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陪着干笑了几声,然后也跟着哈哈大笑。慕容风看到他傻笑的样子,忍不住捧腹狂笑。 慕容风笑够了,腮帮子都笑得酸溜溜的难受极了。 他坐到兽皮上,招呼李弘坐到自己的对面,“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丧失记忆,但你丧失记忆之前,一定很有学识。你打仗的本事好象是天生的,举手就来,随随便便就能想出很多拒敌之计。你要不是白痴,就是天才。” “大帅认为我刚才说的办法有用吗?”李弘问道。 “有用。”慕容风笑道,“豹子,你要记住,一个人最可贵的是自信。将来,如果你有机会独自指挥军队,而我又不在你的身边,你去问谁?” 第四章 鲜卑秘辛(4) 李弘笑起来,“我会指挥一支军队吗?” “当然,你不打仗太可惜了。” “大帅,今天早上,你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是不是有人背叛你了?” 慕容风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你这个白痴。看到你这么聪明,不骂句白痴心里都不舒服,怪不得铁狼没事就人前人后的叫你白痴。我现在明白了,他是在嫉妒你聪明。” “今天这么高兴,又打了胜仗,我就跟你说一点鲜卑国的秘密,不过你可不要对第二个人说。” 李弘把胸脯拍得咚咚响,发誓不说去出。 “前几天我已经跟你说过,和连由于好大喜功,对外穷兵黩武,连连入侵周边国家掳掠财物,匈奴、乌丸、乌孙、丁零、大汉国,对我们都非常仇视。”慕容风说道,“对内他横征暴敛,断法不平,反叛者此起彼伏。此时若不再用雷霆手段,恐怕我们和檀石槐大王辛辛苦苦打下的万里江山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了。鲜卑人如果重新回到部落林立,四分五裂的局面,随之而来的将是连绵不断的战火,生灵涂炭。” “所以,大帅和长鹿部落的阙居大人联手反叛?”李弘问道。 “不是的。”慕容风摇摇头,一脸的凄凉,“内情非常复杂,真的非常复杂。弹汉山的权力争夺,已经愈发激烈了。”(弹汉山是鲜卑国的王廷所在。) “东部鲜卑百战部落的弥加大人是槐枞的舅舅,他与东部鲜卑最大的三个部落大人飞马部落的阙机大人,木神部落的素利大人,云海部落的槐头大人结盟,联合了东部鲜卑的所有部落,准备共同推举槐枞的儿子魁头为新的鲜卑大王。” “要立魁头为大王,和连就必须死,于是弥加买通弹汉山一班奸佞小人,日夜吹捧和连的丰功伟绩,鼓动和连来剿灭我。为了杀我,他们设了一个很大的圈套,这个圈套一环套一环,杀我仅仅是其中的一环而已。” 慕容风冷笑道:“只要我杀了和连,魁头就能登上弹汗山的王位,而我也就成了替死鬼,成为弑杀鲜卑大王的贼臣逆子,所有的好处都让弥加那个混蛋得到了。他想得很好啊。” “和连找到柯最,把如何诱杀我的计策全盘托出,并指使柯最具体实施。弥加这时却亲自跑到大燕山,把这个阴谋告诉了我,并立下毒誓要与我结盟,愿意帮助我击杀和连。他以为我不知道内情,天天把那副恶心的嘴脸挂在脖子上四处晃悠,让人作呕。” “大帅答应了弥加?”李弘问道。 “我答应了他,但我有我的打算。” 慕容风继续说道:“柯最找到我最好的朋友牛头部落的风裂,花了大量的牛羊马匹和财宝买通他。风裂按照我的要求,答应了他。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意外。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意外。” “我慕容家族的部落几十年前由于内讧分裂成了三部。我是火雕慕容部落,在濡水河东岸还有金雕慕容部落和黑雕慕容部落。这两个部落的首领找到我,也向我说了和连的这个阴谋,要求三家结盟,趁机杀死和连,造成鲜卑大乱,然后反叛自立。真是一群不自不量力的疯子。我把他们骂了回去,让他们趁早绝了这个念头,免得招惹灭族之祸。现在看来他们不但没有绝了这个念头,反而变本加厉了。” “按照我的计策,在虎洞中的二十个看守士卒应该一半是虎部落的人,一半是牛头部落的人。他们在各自首领的要求下,一旦有人劫牢,就杀死对方部落的人。那个士卒临死前说猪,肯定是因为仇恨害死他的长鹿猪阙居,所以才骂了一个猪字,也就是说,他是长鹿部落的人,而不是虎部落的人。”慕容风长叹道,“风裂到底还是背叛了我。” “能让风裂背叛我,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就是阙居。风裂的三个妻子都是阙居家的。阙居是柯最的妻舅,二人关系非常密切,所以他知道和连的计策,帮助柯最对付我非常正常。” “金雕部落的慕容绩大人,黑雕部落的慕容侵大人又是阙居的妻舅。因此阙居帮二人对付我,逼迫风裂倒戈,也很正常。只是阙居的目的恐怕既不是帮柯最,也不是帮慕容,而是在帮弥加。柯最死了,我死了,他都得不到中部鲜卑的首领大人一职,只有魁头上台,他因为帮助杀死和连和我有功,这大人一职非他莫属。相反,二个慕容家的败类目的倒是很简单。他们出力杀死了我和连,不但可以讨好弥加和阙居,还能掩盖二人的狼子野心。二个卑鄙小人。” “你现在明白了吧?”慕容风对李弘说道,“本来长鹿部落、金雕和黑雕部落和的实力可以忽略不计,但现在不同了。现在他们和弥加一样,都是最后要我命的敌人。” “弥加让权势熏瞎了眼睛,已经失去了理智。和连是什么人?我都栽在他手上,他能行吗?论耍阴谋,大漠里谁是他的对手?和连一旦醒悟过来,也许,和连现在已经醒悟过来了,弥加不但要把自己赔进去,恐怕连魁头都要赔进去。这个白痴。” 慕容风大概听铁狼骂李弘习惯了,嘴里不由自主的也冒出了这么一句。 “和连当年之所以能够登上王位,槐枞为什么想了好几天终于放弃了王位的争夺,宁愿去死在弹汉山,都是因为支持和连的西部鲜卑实力非常雄厚,远远超过了中部和东部两个鲜卑部的实力。” “当年,檀石槐大王带领我们与北匈奴大战,将北匈奴赶进了遥远的大漠极北之地,尽占匈奴故地,掳掠了十余万户匈奴人,这些匈奴人后来都成了西部鲜卑的战利品,致使他们的实力剧增。” “现在西部鲜卑的三大部落都与和连有姻亲关系。红日部落的落置鞬落罗大人是和连的老丈人,狂沙部落的日律推演是和连的妻舅,野狼部落的宴荔游娶了和连的亲妹妹。这三大部落的铁骑加起来有五六万。弥加天真的以为他那点破事能瞒得了落置鞬落罗,真是笑话。” “落置鞬落罗大人派他的儿子亲自到大燕山同我商量,如何才能安抚大漠诸部势力,以保证鲜卑不再发生内讧。”慕容风挥手说道,“鲜卑国这片万里江山是檀石槐大王带着我们打下来的,我们怎能置檀石槐大王的千秋基业于不顾。这些人个个死有余辜。” “在这次内乱中,有些人必须死,比如柯最,他对鲜卑国的稳定与发展没有任何好处。有些人必须受到惩罚,如弥加,阙居,不要妄想拥有不切实际的权势。有些人必须受到制约,如大王和连,他的胡作非为直接导致了鲜卑国力的衰退,需要有人帮助他。” “不杀和连?”李弘疑惑地问道,“大帅就杀一个柯最?” 第四章 鲜卑秘辛(5) “和连不能死。”慕容风说道,“他死了可能直接导致鲜卑国的分裂,甚至于爆发鲜卑族的东西战争。我也不能死。我死了许多忠于我的大小部落必将群起而叛之,这可能让鲜卑国陷入无穷无尽的内战中,致使国力日衰,再难有所作为。” “西部鲜卑大人落置鞬落罗趁和连率兵南征之际,在弹汉山肃清奸佞小人。我在这濡水北岸,假做中计,将这些心怀叵测的人一网打尽。” 慕容风的这些心事也许是放在心里憋了太旧的缘故,也许是自己的周围都是鲜卑人无法倾诉的缘故,今天面对着这个自己喜爱的懵懵懂懂的汉人小伙子,他终于说个了痛快,骂了个痛快,畅所欲言,无所顾忌。 慕容风非常舒服地的闭着眼睛躺在兽皮上。 他对李弘说出了许多埋藏在心里的秘密后,感觉背上的千斤重担突然放下了,轻松,舒坦,平静。原来,和一个自己不用提防的白痴闲聊,还有如此大的休息作用。 他想起了铁狼。过去铁狼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可自从看到他和李弘在一起之后,铁狼就很不严肃了。两人总是吵吵闹闹,笑骂个不停。