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连喝十几爵之后,当即醉倒,人事不知。胡子几个人在酒宴结束之后,把李弘象包袱一样横放在马背上,任他一路狂吐,缓缓回营。第二天中午,鲜于辅风尘仆仆赶回山口渡。刘虞已经接受了李弘的建议,命令他率部赶到广阳郡昌平。在昌平接受补给之后,立即翻越太行山,到涿鹿会合先期到达那里的代郡兵曹掾史鲜于银部。然后一切战事由李弘自行决定,尽快击退鲜卑拓跋部落的入侵部队。章循和窦峭两人因为手下的士兵已经全部转入李弘的骑兵部队,被刘虞招回渔阳城。公孙瓒部就地驻扎,随时接受补给。待后续援军赶到,再联合进攻广平。李弘酒醉刚醒,头痛欲裂,心里暗暗发誓,决不再贪杯饮酒,贻误正事。部队随即开拔。李弘在鲜于辅的陪同下,勉强振作精神,到公孙瓒大营向他辞行。公孙瓒勉励了几句,亲自将李弘送出营寨。“伯珪兄,你认为子民此去,胜绩如何?”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李弘,鲜于辅心事重重地问道。“子民有打仗的天赋,他对战争全局的理解和掌控非是我们所能比及。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的部队人数少,实力弱,根本不堪一击。何况他和拓跋部落仇深似海,拓跋锋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报仇机会。”“假如鲜卑人落对上谷郡势在必得,拓跋锋有可能亲自赶到涿鹿。以拓跋峰的实力,子民恐怕难逃败亡的命运。”“涿鹿城根本无险可守。”公孙瓒平静地说道。“难道我大汉国真的衰落了吗?”鲜于辅无奈地说道。公孙瓒叹了一口气。“差不多。去年的黄巾暴乱只是大汉国走向衰落的一个开始。”“当今天子派皇甫嵩大人、朱儁大人率汉军主力镇压对洛阳威胁最大的颍川,南阳黄巾军;我的老师卢植大人、董卓大人率军镇压冀州黄巾军。天子还下令解除党锢,动员各地门阀豪强起兵,调动所有力量来对付黄巾暴乱。虽然在去年底平息了三地的暴乱,但大汉国元气大伤。你再看看现在,并州,青州,冀州,黄巾的余孽象雨后春笋一般再次起事造反,此伏彼起,已经愈演愈烈。”“西凉的边章,韩遂本月初起兵造反,威胁三辅和长安。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大人已经接到朝廷圣旨,离开冀州往长安平叛去了。他一走,冀州的黄巾余孽必将疯狂再起。”“塞外胡人趁机寇边,屡屡入侵,边郡各地饱受摧残蹂躏。”“而当今天子却在洛阳卖官鬻爵,增赋加税,造宫修殿,极尽骄奢淫逸之事;宦官朋比为奸,横征暴敛,擅权祸国;无数忠臣义士空有一身抱负却无用武之地;眼看着贵戚阉宦把持朝政,他们上蹿下跳,轮番折腾,终有一天要将这大好河山付之一炬。”“大汉国已经摇摇欲坠了。”鲜于辅大惊失色。“伯珪兄你疯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的出来。这些事离我们都太远,也轮不到我们这些人操心。还是想办法解决眼前幽州的危急吧。”“有什么办法,不就是要兵嘛。你要是能变出上万部队出来,大事可定。”鲜于辅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望着公孙瓒笑道:“我有办法了。”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二章 燕赵风云 第四十三节公元185年5月。五月。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桑乾河的河水清澈冰凉,在春风轻轻的拂吹下,一路欢快地歌唱着向东南方向流去。两岸的大树和堤上的草地已经披上了嫩绿的外衣,显得生机盎然,美丽宜人。拓跋部落的骑兵排成三个纵队,正在涉水过河,赶往上谷郡的郡治所在沮阳。拓跋锋缓缓下马,神态安祥地走到河边,举目四望。自从上个月联合乌丸豪帅提脱出兵攻打大汉国以来,部队的进攻一直非常顺利。两族联军在护乌丸校尉的治所广宁城击败了护乌丸校尉箕稠的部队,占据了广宁城。