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宋飞马赶来。 “长忆兄,你立即带部队连夜赶到这个渡口。”李弘指着地图说道:“到了那里之后,把声势造大一些,帐篷多扎一些,多竖些战旗,做出大张旗鼓准备渡河的姿态,吸引敌人斥候的注意力。只要敌人的斥候汇集到你那里,大部队就从这里开始渡河。” 里宋连连点头。 鲜于辅赞叹地说道:“大人这个调虎离山之计确实高明。附近的敌人会被里军候的部队诱离这个区域,这比派部队搜杀他们容易多了。” “此次救援渔阳城,主要靠骑兵偷袭,步兵暂时没有用武之地。但是如果步兵参预渡河,过河时间会更长,这会严重影响部队的行进速度和隐蔽性。所以我想让他们去诱敌,去麻痹敌人,转移敌人的注意力,掩护大部队秘密渡河。你们认为如何?”李弘问站在四周的鲜于辅,阎柔和赵汶,田重几个军官道。 大家都信服的连声赞同,无人提出异议。 “可有什么要补充的?”李弘再次问道。 “明天骑兵全部过河之后,后卫屯是随主力前进,还是带着船只逆水而上,与里军候会合?”田重问道。 “随主力走。现在部队人数少,多一骑都是好的。长忆,你派一个百人队留下。我们过河后,让他们带着船只去和你们会合。”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渡河?”里宋接着问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凌晨我们将展开行动。一切顺利的话,后天下午鲍丘河附近就看不到敌人的斥候了。到那个时候,你们立即渡河,连夜赶到渔阳城和我们会合。” 李弘望着里宋,笑着说道:“长忆,立即出发吧。六七十里路,部队急行军也要三个多时辰。你要切记,声势一定要大,一定要让敌人误认为你们是援兵主力。” “大人放心,下官告辞了。”里宋躬身施礼,飞身上马而去。 慕容绩望着杀声震天的渔阳城城楼,眉头紧锁。 部队自从围城以来,断断续续已经连续攻打了七天,损失达到了两千多人。而熊霸的部队却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直到昨天才赶到渔阳城。 “熊霸在东门攻击如何?”慕容绩问身边的小帅慕容麟。 “回大帅,猛烈,非常猛烈。熊霸大人今天把所有的部队全部调了上去,好象今天打不下渔阳城誓不罢休似的。” “按计划,他的部队四天前就应该到渔阳,会合我们同时攻打渔阳城的东门和南门。但他行动迟缓,延误战机,害得我们白白损失了许多人马。回头拿下渔阳城,看我不找他麻烦。”慕容绩怒气冲天地说道。 “大帅,守东门的是渔阳郡都尉田楷。这个人非常厉害,过去和乌丸人,和我们都打过战,彼此互有胜负。熊霸碰到他,肯定是一场激战,不用大帅找他麻烦,田楷就够他烦的了。他去年在卢龙塞被一个姓田的打得全军覆没,这次又碰到一个姓田的,估计也讨不了什么好。”慕容麟心灾乐祸地说道。 “汉人在平原上打不过我们,就龟缩在城内死守,没出息,一群窝囊废。早知到渔阳城这样难打,我就不来了。死乞白脸地求慕容风,就讨了这么一个好差使,真是晦气。”慕容绩想起自己低声下气,厚颜无耻地求着慕容风,想起慕容风那张盛气凌人的脸,他就气不大一处来。 骄横跋扈的,神气什么,落魄的时候还不是象一条狗一样被人撵得四处逃窜。要不是知道这趟南下大汉国油水足,谁会去求你?等我打下渔阳城,财物女人捞足了,看我拽你个屁。 慕容绩和慕容侵对慕容风非常有意见。他们三人同出身于慕容鲜卑部落,都是一个祖宗。在去年的鲜卑内乱中,两个人在最后关头都倒向慕容风,联合东部鲜卑大人弥加,一起干掉了红日部落的大军,对鲜卑国的稳定出了大力。可事后,不但大王和连没有赏赐他们,就连慕容风都对他们爱理不理。两人虽然心里有鬼,不好明着去要赏赐,但心里却恨透了慕容风。 这次慕容风发动对大汉国的入侵,中部鲜卑上千的部落都积极要求参加。这可是美差。每次鲜卑人攻打大汉国,都能满载而归,大发横财。大汉国富裕啊,随便烧杀抢掠一番,得来的财物就够一个普通部落生活一年半载的。所以两人忍受不了巨大财富对他们的诱惑,厚着脸皮,亲自到火云原拜访慕容风。 第二十八章 暗流汹涌(3) 慕容风总算给了他们一个同宗的面子,答应补偿他们去年在星梦原大战后失去的损失,让他们组织大军率先攻占渔阳城。城内一切财物,女人小孩都是他们的战利品。两人得了这个保证,仿佛惊人的财富已经唾手可得,兴奋得眉开眼笑,乐呵呵地回到部落,各自召集和自己关系密切的部落首领,凑起了六千部队。随即他们和土狼部落的两千大军在白檀城会合。八千人一路狂奔,直接杀到了渔阳城下。 没想到事情的复杂性远远出乎他们的预料。下了战马的草原骑士,也就失去了赢取战斗胜利的优势。虽然他们也做了准备,预备了大量的攻城器械,但马背上的战士对这种攻坚战既不擅长,也不习惯。结果久攻不下,士卒们士气大损,成了僵持之局。 慕容绩心中有些不安。 去年卢龙塞的惨败彻底击碎了鲜卑人不败的神话。 自当年落日原大战,鲜卑国大胜以来,这是八年来鲜卑人首次遭到的惨败,而且是全军覆没的惨败。虽然卢龙塞的汉人守军也是全军覆没,但人家才两千多人不到,而己方是乌丸族和鲜卑族的联军,一万一千人。实力如此悬殊,胜负却如此令人难以置信。难道天马兽神已经不再眷顾勇敢的鲜卑人? 卢龙塞大战,不但重重打击了鲜卑人的自信,同时也造就了一个横空出世的英雄。这个人汉人大名叫李弘,胡人叫他豹子。就是这个人在已经败走的鲜卑人身上,狠狠地补了一刀,让鲜卑勇士第一次尝到了全军覆没的痛苦。 慕容绩熟悉他。去年慕容风逃离虎洞时,他的名字就开始出现在鲜卑人的嘴里。等他逃离鲜卑时,他已经是轰动北疆的传奇式人物了。 这个人已经成了鲜卑人的噩梦。难道就是他夺走了上天对鲜卑人的眷顾? “大帅……” 突然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慕容绩的胡思乱想,他霍然惊醒,回头望去。 “大帅,卢龙塞的豹子已经率军到达鲍丘河,距离渔阳城六十里。” 慕容绩脸色大变。 熊霸接到这个消息大吃了一惊。 “慕容绩大帅怎么说?” “大帅认为敌人的援军有三四千人,而且是卢龙塞的豹子领军,极具威胁,所以准备派土狼部落的乌蒙大人前去阻击,迟滞他们过河的时间。” “你家大帅还在继续攻城?”熊霸问道。 “是的。今天城墙的西侧已经多次被我们攻下,破城已经是旦夕之间的事。大人希望东城门的攻击更猛烈一些,将田楷牢牢地牵制住,以掩护主力部队在南城门打开缺口,顺利攻破渔阳城。” 熊霸沉吟不语,低着头,围着战马绕起圈来。 “告诉你家大帅,在城池即将被攻破的情况下,不宜分散主战场上的兵力,而应该集中全部力量对其展开猛攻,力争一蹴而就。还是我派人去鲍丘河阻击吧。鲍丘河本身就是个很好的防御阵地,只要守在对岸,无需太多人马就可以达到迟滞敌人渡河的目的。”熊霸考虑良久,停下脚步,缓缓对慕容麟说道。 慕容麟大喜,拱手对熊霸施礼,飞身上马而去。 中午时分,骛梆带着一千名士卒,急急忙忙往鲍丘河赶去。熊霸让他们带足箭矢,一旦汉人的援军渡河,就用长箭封死河面,尽可能不要与敌人展开正面冲突,避免无谓的损失。熊霸一再告诫骛梆,要小心提防豹子,千万不要轻视他。他已经不是刚刚失去记忆时的白痴了。 刘虞一袭布衣长褂,站立在渔阳城的城楼上。 下午,敌人的攻势越来越猛烈,汉军已经逐渐抵挡不住了。他心急如焚,急切地盼望着援军。从自己带着援军赶到渔阳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六天了,至今还没有看到其他援军的身影。 幽州的局势从去年黄巾暴乱开始,突然恶化起来。虽然去年底的卢龙塞大捷,帮助他们暂时摆脱了被胡人入侵的不利局面,但却没有帮助他们获得大量的钱财和粮食,也没能帮助幽州的穷苦百姓顺利地度过漫长的严冬。 波及整个大汉国中原地区,聚众几十万的黄巾之乱在去年年底之前随着贼首张角三兄弟,张曼成等人的先后死去而逐渐平息下来,但它的猛烈和疯狂严重摧残了本来就已经弱不禁风的大汉国,让它的政治经济和文化都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大汉国的大厦将倾,帝国已经处于摇摇欲坠的边缘。比较清醒地看到帝国危急的朝廷大员并不是少数。刘虞就是其中之一。 刘虞是徐州东海郯(今山东郯城县)人,是东海恭王刘强的六世孙。小时候,因遭乱世,家道中落,虽为宗室,但也沦落的和普通庶民无二了。刘虞年轻时在郯县任户曹小官,后举孝廉(汉朝选拔官员的制度),逐渐累升至幽州刺史。刘虞为官清廉、公正仁和,深得民心,政绩显著。但刘虞温良恭谦让的儒者性格却造成了一个不好的隐患,几大郡府的太守,国相大人并不怎么卖刘虞的帐。要钱时都跑来诉苦,要他们出力时一个个却躲得比兔子还快。 这次鲜卑人入侵渔阳,刘虞恰好在涿郡。他急急忙忙带着涿郡的两千郡国兵日夜兼程赶到了渔阳城。但与渔阳隔邻相望的广阳郡援兵却迟迟未到。虽然刘虞派鲜于辅亲自到广阳郡催办,可至今都是杳无音信。从卢龙塞传来的消息说鲜卑人陈兵关外,因此右北平郡的援兵更是可望而不可及了。 第二十八章 暗流汹涌(4) 刘虞望着城楼上越来越少的汉军士卒,心里沉甸甸的。 从早上开始,西城墙就成了敌人攻击的重点。鲜卑士卒们不计伤亡,顽强而固执地进攻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组织突击百人队,不知疲倦地轮番攻击,用尽各种手段爬上城墙,和汉军士卒展开殊死搏杀,不死不休。