这小子天生就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李弘静静地听着,觉得这鲜卑国的事实在太复杂了。不过说白了,为的就是一样东西:权势。 “大帅,那个红日部落的大人是不是派军队来帮你?”李弘问道。 “就是蒙里哲。”慕容风点头道,“蒙里哲是西部鲜卑起鸣部落的大帅,当年打匈奴人时,他是我的部下。表面上他带着五千人马,其实落置鞬落罗大人的一万铁骑早在十天前,已经借道乌丸埋伏在大燕山待命了。” “大帅,如果大王和连被你捉住了,你要放了吗?” “当然要放了。”慕容风笑道,“他是大王,是鲜卑国最有权的人。如果我把他关起来不就是造反了吗?” “他以后肯定会报复你的。” 慕容风的心情立刻变得非常糟糕。几个月以来,自己殚精竭虑,所思所想的都是这个问题。 如果落置鞬落罗大人顺利掌控了弹汉山,以后怎么办?虽然和连迫于形势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但和连回到弹汉山后,会不会变卦呢?弹汉山周边一千多个部落都是绝对效忠檀石槐家族的,和连即使不依靠西部鲜卑的雄厚实力,他想自保还是绰绰有余。他以王权发号施令,如果自己不听和反叛又有什么不同? 李弘看到慕容风躺在兽皮上一言不发,眉头深锁,知道自己说中了。 “要想控制和连,就象现在你打算和红日部落的那个名字不好记的大人准备要挟和连一样,还是要动用军队。你和那个什么大人直接领几万大军驻扎弹汉山。你和他两个就待在弹汉山,即使有什么事,至少也要留一个在弹汉山控制和连胡作非为。这样你们二人一个管理西部鲜卑,一个管理东、中部鲜卑,和连周围一个小人都没有,各部落的军队他也无法调用,他想使坏都不行。” 慕容风猛地坐了起来,睁大了双眼望着李弘,“你真是个天才的白痴。”慕容风由衷地赞叹道。 李弘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我还没有说完呢?” 慕容风不理他,一个人兴奋的在营帐中走来走去,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嘴里不停的小声嘟噜着。 李弘见慕容风在想问题,不敢打扰他,一个人悄悄溜出了营帐,劈头遇见了铁狼。 “你个白痴,又去打扰大帅,你是不是讨打?”铁狼说着作势就要去踹他。李弘赶忙摇着手道:“没有,没有。老狼,我以为熊霸是一个巨大的大汉,结果不是的,原来他就象一个打猎的大叔。” 铁狼伸手打了他一下道:“不要瞎说。他是鲜卑族里少有的文武全才,非常厉害。过去大帅常常让他一个人指挥一支军队。” “哦。”李弘恍然大悟的样子,“大帅说了,我也可以指挥一支军队。” 看他一本正经,自我陶醉的样子,铁狼实在忍不住了,抬腿就是一脚,嘴里大骂起来:“你个白痴,气死我了。老子打了十几二十年的战,也不敢吹嘘自己可以领军打仗。老子踢死你这个白痴。”二人随即追打起来。 慕容风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一脸严肃地说道:“去把熊霸找来,我有事要交待他。” 熊霸从大帐出来后,立即骑马出了大营飞奔而去。 辰子围大战之后第二天,慕容风去了一趟俘虏营。他站在空地中央说了几句话:“虎部落不会被消灭。柯最的罪过与你们无关。你们如果留下来加入我的铁骑,打完战后你们就可以回去。如果不愿意,把命留下,赔偿我死去士卒的性命。” 一千八百多名俘虏全部愿意留下。随即由铁狼统率,并入慕容风的大军。 又过了一天,斥候来报,和连大军在吠溪公开出现,距离野雁围一百五十里。阙居大军速度最快,已经赶到驹屯,距离野雁围一百里,距离和连一百五十里。慕容绩慕容侵六千部队已经偷偷渡过濡水河,在无囤驻扎,距离蒙里哲大军二百里。弥加的东部鲜卑联军一万人悄悄赶到濡水河,与慕容大军隔河相望。 慕容风随即将几位千夫长和灵狐部落的小帅段松请到大帐。和上次一样,李弘得到慕容风的特许,坐在慕容风身后。 坐在这里他可以听到慕容风和各部将领对战局发展的合理预测,听到慕容风详细阐叙他对战局的理解和处理办法,听到慕容风仔细的解释每一项具体任务在整个战局中的作用和对战局发展的影响,可以看到慕容风是如何依据不同将领的作战风格合理安排不同的任务,看到慕容风对每一项任务的具体交待和灵活处理的范围,看到他对各支军队的军力武器粮草的合理搭配以及各部之间默契配合的要点。 李弘上次囫囵吞枣,许多地方因为慕容风讲得非常概括抽象,不明白。经过铁狼公孙虎乌豹等将领的仔细解释,他才理解了许多。今天听上去就好多了。他的思路随着慕容风滔滔不绝的叙说而浮想联翩,仿若看到几支大军纵横在青山绿水之间,时而潜伏,时而阻击,时而包围,耳畔都是激烈的厮杀声和奔雷一般的战马奔腾声。 当李弘还坐在地上低头沉思,细心琢磨体会的时候,慕容风已经把各将领的任务安排完毕了。 “阻击战要打得艰苦惨烈,诱敌战要伪装巧妙,必须要把弥加和慕容绩拖进战场。一旦二人参战,就是我们围歼阙居,包围和连的时候。”慕容风看看众将,严肃地说道,“负责诱敌的骛梆、乌豹,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和连留在黑日森林。负责阻击阙居的铁狼、公孙虎、段松,你们务必要做到将败不败的效果,吸引阙居不得不忍着巨大损失不停地进攻。” 第四章 鲜卑秘辛(6) “此仗关系到我整个鲜卑国的将来,鲜卑族的荣辱兴衰。许多事我不好透露,但请诸位务必相信我慕容风,我所做的这一切上对得起檀石槐大王,下对得起鲜卑诸部,我绝无私心。” “好了,不说了,诸位立即出发吧。” 几员将领跪下给慕容风行礼,齐声说道:“大帅保重。” 慕容风把几人一一扶起,“你们也保重。” 铁狼对李弘使了一个眼色,几人先后走出了大帐。李弘随后跟了出来。 “豹子,记得我说的吗?”铁狼严肃的对他说道。 “寸步不离大帅,用我的性命保护大帅。”李弘挺直胸膛,大声在铁狼耳边叫道。 铁狼破口大骂道:“你白痴啊,叫这么大声干什么,耳朵都聋了。”围在周围的公孙虎几人大笑起来。 “是吗?聋了吗?我再试试?”李弘一脸严肃,紧张地一把抱住铁狼的头,张嘴就要高声吼叫。铁狼大惊,赶忙用手捂在李弘的大嘴上,“听到了,听到了。” 公孙虎几个人笑得眼泪都淌了出来。 李弘随即双手抱住铁狼的双肩,用力地拥抱了他一下,小声说道:“你要保重。” 铁狼一边大笑,一边感动地点点头。 李弘和每个人都拥抱了一下。公孙虎,乌豹,骛梆。段松听说他舍命救出了自己的兄长段臻后,心里非常感激,他主动上前拥抱李弘,说了一句这几天都想说的话,“谢谢你救了我哥哥。” 李弘对他憨憨地一笑。 野雁围因为骛梆乌豹带走了三千部队,铁狼公孙虎段松带走了五千人,现在只剩下了四五百伤兵,整个野雁围一下子冷清下来。 李弘用火烤了一块马肉。最近餐餐吃马肉,李弘有些受不了。在战场上,战马死了,自然不能浪费把它埋了。鲜卑人有许多办法把死去的战马废物利用。马肉可以吃,马皮可以制衣。鲜卑是个游牧民族,大部分人都非常贫穷,生产生活用品极度匮乏。虽然家家畜有牛羊,可以自给自食,但俗话说的好:家财万金,带毛的不算。一旦旱涝牧草绝迹,则牛羊马俱亡,人民无食,所以其侵略扩展的野心同匈奴,乌丸一样,在诸部首领的心中根深蒂固。 李弘于是想尽法子实验如何让马肉好吃些,结果他发现先把马肉切出几条缝,然后把盐巴抹在缝隙里,再用火烤最好吃,连慕容风都赞不绝口。 “大帅,援兵什么时候能到?” 慕容风正在享受着李弘送进来的那块鲜美马肉,听到李弘问他,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缓缓说道:“许多朋友都已经几年没有联系了,能不能来,我心里也没谱,但总会有朋友来的。” 大营内忽然传出了一阵阵短促的报警号角。李弘吃了一惊,急忙跑了出去。慕容风也走了出来,向号角指示的方向望去。 第五章 兄弟情深(1) 李弘望着大营外面一望无际的草场,笑着说道:“大帅,不会上午大军离开,下午敌人就摸上门吧?” 慕容风漫不经心地望了他一眼,“你不怕?” 李弘摇摇头,对慕容风咧嘴笑道,“大帅神机妙算,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失误。