提脱率领乌丸大军一直追赶箕稠,将他赶进了居庸城。随后他的部队分成两路,以一部佯装主力,陈兵于沮阳,牵制沮阳守军。而主力却对居庸城的西关发起猛攻。拓跋部落的部队在豪帅拓跋韬,拓跋晦的率领下,顺着仇水而下,一路攻占代郡的马城,桑干,上谷郡的下洛,潘县,围住了涿鹿城。就在上谷战场节节胜利之际,却从渔阳传来不好的消息。慕容风的部队在渔阳城下遭到惨败,已经失利退回广平城。部队的首领慕容绩和慕容侵两位大人在撤退途中遭到汉军伏击,全军覆没,当场战死。拓跋锋随即投入主力,猛攻涿鹿城。城中的军民在县令展岱的带领下,誓死坚守城池八日,直至全部战死。涿鹿城随即失守。拓跋锋十分佩服慕容风的手段,谈笑间杀入于无形之中。现在回过头来看看渔阳失利的后果,令人扼腕叹惜的不是几千人的伤亡,而是慕容风利用这场战争轻而易举的就消灭了金雕和黑雕部落,重新将分裂的慕容部落统一了起来,并且基本上把中部鲜卑的反对力量彻底拔除。现在中部鲜卑只剩下慕容风一个人的声音,中部鲜卑的所有部落都控制在他的手里,不但实力剧增,而且对弹汉山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和连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对中部和东部鲜卑指手画脚,为所欲为了。东部鲜卑在卢龙塞失利之后,实力大减,已经失去了和慕容风抗衡的本钱。弥加和阙机等人非常聪明的立即就和慕容风结成了联盟,以慕容风马首是瞻,完全忘记了自己所统率的部落应该对弹汉山表示效忠而不是野心勃勃的慕容风。慕容风鼓动鲜卑人发动战争,自己却趁机利用战争铲除异己,在中东部鲜卑建立起牢固的联盟,重新拥有庞大的势力,他想干什么?难道他想自己做鲜卑人的大王?拓跋部落在去年帮助和连肃清弹汉山的奸佞,取代红日部落掌控了西部鲜卑的大权之后,势力急剧膨胀。拓跋锋是一个非常狂热的人,对权利财富疆土都非常狂热。这次他应慕容风之邀共同出兵入侵大汉国,实施东西两路夹攻,态度非常积极。他当然不会听从慕容风的计划,让自己的部队在上谷郡方向实施佯攻,牵制大汉国的兵力。他想占据上谷郡。他有雄心壮志,他想和檀石槐一样,开拓疆土,带领拓跋部落的人打下自己的一片江山,成立自己的国家。上谷郡这个方向本来是中部鲜卑和弹汉山的势力范围。如果这次趁机会一举拿下上谷郡,自己的势力也就扩充到了弹汉山王庭和慕容风的家门口,可以直接对他们造成威胁。另外,上谷郡疆域辽阔,物产丰美,可以给拓跋部落带来源源不断,取之不竭的巨大财富,这才是一个部落兴衰成败的关键,也是拓跋锋一心想夺取上谷郡的真正目的。涿鹿郡的顽强抵抗,完全出乎他的意外。下洛城,潘县的百姓听说鲜卑人来了,闻风而逃。虽然攻城时也遇到一些抵抗,但完全没有什么威胁。原先以为涿鹿城也会一蹴而就,没想到却碰上了异乎寻常的阻力。拓跋锋的主要目的是想夺取沮阳,占据整个上谷郡。所以他没有把主力全部投上去,造成部队在涿鹿城下耽搁了许多天。围攻居庸城西关的提脱天天派人催促,希望他尽早结束涿鹿城的战斗,赶赴沮阳战场。他的部队在西关,为了起到牵制作用,连续攻城,已经折损了不少人马。但拓跋锋不为所动,为了减少自己的攻城损失,也为了消耗乌丸人的实力,他按部就班的围城,攻击,意图逐步挤跨涿鹿城守军的意志,消耗他们的体力和给养。直到斥候回报太行山方向发现了大汉国援军的消息,他才投上主力,以半天时间拿下了涿鹿。涿鹿城内的百姓早就撤离,留下坚守城池的军队和百姓誓死不降。他们浴血奋战,直到全部战死。拓跋锋随即留下拓跋韬部守在涿鹿,总领下洛,潘县,涿鹿三城人马。在攻打沮阳期间,拓跋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好主力部队的侧翼,保证从马城,广宁方向运来的补给畅通无阻,从上谷各地掳掠的财货安全运回部落。至于来援的汉军,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令他非常担心的是乌丸人。上谷乌丸有九千余部落,是当今乌丸族实力最雄厚的一支。他们主要居住在白山黑水之间,以黑翎王难楼为大首领。