鲜卑人用几条性命换取防守方一个士卒性命的办法,给了汉军重重一击,西城墙的防守面上一度出现险情。汉军士卒在自己的防守点上被鲜卑人杀尽,个别防守区域被鲜卑人趁机占领的情况已经出现好几次了。 双方士卒都睁着血红的眼珠子,刀砍斧劈,枪挑矛刺,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嘴咬手掐的,反正能够让对方死去的手段都一起用上。 汉军的预备部队一次又一次地堵枪眼,拔钉子,他们和敌人展开残酷的肉搏战。城墙上战况空前的惨烈。 下午,鲜卑人突然停止了攻击。在低沉而嘹亮的牛角号声中,士卒们开始飞速从城下退回到安全地带。但他们没有撤回军营休息,而是再一次集结整军,好象在为下一轮更加猛烈的进攻做准备。 城墙上密密麻麻堆满了尸体,鲜血四溢,浓烈的血腥味飘浮在空中,弥漫了整个城池的上空。 刘虞慢慢地走在城墙上,一张干瘪的瘦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显得苍老和悲凉。他望着以各种姿态躺在城墙上的士卒遗骸,看着靠在城墙边上大声呻吟的伤兵,他的心无比的沉痛,他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悲伤和痛苦,他心中仇恨的火焰在剧烈地燃烧着。 他一贯坚持对胡人采取怀柔政策,他希望能和塞外的胡人和平相处。他以自己一颗真诚的心,感动和安抚了数不清的胡族贵族和普通百姓。他力排众议,在上谷郡开设了许多集市,允许匈奴人,鲜卑人,乌丸人,扶余人,还有其他各族的胡人在这里和汉人互市,以物易物,互通有无,改善胡人和汉人的生活水平。他将大量的乌丸人内迁到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帮助他们建造房屋,教他们耕地养蚕,用尽一切办法让他们逐渐放弃游牧生活,摆脱世世代代的贫穷。他极力和各部落首领搞好关系,在幽州国库极度匮乏的情况下,依然向急需得到帮助的胡人部落提供食物和钱财。他不明白,自己做了这么多好事,包括非常大度地释放了在卢龙塞被擒的乌延和几个部落大首领,为什么这些胡人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变本加厉要来寇边,要来掳掠,为什么? 难道这些胡人当真就是豺狼本性,是一群永远都喂不饱的狼? 刘虞想起了远在辽东属国任职的长史白马公孙瓒。他曾经就对自己安抚胡人的作法提出过异议。他认为对胡人就应该杀,就应该抢,直到把他们杀得心胆俱裂,温驯得就象庭院里的狗;抢得他们一无所有,只知道吃饱肚子苟延残喘,头脑中只剩下食物为止。这样,他们就不会有贪婪的欲望。没有了欲望,他们就不会象现在这样,动辄发兵入侵大汉国土,肆意抢杀掳掠大汉百姓了。 难道那个残忍嗜杀的公孙瓒是对的?刘虞很困惑,很痛苦。两个民族之间为什么一定要相互仇杀,要相互征服对方,奴役对方,难道就不能友好地生活在一起吗? 刘虞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匈奴人的左贤王于夫罗。匈奴人分裂成南北两部之后,南匈奴在大汉国皇帝的允许下,南迁到并州北疆的云中,朔方一带居住,两国子民几十年来不是相处的不错吗?乌丸人南迁进入大汉国领土居住放牧之后,绝大部分部落不也是和大汉人相处的非常好吗?鲜卑人为什么就一定要攻打大汉国,妄图霸占大汉国的领土呢?自从檀石槐统一鲜卑族以来,两国之间就没有停止过打仗,可双方谁得到了好处?除了累累白骨,殷殷鲜血,无数孤儿寡母的眼泪,还有什么? 但眼前血淋淋的战场刺激得这位饱读圣贤书的老人几乎失去了自己的理智。 城破,留给城里人的命运会是什么?烧杀抢掠。男人会被杀死,女人和小孩会成为鲜卑人的奴隶。房屋会被烧毁,粮食和一切可以换到东西的物品都会被这些凶残的蛮子搬回鲜卑国。所以,渔阳城决不能被敌人攻破。 刘虞看到了自己从涿郡带过来的军司马于随。于随是个健壮的中年人,一张扁平的脸,一双精明的眼睛。他负伤了,腰上裹着厚厚的一层布,鲜血已经把布染红了。 “大人,西城墙上只剩下六百名士卒了。您看要不要从东城墙上抽调一些兵力过来,否则这一侧的防守可能很危险了。”于随看到刘虞,急忙跑过来。 刘虞叹了一口气,没有做声。 城内的百姓被组织起来,分成了好几个从事后勤工作的民屯。现在是战斗间隙期间,他们纷纷从自己藏身的地方跑出来,自觉的干着自己该干的工作。一部分人跑上城墙搬运尸体,运送伤兵。一部分人在城墙上收拾武器,把散落在各处的长箭集中到一起。更多的人往城墙上搬运石头,擂木,成捆的长箭,崭新的战刀和长矛。城墙上一时间人来人往,叫喊声连成了一片。 “如果我们从东城墙上抽调兵力,他们那里的防守力量就会消弱,这对这个南城门的防守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刘虞低声说道。 “大人,不知道东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情况一定非常糟糕。他那边只有一千五百人,对付鲜卑的五千人大军,的确有些困难。熊霸是鲜卑名将,智勇双全。他昨天猛攻一天,田都尉的部队就损失了三百多人,今天估计损失也不会低于这个数。” “大人,现在援军迟迟不见踪迹,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赶来。我们要是按这个速度继续损耗下去,再过两三天,士卒就要打光了。没有士卒,西城墙我们怎么守的住?” “当然可以。”刘虞充满自信地说道。 第二十八章 暗流汹涌(5) 他用手指着眼前往来穿梭的人群说道:“看看这些渔阳城的百姓,他们就是我们最后一个预备队,最后一道防线。他们和我们一样,与渔阳城都是休戚相关,生死与共的。所以没有人会放弃渔阳城。只要守住这座渔阳城,大家就有活路。” 于随没有说话,他非常尊敬和敬佩地望了一眼刘虞,然后躬身施礼退下。 城下,巨大雄浑的牛角号声再度响起,敌人的进攻又一次开始了。 “汉人的援军已经赶到鲍丘河以南,熊霸已经派骛梆率部去阻击汉军渡河了。现在渔阳城已经指日可下,我们应该尽早结束渔阳城战斗,腾出手来消灭汉人援军。这样大部队可以尽快南下攻击幽州首府蓟城。”慕容绩对站在周围的慕容侵,乌蒙,巍然,宇文峒和几个部落首领,郑重说道。 宇文峒是骕骦部落的豪帅,他和慕容风的手下大将宇文伤是一个部落的勇士。宇文峒高大结实,一脸的胡须象钢针一样。他听到慕容绩的话,笑着说道:“大帅的意思莫非是要连夜奋战了?” “今天我们已经重创守在西城墙上的汉军,如果我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再次发动猛烈攻势,估计他们应该支撑不了一夜的时间。只要打开突破口,我们就可以迅速扩大优势,进而占据整个南城门。这样一来,渔阳城就基本上控制在我们手里了。”慕容风目视四周,“诸位意下如何?攻下渔阳城,所有的损失不但能够补回来,而且还能让大家的腰包迅速鼓起来。” “连续攻击,部队的损失已经达到了两千人,士卒们都很疲惫。如果能一鼓作气,在一夜的时间内拿下渔阳城,的确能够大大鼓舞战士们的士气。但坚守西城墙的是幽州刺史刘虞,他待人和善,为政宽厚,深得民心。城中百姓在他的感召下,可能会参加守城作战,舍生忘死之下,其防御能力必定会成倍增长。这一点希望大人能够考虑。”慕容侵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长者,胡子都有些花白了。他和慕容绩的关系一向水乳交融,在许多大事上两个人都一个声音说话。慕容侵适时提醒慕容绩,要重视刘虞的个人魅力,不要因小失大。 “老百姓的战力有限,何况汉人一向懦弱,胆小怕事,贪生怕死,一个小小的刘虞,能对攻城产生多大的影响?”乌蒙很不屑地说道。 “要重视,慕容侵大帅的话很有道理。宇文峒,你带部队猛攻城门如何?”慕容绩问宇文峒道。 “攻打城门?你想再分散一点他们的兵力?” “是的。乌蒙和巍然两位小帅率部佯攻东城墙,将敌人的防守力量死死拖住在城墙上,让他们无力支援西城墙。宇文峒小帅全力攻打城门,再分散掉他们一部兵力,其余的部队全部投到主战场,力图一战成功。” “明天早上,我们就可以站在西城墙上,欣赏日出了。”慕容绩信心十足地对大家说道。 田楷三十多岁,正当盛年。他全身铠甲,站在城墙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城下敌人的进攻部队。 “大人,敌人开始进攻了。”田楷手下的军司马鲜于炜大声说道。 田楷笑了起来,他兴奋对鲜于炜说道:“我们的援军可能已经到达鲍丘河了。” “大人,你怎么知道?”鲜于炜奇怪地望了一眼田楷,心想大人莫不是盼援军盼出了失心疯,现在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告诉弟兄们,就说援军即刻就到,命令大家奋起余力,死守渔阳城。” “大人……”鲜于炜迟疑着,希望得到田楷地解释。 “说起来你还是渔阳第一大姓鲜于族里的佼佼者,怎么打起战来稀里糊涂的。你现在看到骛梆的战旗了吗?没有,中午就没有看到了。熊霸的大军现在进攻的次数和猛烈程度都明显增加,说明什么问题?”田楷问道。 