一定是援兵来了。” 慕容风听他说得这么肯定,不由的哑然失笑,“你大概真是白痴。在战场上我们刺探消息全靠那些斥候,他们个人的勇猛和机智直接关系到军情的真实和准确,但是人就有失误。此时在夜雁围附近突然出现敌人并不是不可能的。” 慕容风向传令兵招手喊道,“命令大家备足二天的干粮,准备撤退。” “大帅,不是真的吧?”李弘虽然看到慕容风下命令了,但还是有些不相信。 一个斥候百长纵马驰来,“大帅,离此五里出现了虎部落大军,大约有三千骑兵。” “怎么现在才发现?”慕容风有些责怪地问道。那个斥候惭愧地低下头,没有答话。 “再去探。小心不要被发现。我们立即撤退,你的人随后跟上。”慕容风随即用了比较缓和的口气说道。那个斥候大为感动,在马上躬身施礼,打马而去。 “大帅对手下真好。”李弘站在旁边,发自内心的轻声说道。 慕容风笑了起来,“豹子的奉承功夫日益见长。” “真的。”李弘说道,“跟你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有看到你责备部下。” “打仗靠谁?将士们。正是因为他们的累累白骨才成就了我慕容风今日的威名。我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他们。没有他们,我早就是白骨了。” 李弘默默的聆听着,记在自己的心里。 “我也要感谢你。”慕容风望着李弘说道,“决不丢下兄弟。你说得对,说得好啊。过去我一直认为在战场上牺牲小利保住大利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看来是错了。有时候,宁愿放弃大利,也要保住信念,保住人心,这一点,你比我做得好。” 慕容风一边感慨地说着,一边对跑过来准备请示的一名百长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随即大营里响起了长长的撤退号角声。 李弘突然看到空中有一只巨大的鹰。这么大的鹰李弘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象孩子一样地叫了起来,“老鹰,老鹰。大帅你看,那鹰好大啊。” 慕容风抑制不住内心兴奋大笑起来,“你这个白痴,我真的服了你。”他向远处的传令兵再一次招了招手,“告诉他们,不要撤退了,准备迎接鹰部落的勇士。” “是老狼的族人吗?” “是的。”慕容风一边战马走去,一边说道,“当年鹰部落有三部。我的结义兄弟铁根是三部大帅。虽然我们在奔牛原上惨败于和连,但鹰部落依旧存有实力,鹰嘴崖上的天鹰部落就是一支最厉害的鲜卑雄师。檀石槐大王当年带着鹰部落铁骑,横扫匈奴故地,大败匈奴军于燕然山。” “可惜,这么好的铁骑,英勇无敌的铁骑大帅,没有战死在沙场上,却让和连这个小人害死在了奔牛原上。”慕容风长叹道。 “大帅马上就可以报仇了。”李弘安慰道,“快意恩仇乃人生兴事,大帅应该高兴。”随即他望着那只在天上展翅翱翔的大鹰,再度狂呼起来。 “这支大鹰是鹰部落大帅铁鳌豢养的,已经有岁月了。老朋友亲自来了,我应该去接一接。” 慕容风招呼李弘道。李弘高兴地答应一声,跑去帮慕容风备马去了。 “走,随我去接接老朋友。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这个老家伙还玩这套把戏。”慕容风飞身上马,率先奔出大营。 慕容风骑着一匹红马,后面跟着几个侍从。李弘骑着黑豹紧跟在慕容风马后。大约走了三里左右,远远就看见一支铁骑风驰电掣一般冲了过来。此时高举在队伍前面的是一面硕大的黑色老鹰旗。 骑兵队伍突然整齐如一地停在了草原上。那种由动到静的瞬间转化,让马上的李弘看得目瞪口呆。如此精良的骑术,默契的战马,非短期可以训练出来的。由此可见这支铁骑的强悍的战斗力,怪不得大帅刚才对这支铁骑赞不绝口。 从老鹰大旗下突然驰出一匹高大的黑马。 慕容风远远的举手高声喊道:“铁鳌兄弟……” “哈哈,老疯子……” 二人连连催马。到了近前,几乎同时飞身下马,紧紧拥抱在一起。 “奔牛原一战,悔没有听老大哥的劝,结果全军覆没,给鹰族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我慕容风对不起你啊。” “疯子,这么说太见外了。你是铁根的好兄弟,也是我的好兄弟,你是为了兄弟之情才率部反叛,说起来,是我们鹰部落欠你的。”铁鳌拉着慕容风的手,动情地说道。 二人边说边走,慢慢到了三千铁骑面前。队伍中有人高声喊道:“下马。”齐唰唰的一声,所有的骑兵已经站在了马旁,好象他们原本就是一直站在那里似的。 铁鳌一声大吼:“给大帅行礼!”又是一声响,不过这次多了武器的碰撞声,但依旧不能稍减它扑面而来的无敌气势。所有的士卒,包括铁鳌,都是单腿跪下,表示对慕容风的忠诚和敬意。 慕容风的眼眶湿润了。 当年自己为了兄弟之情,毅然放弃一切,率部反叛。虽然败了,却为自己赢得了整个鲜卑族的敬重,得到了成千上万部落或明或暗的支持,这和豹子誓死不丢下兄弟不是一样的吗?如果豹子不是那天拼死救下段臻,自己也不可能突然信任和喜爱这个小汉人。豹子说得对,人心不能丢,否则鲜卑国将失去凝聚力,失去争夺天下的实力。 “大帅,这个小子就是救段臻性命的汉人?”铁鳌打断了慕容风的沉思,突然问道。在公开场合,铁鳌也不敢随便叫慕容风“疯子”,而是跟着大家一起喊大帅。 第五章 兄弟情深(2) 慕容风微笑着点点头,喜爱的表情溢于言表,“他很聪明好学,人也老实,就是性情比较倔犟。” “你是不是因为看到他就象看到自己年青的时候,所以这么喜欢他。我听段臻说,你对他可是青睐有加啊。” 慕容风笑起来,回头望着一直傻傻的盯着天上老鹰的李弘,“他象我年青的时候?我看不象。我那时候比他英俊多了,也比他现在聪明。”说着和铁鳌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二人大笑起来。 “段臻和那些伤兵好吗?” “你放心,他们享受着鹰嘴崖上最好的待遇。” “谢谢你,老朋友。” “什么时候开始打仗?” “快了。马上我们就可以让长鹿猪尝尝黑鹰铁骑的滋味了。” “不知道柯最是不是逃到了阙居那里。不能趁这个机会杀了柯最,对不起死去的铁根和我们鹰部落的勇士。” 慕容风望着铁鳌那张因为饱受风霜而变的漆黑的脸,没有做声。他又何尝不是这么想。 第二天,陆续有先齿部落,亡山部落,西枸部落,力坉部落,苏木部落的骑兵赶到野雁围。八千多骑聚集在这片草场上,显得拥挤而又非常热闹。密密麻麻的牛皮帐整齐有序的排列,远远看去,就象一片绿色的土地上新长出的灰色蘑菇。新朋旧友聚集在一起,吃着马肉,喝着马奶,天南地北的神侃。各部首领大人都集中在慕容风的大帐里,互叙旧情,商谈战局。 李弘一直呆在黑鹰部落。铁鳌大概是爱屋及乌的关系,对李弘这个依旧带有天真之气的汉人非常喜欢。见他非常喜爱自己的老鹰,很是高兴,吩咐自己的小儿子铁果带着他玩玩鹰,溜溜马。铁果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看见李弘一直都用崇拜羡慕的眼光望着自己与老鹰嬉戏,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它叫铁嘴,是我们部落的神物。打仗时,它还能帮助我们查看敌情。” 李弘大为惊叹,对这只铁嘴神鹰喜欢的不得了。 “你们部落还有吗?” “这种神物可遇而不可求,有一只就已经轰动鲜卑族了。还有?还有我们族就发大财了,拿他可以换回成千上万的牛羊和野马了。” 李弘傻子似的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们的铁骑威风凛凛,鲜卑第一果然名不虚传。”李弘看见自己没有机会亲近大鹰,只好没话找话说。 铁果一听可就来了精神,立即给李弘大说特说黑鹰铁骑的辉煌历史。李弘听得一身劲,不时插嘴问东问西。 慕容风在晚上接到了最新的消息。 骛梆乌豹回禀说,在和和连的大军初步接触之后,已经向黑日森林方向转移,但和连似乎对追击非常迟疑,依旧在原地吠溪驻扎,没有动作。 铁狼公孙虎段松回禀说,大军在距离驹屯四十里的系马坡布阵阻击,但阙居在稍一接触之后,立即撤回了驹屯,致使阻敌之计失败。