上谷乌丸和汉人关系一直非常好,曾经数次出兵帮助汉人攻打匈奴人和鲜卑人。汉庭也没有亏待过他们,对他们赏赐颇丰,首领封王,遣公主和亲,在上谷开市。几十年来,彼此相处融洽。现在的黑翎王难楼在北疆胡族中德高望重,威信极高。他自身就是个名震大漠的勇士,武功高强,手下大小首领上千,军队数万,其实力在北疆首屈一指。他还是是一个处世圆滑变通,外交手腕极其高超的部落大首领。无论是已经死去的鲜卑大王檀石槐,还是匈奴大单于羌渠,更不要说大汉国的皇帝,都是他的朋友,谁都不敢轻易去招惹他。此次出兵入侵大汉,慕容风就亲自到飞鹰原拜访了难楼,向他告明此事,并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已经六十好几的难楼,依旧一头黑发,精神矍铄。他望着年纪比自己小,头发却已经花白的慕容风,摇头苦笑道:“你小子殚精竭虑,一心想占据大汉人的国土,害得无数的人血染沙场,抛尸荒野,迟早要遭到报应。自古以来,凡是无端引发战祸,欠下累累血债的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象你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早晚要死于非命。”“我母亲是大汉的公主,这是天下皆知的事。要我出兵相助,绝对不可能。你无非想叫我袖手旁观而已。好,我答应你。冲着几十年的交情,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但我要告诫你一句话,这句话我曾经也对檀石槐说过。”“匈奴人和大汉国互相打了几百年,匈奴人得到了什么?匈奴人最强盛的时候曾经有二十多万铁骑,但他们现在占据了大汉国一寸土地吗?”“一寸都没有。”“大汉国依旧雄视天下,无人可撼。反观匈奴人,南北风裂,已经没落。南匈奴人俯首称臣,依附大汉,得以进入大汉领土苟延残喘,繁衍生息。北匈奴人呢?先是被大汉人远驱数千里,接着又被你们赶尽杀绝。余众西逃,远离故土,不知何踪。”“你难道就不能从匈奴人身上看到些什么吗?”慕容风傲然一笑,一言不发,告辞离去。拓跋锋听说之后,更是嗤之以鼻。“匈奴人是什么玩意,能和我们鲜卑人相提并论。难楼老了,没有胆量了。”上谷郡的乌丸人还有两大势力。一个是难楼的侄子提脱,他的石鹫部落居住在白山的西麓,和弹汉山的关系非常好。难楼不喜欢他和鲜卑人走得太近,常常斥责他。提脱也是一方豪雄,和许多胡人首领一样,骨子里都瞧不起汉人,时时刻刻都在盘算着掳掠汉人的财富。他对难楼的亲汉政策非常不满,要不是畏惧难楼的实力,他早就挥军南下了。此次他被拓跋锋说动,知道背后有鲜卑大王和连撑腰,而且面对唾手可得的财物,胆气立即就大了。他瞒着难楼,和拓跋锋一拍及和,联军出击。还有一股势力是居住在上谷郡桑乾河附近的白鹿部落,其部落首领叫鹿破风。他是难楼最看重的侄子,难楼一直想培养他做上谷乌丸族的新一带黑翎王。但鹿破风似乎根本看不上这个什么部落王,很少到飞鹰原去拜见难楼。他武功在乌丸族里无人可敌,号称乌丸第一高手。曾经有一百多名乌丸勇士不服气,从各地主动跑到桑乾河找他比试,均遭败绩,一时间轰动北疆。这支乌丸部落在汉人的帮助下,虽然有一部分人还在坚持从事放牧业,但很大一部分人已经开始从事耕种和养蚕业,收入和生活水平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他们不但和汉人杂居,而且还互相通婚,模仿汉人的生活习惯,学习汉人的文化语言,彼此之间关系融洽。这个区域已经成了胡人和汉人和平相处,共同生活的典范。许多小部落和败亡的部落族众纷纷长途跋涉赶到这里,加入白鹿部落,寻求一份稳定和可以维持生计的生活。也同样因为这个原因,白鹿部落成了所有仇视汉人的胡族人都想铲除的敌人。在他们的眼里,白鹿部落的人背离了胡人的祖志,忘记了世世代代的仇恨,为了安逸富足的生活而出卖了自己的祖宗,自己的兄弟,甚至于自己的民族,是一群十恶不赦的叛徒。拓跋锋动用了拓跋韬,拓跋晦两个豪帅,一万铁骑,准备袭击居住在桑乾河附近的白鹿部落,将他们一举击毙,彻底从地面上抹去。然而他的计划落空了。