鲜于炜猛然醒悟过来,“大人,你这么一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事实肯定如此。你注意看敌人部队的后方,已经堆起了十几堆柴木,估计他们要连夜攻城了。在如今形势还不是一边倒的情况下,蛮子不顾夜晚攻城的忌讳,倾尽全力连续奋战,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什么外因逼得他们放手一搏。他们不顾士卒的极度疲劳,一味苦打蛮干,取胜了还好,一旦功亏一篑,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灭顶之日。” “大人观察入微,目光如炬,下官的确相差甚远。我这就把好消息传下去。”鲜于炜听他仔细一解释,立刻恍然大悟,高兴地飞奔而去。 “击鼓,各部队进入防御位置,准备迎敌。”田楷大声命令道。 慕容绩的部队在连续几天的战斗中,只攻击了城门两次。由于城门的攻击面非常狭窄,攻击方的士卒挤在一堆,受到地打击往往非常惨重。这和用云梯攻城比起来,死在这里的士卒不但多而且攻击效果差。但是今天必须再次展开对城门地攻击,而且是不顾死伤地猛攻。城门处吸引的兵力越多,对主攻西城墙方向的慕容部落来说,成功夺取城墙的可能性就越大。 宇文峒望着巨大的撞城车,一字排开的士卒,举刀高呼:“骕骦部的勇士们,为了鲜卑族的荣耀,呼嗬……” 上千名战士同时高举武器,放声大吼:“呼嗬……呼嗬……” 慕容绩端坐在战马上,回头对号角兵说道:“开始进攻!” 巨大的牛角号声,一声高过一声,响彻了战场。 慕容侵,慕容峰各自站在自己的战旗下,举刀高呼:“呼嗬……” 士卒们一个个竭尽全力,似乎要把自己心里的恐惧和疲劳一起喊出来似的,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呼起来:“呼嗬……呼嗬……” 两人高举武器,率先向城下冲去。士卒们紧随其后,以最强悍的勇猛杀了出去。 宇文峒和士卒们一起,手扶撞城车上六丈长,六尺粗的巨大撞槌,随着声震云霄的牛角号声,狂吼一声,开始推动撞城车向城门而去。两侧数百名盾牌兵,高举五尺长盾,掩护在推车前进的士卒们周围。 战场上一时间杀声震天,攻击部队的士卒们象潮水一样涌向渔阳城的南城门。 城墙上,刘虞擎着大汉国的战旗,神情肃穆地站在战士们中间。 于随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奋力高吼:“上箭,全体上箭。” 许多成年百姓看到守城士卒已经严重减员,他们非常自觉地拿起了战刀,拿起了长枪,和士卒们一起,蹲在城墙垛子后面,准备参加战斗。 慕容绩对旁边的号角手做了一个放箭的手势。号角声突变,凄厉的牛角号声霎时间冲破了战场上士卒们的吼叫声。 “放……”随着一声令下,鲜卑人的弓箭部队首先射出手中长箭,拉开了连场血战的序幕。 满天的长箭同时冲上天空,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啸叫声。 第二十八章 暗流汹涌(6) 城墙上盾牌兵举步上前举起长盾,掩护弓箭兵射击。 于随手中战刀前指,回首纵声狂吼:“放……连射,连射……” 空中长箭撕裂空气的刺耳叫声几乎掩盖了城下狂奔而来的鲜卑人的叫喊声。长箭象狂风暴雨一般落下,射在一切可接触面上,发出了无数种声音。惨叫声,惊呼声,随着连续不断倒下的身影,响彻了战场各处。 宇文峒和一起推车的士卒们在盾牌兵地掩护下,冒着满天往来呼啸的长箭,奋力前进。撞城车在近百名士卒地推动下,高速飞驰,随着惯性力越来越大,它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声势惊人。 鲜卑士卒在弓箭兵地掩护下,迅速到达城墙边。他们立即沿着城墙架起了数百驾云梯。几百支突击小队随即开始了进攻。 敌人的弓箭部队停止了连续射击。 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突然从城墙上飞了出来,间或还有巨大的擂木从天而降。攻城士卒一时间遭到了猛烈地打击,死伤惨重。 但敌人攻城的点非常多,防守方士卒人数少,捉襟见肘,根本无力顾及。时间不长,鲜卑士卒已经从多处成功翻越城墙。他们气势汹汹,杀向了汉军士卒。惨烈的肉搏战再次展开。 刘虞被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紧紧地围在中间。他高举着战旗,不停的大声呼喊着,给士卒们鼓舞着士气。顽强作战的士卒们看到刺史大人毫不畏惧的坚持站在城墙上和他们同生共死,这让士卒们热血沸腾,无不纵声狂呼,奋勇当先,舍身杀敌。 战斗越来越激烈,于随浑身血迹,突然出现在刘虞的眼前。 “大人,你快下去吧,这里太危险了,我没有办法保护你的安全。”于随冲着刘虞大声吼叫起来。 “不要管我。就是死,我也不下去。”刘虞镇定自若,斩钉截铁地说道。 于随无奈,狠狠地一跺脚,转身迎着扑上来的敌人杀去。 宇文峒的攻城部队就象一支犀利的长箭,突然就刺进了渔阳城的要害。 盾牌兵高举着大盾,把己方士卒遮挡得严严实实。城门楼上汉军士卒本来就不多,射出去的长箭稀稀拉拉,根本就没有什么威胁。 鲜卑人在攻打渔阳城的这段时间里只攻击了城门两次,这极大的麻痹了防守力量不足的汉军。他们侥幸地认为敌人不会再取难舍易,损耗大量兵力攻打城门了。所以他们一再从这里抽取力量补充其他的地方。 撞城车越来越快,推车的士卒们已经在飞奔了。保护他们的盾牌兵已经跟不上节奏,防守空隙越来越大。 距离城门大约五十步时,宇文峒终于爆发了。 第二十九章 渔阳攻防战(1) “兄弟们,冲啊……”宇文峒一脚踢飞一个挡住自己去路的盾牌兵,突然高声大吼起来。 士卒们的野性早已经被气势庞大的撞城车激发了,他们在宇文峒的叫喊声中,纷纷拨开挡在自己周围的盾牌兵,再也不管在空中乱飞的长箭,发一声喊,用尽全身力气,推着巨大的撞城车,义无反顾的冲向了紧闭的两扇城门。 中箭倒下的士卒,不是被飞旋的车轮碾成两半,就是被飞奔的同伴活活踩死。大家的情绪随着狂啸的撞城大车疯狂了。他们吼叫着,奔跑着,眼里除了城门,什么也看不到了。 盾牌兵们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们固执地高举着长盾,飞一般得紧紧跟在后面。 城门楼上的汉军士卒愤怒地射出一支接一支的长箭。他们知道自己无力阻挡敌人地撞击,但是他们知道自己要坚守,决不能后退一步。 门楼上的战鼓被猛烈地敲响,低沉而急促的战鼓声突然压倒了敌人的牛角号声,在渔阳城上方突然响起。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城门洞内传出。 战场上的士卒们感到大地在抖动,城墙在震颤,仿佛整个渔阳城都在响声中摇晃。 刘虞从眼前的血腥厮杀中惊醒过来,他吃惊地举目向城门楼望去。 一抹夕阳慢慢沉下了地平线。黑夜的大幕缓缓被拉起。 渔阳城外,突然亮起了几十个巨大的火堆。火光照亮了夜色中的渔阳城,把血淋淋的战场凸现得无比得恐怖和凄惨。 刘虞站在城门楼上,望着黑夜里的火光,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哀叹。 田楷派人来告诉他,东城那边,熊霸的部队攻击的非常凶猛,虽然敌人采取间歇性地攻击,但己方士卒损伤惨重,只能勉强维持局面。他断定援军已经到达鲍丘河,如果一路攻击前进的话,应该在明后天可以到达渔阳城。 太守何宜从城中送来食物和武器。他站在刘虞的身边,默默地望着远处鲜卑人的大军。 “大人,您认为田都尉的话可信吗?” “去年在卢龙塞,一个小小的军候曾经预测到这场战争。”刘虞没有回答何宜的疑问,而是答非所问的对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时间,地点,战术,兵力,许多方面的事和他当初的预测基本上相差无几。他对我说,这场战争我们一定要赢。如果赢了,至少可以争取到四五年的和平时间。利用这个时间,可以让幽州的经济得到恢复,让普通百姓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 “如果输了呢?”何宜担心地问道。 “鲜卑人会在短期内占据这片土地,大肆掳掠这片土地上所有值钱的东西,让他们变成废墟。以现在大汉国的国力,即使在以后的时间内赶走了这些强盗,但在短期内也没有能力在这片废墟上重建家园,更挽救不了千千万万已经死去的生命。大汉国和幽州,幽州的百姓都要遭到重大的打击。所以此战必须赢。”刘虞坚定地说道。 何宜没有说话。目前根本就看不到取胜的机会。仅有雄心壮志是不够的,还要有实力才行,但现实太残酷了。 “如果田大人估计正确的话,从鲍丘河南面而来的,只有右北平郡的援军可能性最大。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刘虞望着鲍丘河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低沉而嘹亮的牛角号声突然划破了黑暗的宁静,敌人再次开始了进攻。 于随带领最后三十个预备队的士卒,冲向了汹涌扑上来的敌人。缺口绝不能被打开。一旦防守正面被打开缺口,导致的后果可能就是整个防御阵线地崩溃。就是用尸体去堵,也要把它堵上。 于随奋不顾身,身先士卒,挥舞着战刀杀入了敌群。