几百支长箭迎着敌人呼啸而去。李弘一手拖刀,一手举盾,飞速狂奔。十几支长箭狠狠地钉到他的盾上,巨大的撞击力撞得他差点跪倒在地。李弘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顶着圆盾大步向前。他身后的敌兵遭到重击,立即倒下一片。河堤上,黄巾军的战鼓擂得更响了,仿若地动山摇一般震撼有力。受到冲锋战鼓的激励,更多的黄巾士兵高呼着,毫不畏惧空中厉啸而来的长箭,前面的士兵倒下了,后面的士兵踩着战友的身体,勇往直前。李弘费尽力气,终于跑出长箭的射程。他随手丢掉钉满长箭的圆盾,向着小山岗狂奔而去。颜良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他从侍从手上接过黑豹的缰绳,拉着它飞速迎了上去。李弘举手大叫:“走,快走,快走……”山岗下的骑兵弓箭手根本挡不住蜂拥而来的敌人,在山岗上连续催促撤退的号角声中,燕无畏带着他们打马飞撤。李弘飞身上马,大刀丢给颜良,放声大吼:“撤,快撤……”黑豹义从和侍卫们看到李弘无恙跑回本阵,齐齐欢呼一声,一窝蜂地打马上山。敌兵紧紧地追在后面,杀声震天。山岗上的阎柔狠狠地骂了一句,放声狂吼:“放……”黑压压一片密集的长箭冲天而起,撕扯空气的刺耳啸叫声响彻了半空。黄巾军士兵的勇气实在令人敬佩,他们面对呼啸而来的长箭熟视无睹,就象一群脱缰的野马一般,气势汹汹地扑向山岗。“唰……”一声,满天的长箭灌顶而下,许多飞奔的士兵顿时中箭,惨叫声不绝于耳,更多的士兵们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箭射三轮,黄巾士兵已经冲到了半山腰。在他们身后的山坡上躺下了几百个敌兵,许多受伤的士兵在地上滚动哀嚎。牛角号声再起。布阵山腰的弓箭兵立即打马向两侧跑去,让出了中间的空地。山岗上,早就按耐不住的恒祭,射璎彤率领两曲骑兵,策马扬鞭,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咆哮着,怒吼着,一泻而下。“杀……”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二十三节张牛角看到自己的士兵被敌人的铁骑肆意砍杀,毫无还手之力,心如刀绞。他下令敲响金锣,命令河谷上的战士迅速撤回车阵之内。山岗底部到车阵的百步范围之内,没有来得及逃回的士兵立即被豹子军的骑兵杀戮一空。山岗上的李弘看到骑兵即将冲进黄巾军的弓箭射程范围之内,立即命令吹响停止进攻的号角。黄昏已至。暮色苍茫的大地渐渐的被一层薄薄的雾霭所笼罩,黑幕即将拉起。山坡上,河谷上,遍地都是死尸。浓烈的血腥味随着萧瑟的寒风随处飘浮。“子民,张牛角利用地形优势,用辎重大车搭建的这个防御车阵很牢固。要想彻底歼灭他,最好是用步兵撕开缺口。用骑兵攻坚,我们的损失太大了。”阎柔望着黄巾军的阵地,无奈地说道。“黑豹义从和燕无畏的部队追在敌人的后面一路猛攻,却没能破掉他们的车阵,反而被打了回来,可见张牛角对这一战是有准备的。他对这个车阵下了一番功夫。”李弘指着九里河上的黄巾军阵地,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一帮军官说道:“你们看,此处坡长一百步,下面的河谷有两百步。但河谷被他的车阵占去一半,留给我们的冲击距离只有两百步,而且还有一百步是在他的弓箭射程之内。纵向距离和横向距离都不适合我们骑兵展开攻击。”李弘笑道:“诸位可有什么破敌妙计?”胡子满脸怒气,大声叫嚷道:“我们在广宁的时候,曾经训练过步兵作战。我们把一半骑兵改成步兵,步骑配合,同时攻击,肯定能拿下。”鲜于银立即反驳道:“不行。我们不能和他们打消耗战。骑兵的优势是长途奔袭,冲锋陷阵,而不是攻打敌人的堡垒。现在我们用骑兵去打黄巾军的车阵,简直是自寻死路。”铁钺说道:“我也同意鲜于大人的意见。现在我们占据绝对优势,没有必要和敌人拼消耗。黄巾军一直试图攻占山岗进行突围,经过长时间的激战,他们的损失远远比我们大。按照我的估计,他们最多还剩下一半人,你们看看战场上的死尸就知道了。现在前面好象连插脚的地方都找不到。我们可以一直围下去,直到把他们饿死在这里。”燕无畏接道:“这样围下去也不是办法。一旦定兴渡口的黄巾军赶到,我们很被动。打援军,没有兵力围张牛角。打张牛角,又会被敌人援兵攻击。”阎柔点点头说道:“的确很被动。张牛角正在收缩车阵,显然是因为兵力损耗太大。但他的车阵收的越小,我们就越难攻。现在黄巾军就象一只缩头乌龟,我们无从下手。”李弘笑起来:“对,对。就象我们啃牛骨头。啃吧,累得慌,不啃吧,里面还有骨髓,表面还有一点牛筋,丢掉实在可惜。”大家看他一副吝啬的样子,顿时哄然大笑。“大人很爱啃牛骨头吗?下次我请你。”拳头叫起来。这时,颜良匆匆地跑来。“黑豹义从伤亡如何?”李弘立即问道。颜良满脸悲凄,低声说道:“折了两百多兄弟。”李弘吃了一惊。短短的一个照面,黑豹义从加上燕无畏部曲,折损了五百多人。虽然敌人付出了更大的代价,但李弘还是非常愤怒。他大吼一声:“打。”张牛角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情越来越沉重。张白骑一定给豹子吃掉了。否则,他就是爬也爬来了。“品朴,子荫好象出事了?”同样感觉不妙的左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张牛角摇摇头,好象要把满腔的心事都抛出脑外。“天黑了,你说豹子打算怎么办?”张牛角眼射寒光,冷森森地问道。左彦悲伤地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战场,没有吱声。“俊义……?”张牛角略略提高音调,喊了他一声。左彦缩了缩脑袋,好象抵挡不住河堤上冷瑟的寒风,走到了大车的侧面。张牛角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我们从中山国出发时,十五万人,浩浩荡荡的。”左彦苦笑一下,自嘲地说道:“现在就剩下我们这一万多人。即使杀了豹子,灭了他的骑兵,我们也是惨败,全军覆没的惨败。”张牛角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俊义,我们还有方飚的一万人嘛,什么全军覆灭?只要我们消灭了豹子,全军覆没的就是幽州的军队。明年。明年春天我们就可以毫发未损的攻占幽州。”左彦好象懒得和张牛角罗嗦,一个人坐到车轱辘下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