他的部队除了烧掉一些草屋外,一个人都没有杀死。整个桑乾河附近的乌丸人,汉人,统统的消失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全部都带走了。拓跋锋非常生气。一定是黑翎王难楼在第一时间通知了白鹿部落的鹿破风,让他非常从容的组织部落人马全部撤离了。他恨得咬牙切齿,暗暗发誓要报复难楼。“大人,提脱大帅派来的信使来了,您要不要见他?”拓跋锋回过头来,对着拓跋晦说道:“不见了,你叫他回去告诉提脱,明天早上我们在沮阳城下会合。”拓跋晦中等身材,一张黑里透红的脸庞,一把浓须,一双眼睛总是隐隐约约射出几丝戒备之色,看上去就是一个稳重心细的人。他没有离开的意思,眉头微皱,似乎有话要说。拓跋锋再次回头,用疑问的眼神望着拓跋晦。拓跋锋是个典型的北方人,身形高达威猛,虎背熊腰,一张紫黑色的脸上却出人意外地透出一股儒雅之气,稍稍掩盖了他眼睛内的暴戾和猜忌。“有事吗?”“据斥候回报,鹿破风的部队在承山一带出现,被拓跋韬的部队击败逃进了太行山。小帅页石在黄獐山围住了鹿破风的家人。”“哦。”拓跋锋高兴起来,“抓住了吗?听说鹿破风有三个汉人妻子,容貌都很漂亮,可都抓住了?”拓跋晦胆怯地望了一样拓跋锋喜笑颜开的面容,低声说道:“汉人的援军突然出现,把他们全部救走了。”拓跋锋的脸突然就沉了下来,“这么点事都办不好。页石呢?”“页石的部队被汉军包围,已经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逃出来。拓跋韬赶去时,汉人早就跑了。”拓跋锋十几天以来,头一次听说自己的部队受挫,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他强压住怒火,闷声问道:“损失了多少人?”“六百多人。”“知道汉军的头领是谁吗?”“豹子。”拓跋锋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又是豹子。似乎这个豹子自从离开慕容风以来,就成了拓跋部落的梦魇。先是自己的儿子死了,接着自己的兄弟拓跋柬死了,再接着豪帅拓跋鸿死了,而且每一次拓跋部落的人都被他杀的狼狈不堪。拓跋锋笑了起来。拓跋晦吃了一惊,诧异地望着拓跋锋。“大人……”“好,好,好。”拓跋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我们原来以为幽州刺史刘虞在熊霸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即使公孙瓒的辽东援军赶到了渔阳,他的部队在人数实力上依旧处于下风,不会抽调援军赶到上谷战场。现在看来我们错了。刘虞很可能已经看出来我军的意图,目的不是渔阳,而是上谷的沮阳,所以他在渔阳战场形势很不好的情况下,依旧派出援军。”“豹子带来了多少人?”“不清楚。我们的斥候没有找到他们。不过据估计,应该在两三千人之间。如果部队人数多,很容易暴露形迹的,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拓跋锋神色冷峻地望着河面。部队正在渡河,吵吵嚷嚷的,非常热闹。“如果鹿破风和豹子的部队会合,他们就有四五千人,这比我们留在涿鹿的部队多。拓跋韬一部三千人已经损失了六百人,人数上我们处于绝对劣势。如果部队的侧翼受不到保护,粮草辎重得不到安全保证,沮阳怎么打?”“慕容风真是无能之辈,自己不出头,却让慕容绩率军,结果在渔阳惨败,还连累了我们。”拓跋锋越想越窝火,破口大骂。“大人,沮阳有上谷郡太守刘璠坐镇,守军至少两千人,加上代郡的兵曹掾史鲜于银的一千部队,三千人守城。按我们原来的计划,用一万五千人攻打,大概需要十天左右才能拿下。但现在汉人的援军已经赶到,攻城条件不是很好。我们是不是把留在马城部队拉过来,在涿鹿一带留下足够的兵力以应付汉军?”“不行,拓跋帷的部队绝对不能动。那三千人是我们的后备力量,不到万一决不能动。”“广宁有舞叶部落射墨赐,天水部落繁埚的三千大军,您也可以调动的。”拓跋晦轻轻说道。拓跋锋摇摇头,“他们是弹汉山的人,这次出兵无非是为了分到更多的战利品。