迎面遇上的就是一个身中数支长箭的敌兵百夫长。于随人随刀走,抢入对方侧翼,一刀将敌人砍死。紧跟着自己就陷入了对方三个士卒的凶狠围攻之中。身边的战士不断地发出惨叫,不断地倒下。没有人后退,大家都杀红了眼,浑然忘记什么是生命了。敌人更加疯狂,在付出惨重代价,数次无功而返之后,好不容易在下半夜抢占了一块地盘,怎么能轻易放弃。 一个士卒在临死之前还奋力劈出一刀,砍断了敌人的一条腿。断腿的敌人随即身中数刀,但他却找了一个垫背的,拼着被一枪洞穿身体,他硬是砍下了执枪者的双手。那人双手被剁,剧痛之下,惨叫声撕心裂肺,连插入自己胸膛的战刀他都没有察觉。两个士卒愤怒地撞到一起,各自将战刀戳入了对方的身体。从云梯上爬上的大汉人未到,长箭已经射出。一个在附近和敌人拼杀的汉兵被长箭穿透身体,汉兵一声不吭,露出空门让敌兵砍中一刀,就在鲜血四射之际他突然出手,趁对方不备一击得手,随即狂嚎一声,奋起余力,踉踉跄跄杀向已经跳进城墙内的敌人弓箭手。那个大汉再射一箭。汉兵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被长箭的冲击力带的连连倒退,终于力尽而死。 于随已经杀死了六个人,自己也身中数刀。他身上的血流得太多,气力在急剧衰竭。周围的士卒和如狼似虎的鲜卑人依旧在拼杀。 城墙上,穿着各式衣服的百姓和身穿甲胄的士卒们混杂在一起,在各个防御点上英勇奋战。喊杀声,吼叫声,兵器的相撞声,鼓声,牛角号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响彻了夜空。 于随再中一刀。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肩骨断裂的声音,他看到一蓬鲜血喷射而出,感觉到溅到自己脸上的鲜血还是温热的。他已经没有力气举刀,他摇晃着,竭力不让自己倒下去。敌人再次抡圆战刀,对准他的颈部就砍过去。战刀中途突然失去了力气,虽然砍到了于随的脖子上,但仅仅就是划出了一道血漕而已。敌人失望地望着于随,缓缓倒下,他的身体上插着一把血淋淋的战刀。一个汉军士卒出现在于随的面前,他张大嘴把用力地喊着。于随听不到,他不知道自己的部下在说什么,他的视线渐渐得模糊起来。那名士卒飞快地杀死一人,在靠过来的两个战友帮助下,一把抓住了栽向地面的于随。于随已经气绝。 士卒们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其中一人大声高吼:“杀啊……为军司马大人报仇……” 激战已经失去章法,大家三五成群围在一起,拼得就是谁更狠。没有人再去躲闪,不论是攻击方还是防守方,大家都抱着必死之心,抱着与敌同归于尽的念头,就象一群失去理智的疯子,互相撕扯着,啃咬着。 宇文峒的嗓子都喊哑了。撞城车已经被毁坏了七八部,不是撞散了车架,就是被汉军士卒射下的火箭引燃了。现在宇文峒正在叫喊着,安排士卒们再准备一部撞城车。 今天的攻击一波接一波,但没有达到慕容绩想要达到的效果。汉军大概认为自己的城门非常坚固,根本就没有过多理睬鲜卑人。他们的主要防守力量依然坚守在城墙上,而且许多百姓加入了守城部队,无形当中增加了鲜卑人的攻击难度。 现在城门楼上除了最早由刘虞带着上百名弓箭手赶来支援外,就是上百名百姓在帮忙投掷石块,泼洒热水沸油。慕容绩非常生气,派人狠狠地骂了一顿宇文峒。他要求宇文峒增加攻击人数,限定他必须在天亮之前,做出有效攻击,迫使敌人从城墙上抽调兵力过去支援。 第二十九章 渔阳攻防战(2) “小帅,现在城门楼上防守的人多,只要我们一接近,长箭,石块,热水沸油就会倾盆而下。在那么狭窄的空间内,我们很难逃过敌人地击杀,损失太严重了。”宇文峒手下一名百长在一旁大声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宇文峒怒气冲天地问道。 “敌人向城下泼洒了大量的沸油,你看到了吗?”那个人指着远处的城门说道。 宇文峒点点头。 “我们几部撞城车都毁在门洞内,现在上面布满了汉人从城上泼下的油。只要我们靠近城门洞,用强弓将火箭射进去,肯定能引燃大火。烧它一两个时辰,不论它的城门是用木头做的,还是木头外面包铁钉的,都叫它烧个一干二净。” 宇文峒用赞赏的眼神望着他,摇摇头说道:“汉人又不是傻子,他不会派人从城上往下浇水灭火啊。” “我们用密集的长箭压制他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城门下的木料早就已经烧成大火了。即使要扑灭,也要一段时间。这个时候我们再把自己的撞城车点燃,一边撞它,一边烧它,看它能坚持多久。” 宇文峒叹口气。自己的士卒损伤太大,他心痛。可让他们一再蛮干,又少不了要死人。虽然这个办法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但至少场面还比较好看,而且士卒们暂时也不要冲到城下去冒险。只要能减少伤亡,就是好事。慕容绩自己没本事攻破城墙,却把一口鸟气洒在我们这里,简直欺人太甚。 火箭飞射而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圆弧,然后落在了城门楼下狼藉一片的战场上。 抛弃在城门洞内的撞城车立即被点燃了,火势越来越大,随即熊熊燃烧起来。 汉军士卒随即发现,大呼小叫灭火的声音顿时充斥了整个城楼。还没有等到他们洒下灭火的水,宇文峒组织的五百名士卒已经列队走进射程内,对准城门楼开始了一轮又一轮地齐射。密集的长箭将正在城楼上来回奔跑,准备救火的汉军士卒射倒了一大片。许多帮助守城的百姓端着盛满水的瓦盆,也死在了城楼上。 刘虞听到外面人声鼎沸,示意几个侍卫出门看看是不是敌人又开始攻打城门楼了。 走在最前面的侍卫迅速拉开门,他看到了满天的箭雨。还没等他喊出来,十几支长箭已经呼啸着射进了他的身体。那名侍卫发出一声恐惧地吼叫,随即就被长箭的巨大惯性力带地连退几步,仰面摔倒。同一时间,无数的长箭象铁钉一样,发出沉闷有力的“咚咚”声,狠狠地钉在城墙的石头地面上,城楼的屋顶上,立柱上,窗户上,门扇上,砸在屋内靠近门边的地上,再弹起来四散飞射。整个城门楼上就象下起了冰雹,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剩余的侍卫眼明手快,一个个飞速扑到刘虞身前,在他前面竖起了一道人墙。 汉军士卒们知道让大火烧起来,对城门肯定有伤害。他们在经过了最初的惊慌之后,立即冷静下来。一部分士卒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开始继续往城墙上运水,再由趴在城墙垛子边的守城百姓,连水带瓦盆一起往下丢。 宇文峒带领一部分强弓弓箭手,不时将燃烧的火箭射进门洞。无数支火箭钉在坚固厚大的城门上,继续燃烧着。 “大人,箭不够了。”还没有到半个时辰,宇文峒部的长箭存量基本上已经消耗一空了。 宇文峒无奈地摇摇头,大声命令道:“点燃撞城车。” 一百个士卒在宇文峒地带领下,开始推车,加速,奔跑。这是他们第十一次撞击渔阳城的城门了。 “兄弟们,用力啊,加油啊,杀啊……”宇文峒抬头高声叫道。 弓箭手发射长箭的速度明显加快。盾牌兵高声欢呼,为他们的战友加油。 宇文峒望着火光冲天的城门门洞,望着已经开始四处冒烟的城门,突然从心底升起一股遏制不住的巨大仇恨。就是这道门,今天毫不留情地吞噬了骕骦部落四五百名勇士的性命。他的脸因为愤怒而剧烈地扭曲起来。他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即烧了它,毁掉它,撞开它。 “呼嗬……”宇文峒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呼起来。 “呼嗬……”正在高速奔跑的士卒们一个个热血沸腾,随着他们的首领狂吼起来。 “呼嗬……”城门楼下所有的鲜卑士卒无不神情激奋,纵声吼叫。 撞城车达到了极限速度,它在一百个大汉的簇拥下,挟带着雷霆万钧的无敌气势,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冲进了大火里,撞向了已经被浓烟笼罩的城门。 “轰……”一声巨响。 城楼在抖动,大地在震颤。 门楼内的浓烟突然被一阵狂风吹开,四散飘去,门楼内熊熊燃烧的大火,飞腾的火焰在狂风中剧烈的摇曳飞舞。 宇文峒和他的士卒们突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城门。城门奇迹般地被撞开了一个洞,一个巨大的洞。 宇文峒和士卒们瞠目结舌,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他们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欢呼,飞跑起来,一路狂吼着,再也不管城楼上射下的箭,丢下的石头。他们冒着炙热的高温,踩在尚在燃烧的木头上,冲过烈焰,钻进了被撞通的城门缺口。 城门破了,渔阳城在无意之间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一个致命的缺口。 在城门后边,汉军用土袋码了两道一人高的障碍墙。目的也是为了防止一旦城破,可以阻碍敌人骑兵部队的冲锋,迟滞一下敌人的进攻速度。