他们请求大帅指示下一步如何动作。 宇文伤派人来报。他已经按照大帅命令到达大燕山附近的皮子台,与西部鲜卑红日部落的一万铁骑会面。统领大军的是落置鞬落罗大人的长子落置鞬谛敖,这支大军已经按照大帅的命令往濡水方向的无囤移动了。 起鸣部落的蒙里哲率部越过天马,正在往皮子台方向运动。 百战部落的弥加已经率一万大军渡河,与金雕黑雕二个部落的大军会合,可能移动的方向是晨星原。金雕部落慕容绩的手下慕容峰的一千部队已经在那里驻扎。 对于阙居的反常表现,慕容风一时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意图。他与铁鳌反复商量,始终不明白阙居继续在原地驻扎的意图是什么。如果不向和连靠拢,在柯最人马已经被全歼的情况下,阙居放弃与铁狼等打着慕容风旗号的主力交战,事实上意味着拱手让慕容风从包围圈中脱身而走。 “是不是阙居或者和连在柯最的推进路线上尚有后着?”慕容风迟疑着对铁鳌道。 “如果有后着,也就是预留一支援军。” “但我们的斥候一直在这条路线上观察,百里之内并无骑兵。” 铁鳌不做声。因为他对这种复杂的战局指挥没有任何心得。他都是听上面的指挥,然后带上队伍就去拼杀。 鲜卑人没有文字,没有教育,只有一种口口相传母语。有什么大事传达,也就是在一块木板上画上几个符号,由部落中负责传达消息的所谓智者或者说比较聪明一点的人翻译给部落首领听。在这种原始文明,落后文化中生存的方式往往都是凭着经验或者直觉本能的意识去做事,甚至于打仗。所以象慕容风这种有大智慧,无师自通但学问高深的人在鲜卑族中,人们都把他们当作半个神灵一样的膜拜和信任。 慕容风过去是给檀石槐这种世间罕见的一代枭雄出谋划策。在檀石槐身边,这种人才有不少,慕容风在军事上更为突出而已。檀石槐死后,这些人被和连杀的杀,逃的逃,反叛的反叛,变质的变质,基本上生存下来的已经不多了。慕容风自从逃亡之后,一直力图东山再起,但很少遇见象自己这样学识渊博,谈吐不凡的高明之士。 他常常一个人呆在大帐中苦思冥想。每逢这时他就想起过去。一帮人围在檀石槐身边,说说笑笑,就能集思广益,解决许多问题。可惜现在没有人能够帮助他。熊霸已经非常不错了,慕容风却认为他缺少灵性,难成大器。至于最近跟在自己身边的李弘,一来是个汉人,终究是个麻烦,二来他曾经受过伤,脑子一时好使一时糊涂,不知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正常人都说不上,勿论高明了。 慕容风站在夜色中,默默的想着阙居的问题。这时他看见了李弘。 李弘被围在一群鲜卑士卒中间,正大声吼叫着,挥舞着一根一尺(相当于现在二十三厘米)粗的树干。在李弘周围的地上插着长短不一七八把战刀。李弘赤裸着上身,把树干舞得呼呼生风,却没有碰到一柄战刀。围观的士卒发出一阵阵惊叹和欢呼。 慕容风对站在身后的侍卫说道,“去把豹子叫回来。” 李弘用衣服一边抹着身上的汗珠,一边大步走到慕容风身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大帅……” 第五章 兄弟情深(3) 慕容风皱皱眉头,“把衣服穿上。你以为自己这身横肉好看吗?” 李弘立即用力做了一个举刀劈砍式,鼓起身上象小山丘一样的肌肉,好整以暇的问周围慕容风的侍卫们::“好不好看?” 侍卫们忍不住大笑起来,就连慕容风也忍不住踹了他一脚,笑骂道,“别丢人显眼了。” 李弘穿上衣,随着慕容风走在大营中。看见大帅巡营,一路上周围的士卒纷纷站起来,给大帅行礼。 慕容风一边招手回礼,一边大声和士卒们说着话。在间歇中,慕容风对李弘说出了心里的忧虑。李弘总是盲目的认为大帅一定早有计划,胸有成竹,只是考考他而已,所以非常随意地说道:“大帅的目的就是要弥加和慕容的三个部落都参战。既然二人已经渡河,其参战决心已经昭然若揭,何必再有顾虑。我们反正迟早都要吃掉阙居,何必在意他是否有援军。干脆发动全军,以最快速度包围阙居,消灭阙居。再把他的援军吃掉,再把和连吃掉。我军一路势如破竹,看天下,谁是大帅对手?”李弘越说越是兴奋,后来已经差一点举臂高呼了。 周围士卒们别的没听真切,只听到了李弘在大声说“看天下,谁是大帅对手”,顿时觉得这个披头发的汉人说得极有道理,立即就有机敏的士卒高声叫了起来:“大帅无敌!” 先是一小群人在喊,后来是一大群人在喊,再后来就是全军营的人都在喊了。 “大帅无敌……” 其声震云霄,激动的士卒们扯开嗓子,尽情地吼叫起来。顿时所有的人都觉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即跃身上马,驰骋疆场。 慕容风被士卒们的高涨情绪所感染,也是激动的热泪盈眶。李弘只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叫喊的声嘶力竭。 慕容风在半夜把铁鳌等大帅小帅叫到了大帐。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在大营中飞马赶来。急促的马蹄身惊醒了许多刚刚入睡的士卒。 “明天清晨,我们赶往驹屯,围歼阙居。”慕容风等大家都坐好,随即开口说道。 “大帅,明天天蓝部落,土狼部落将要到达,还有一些路程比较远的部落正在陆续赶来,我们不等了吗?” “不等了。”慕容风坚决的说道,“我派人留在这里。一旦他们赶到,就叫他们急速往驹屯支援。” “阙居有五千人马,我们只有八千,不能保证一口吃掉他。” 先齿部落的大帅后厘轻声说道。“大帅是不是再等二天,等所有援军都赶到,是不是更稳妥一点。” “铁狼段松的五千部队会比我们更早一步到达驹屯。他们从西北方向率先开始攻击。铁鳌后厘率四千铁骑从东北方向切入,我率亡山部落的禽友,苏木部落的非及,力坉部落的犁铧,西枸部落的荼嚣四位小帅从西南方向切入。一万三千对决五千,应该有把握速战速胜。” 慕容风望了大家一眼,缓缓说道,“吃掉长鹿部的阙居,加上虎部落的柯最已经基本完蛋,在中部鲜卑就只有濡水河东岸的金雕和黑雕部落尚有实力与我们一搏。此战过后,大家可以从这二个大部落中任取战利品,应该可以补偿各部的损失。” 以铁鳌为首的部落首领赶忙给慕容风施礼,“多谢大帅的厚赐。” 天尚未大亮,野雁围上空就响起了一声声洪亮的牛角号声。 大军在集合。战士们已经吃完早餐。在号声的催促下,大家有条不紊的收拾帐篷,熄灭火堆里的余火,牵马系鞍,慢慢向各自部队的大旗下集中。 黑鹰部落的神鹰在野雁围上空展翅翱翔,嘴中发出清脆的鸣叫声。从野雁围上空向地上望去,有五股不同颜色的人流正在向大营外面的草场上流动。 慕容风骑马站在自己那面火红的大雕旗下。他神色严峻,望着面前川流不息的士卒队伍,眼睛里装满了兴奋,浑身散发出一股高昂的斗志。 慕容风回头望着坐在马背上四下张望的李弘。李弘的黑豹大概感受到了即将来临的大战,不安的在原地小步走动,不时的仰头嘶鸣着。李弘不好意思地踢了踢马腹,“这小子不老实。” “还紧张吗?”慕容风亲切地问道。想起在马嘴坡战斗中的紧张,李弘的脸立即就红了。他连忙摇摇头,挺起胸膛大声喊道:“回大帅,不紧张了。”随即得意的小声说道:“怎么样?我这次说对了吗?有战打,真的令人兴奋。” 慕容风被他逗笑了,“你是天才,我不是说过吗?”随即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忧虑和担心。他在担心什么?望着李弘满头黑发在晨风中微微飘动,慕容风突然觉得这世界真的不公平。懦弱的大汉国人才济济,随便抓住一个失去记忆的白痴都是天才。反观诺大的一个鲜卑国,自己竟然就找不到一个象李弘这样的年轻人。大汉国人才多却国力弱,常常受到人才缺乏但剽悍的鲜卑国肆意侵略。这世界或许又是公平的。但李弘是一个大汉人,他一旦记忆恢复了或者遇到什么刺激,他还是要回去的。这样的人在大汉国一旦手握兵权,对鲜卑国,会意味着什么呢? 李弘却不知道慕容风在想什么,他还在得意洋洋的向慕容风卖弄他的小聪明,“大帅的计划真的是完美无缺。消灭了阙居,再以最快的速度包围和连,这样整个中部鲜卑战场的主动权已经被大帅牢牢的抓在了手中。