调他们上前线,需要大王和连首肯。大王不同意,谁敢私自调动。你不要乱出主意了。”“那……“拓跋晦想说什么,又不敢出口。拓跋锋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说,我们退回涿鹿,坚守桑乾河以西区域。”拓跋晦好象惧怕拓跋锋一怒之下杀了他似的,退了一步,低着头没有说什么。“你说说。”拓跋锋指着拓跋晦的鼻子说道。“大人,占据桑乾河以西,再逐步挤压代郡的东北地域,把战线稳定在涿鹿,对我们还是有利的。一来我们无需付出巨大的代价,二来可以避免和慕容风大人发生正面冲突,三来一旦我们出兵并州的云中郡,这里完全可以满足我们发动侧击所需要的一切。有了这一块地方已经足够了。”拓跋锋没有说话。他轻蔑地望着拓跋晦,突然笑了起来。“为什么不能和慕容风产生冲突?他想要渔阳,我就可以拥有上谷郡。”旋即又杀气腾腾地说道:“一个小奴隶,能掀起多大的浪,看我这次不抓住他,生吞活剥了。”“拓跋部落这次出动一万五千人,如果仅仅就占了汉人的五座小城,一片不大的土地,那就太不划算了。大汉国已经行将就木,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汉人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强大了,他们就象匈奴人一样,彻底衰败了。这次我们机会好,占尽天时地利,失去了,恐怕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你的胆子越来越小,做事越来越谨慎,勇气也越来越少了。你难道真的老了吗?”拓跋锋望着拓跋晦,嘲讽地说道。拓跋晦好象毫不在意,固执地说道:“大人,我们必须抽调兵力回到逐鹿。现在攻打沮阳的部队接近九千人,完全可以抽调一千人回去。无论如何我们首先必须确保粮草辎重的安全。一旦粮草出现问题,我军就会遭到……”拓跋锋再也不能忍受,大吼一声,突然拔出腰间长刀,狠狠地剁了过去。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二章 燕赵风云 第四十四节拓跋锋的战刀剁在碗口粗的树干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大树猛烈地抖动起来。拓跋晦看到拓跋锋发怒了,没有继续说下去,缓缓退了两步。拓跋锋吼了一嗓子,剁了一刀,似乎将心中的怒气发泄完了。他慢慢地平静下来。“十天,最多十天,我们就可以顺利拿下沮阳城,整个上谷郡就是我和提脱的了。只要拿下沮阳,部队马上就可以抽调兵力回头剿杀豹子和鹿破风。”拓跋锋转身面对拓跋晦,依然坚持不分兵。“现在部队尚余五天的口粮。后续食物和马草正从马城运来,估计两天后到达下洛城。这批食物和马草对于我们和乌丸人来说,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因此我坚持派兵回涿鹿,这些人几天后就可以和粮草一起赶到沮阳城下。”拓跋锋气恼地盯着拓跋晦,良久无语。“好吧。”他权衡利弊之后,终于松了口。鹿破风在胡子的陪同下,带着十几个侍卫,打马跑进了山谷。在胡子的指引下,他看见了坐在士兵中间谈笑风生的豹子。豹子没有鹿破风心里想象的那样英武威风,他看到的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士兵。如果不是胡子特意指出来,说什么他也不相信那个年轻的士兵会是轰动北疆的豹子。在鹿破风所有见过的汉军军官里,他是头一次看见一个每月秩俸千石的官员穿戴朴素或者说是破旧,更让鹿破风诧异的是他竟然和士兵挤在一起吃饭。在等级制度森严的鲜卑国,大汉国,这种事是不可想象的。有身份地位的人做出这种举动,不但会遭到同阶层人的鄙视,而且会被当作疯子和白痴。你能想象一个太守大人会和家里的奴仆围在一个桌上吃饭吗?鹿破风和自己的两个部下,身边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一脸的惊疑。李弘在士兵们的提醒下,看到了鹿破风一行人。