城墙下的主街道上,堆满了武器,石头等各种各样的守城工具。 正在这条大街上忙碌的一些伤兵和大量百姓就象看见了鬼一样,发出了一阵骇人心魄的惊恐叫声。 鲜卑士卒开始大洞中鱼贯而入,再翻越由两道障碍组成的路障。汉军士卒开始就近对准胡人射击,一些百姓四散逃走了,更多的百姓选择了拿起武器,加入到抵抗入侵者的战斗中。 第二十九章 渔阳攻防战(3) 宇文峒手起刀落,斩杀了一名拿剑刺来的汉军士卒,接着舞动战刀,拨飞了数支射来的长箭,掩护部下翻越障碍。转眼间,二三十个如狼似虎的敌兵已经冲出路障,组成了防御队列。蜂拥而来的汉军士卒和手持武器的渔阳城百姓立即对他们展开了进攻。 刘虞闻讯大吃一惊,立即命令击鼓报警,同时派人要求东西城墙上的守军把防线向城门楼延伸。 刘虞以最快的速度带领五十名士卒冲下了城楼。 城下骕骦部落的弓箭部队立即飞速跟进,一部分在距离城楼三十步的地方停下,继续往城楼上射击,压制汉军士卒的反击。一部分在盾牌兵的掩护下,逼近城门洞,快速通过缺口入城。同一时间号角手吹响了成功破门的号角声。号角消息随即被一个接一个的号角手此起彼伏地传递下去。黑夜里,一时间到处都是高昂,欢快的号角声。 慕容绩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高兴地对传令兵大声叫道:“命令部队,黎明之前,拿下西城墙。” 鲜卑人在嘹亮的冲锋号角的指挥下,突然之间士气大振,攻击的势头再次高涨。士卒们听到城门已经被突破的消息,一个个都兴奋起来,他们吼叫着,尽情地舞动着手上的武器,象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以悍勇无敌的气势,疯狂的向城墙上涌去。 刘虞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一手高举大汉国的战旗,一手手执宝剑,不断的高呼着:“随我杀敌去啊……为了大汉国,为了你们的家园,为了你们的亲人,杀啊……” 那些正在逃散的百姓看到他们的刺史大人奋不顾身,毫无惧色地迎向敌人,不由自主的都停下了脚步。他们被大汉国的战旗所震撼,被刘虞的气势所激励,被刘虞的高呼声所打动。他们转身跟在他的后面,心中的恐惧随着怒潮一般的喊杀声烟消云散。 宇文峒的士卒们在城门口一带越集越多。十几个士卒正在努力把城门破洞附近的土袋搬离,以便腾出位置,让更多的士卒进来。 高达三丈的城门背面由上到下,横插着十五根粗大的门闩,没有登高的梯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取下粗大沉重的门闩,急切间根本就没有打开城门的可能。那处被巨大的冲击力撞破的地方,估计是在当天数十次的反复冲撞下,已经受损,后来又遭到大火的焚烧,最终变得脆弱不堪,被撞城车的最后一击打破。 走在刘虞身边的百人队队长大吼一声,率领士卒们飞奔起来,他们怀着满腔的愤怒,义无反顾,杀向了正在城门口肆意屠杀生灵的敌人。 百姓们在地上捡起各种各样的武器,挟带着对入侵者的仇恨,跟在后面奔跑起来。 宇文峒奋力砍死一个敌兵,抬头看到了迎面冲过来的黑压压一群人,他心中的喜悦突然就不翼而飞了。 汉军士卒奋力扑上,这个时候已经无需顾忌什么生死问题了。战死了也是死,城池被攻陷,也是死。大家放开手脚,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全然不顾砍到自己身上的武器,一心一意要干的就是杀人,杀死鲜卑人。 两个士卒围住了一个敌人。正面迎敌的汉兵根本不做抵抗,任由战刀穿透身体,同时自己的刀在怒吼声中砍在了敌人的腰肋上。另外一个士卒咬牙切齿,抡圆了战刀削下了敌人的头颅。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百姓,他们杀死一个敌人,往往要付出几个人的代价。但是没有人退缩,前面的亲人,邻居倒在了血泊里,紧跟在后面的人疯狂地吼叫着,依旧前赴后继地冲上去。他们不会使用武器,就用手抱,用牙齿咬,用血肉之躯去抵挡敌人的钢铁武器。 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只有震撼云霄的杀气,只有舍生忘死的战士,没有恐惧,没有哭声,没有退缩。 城门口狭窄的空间里,密密麻麻堆积了上千的人,大家的愤怒和仇恨被无限制地释放了,喷发了。 刘虞被汹涌的人流挤到了城墙根下,已经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了。就连一直跟在他左右的几名侍卫都放弃了保护他,杀在战场的最前面。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失去理智的人群,伤心地看着一对又一对的兄弟,父子死在了敌人的屠刀下,一个又一个普通的善良人倒在了地上。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百姓,这些可敬可爱的平凡人,他们在大汉国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人人都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无怨无悔地付出了鲜血,付出了生命。突然之间,刘虞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昏庸无能之辈。他来到幽州一年多来,给这些勤劳善良的百姓做过什么?百姓们依旧贫穷,战祸依旧不绝,就是刚刚过去不久的冬天,还有成千的百姓饿死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宇文峒手下的那名百长现在肯定非常后悔,他出的这个火烧城门的主意已经把他自己送到了死亡的边缘。他现在就被困在城门口的人群中。 他极力挥舞着战刀,意图杀开一条血路和其余的同伴会合到一起。他已经听到宇文峒在喊他,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宇文峒正在杀过来接应他。 百长的战刀劈下,剁在了一个老大爷的胸口上。随即他的战刀就被这个黑瘦的老人用一双干柴一样的手牢牢地攥在了手里。他大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抽刀。老人的两只手抓在刀刃上,本来就是鲜血淋漓,给他用力一抽,十指俱断。老人一声不吭,突然发力前冲,任敌人的战刀穿透了自己的整个身躯。现在不要说抽刀,这刀连刀柄都差一点没入了老人的胸口。一个中年人叫喊着,飞身跃起,一把将他的脖子卡住了。同时间他的左手握拳奋力击打在一个扑上来的青年脸上。青年人惨嚎一声,身躯飞起,面骨给他一拳打得寸寸碎裂。他的右腿飞起,正面狠狠踢在那个中年人的裆部。那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打横飞出去死了。接着他的左手,右腿就被人扑上来紧紧抓住了。任这名鲜卑百长如何捶打踹踢,任他们自己如何鲜血狂喷,两人就是打死不放手。 他的刀插在老人的胸膛上,脖子,左手,右腿都给敌人抱住,虽有一身力气,一身武功,却半点也施展不出来。他弃刀,挥动右拳猛击背后卡他脖子的敌人。他已经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了。鲜血随着右拳的来回重击喷洒而出。面前的老人倒下。 百长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他看见了四支长矛从不同的角度同时刺来,躲无可躲。 四支长矛象毒蛇一样,无声无息地冲向他的胸膛。长矛随着百长绝望而凄厉的叫声刺进了他的身体,穿透了他的身体。百长睁大着一双恐怖的双眼,看到自己被四支长矛高高举起,鲜血象水一样顺着矛杆淌下去。 他看到附近的宇文峒抬起头来望着他,一脸的惊骇,看到他被四五把战刀包围着,刀光闪烁之间,血肉横飞,看到他被砍倒在地,看到十几个鲜卑士卒翻越了障碍,及时救下了宇文峒,把浑身血迹的宇文峒拖出了战场,看到走在最后的鲜卑士卒一手舞着战刀,一手挥动着宇文峒血淋淋的一只套着战靴的腿。 第二十九章 渔阳攻防战(4) 鲜卑士卒越来越多,弓箭手夹在其中,不时射出必杀的冷箭。十几个鲜卑士卒在战友的掩护下,顽强而坚决的搭建人梯,准备抽出城门上的门闩。汉军士卒对准他们不停地射出长箭。鲜卑人在付出十几条性命之后,终于成功搭起三丈多高的人梯,飞快地从城门背后抽出一道道厚重的门闩。城门就要被打开了。 西城墙上的防御阵形在十几个防御点被突破后,彻底崩溃了。接替于随继续指挥作战的一名军候随即命令剩余人员组成三个阻击队列,牢牢扼守在楼梯通道处。不战至最后一人,决不允许有一个敌人突破最后的防线。 鼓声响起,沉浑而凄凉。它在向所有汉军士卒宣告,南城门的西城墙即将失守。如果尚有援军,快来相助。 刘虞听到报警的战鼓声,心急如焚,带着几个士卒回到了城门楼上。他望着西城墙上节节败退的汉军,眉头深锁,一筹莫展。 他象泥塑人一般默默地站着,仿佛没有听到鼓声似的,一动不动地望着城上城下血腥厮杀的战场。 他偶尔也抬头看看天。