不论弹汉山成败与否,大帅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慕容风惊奇的望着他,“豹子,你把整个鲜卑局势都记在心里?” “大帅不是说,为将者必须心中掌握全局,才能在局部战场上得到最大利益吗?” 慕容风赞赏地点点头,“说到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各部传令兵纷纷纵马驰来,高声向慕容风汇报本军已经集结完毕。 慕容风向身后号手做了个出发的姿势。 “呜……” 一声悠长的号角声惊醒了沉睡中的朝阳。它微微睁开眼,朦胧中看见千军万马,在一面火红的大雕旗帜带领下,象破堤的洪水一般,发出惊天动地的雷鸣声,一路咆哮着,向自己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它大惊失色,骇然睁大了双眼。 霎时满天的万丈红霞突然就射出了地平线,罩在了汹涌澎湃的怒潮上。 朝阳初升。 第六章 冲阵战虎(1) 长鹿部落的首领大人阙居在鲜卑有个闻名遐尔的外号:长鹿猪。不是他长的胖,而是他的性格象野猪一样凶狠。 现在他正坐在柯最对面恶狠狠地笑着。柯最败了,败得非常惨。他曾经也是鲜卑国的名将,也曾为鲜卑国的统一立下过汗马功劳。但他人生最失败的一件事就是为了权势地位而背叛了慕容风。背叛谁都可以,背叛鲜卑人心目中的战神慕容风就是不行。他遭到了整个鲜卑部落的嘲讽。和连兑现了他的承诺,让他做了全国仅有的三个封疆大吏中的一个,中部鲜卑大人。但从此中部鲜卑的反叛部落就最多,占到整个中部部落的一半还多。 现在他终于遭到了慕容风对他的惩罚。虎部落虽然在中部鲜卑部落中是大部落,但也只有一万兵。如今给慕容风歼灭了八千。中部鲜卑大人这个位子是做不了几天了,但最主要的是要保住虎部落的几万老少和女人。一旦慕容风消灭了虎部落,所有的幸存者都将是战胜部落的奴隶,所有的部落财产都将被瓜分。虎部落从此就从鲜卑国土上消失了。 柯最在请求阙居伸出援助之手。阙居当然答应,他们是亲戚。但是亲兄弟,明算帐,报酬要讲好。报酬非常昂贵,柯最不能接受。他对着阙居那张丑脸发疯般地叫道:“我们虎部落的人宁愿死,也不愿意接受你的虚情假意。” 阙居得意的大笑起来。但随即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因为整个驹屯上空,突然响起了凄厉的报警牛角号声。柯最一听到这个声音,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一个寒颤。 阙居冷冷的望着柯最,“你不是想报仇吗?慕容风来了。” 铁狼公孙虎段松三人骑着马,站在驹屯外的草地上。 驹屯是一个小平原,本来有十几户虎部落的居民,现在都逃到别处去了。小平原后面是一座不大的小山。但走进看,也有三四十米高,方圆也有两三里。阙居把大营就扎在山脚下。 此时,从大营里陆陆续续跑出一队队整齐的骑兵,正在平原上列成阵势。各种不同的牛角号声从大营的各个角落里响起,显示军队首领正在频繁调动军队,发出一道接一道的指令。 “铁狼,我们怎么打?”公孙虎转头望向铁狼问道。 “我们不能进攻太早,免得自身损失较大。也不能太迟,我们必须把对方的阵行打乱,让大帅的骑兵能够比较容易的击溃他们,所以……“铁狼抬头望望天上的太阳,”我们先休息。“ “大帅说了,他们大概在下午晚一点的时候赶到,并没有说晚到什么时候。如果他们一口气跑来,我们还没有进攻怎么办?”公孙虎迟疑着说道。 铁狼不理他,自顾拨马而去。 “大帅说了,让我们听铁狼的,我们听他的就是了。”段松在一旁笑道。 公孙虎冲着铁狼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这小子在虎都做了几年奴隶,脾气还是不见好。”然后对段松说道,“你不知道,他对豹子不是骂,就是打的,简直就是一个暴徒,哪里象一个千长。” 中午,慕容风命令大部队在燕尾谷休息。士卒们纷纷下马,各自找地方吃东西,喝水,给马喂草料。井然有序,忙而不乱。侦察斥候往来飞驰。整个燕尾谷除了偶尔的战马嘶鸣声,士卒走动时发出的兵器碰撞声,就没有其他声音。 驹屯上空的气氛非常紧张。不时从空中飞过的无名小鸟却没有感觉,依旧自由自在在半空中翱翔,嘴里欢快的叽叽喳喳叫着,伙伴们互相纠缠在一起,你追我赶的嬉戏着。茂密的草丛中,不时有昆虫在其中跳跃穿行。几只彩蝶扇着五彩斑澜的翅膀,轻灵飘逸,停在青青的小草尖上摇摆。 一只大大的马嘴突然闯入这群彩蝶的世界。彩蝶们惊慌的四散飞逃而去。那草随即被卷入了马嘴中。 铁狼骑在马上,手指四百步之外的敌军阵势,对公孙虎,段松道:“看不出阙居还有几手。这种纵深防御阵势,看上去中间力量稍弱,其实反弹之力极大。两翼保护丰厚,可守可攻。在两军实力相当情况下,这种消耗战实在是损失巨大。” 公孙虎对铁狼道,“不知道阙居把主力隐藏在左翼还是右翼。不如我先带一支千人部队突击,杀到阙居军的中心。他要是发动强势反弹,主力必定要参加。你在确认后,带主力去冲击它。” “也只有这个办法。不找到阙居的主力并且缠住它,就无法保证大帅的全歼计划。小段率一千预备队押阵,发现敌军左右两翼谁先向中军移动后,立即吹号告诉我。然后我率部攻击敌军主力,你带领部队沿着公孙虎的左右两侧插入,继续攻击中军和阻击敌人辅助侧翼。明白了吗?” 段松点点头。三人打马向已经整齐列队,准备进攻的部队跑去。 “老狼,你带来的一千虎部落俘虏兵是放在突击队伍里,还是放在冲锋队伍里?” “当然是冲锋队伍里。他们过去都是小部落的人,被柯最消灭后沦为奴隶兵。说起来和柯最,阙居都有血海深仇。给他们这个报仇的机会,感激都来不及。原来是虎部落的士卒我都让骛梆带走了。” “精灵鬼。”公孙虎笑着夸道。 看到对面火红色的大雕旗下接二连三飞驰出数匹快马分别向队伍左右后方跑去。柯最举手对阙居示意,吹响准备应战的牛角号。 阙居比起柯最,上战场的次数就显得非常可怜了。但临战经验不足并不代表他不能打仗,不会利用手上的优势去赢得战斗的胜利。柯最战败只身逃到阙居大营,阙居就热情接待并且百般安慰。他需要柯最的战斗经验,同时也需要柯最的部落。柯最无脸回家,只好搏一把,如果帮助阙居打败慕容风,功劳好歹有一些。如果大王开恩,不一定还能保住虎部落的老家虎都做为栖身之地。 长鹿部落的士卒从中午开赴战场到现在,已经有二个时辰了。在九月的阳光下,士卒们被晒的汗水直冒,心里一直在恶毒的诅咒着首领大人。但谁都不敢动。慕容风的袭击让柯最把军纪记得刻骨铭心。没有严厉的军纪,等待士卒的就只有死亡。有几个士卒试图冒犯一下试试,结果刚一下马,就被柯最派人杀了。 第六章 冲阵战虎(2) 谁都不准动。 听到敌人已经开始出动的号声,士卒们压抑已久的闷气终于喷发了出来。 “呼嗬……呼嗬……呼嗬……” 犹如一阵炸雷,重重的砸在了空旷的原野上。吼声刺激的士卒身下的战马一个个不安分起来,或仰首长嘶,或蹬腿咆哮,或摇头晃脑。空中飞舞的小鸟受到惊吓,呼啦一下四下飞逃,转眼渺无踪迹。 铁狼好象没有听到长鹿部落士卒的吼声一样,依旧在按部就班的调配军队。士卒们依照号角声的安排,逐渐布置好队形。公孙虎带领一千最强悍的士卒排在最前列。铁狼居中。段松带着慕容风的大旗,与一千士卒压住阵脚。 前进的号角声终于在期待中吹响了。慕容风的大军开始缓慢移动,速度在逐渐加快,马蹄声由稀疏而渐至密集。 柯最把一条条指令飞快的传达下去。传令兵就象笼中的鸟突然被人打开了窗户一样,四散而去。紧跟在柯最身后的号角兵立即把最新的指令轮番吹出。 “长矛兵上前,准备截击。” “弓箭手居中,准备射击。” “命令中军铁骑,准备阻击。” “命令左右两翼,准备以弓箭掩护中军。” 长鹿部落大军开始在号角的指挥下,紧张有序的调整。 双方距离三百步(大约相当于现在四百二十米)。段松的后军停止了前进。 铁狼高举手中战刀,大声吼道:“雁行队列……加速前进!”激昂的嘹亮号角声在密集的马蹄声中显得异常突出。 战马飞奔的速度突然加快。密集的马蹄声立即变成了轰鸣声,随即犹如奔雷一般,震撼着整个战场。 四千人的巨大队伍突然由公孙虎为锥尖,成人字行急速在高速奔跑中变阵。锥身越来越长,越来越犀利。远远望去,就象一把闪着杀气的利剑,随时要噬人而食。而厚重的底部却象一把铁锤的锤头,感觉只要有人拿起了锤把,他就会象下山猛虎一般呼啸着砸下,砸碎任何事物。 