他赶忙吞下最后几口食物,接过旁边士兵递过来的水喝下,然后急匆匆迎了上来。鹿破风高大健壮,神态威猛,一张英俊的国字脸,一双犀利的眼睛。他的年纪最多也就二十多岁,也许是很年轻就坐上白鹿部落首领位子的原因,他看上去非常的成熟稳重,从他身上已经看不到年轻人的张狂和冲动。两个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亲近和真诚。“感谢大人救下我的家人,我鹿破风无以为报,自此以后甘愿唯大人马首是瞻,一切听从大人的驱使。”李弘笑着摇摇头,“你说得太严重了。我们在黄獐山伏击页石,无意中救下大帅的家眷,纯属巧合,这是大帅的运气好,无须感谢。”鹿破风看到李弘既不恃功自傲,也没有以此开口要挟,心中大为感动。他自小在上谷郡长大,做为部落中的权贵,长大后又是部落首领,经常接触当地的汉人官吏,象李弘这样对自己彬彬有礼,真诚以待,不张嘴要东西的,非常罕见。除了刺史大人刘虞,这还是他第二次碰见。双方随即各自介绍了自己的部下。李弘对鹿破风的两个手下非常欣赏。体态高大较瘦的叫鹿欢洋,是个神射手,年纪和李弘差不多,是鹿破风的胞弟。身材稍矮强壮的中年人叫恒祭,一双眼睛充满了灵气。鹿破风命令手下从几匹无人骑乘的战马上拿下七八个鼓胀胀的布囊,笑着对李弘说道:“大人远道而来,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一点小意思,略尽地主之谊。”“你们部落很富裕嘛?”李弘笑着问道。鹿破风看到李弘笑得很难看,赶忙说道:“我们虽然不富裕,但诸位大人带着援军长途跋涉而来,一定很辛苦。我们……”李弘摇摇手,打断了他的话。“都拿回去吧。你们不顾危险,带着许多汉人一起逃离家园,该感谢的应该是我们。从桑乾河逃到太行山,路途遥远,一路上你们的损失一定非常惊人。拿回去。”李弘斩钉截铁地说道。鹿破风和他的部下们真得很感动。在他们的眼睛里,所有汉人的官吏都是贪婪无耻之辈,他们敲诈勒索,横征暴敛,从来不管他人的死活。而眼前的这一位是真的廉洁自守,还是如传言所说是个坏了脑子的白痴?胡子和鹿破风有过几面之缘,算是熟人。他走到鹿破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告诉过你,不要自找没趣,你不听。拿回去吧,我们这里的粮食还够用。”李弘招呼鹿破风,鹿欢洋,恒祭三人和自己的一群部下席地而坐。“请大帅来,是想谈谈两军合作,尽早击败拓跋锋的事。““按照我们得到的消息,拓跋锋现在正在率部渡过桑乾河。按照他们的速度,明天应该可以到达沮阳。““我们最早以为涿鹿可以守上一段时间,拖住拓跋锋的部队。这样我们到了上谷之后就可以在桑乾河以西展开对拓跋锋的进攻,阻止他们占据涿鹿城,以达到断绝他们赶到沮阳和提脱会合的目的。”“如今涿鹿已失,沮阳即将被围攻,上谷战局基本上已经陷入绝境。”李弘看看大家沮丧的脸,突然笑道:“我们还有机会反败为胜。”大家的眼睛一亮,顿时信心倍增。李弘带领他们在渔阳战场的绝境里取得胜利,已经在部下的心里烙下了对他的绝对信任。他的那张笑脸就是大家获得信心的源泉。鹿破风三人却心情沉重,觉得前景一片渺茫,毫无取胜的机会。失去家园的痛苦深深地刻在他们的心里,让他们彷徨无计。“现在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沮阳城。如果他们坚持到十天以上,即使拓跋锋和提脱的食物和草料尚余,他们的攻城器械却必须要补充。没有长箭,他们的攻城损失将会成倍增长。因此,十天以后,敌人的补给能否及时到位,应该是沮阳能否守住的关键。”“他们的补给路线无非两条,一条是从马城出发沿着仇水西岸而下,到下洛,涿鹿,再到沮阳。一条是从广宁出发,沿着仇水东岸,直接运到沮阳。但提脱的出兵并没有得到黑翎王难楼的认可,他要得到大量补给的补充有一定的困难。而拓跋峰的出兵有整个西部鲜卑的支持,他的补给应该相当充裕。所以我们估计敌人的主要补给都是从马城方向运来。”“我们的斥候全部进入敌人后方,在仇水两岸全力侦察。主力部队秘密潜入桑乾河上游,等待出击时机。”“因为服饰头发的原故,汉人和胡人差距太明显,所以我们的斥候已经不可能深入到敌人后方。