漆黑的夜空,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豪帅慕容峰亲自带着预备队士卒爬上城墙,准备做最后一击,彻底击败汉军在西城墙上的顽强防守。鲜卑人通过人数上的优势,集中优势兵力,连续不断,不眠不休地对准汉军防御阵线的一点,实施重点攻击,终于将渔阳城的防御阵线成功地撕开了一条口子。现在这个缺口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如今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豁口上再劈上一刀,将汉军的整体防御完全击溃。占据渔阳城已经逐渐成为现实。 慕容峰大吼一声,带着一百名生龙活虎的士卒,象出笼的猛虎一般,凶狠地扑向了汉军。汉军士卒排列在三丈宽的城墙上,组成密集防守阵形,决不后退一步。鲜卑人就象撞在了一块铁板上,根本就难以撼动分毫。他们每推进一步,都要踩着双方士卒的尸体前进。汉军士卒只有倒下的,没有后退的。 城门缓缓地被拉开了。 距离城门五十步以外的鲜卑士卒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地欢呼,他们咆哮着,叫喊着,发疯一般向城门冲去。 刘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渔阳城就要失陷了,渔阳城的整体防御因为西城墙的失守,城门的丢失,已经崩溃了。 渔阳城覆没在即。 这一刻,李弘率领三千两百骑在黎明的前夕赶到了渔阳城外。 渔阳城外火光冲天,巨大的火焰不时腾空飞起,火光映照在巍峨雄伟的城池上,把血腥的战场照亮得纤毫毕露。城墙上人影翻飞,城墙下鲜卑人的军队整齐排列,旌旗招展。激烈的厮杀声,嘹亮的牛角号声,急促猛烈的战鼓声,嘈杂喧嚣的叫喊声,全部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轰鸣声,就好象是黑夜展开了血盆大嘴在咆哮。 骑兵们隐隐约约看到大汉国的战旗还在夜风里狂舞,不由的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鲜于辅如负释重的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没有辜负刘大人的重托,在渔阳城最危急的时候,把所有能够搬来的救兵都搬来了,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了渔阳城脚下。 他就着夜色,向身后密密麻麻的士卒们看去。大家心情沉重,一张张忐忑不安的脸上充满了紧张和担忧。他慢慢把视线转向李弘。 李弘骑在黑豹上,正在仔细观察远方的战场。披散在肩上的长发不时随着夜风飞扬而起。 他不喜欢带头盔,天生的不喜欢,他一直坚持披发,也不带冠,惹得不少下属纷纷提意见,认为有损他的形象,而且如果碰上上司,会被误以为没有教养,不懂礼貌。李弘当作耳边风,全然不听。和他相交不久却一见如故的鲜于辅和阎柔,也劝他稍稍改改习性。现在他已经身处大汉国,不是在荒凉的大草原上。他还是一个每月拿一千石秩俸的军官,早就不是鲜卑人的奴隶了。他不应该再把做奴隶时的邋遢样子和习惯一直保留下来,这会影响到他的升迁和前途。李弘笑道, 我能有什么前途?天天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前途?对于我来说,什么都没有,包括我自己命。今天我活着,明天也许我就死了。不要想许多,快活过好自己的每一天,这才是现实。 李弘向跟在自己后面的几个军候,鲜于辅,阎柔招招手,大家催马聚到一起。 “鲜卑人发了疯,竟然不让部队休息,日夜攻打渔阳城。这可大大的便宜了我们。虽然我们长途跋涉而来,士卒们都非常辛苦,但我们还没有到疲惫不堪的地步。反观鲜卑人,现在恐怕已经累得站不起来了。”大家看到李弘极度夸张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大家都看了半天,说说看,怎么打?”李弘似乎已经胸有成竹,笑嘻嘻地望着大家说道。 胡子挥手叫道:“我们突然从黑咕隆咚的地方冲出去,吓都能吓死那帮狗贼。这战胜定了。” 一向都很斯文的赵汶也豪气冲天地说道:“大家排成一字冲锋阵形,逢人就杀,遇人就砍,哪里还需要怎么打。” 鲜于辅和阎柔交换了一个敬佩的眼色。这个人在这种时候还有闲功夫和大家讨论作战方法,不是一窍不通的白痴,就是胆识过人的勇者。李弘无疑就是后一种人。他很随意的支了一招,就把在鲍丘河附近进行监控的鲜卑斥候全部诱走了。看到大家慢悠悠,喜笑颜开地渡河,你不能不佩服人家的头脑就是好使,绝对是天赋。 玉石,燕无畏,伍召坐在马上,一副俯首贴耳的表情,不但不愿动脑连话都懒得说。 李弘望向鲜于辅和阎柔。 “鲜卑人的弓箭部队全部集中在城下第一线。准备接替攻击的部队在第二线待命。队伍的最后面都是刚刚从城墙上撤下来的士卒。其整体防御阵形保持得非常齐整,一旦碰到突发事故,完全可以在短期内迅速做出反应。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其侧面实施攻击,必将受到非常好的效果。”鲜于辅不慌不忙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李弘的几个手下立即目不转睛地望向他,心里都暗暗佩服。这位刺史府的功曹从事,果然有真才实学。 “攻其侧翼,势必不能围歼。在我看来,现在慕容绩的部队在连续多日的攻城大战中损耗一定非常严重,八千人马至多尚存一半。按人数计,和我军相差无几。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当采取包抄围歼的方法突袭他们,只要战术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将他们彻底歼灭在渔阳城下。”阎柔马上反驳。此人勇猛无畏,胆大心细,竟然提出全歼敌军的大胆设想,让赵汶几个人不禁目瞪口呆。胡子卫峻和他早年就相识,闻言立即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你真牛,厉害,老子服了。 “大人,你怎么肯定鲜卑人已经损失了至少四千人?”燕无畏望着渔阳城方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了鲜卑人的大军怎么会只有四千人。 第三十章 风云铁骑之初阵(1) “看城楼上。”阎柔指着渔阳城对燕无畏说道:“靠我们这一侧的城墙上,我们的战旗已经没有了,飘扬的都是胡人的战旗。这说明再过一段时间,渔阳城的南城门就要失守了。也就是说防守南城门的我军士卒已经基本上全部阵亡。渔阳城四千人,南城门至少两千部队。按常规算法,攻城大战,双方的损失比例一般为五比一左右。但对英勇善战的胡人来说,这个算法就应该打个对折。所以我说如果我军两千人皆亡,则胡人至少要付出四千人代价。” 燕无畏恍然大悟,信服的连连点头,心里对这个曾经横行大草原的大马贼前辈佩服的五体投。怪不得这老小子即使不做马贼了,也有人要他,的确有些真本事。 “眼前的鲜卑人大军依旧队列整齐,稳丝不乱,这说明攻城部队的损失还在他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以内。况且我军如今还在城墙上坚守,并没有弃守南城门。这能不能从反面证明敌人的损失并没有阎大人说得那么多呢?”一直没有做声的郑信在一边说道。 “我不赞成子玉的意见。我军还是以击退敌人,暂时解除鲜卑人对渔阳城的包围为好。这个险不能冒,一旦吃不掉敌人,就会和对方僵持在战场上。这时只要熊霸的部队从东城门赶过来,被围歼的就是我们了。”鲜于辅坚决地说道。 阎柔不服气地一瞪眼,张嘴就要说话,被李弘制止了。 “子玉兄,羽行兄的想法是对的,此时实在不适宜冒险,还是以突袭解围为第一目标。你们听听我的想法怎么样。” “鲜卑人的弓箭部队在他们整个阵形的最前沿,无论我们用一字蛇形,还是雁行队列,都不能对他们进行毁灭性的打击。但我们回头进行第二次攻击时,敌人的弓箭部队可能很快重新组织起来,对我军侧翼进行猛烈的射击,这样会给我军的侧翼造成重大伤亡。” “所以,我打算从敌人的侧翼,以菱形阵列展开进攻。菱形阵列的左翼为主力前锋先行,攻打鲜卑人的弓箭部队,务必将其打散,击溃,不让他们组织起有效的反击,重伤我军。我率斥候屯,后卫屯二百人在前,玉军候的左曲六百人居中,羽行兄的后曲六百骑断后。” “菱形阵列的中路同样做为主力攻击。子玉兄的前曲六百人在前,赵军候的中曲六百人在后。敌人准备攻城的生力军都集中在这里,他们的防守能力和反击能力都是最凶狠的,所以中路的攻击最是艰险。” “菱形阵列的右翼是辅助攻击。鲜卑人撤下来休息的攻城部队都在这里,应该都是一些不堪再战的疲惫之师。一旦我们开始突袭,最先恐惧逃跑,破坏敌人整体防御阵势的缺口就在这里。我军的主要目的是驱散他们,在驱散的基础上尽可能予以歼灭。胡子的右曲六百人承担这个任务。” “诸位可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和看法?”李弘问道。大家一致摇头。李弘的攻击方法简单适用,目的明确,无懈可击。 “诸位都清楚自己该干什么吗?”李弘再次问道,“不清楚,我可以再解释一次。” 