柯最就象被这把利剑刺中一样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 他原来以为慕容风会以一千大军做试探性攻击,所以只命令中军全力压上。现在看来他又错了。慕容风的四千大军一起压了上来。慕容风的雁行队列是专门用来撕开敌军防线的。它的雁头会象榫子一样一寸寸钻进敌军心脏,直至敌军崩溃。 他用力拔出战刀,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左翼向中军靠拢,右翼掩护,中军出击,全速前进!” 他用力猛踢马腹,战马受痛,象箭一般射了出去。中军一千人立即把他裹进了队伍,淹没在怒潮一般的洪流中。 阙居站在小山上俯视着整个战场。看见柯最不顾死活的带头杀了出去,不由惋惜地的叹了一口气,对站在身边的一个精瘦大汉道:“柯最疯了。” “他已经没有了尊严,没有了权势,没有了部落,只剩下这最后一点勇气了。死就死吧。死在战场上均归是死得其所。” 双方相距二百步。 锥行阵已经完成。它就象一个大铁锥,杀气腾腾的准备钻进敌人阵中。可怕的是,公孙虎领军的由一千士卒组成的雁头已经领先铁狼所率的由三千士卒组成的锤头四十步。一旦雁头象钉子一样钻进敌军中心,铁狼拿起锤头再重重砸下,则防守阵势必将瓦解。柯最没有看到,阙居看到了却不懂。那个精瘦汉子看懂了却不言语。 长鹿部落大军的左翼主力三千军开始向中军稳步靠拢,准备接应中军。在柯最看来中军必然抵挡不住慕容风的四千大军攻击。左翼主力顶上中军崩溃后的空缺,就能稳住防守阵形,立于不败之地。 跑在最前面的公孙虎突然跳上马背,一手拉着马缰,一手高举起手中大斧,回首狂吼起来:“呼嗬……呼嗬……” 骑兵们在高速飞驰当中本来就已经热血沸腾,杀气腾腾,猛看见自己主帅如此勇猛,不由的发自肺腑的同声吼叫起来:“呼嗬……呼嗬……呼嗬……” 如雷般的吼叫,如雷般的马蹄声,立时响彻了战场。 段松的后军听到自己的军队在狂吼,不约而同的举起战刀,同声响应,“呼嗬……呼嗬……” 双方相距一百五十步。 由于双方同时在纵马飞驰,彼此之间很快就拉近了距离。 双方主将几乎同时高喊:“上箭……” 双方的号角声如出一辙,分不出哪个是敌军,哪个是自己的。 双方相距一百二十步。 “放……” 战场上瞬时从两个方向,先后发出一片尖利的刺耳啸叫。这叫声高速往云霄里钻去,随即又被马蹄声淹去。战场上空出现了黑压压的二块急速移动的黑云,它们在空中交错而过,互相向对方的方向铺天盖地地射去。 “咻咻……咻咻……”死亡的气息夹杂着难听的声音冲人心底而去。 “噗嗤……噗嗤……”箭簇入体的声音不绝于耳,随即就是人仰马翻,惨叫声,然后又都被奔雷般轰鸣的马蹄声淹没。死去的和受伤落马的士卒统统被战马无情地践踏而过,只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尸体。 双方相距一百步。 “上箭……” 双方相距八十步。而铁狼的三千大军距离柯最率领的中军相距一百二十步。 紧接着就是大吼:“放……” 这一次天上黑云的范围和密度明显就比上一次大了许多,密了许多,还分成前后二片。黑云穿越了地上奔跑的铁骑,将照在他们身上的阳光都遮住了。 第六章 冲阵战虎(3) 依旧重复着啸叫声,箭簇入体身,惨叫身,战马和战士的仆倒声,马蹄践踏肉体声,鲜血,尸体。 柯最的中军前部和公孙虎的突击前军在接受了第二波箭雨的射击后,立即在牛角号声的指挥下,拿出长矛,准备迎头痛击敌军。 双方相距四十步。面对面都可以清楚看见彼此的相貌。 天上再次传来令他们魂飞魄散的箭雨射过来的刺耳尖叫声。长鹿部落的士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压压巨大的一片。密集的箭雨几乎都射在手执长矛的前军士卒身上。二百多名士卒惨叫着,和着战马临死前的悲鸣,象一片倒下的麦秸一样被冲上来的己军士卒和敌军士卒任意践踏,转眼见就被无数的的马蹄踩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土地,就象屠宰场一样血腥恐怖。 而更多的战士就象失去理智的疯子,互相舍命在搏杀,喊杀声此伏彼起。和着风中飘荡的浓烈血腥,激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公孙虎抡圆了手上的巨斧,对着直刺自己而来的长矛,怒吼一声,劈了下去。长矛应声而断,奔马刚刚扬起的马头被这势大力沉的一斧砍成了二半。战马飞腾的庞大躯体带着士卒的惨叫突然横飞了去出,立刻就被三四匹怒马撞飞了起来。半空中手舞足蹈的士卒眼看着自己被一支冰冷的长毛戳穿了胸腹。 士卒们在公孙虎的带领下,一往无前,奋勇杀敌,根本不顾自己的声后。铁狼指挥的冲锋大军因为没有正面敌人的阻击,可以再次射出长箭,为公孙虎的突击军减轻压力。 天空中一片欢叫的黑色箭云射入敌人的中军纵深。柯最周围的士卒只看见前面人喊马嘶,并不清楚公孙虎已经带着钉子一样锋利的雁头正在步步深入。象雨一样的敌箭突然射了过来,士卒们促不及防,被射倒了一大片。柯最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野狼,咆哮着,怒吼着,撕扯着,迎着慕容风的士卒杀了过去。 公孙虎俯身剁死一名准备砍他战马的敌兵,再一个大仰身劈掉了左侧敌骑的半个身子,喷溅而出的鲜血立即染红了他半边身躯。他在最前面,他就是身后战友前进的标志。雁行形队列逐渐发挥了象椎子一样犀利的攻击力。跟在公孙虎后面的战士一列列井然有序,外侧的士卒砍杀敌骑,内侧的士卒补充外侧的伤亡,同时以长矛帮助抵御敌骑凶猛的冲击。阵列中心的战士把一支支夺命催魂的长箭随意射去,大量的射杀密集的敌人。 长鹿部落的中军在遭受了最早的打击后,逐渐稳定下来,他们就象一群饿红了眼的狼,从四面八方围攻一头陷入了狼群的野牛,张开血淋淋的大口凶狠地扑上去,咬上去,伸出尖利的爪子拼命地撕扯上去。公孙虎带领的这头猛牛发怒了,它角顶腿踢,以自己雄壮的躯体去撞击。 铁锥冲过了五十步之后,马上就被削去了一层。士卒们大量伤亡,人数剧减,榫子钉下去的速度越来越慢。但这棵钉子已经与长鹿部落稳步推进的左右两翼基本接近。 左翼三千大军在阙居的指挥下,分出一千人占据了中军出击后留下的空当。在整个中心战场上,公孙虎与柯最各自率领几百人依旧在不依不饶的死斗。长鹿部落大军在他们后面五十步。铁狼的部队距离他们三十步。 长鹿部落大军调动的角号声此起彼伏。段松在远处首先发现战场上敌军的左翼在移动,各色不同的大旗在有秩序向中军后方飘动。 “告诉铁狼千夫长,阙居的左翼在往中军后方移动。”段松转身对号角兵叫道。铁狼在奔跑中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号声。号声一声紧过一声,就象催命般的吼叫。 段松的一千部队开始再度启动。士卒们在冲锋号的指挥下,全力打马,马鞭抽在战马身上,发出了巨大的“噼里啪啦“声。战马受激,奋力奔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马蹄的轰鸣声越来越响。 公孙虎终于冲入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敌军大阵。他发出了一声惊心动魄地吼叫,“长鹿猪……”围在他周围的敌兵就象是疯子一样,根本对他的吼叫就无动于衷。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死这个敌人。他们耳畔只有一个声音:杀死他。 公孙虎的大斧已经看不出形状,整个就是血肉模糊的一团东西在左右劈杀,遇着即死,碰上就亡。他的部下紧紧的跟着他,在他的左右后方全心全意的保护着他。公孙虎那高大雄壮的巨大身躯就是他们的战旗,就是他们继续前进的方向。 小山上,阙居指着公孙虎的突击前军对身旁的精瘦汉字恨恨地道:“他们非常顽强,硬是撕开缺口扎入了阵中。柯最的战打了十几年,为什么连人家一个突击前军都搞不定?” “那是公孙虎,一头真正的老虎。”汉子发自肺腑的衷心赞道。 “风裂,你不要搞错了,他是你的敌人,已经不是你的战友了。”阙居怒声说道。 “那又怎么样?