斥候方面,就由大帅的人负责了。你看怎么样?”鹿破风点点头,“大人请放心。”“我们部落有三千人马,大人的援军有两千,五千人进入桑乾河上游,恐怕很难不被鲜卑人发现。”鹿破风随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而且按照大人的计划,即使我们打掉了鲜卑人的补给,恐怕也只能暂时缓解鲜卑人对沮阳的进攻。大人可有什么其他的计划?”李弘无奈的苦笑了起来,“没有。现在只能暂时解决沮阳的问题。在上谷战场,我们处于绝对的劣势,无论是军队人数,还是后援补给,我们都无法和敌人相比。大汉国内现在叛乱纷起,朝廷根本没有精力顾及边郡。要想打败敌人,全靠我们自己。”大家陷入了一片沉默,各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李弘安慰道:“现在拓跋锋和提脱好比一条双头蛇,凶猛毒辣,无人可敌。但是蛇都有七寸,那是蛇的致命之地,一击必死。现在我们只要找到他们的七寸,同样可以致他们于死地,反败为胜。所以大家要耐心一点,不要着急,更不要灰心丧气。”“袭击敌人的补给车队,五千人的确太多了,很难在桑乾河上游的狭窄区域做到机动灵活。大帅的部队常年在桑乾河附近活动,非常熟悉那里的地形,所以我想大帅如果能调拨一千五百人,我带六百人组成一营人马潜伏过去,那就非常理想了。不知大帅意下如何?”鹿破风见李弘一再征求自己的意见,对自己非常尊重,心里很是受用,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果然名不虚传,无论才华智谋,还是为人处世,都是那么出色,无可挑剔。唯独遗憾的就是这个人大概在鲜卑时间呆长了,一副不修边幅放荡不羁的样子,而且好象也不懂尊卑礼仪,上上下下没个规矩,十分不惹人喜欢。“一切依大人的安排行事。”“大帅统领其余人马,出动出击涿鹿,牵制留守涿鹿,潘县的鲜卑部队。”鹿破风不自然地看了一样李弘,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我还是和你一起去桑乾河吧。牵制敌人的任务交给你的部下指挥更为恰当一些。”李弘不解地望着他。胡子知道鹿破风为难的原因,赶忙解释道:“大人,乌丸人应该由汉人指挥,这是规矩,谁都知道的。”李弘顿时明白了原因。大汉人瞧不起胡人,骨子里就鄙视胡人,认为胡人天生就比自己矮一截,是个野蛮人,比自己的奴仆都要低贱。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已经有千百年的历史了,谁能改变?“什么狗屁规矩。”李弘不由地骂了一句,“命都快没有了,还要什么规矩。”他转目看看自己的部下,除了胡子,燕无畏,田重,木桩这些出身低贱的人,其他的人,包括里宋,郑信都是一脸的忿忿不平。“在桑乾河,涿鹿,潘县,下洛这一带,我们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还谈什么领军打仗。在这里白鹿部落的人最熟悉地形,当然应该由他们来指挥。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还闹这种意气之争,简直……”李弘看见大家面色不善,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玉石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非常不服气。“玉大人,伍大人,里大人,郑大人随我行动吧。胡子,无畏,老伯,木桩率各部归大帅节制。”鹿破风知道李弘他们去桑乾河事关重大,他安排鹿欢洋和恒祭两个部下都跟随李弘的部队一起出发了。李弘骑在黑豹的背上,望着鹿破风,笑着说道:“大帅要辛苦了。”鹿破风非常感激李弘对他和白鹿部落的信任,尤其是李弘对他们的尊重。这是他第一次从一个汉人官吏那里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谢谢大人的信任。”“大人临行前,可还有什么交待?”胡子问道。