看到大家都神情兴奋,跃跃欲试,李弘随即笑着挥挥手:“各自回去,重整队列。散了吧。” 田重带着后卫屯飞速上前,与郑信的斥候屯合为一队人马,整整齐齐排在李弘的马后。 传令兵在夜色里跑来跑去,一片大战来临之前的紧张和繁忙。 李弘回头望望一脸肃穆的田重,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这个老兵,将来一定会心愿得偿,随着自己战死在沙场上。 田重冲他笑笑,从背后的箭壶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李弘猛踢马腹,黑豹受痛,长嘶一声,率先飞奔了出去。郑信,田重各自带队跟上。 玉石猛抽战马一鞭,率领本曲人马开始移动。同一时间,中路阎柔的部队也同步出发。 鲜于辅,赵汶,胡子三人的部队基本上在一条线上,随即他们的骑兵也慢慢地没入到无边的黑暗里。 李弘心如止水。他全身都趴伏在黑豹的背上,身躯随着黑豹地飞腾而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他闭上眼睛,任由狂风拂面,舒服地享受着自由狂奔的乐趣。 距离渔阳城已经越来越近了。 战士们可以清晰的听到战场上的喊杀声,惨叫声,刀枪相接的碰撞声,城下的牛角号声,城上的战鼓声;可以清楚的分辨出飘浮在空气中的血腥味,焚烧树木之后的焦糊味,以及弥漫在战场上的惨烈与痛苦。 慕容绩很兴奋,他坐在战马上,意气飞扬,觉得自己的本事根本就不比慕容风差。慕容风没有打下卢龙塞,但他慕容绩却打下了渔阳城。 他看到西城墙上大局已定,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随即他准备派出一支预备部队去增援城门楼的骕骦部落。就在这时,他坐下的战马忽然在原地局促不安地蹦跳起来,慕容绩一个不留神,差一点从马上摔了下来。紧接着,更多的战马都一反常态,或仰首长嘶,或四蹄乱动,或摇头摆尾。 慕容绩风警觉地四下张望,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李弘慢慢地从马上坐直了身躯,把钢枪拿在了手上。 他好象从钢枪上汲取了什么力量,突然之间就象换了一个人似的,浑身上下充满了逼人的杀气。 他放声高吼:“吹号,风云铁骑,全军向前……” 汉军在战场上主要是通过旗语和战鼓金锣指挥部队的变阵和进退。李弘认为旗语无声,在激烈厮杀的战场上有多少人会没事就抬头看看背后的指挥旗,而且夜间作战士卒们也看不见旗子,缺乏灵活性。战鼓和金锣虽然好,但相对于牛角号来说,又不方便骑兵们携带使用。只有胡人的牛角号适合骑兵。他们不分大小,可以挂在脖子上,腰上,可以在第一时间,骑在高速奔跑的战马上,发施号令。所以李弘坚持在骑兵队伍中使用牛角号。 巨大的牛角号声突然撕破了黑幕,直冲云霄。 慕容绩瞪大了双眼,吃惊地望着黑暗深处。 他不知道这是那一支部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他熟悉牛角号,那是纯正的端牛角号吹出的声音。所以他和所有的鲜卑士卒一样,直觉的认为这是自己的援军。 奔雷一般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终至于变成了轰鸣声。 李弘回过头来,看到骑兵大军分成了巨大的三股洪流,士气如虹,铺天盖地地向鲜卑人的大军席卷而去。 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全身热血沸腾,一股股豪情自心里喷吐而出,刺激的自己恨不能随着飞奔的战马跃空而去。 他高举钢枪,用尽全身力气高吼起来:“全军突击,加速……加速……” 巨大的牛角号声再次从黑暗深处传出,伴随着战马奔腾的轰鸣声,紧张和恐惧的气氛霎时间笼罩了城下每一个士卒的心,神秘而又恐怖的惊惧感压得他们几乎要窒息了。 第三十章 风云铁骑之初阵(2) 距离自己的大军阵势已经非常近了,还吹冲锋号,不是敌人那就是见鬼了。即使是鲜卑人的部队,那也是自己敌人的部队。慕容绩面色大变,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布阵防御,布阵防御,敌人突袭,突袭……” 他的喊声未落,周围的号角兵们已经吹响了报警号声,急促而低沉的号声霎时响遍了整个战场。 士卒们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已经掩盖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虽然战士们的心灵被黑暗深处里的未知力量紧紧地压迫着,但他们还是下意识的在报警号声地指挥下,迅速做出了迎敌地反应。 然而慕容绩和他的部下们马上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了。 一人一骑突然从黑暗里横空飞出,一头飘逸的长发随风狂舞。 李弘挥动长枪,纵声高呼:“强汉天威,有我无夷,杀……” 田重,郑信,雷子,号角兵们同声呼应:“杀……” 杀声蓦然响起,震撼了整个漆黑的夜。更多的骑兵战士听到了高呼声,他们用尽全身力气的力气跟在后面大吼起来:“杀……” 大汉铁骑就象是黑夜里的幽灵,在杀声震天中,突然就冲出了厚重的黑暗。他们好象破堤的洪水,一路呼啸着,轰鸣着,怒吼着,挟带着满天的风雷,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摧枯拉朽一般的杀向了鲜卑大军。 城墙上,慕容峰带着几百名突击战士,艰难而血腥的前进着。双方的士卒们都已经成了凶恶的野兽,他们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着,用刀劈,拿斧砍,用矛戳,用牙咬。短短几十步距离的城墙顶上,尸体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鲜血积满了地面,开始沿着石阶往下淌。他们的耳中只有敌人的惨叫,眼里只有敌人的身躯,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比杀死对方更重要。 慕容峰被砍了好几刀,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几个侍卫把他从死人堆里掏了出来。他趴在城墙垛子上,艰难地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随即他就看到了从黑暗里飞奔而出的骑兵大军。他绝望地大叫起来,嗓子里发出的却是几乎不成人声的呜咽。 慕容侵就站在大军的左翼指挥。他目瞪口呆地望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汉人的这支援军难道是从地上冒出来的? 慕容侵几乎神经质地大叫起来:“弓箭准备……” 他的身后没有弓箭手,没有长矛兵。因为是攻城,弓箭手都被调离各自的部队,集中在城墙下面。长矛兵在攻城过程中,都改拿战刀战斧充当突击部队的前军去了。他的身后除了自己的侍卫,就是刀斧手,准备下一拨杀上城楼的预备队。他只能选择后退,他自己一个人后退。 “发射,任意发射……”慕容侵一边打马后退,一边高声吼道。 左端的弓箭手在第一时间对准从黑暗里冲出来的铁骑大军发出了迎头一击。长箭呼啸着,发出鬼嚎一般地厉叫,张牙舞爪地扑向了状若疯狂的汉军士卒。 慕容绩心急如焚,大声命令号手,吹响撤退的号角。 “命令所有攻城士卒,立即后撤。” “告诉熊霸,立即停止攻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南城门附近,掩护我们撤退。” “命令右翼预备部队向中军靠拢,集结密集防守阵形,迟滞敌人攻击速度。” 密集的箭雨射进风驰电掣一般的铁骑大军里,立即有士卒在高速行进当中或者中箭坠马,或者人仰马翻。汉军士卒们全然不理,依旧疯狂地策马狂奔。 站在最前排的盾牌兵被大汉铁骑排山倒海一般的凶猛气势惊呆了,他们下意识地连连倒退,好象这样就可以避免被敌人的铁骑撞到一样。弓箭兵在射出两箭后已经与汉军士卒们近在咫尺了。他们的防守力最差,在挡无可挡的情况下,他们率先掉头开始向大军的后方四散而逃。 李弘的长枪借助飞奔的战马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首先挑杀一名盾牌兵。盾牌兵惨叫着在空中飞舞,重重地摔落到弓箭兵的队伍里。 两军相撞,发出了一声巨大而沉闷的轰鸣声,这声音响彻战场,重重地敲打在鲜卑士卒的心里,恐怖而惊惧。 “杀啊……”汉军士卒们高呼着,凶狠地挥舞着战刀。他们身下的战马在奔腾咆哮,肆意撞击着所有阻挡自己前进的敌人。鲜卑士卒们就象惊涛骇浪中的的小船,又象狂风中的落叶,无助而软弱,他们被这股从黑暗里突然降临的巨大力量残忍地蹂躏着,践踏着,撞击着,砍杀着,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的力量。 弓箭兵的逃亡加剧了鲜卑大军的恐惧,也加快了他们死亡的速度。 李弘一马当先,手中钢枪左挑右刺,枪下决无活口。郑信手上的长矛犹如吞信的毒蛇,肆无忌惮地吞噬着敌人的生命。