你看好,我数一下,公孙虎就能进一步,我数十下,公孙虎就能前进十步。” 阙居脸都气红了,他指着山下杀声震天的战场,声嘶力竭地喊道:“那是我的人,我的人,你为什么还不支援?” 风裂轻蔑的望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你看到慕容风了吗?大帅必定有后援埋伏在他们的后面。没有人能够赢得了大帅。” “你还叫他大帅?你已经背叛了他,知道吗?今天我让你看看,不用阴谋诡计,慕容风也同样会被打败。” “你们这些人总是这样小瞧大帅。我们会死的,全部都会死。”风裂同情的望着阙居,就象看着一具死尸一样,喃喃自语道,“大帅的实力,岂是你们这些小人能够估计到的。” 公孙虎奋力高吼:“杀死柯最,杀死柯最……” 他看到了柯最,看到了他一生中最仇恨的人。柯最带给他们的噩梦,一辈子都不会散去。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刻骨铭心的恨。 二万将士的生命。那是二万征战大漠上十年的战士,任何一人都是鲜卑国的功臣。大家与大帅同生共死,宁愿与大帅造反,也不远离开大帅的鲜卑士卒。数不清的战友,数不清的亲人,一瞬间,都让这个叛徒葬送了。 柯最一直尽力避开公孙虎。但周围的士卒越来越少,终于与公孙虎碰头了。 柯最没有勇气面对公孙虎的怒吼。他拨转马头退回到大军后方,重新站在了指挥的位置上。 第六章 冲阵战虎(4) 铁狼发出怒吼:“全速突击。”号角声一声超过一声,激荡在空旷的上空。部队中的三千人突然由公孙虎部队后面斜斜的射出,以十人为一队,杀声震天,向长鹿部落大军的左翼扑了过去。 敌军将领随即命令吹响迎敌号角,以扇形内凹队列,发起象洪水一般的冲锋,迎向铁狼大军。 公孙虎尚存四百多人,立即被从后面冲上来的一千敌军从两翼开始包抄。长鹿部落的中军死伤惨重,二百多人随着柯最退了下去。公孙虎的突击前军随着敌我双方的快速运动,已经象钉子一样死死的扎在了长鹿部落大军的心脏位置上。 段松距离公孙虎尚余二百步。 铁狼的部队与长鹿部落左翼猛然接触。长矛入体的穿刺声,长箭撕破空气的呼啸声,战刀相击的清脆碰撞声,刀刃剁在肉体上的碎骨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战马激烈撞击的沉闷声,士卒的怒吼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突击开始。 铁狼的部队就象一根木桩,被一下一下的锤进敌军左翼。敌军的扇形阵势不能展开太大,怕影响到中部战场的空间。但它一旦不能完成对铁狼部队的硕长队列的快速合围,它就会被自己的阵势拖累。现在战场态势就对左翼非常不利。 柯最的最早计划是以防守展开,他判断慕容风以主力冲击中军,打乱全军指挥系统,然后向两翼展开,务求中心开花,全面爆发。所以按常规他侧重一翼,中军阻击,重翼包抄,辅翼支援。以包抄做为战斗中心,最好的就是扇形阵列。但铁狼狡猾得多。他的战术意图仅仅就是拖住敌军主力,把战场冲乱,打乱敌军指挥,而不是以歼灭为目的。 二军指挥者在战术素养上大相径庭,造成了防守一方的混乱。 铁狼的三千大军排成又长又厚的冲击阵形,让敌军左翼二千部队的包抄行动变成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逆行追击行动。力图包抄到铁狼军铁骑背后的士卒被无穷无尽的长长队伍彻底拖散了阵形。为了抢速度,前面的士卒也不与对方接触,只顾低头狂跑,一心一意要绕到敌军背后去。后面的士卒为了保护越来越单薄的队列,拼命从后面补充上来。于是战场上形成了一副奇怪的景象:有三条长龙在左翼战场上各显神通,正在奋力游动。 《大汉帝国风云——铁血丹心》 第二部分 第七章 必死之局(1) 铁狼的部队在中间,又厚又长,正在死命的往前突进。铁狼部队的左右两侧都是长鹿部落大军的左翼主力,它们被铁狼部分成了二半,队形又薄又长,正拼命往相反方向杀进,实现包抄的意图。但包抄的队伍远远没有突进的队伍长。因为必须要留下重兵阻击敌人突破阵势。一旦阵势被突破,包抄已经无从谈起,如果敌军人多,还有可能被造成反包围。现在就是这种局面。 段松的部队距离公孙虎尚余一百步。队伍中那面巨大的火红大雕旗随着队伍高速移动,迎风飘扬。队伍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所有的骑兵都全身趴伏在马背上,以减少影响奔跑速度的阻力。 一千生力军的及时补充,虽然影响了左翼战场的局势,但却迅速稳定了中军。尤其对公孙虎来说,就是致命的。四周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敌人。 公孙虎奋力砍倒一个敌人,回首狂吼道:“结阵结阵……”再砍倒一个敌人,再次仰首高吼起来:“全……军……结……阵……” 此时的公孙虎就象是一头被围困在笼中的猛虎,更象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他的勇猛无畏,使许多敌兵心生怯意,不敢围得太近,免的遭到猎杀。公孙虎身后的雁行阵列已经荡然无存,士卒们三五成群正在与几倍多于自己的敌人搏杀。公孙虎的吼声叫醒了离他最近的号角兵,他在三个战友的掩护下,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号角,“呜……” 敌兵随即明白他们的意图,一旦让这些人集中在一起,杀起来就得付出更多的伤亡。于是大家不顾死活,一拥而上,刀,枪,矛,斧,长箭一起招呼了上去。号角兵连中三箭,依旧紧紧抱着马头吹响最后一声,随即被一箭射穿了咽喉,长箭透过脖子,狠狠钉到了马头上,一马一人轰然倒地。 士卒们随即奋力杀退身边敌人,与杀回来接应的公孙虎合在一起,立即结成了一个桶形圆阵。部队尚余二百多人。这种强力冲锋的队伍,他们在战场上的意义就是以命相搏,为自己军队争取到更大的胜利或者更多的生存机会。所有的战斗中,他们的死亡率都是最高的,甚至于全军尽覆。 但这就是荣耀。人终归都要死,为荣耀而死,死得其所。鲜卑人崇尚勇武,心中对这个根深蒂固。 长鹿部落大军的右翼已经展开,紧紧贴伏在中军侧翼,不时用手中的长箭突袭公孙虎的突击前军。 柯最眉头紧缩,大声对传令兵道;“告诉右翼部队首领,全军分成前后两部,一旦敌后军进入中军腹地,立即从中军前后展开包抄,务必把敌人的后军包围。” 阙居看到战场的形势不是很好,脸上神色非常紧张。 “看到没有,铁狼,公孙虎,段松,没有慕容风。大帅的最后一击,我们都会灰飞烟灭的。”风裂指着战场,谈笑风生。 阙居厌恶地望着他,“你就那么喜欢死吗?” “是的,我一定要死在这里,要死在这个战场上。”风裂近乎疯狂地张开双手,对着血腥的战场叫喊起来。 段松距离公孙虎五十步。 段松那张始终都是笑眯眯的脸,现在却不笑了。他和部下顶住了二轮不算非常密集的箭雨之后,终于看到了公孙虎的身影。他立即由马上坐直身躯,在如雷一般巨大的马蹄声中,大声吼道:“分……列……” 部队本来二十人一排,在听到冲锋号声后,突然变阵,以十人为一排,兵分两路,就象树桩被一箭劈开了一样,一分为二,干净,简练,快速。 段松高举战刀,在空中尽情地挥舞着,嘴里大叫起来:“呼嗬……呼嗬……”一千士卒随声附和,空中一片雪亮的战刀,“呼嗬……呼嗬……” 二支部队都没有长矛,立即敌兵相接。段松手上的战刀飞舞的就象切菜一样,每一下挥起,都带起一溜鲜血。由于段松这支部队的冲击速度太快,整个摆在正面迎敌的敌军立即被击溃,就象一个人被一记重拳砸到胸腹,立时就痛的弯了腰一样。长鹿部落大军被击中,痛苦的折了腰。两支人马就象两股旋风钻进了敌人中军,随即一路向前奋勇杀去。 长鹿部落的右翼分成上下两军,开始小心翼翼的从前后包抄过去。 铁狼望到了小山,看到了山上有许多的人在对着战场指指点点。虽然看不到具体的人,但他知道,那上面一定有阙居。前面的士卒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欢呼,他们终于杀出了左翼敌军的阻击。 铁狼一马当先,冲出了人群,回头向两边望去,敌人就象一群输红了眼的赌徒,或者象一群被抢了猎物的恶狼,气势汹汹的扑上来,力图重新补上这个缺口。