李弘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你们只是牵制敌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敌人交手。”鹿破风和胡子几个人连连点头。半夜,部队走到距离桑乾河一百里的丹石山,李弘命令部队停下宿营。一个乌丸人在恒祭的带领下,一路飞跑,找到了睡在马腹下的李弘。“大人,鲜卑军队突然离开桑干城,朝着我们的方向急速赶来。”李弘猛地坐起来,睡意顿失。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二章 燕赵风云 第四十五节“他们也有可能在澄亭转向往潘县?”恒祭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距离澄亭多少里?”李弘问道。“大约三十里。”鹿欢洋,玉石和几个军候,屯长闻讯赶来。听完乌丸斥候和恒祭的介绍,玉石突然说道:“大人,我们可以在澄亭伏击他们。”“不管鲜卑人打算干什么,他们只有不到一千人,而且肯定要到澄亭。这是个好机会。”李弘笑了起来:“我们是去干什么?”众人不语,脸上都显出惋惜的神色。“我们是去袭击敌人的补给,是去打他们的七寸。如果我们贪图一时的痛快消灭了这股敌人,我们的行踪马上就会暴露,后面的任务还怎么完成?不要因小失大。”“命令部队立即启程。恒祭,立即多派斥候到澄亭,监视敌军动向。”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天际,瞬间照亮了整个山野。接着雷声从远处炸响,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震耳欲聋。“要下雨了。走吧。”李弘大叫道。清晨,大雨终于袭来。雨下得又猛又密,好象天塌了似的,没完没了。远处的群山隐没在浓浓的雾霭里,若隐若现。山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好象得到了甘露的滋润,突然之间变得更加清新和美丽。浓郁的清香弥漫在水雾里,随风飘荡在空气中,沁人心脾。地面上的小草悄悄的换上了嫩绿色的新鲜皮肤,仿若凝脂玉露,让人心醉,不忍触摸。李弘任由雨水打在脸上身上。他象一个孩子一样,在瓢泼大雨里又蹦又跳,好象得了宝似的,大喊大叫,全然没有一个军司马的样子。他不时地停下来,拉着雷子和几个侍卫观看四周迷人的风景,时不时的欢呼雀跃。他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了空气,与眼前的雨水,雾霭,天地浑然成为一体,他陶醉了。雨越下越大,渐成滂沱之势,巨大的声音渐成轰鸣之音。水珠又大又猛,砸在脸上都隐约生痛。雨水汇成无数道溪流在山野间跳跃。“大人……”恒祭一连喊了三声。李弘转过头来,神情兴奋地道:“怎么样?桑干城的敌人到了哪里?”“他们往潘县方向去了。”“哈哈……”李弘笑了起来,“正如恒祭小帅所料,敌人在澄亭转弯了。你怎么看上去很紧张,有什么事吗?”恒祭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睁大双眼再次叫道:“大人,这么大的雨,一定会引发山洪,到那时桑乾河水会暴涨,我们渡河就危险了。”李弘吃了一惊。他抬头眯着眼睛望着阴沉沉的天。天上黑云密布,厚重而阴霾。“我们距离桑乾河还有多少路?”“大约四十里。”这时鹿欢洋也急急忙忙驱马跑来。他的意思也是要加快行军速度,抄近路,争取在中午过河。“你们估计这场雨要下多久?”李弘问道。两个人茫然地摇摇头。“北方的雨季一般在七月到八月之间,雨水大,但雨季短。五月份下这么大雨比较少见。”恒祭说道。“命令部队加快速度,中午务必赶到桑乾河。”李弘大声命令道。拓跋韬一把推开护在自己身前的侍卫,从城楼上探身下望。大雨中,鹿破风的军队耀武扬威地列队于城下,低沉的牛角声号撕破雨幕,四处响起,把巨大的雨声都压了下去。在队伍的最前列,一字跪着十个鲜卑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