田重左右开弓,长箭厉啸,每箭必中。雷子的战刀就象飞旋的磨盘,中者必死。斥候屯和后卫屯的士卒个个奋勇争先,酣呼鏖战。 刘虞蓦然睁开双眼。 当急促低沉的牛角号声在黑夜里突然响起的时候,刘虞已经绝望的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睁大双眼,向吼声如雷的西面战场上望去。 在几十堆巨大篝火的照射下,整个战场一览无遗。 他看到城下鲜卑军队的阵势在快速调整,士卒们显得非常恐慌和紧张。西城墙上的鲜卑士卒在已经完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突然向潮水一般顺着云梯急速撤退。东城墙的攻城战随着撤退号角的响起,几乎立即就结束了。只有城门楼下地战斗还在继续。但宇文峒的弓箭兵已经率先撤出,占据了城下有利位置,正准备掩护城内的士卒撤出来。 第三十章 风云铁骑之初阵(3) 整个战场上,紧急撤退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完全掩盖了战场上的厮杀声。突然降临的紧张气氛一时间几乎将鲜血淋漓的战场凝固了。 他听到了巨大的撞击声,就象一柄铁锤砸开了一面战鼓,低沉有力却隐含破败之音。随即他就看到敌军的左翼开始象池塘里的水一样泛起一道道的涟漪,接着涟漪变成了波浪,波浪随即抖动起来,接着敌人的整个左翼部队开始震动起来。 刘虞抑制不住心内的狂喜,放声大吼起来:“擂鼓,擂鼓……” 城楼上残存的士卒和百姓一时间都还没沉浸在血腥和残酷的搏杀当中,他们还来不及相信凶恶的敌人会突然撤退。 如雷一般的战鼓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这是胜利的鼓声,这是战胜敌人的鼓声。士卒们和城中的百姓从血腥中惊醒过来。他们终于盼来了援军,他们在即将崩溃的一霎那,盼来了援军。 战鼓声,欢呼声,霎时间响彻了渔阳城。 玉石,燕无畏的左曲六百骑紧随在李弘所率的突前部队之后,冲进了战场,并且迅速扩大了截杀敌人弓箭部队士卒的冲击面。鲜卑的士卒们一边飞速逃跑,一边展开了凶狠地阻击。他们擅长骑射,虽然没有了战马,但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依旧非常突出。他们精确的射术和小部队的合击之术给汉军士卒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阎柔率领六百铁骑杀进了鲜卑大军左翼的中间。 阎柔骑着一匹火红色的战马,穿着一件血红色的战袍,在火光的映射下就象一团燃烧的烈火在战场上飞腾。他的大刀宽大沉重,犀利无比,挥动之间只见刀光闪烁,人头翻飞,鲜血四射。鲜卑人的生力军遭到汉军地迎头痛击,死伤惨重。但他们凶悍的本性并没有被眼前的血腥所吓倒。在经过了最初的惊惶失措之后,他们开始反击,他们的战刀和斧头象下雨一般斩向汉军铁骑的战马,士卒。敌人疯狂了。 左侧鲜于辅六百骑,中间赵汶,伍召的六百骑,右侧胡子卫峻的六百骑,三支人马吼声如雷,几乎同时冲上了战场。主力铁骑的加入,就好象在一个垂死挣扎的敌人身上,狠狠地扎下了致命的一刀。 鲜卑大军的左翼瞬间就崩溃了。 敌人弓箭部队的溃败非常迅速,李弘和骑兵们毫无阻力,他们杀声震天,拼命地驱马追击,肆意地砍杀。 阎柔的部队遭到了敌人猛烈地阻击。鲜卑人的攻城预备队体力充沛,他们以命搏命的打法,让汉军铁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速度是骑兵部队的灵魂,没有了速度,骑兵们在战场上就只有挨打了。就在这时,赵汶的后续部队杀了进来。霎时间汉军就如同破了堤的洪水,再无羁绊,以摧枯拉朽之势,一泻而下。阻击的敌兵马上就被汹涌奔腾的铁骑席卷而去,转眼间就被滚滚的洪流淹没了。 当撤退的号角响起时,前期陆续从攻城战场上撤下的鲜卑士卒们,以最快的速度,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往大军的右翼集结。他们希望借助右翼部队的阻击赢得安全撤出的时间和机会。然而一切都晚了。胡子的铁骑象狂风一般席卷而来,面对毫无抵抗能力,只顾喊叫着拼命逃跑的敌人,他们展开了无情的血腥屠杀。 城楼下的骕骦部落士卒们士气低落。他们在经历了惨烈的厮杀,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之后,就在即将牢牢占据城门的时候,却功亏一篑。他们不得不遵命撤退。 城门楼下的战场上,仅剩下的十几个汉军士卒高呼着,带着士气大振的百姓们,在城楼上奔雷一般的隆隆战鼓声地激励下,向负隅顽抗的敌人展开了凶猛地进攻。他们冲破了敌兵死守的障碍,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围攻一个鲜卑士卒。鲜卑士卒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他们惊恐万分地望着汹涌扑来的人群,落荒而逃。人潮穿过尚在燃烧的城门洞,冲出了城外。 他们站住了,他们看到了激动人心的一幕。他们泪如雨下,喜极而泣。 李弘的部队已经全部展开,在一声声激昂嘹亮的牛角号声的指挥下,士卒们士气如虹,怒吼着,咆哮着,就象一把抡圆的战刀,呼啸着,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劈了下来。中刀的鲜卑大军惨嚎着,哭叫着,肝胆俱裂,狼奔豕突,再无一战之力。 慕容绩无助地望着正从城墙上撤下的士卒,心里就象被剐去了一块肉一样,痛苦不堪。他们已经没有安全撤退回营的时间了。大军的防守阵形已经被击破,全军正在溃败之中。敌人的援军就象幽灵一样从天而降,他们的铁骑已经蜂拥而至,战场上的一切生命都将被他们席卷吞噬。败局已成,再无挽救的可能。 慕容风想到了熊霸。只要熊霸早日脱离东城战场赶来救援,部队就能脱离险境,将损失减少到最少。 此时此刻,他突然彻底明白了熊霸当日在卢龙塞惨败的心境。胜利就在唾手可得之际,却又象水中月,镜中花一样,虚无飘渺,遥不可及了。 慕容侵飞马赶来,大声叫道:“我们快走吧,迟恐不及了。” 慕容绩怒气冲天地瞪了他一眼,高声吼道:“城墙上下还有上千的士卒正在后撤,岂能不顾而去。” “我们即将失去所有的弓箭兵,没有他们的掩护,我们的撤退将非常危险,极有可能被敌人衔尾猛攻,到了那个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了。赶快命令右翼部队脱离战场,急速后撤。”慕容侵看到慕容绩有些激怒攻心,心智失常,赶忙提醒他道。 慕容绩闻言大骇,浑身上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看到土狼部落和天蓝部落的战旗正在缓缓向中军移动,立即感觉到自己对整个战场的形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现在敌人的援军已经全部展开,可以清晰的看到敌人的主力进攻方向是自己的弓箭部队和攻城预备部队。相反对自己实力最弱的后军却没有投入主力,而那里却是自己后撤的最佳方向。敌人的援军从自己的侧翼开始进攻,他们在东西方向上进行直线冲锋,根本没有办法突然转向进行南北方向的攻击。但是自己撤军的方向却是南北方向。只要动作够快,就可以避开敌人的雷霆一击,撤出尽可能多的人马。 一时间命令右翼部队和后军撤退的号角响遍了战场。 第三十章 风云铁骑之初阵(4) 乌蒙和巍然率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消失在黑暗里。后军的鲜卑士卒在胡子率领的铁骑追击下,四分五裂,各自作鸟兽散,反而让一字排列成密集冲锋阵形的汉军士卒们无所适从,不知是散开队列任意追杀还是保持队列急速前进。胡子选择了后者。为了杀伤敌人的士卒而损失铁骑的速度,这是错误的。 李弘听到敌人的号角声,立即高声吼叫起来:“加速,全军加速……” 激昂嘹亮的号角声在马蹄轰鸣的战场上象惊雷一般,突然在漆黑的夜空里炸响,震动了战场上每一个士卒。 “杀……” 伴随着地动山摇一般的吼叫声,轰鸣声,战士们最原始的杀戮之心终于被点燃了。他们疯狂地驱赶着坐下战马,以更加无畏的悍勇铺天盖地地杀向敌人。 阎柔的部队再次遇到了巨大的阻力。慕容绩的主力部队在小帅慕容麟的指挥下,誓死阻击。 前面就是鲜卑大军的中军,巨大的金雕战旗高高飘扬在夜空中,它仿佛告诉所有正在浴血奋战的士卒们,大旗未倒,战局仍在坚持,主帅仍在指挥。 慕容侵望着越来越近的汉军,突然看见了一面巨大的红色战旗,战旗中间一只张牙舞爪的黑豹,左右分列斗大的“风云”二字。 他紧张地大叫起来:“豹子,是豹子的部队。撤,快撤。” 慕容绩随即被侍卫们裹挟着,和慕容侵一起,匆匆忙忙打马而逃。 阎柔的大刀狠狠地砸在慕容麟的狼牙棒上。慕容麟惨呼一声,虎口俱裂,狼牙棒脱手飞出。还没有等他站稳身躯,一杆长矛已经将他洞穿而起,远远地被抛到汉军铁骑大军的后面。随即他就被无数的马蹄践踏成了肉泥。 “砍倒战旗……”阎柔大吼着,挥舞着大刀,声嘶力竭地叫道:“砍倒敌人战旗,砍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