铁狼大叫起来:“分割包围,分割包围。兄弟们,杀啊。”嘹亮的号角声立即响彻了战场。 中间的巨龙开始变阵。在一声声号角声中,大龙中间突然各自向相反方向冲出两条小龙,将正与自己逆向而行的左右两条细龙拦腰截断。而在这同时,巨龙的头尾也各自冲出两条逆向而行的小龙。中间的两条小龙斩断左右的细龙之后,再次一分为二,向分别从头尾冲出的小龙会合而去。左右两条细龙立即被斩成了四截。而且,马上就有可能被包围。 “风大人,你是不是想等到我的部队全军覆没了,你才出兵救援?”阙居看到自己的左翼大军正在被分割包围,心痛如绞,他对着坐在地上的风裂怒吼道。 “鹰部落的铁骑战术不愧是鲜卑第一。可笑柯最以为自己了不起,把铁狼做他的奴隶。今日一战之后,柯最当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他在战场上被自己的奴隶打败了。”风裂边说边大笑起来。 阙居脸都气得变形了,他一把抽出战刀,大叫起来:“风裂,你出不出兵?” 风裂随意望了他一眼,同情地说道:“原来你对打仗是外行。不要担心,现在两军势均力敌,等分出胜负,恐怕还要等到一个时辰之后。” “咦。”他突然好象发现了什么,对阙居道,“铁狼已经完成了包围,这小子怎么还象发疯一样,不顾死活狂攻起来。难道真的没有援军?” “中间战场你的部队已经占据优势了。”风裂指着战场对阙居道,“公孙虎的二百多人在中心,你的中路部队包围着他。而灵狐部落的段松又从外面包围了你的中路部队。你的部队被他冲击得太厉害,损失不少。还好柯最没有命令右翼部队及时补上去阻击,否则就没有现在的好形势了。你的右翼部队包围了段松部。这种层层包围,解决起来最是消耗兵力。你立即命令右翼的部队不惜代价,解决段松。否则一旦被段松击破内圈包围与公孙虎会合,优势将不复存在。” 阙居一翻白眼,“如果你再不出兵,我就下令撤退。我不干了,回长鹿部去。” 风裂笑起来,“你既然找死,我怕什么?你如果下令撤退,我今天就把你长鹿部落的五千人马全部灭掉。我们先来一个内讧,再把所有的便宜都让给大帅。” 第七章 必死之局(2) 阙居绝望的大叫起来:“风裂,你疯了。” 铁狼在完成对敌人左翼部队的包围后,立即命令士卒们聚集更多的人马,在最短的时间内展开了对东南方向被包围敌兵的围歼战。以优势兵力,围歼其一部。激烈的肉搏战打得非常惨烈。铁狼身先士卒,挥动战刀,鏖战在最前列。士卒们受到激励,无不奋勇争先,与敌搏命。 段松知道如果不能及时撕开敌人对公孙虎的包围,他们的情况就非常危急。一旦公孙虎部队伤亡一尽,内圈敌人就会返身全力攻击他们。这样在内外夹攻下,伤亡必定惨重。虽然将他们包围起来的敌人右翼也只有一千人,他现在指挥部队完全可以轻松的脱离包围。但他要救出公孙虎和二百多名士卒,所以他立即命令全部人马不惜一切代价,首先撕开敌人的内圈包围,救出公孙虎部队。 六百多名士卒根本就是杀红了眼,丝毫没有畏惧段松部队对他们的包围。公孙虎和他的部下对长鹿部落士卒进行的血腥残杀,极大的刺激了士卒们凶悍的本性。他们咬牙切齿,疯狂的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公孙虎的桶形防御阵形。 公孙虎的战马已经被射杀,他就站在队伍的最外围,挥舞着大斧,不停地咆哮着,大声指挥部下射击,挺矛长刺,搏杀。在他脚下,堆满了被他杀死的敌军尸体。但敌人太多,几个人围击一个,正面不行就侧面,侧面不行就在人缝里射冷箭。想尽一切办法,杀死一个是一个。 段松的部队一面被人在后面攻击,一面又要应付内圈敌人的突袭,另外还要组织人突破内圈包围,大家纠缠在一起,手忙脚乱,但成效甚微,损失倒是在不断增长。段松愤怒了。 由于敌人最外围的兵力不足,所以只在中军战场上的前后设有重兵,而在两侧兵力则较为单薄。柯最的这种安排也是无奈之举。在人数相当情况下,只能堵住敌人冲击大军后营和防止敌人撤退这两个最为影响战局的行动路线。至于纠缠大战,那是高兴还来不及的事。 段松敏锐的观察到敌军中军右翼侧面的敌人较少,有五十步左右的空间。这个距离正好可以让马跑起来。所以他率先带领几个部下纵马跑到最远处。有几个敌骑跑过来阻击。 他双手举刀劈死了一个冲上来的敌兵,大声对部下喊道:“集结,集结,重整队形,重整队形!” 号角兵举号猛吹,声震耳鼓。从不同方向纵马跑来七八十个骑兵,与段松站成二排。段松也不管四下射来的长箭和逐渐逼近的敌骑,用力拉起马缰,战马受痛,前踢高高扬起,昂首怒嘶。段松半仰在马上,挥舞着战刀,大声吼道:“呼嗬……呼嗬……” 士卒们情绪高涨,一个个视死如归,同声应和,“呼嗬……呼嗬……” 号角兵适时吹响了冲锋号。 段松一松马缰,战马象箭一般射了出去。立刻,战场的小小一角再次响起了急骤奔腾的马蹄声。 公孙虎一直在努力寻找突破点,准备与段松会合。二军虽然仅仅相隔五十步,却好象隔了一座山一样,怎么也不能聚到一起。公孙虎听到了段松重整队形的号角声。他立即明白段松在做最后一搏。时间再拖下去,他这支部队也不要救了,基本上死光了。 公孙虎立即对部下大声吼道:“向东北方向移动。”桶形阵势在坚持了半个多时辰后,再次被敌人夺去了一百多条生命。虽然敌人付出了更高的代价,但对于被重重包围的突击前军来说,却是致命打击。剩余一百六十多人在公孙虎的带领下,缓缓转动阵势,向东北方向的包围圈靠近。 长鹿部落的右翼军队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一名千长的指挥下,立即吹响了缩小包围圈的指示号角。长鹿部落的士卒听号行事,立即舍生忘死,再度凶猛的扑向包围圈内的敌军士卒。 公孙虎在战场上零乱的号角声中,清晰的听到了段松部队吹出的冲锋号角。公孙虎神情兴奋,情绪高涨,举起大斧,振臂高呼起来:“兄弟们,随我杀出去!”他带头在战场上奔跑起来。没有马的士卒都跟在他的身后高呼着,奔跑着,各执兵刃,一往无前。马上的士卒随即展开冲击阵形,护卫在地上士卒的两旁,随同冲击。 五十步,转眼之间。段松和骑兵们竭尽所能,用各种办法让马速达到了一定的速度。虽然不是非常理想,但已经绰绰有余了。长鹿部落的士卒们在听到密集马蹄声,到回头看见骑兵小队已经冲了起来,到调转马头准备应战,也就是短短一瞬间。但已经来不及作出更多反应,段松和他的部下们已经挟雷霆万钧之势,举刀剁来。巨大的冲击力把坐在马上的士卒顿时撞飞了一半,还有一半被杀气腾腾的士卒夺去了生命。 如此同时,公孙虎势大力沉的一斧从天而降,将一名敌兵的头颅削去半边,连带半个肩膀也一同飞了出去,他身后的士卒们就象一群待人而噬的嗜血猛兽看见了猎物一般蜂拥而上。 两支凶猛的部队几乎同时在冲击一个部位。面对这种鲜血四溅,血肉横飞,断肢残体在空中乱舞的残忍屠杀,敌兵的气势立即就被打了下去。虽然耳畔中命令收缩包围的号角声依旧在不断响起,但是经过了长时间的厮杀和对抗后,士卒们极度疲乏,已经难以直面承受这种血腥了。 缺口被打开。段松纵马越过公孙虎的身旁,对身后士卒声嘶力竭的喊道:“重击,重击……”两边士卒同时欢呼起来,在段松的叫声中,再次向两边杀去,力图趁机扩大战果,将内圈包围彻底毁去。同时激昂的牛角号声响起,通知在各处厮杀的士卒们向缺口集中,准备聚集更大的力量把内围圈的敌兵一举击杀。 左翼战场上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冲锋号声。铁狼率领士卒们激战多时,终于等到了最后一击的机会。他们把东南方向包围圈中的敌人彻底歼灭了。 柯最意识到今天的战斗胜负难料。要想取得胜利,关键是在中军战场上。如果利用人数优势率先把公孙虎,段松两支部队歼灭掉,至少可以调出一千人马支援左翼战场。而左翼战场上铁狼虽然率部歼灭掉一块己军,但也使他的军队处于极度疲劳之中。只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左翼战场,就能歼灭铁狼的三千部队。柯最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即使是一场惨胜,那也是要打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