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绍竑:即便现在你准许张辞职下野,东北军也不会有大的动静和反响。为什么?热河新败,全国各地喷来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正是需要人出来担责任的时候。不此时斩马谡,更待何时。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对老蒋来说,他最看重也最有顾虑的其实就是这一点。此惑一解,豁然开朗。他不再犹豫不决。之后便有了老蒋、宋子文与少帅的那次著名会谈。会谈内容莫衷一是,各有各的说法。但结果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张学良这回是真要下课了。3月12日,国民政府明令宣布,准许张学良辞职,由原军政部长何应钦接替其北平军分会代理委员长一职。少帅通电下野,老蒋安排他“出国考察军事”。这次经历对他来说,可算是一次人生的滑铁卢。军事惨败,政治失意,身体颓废,原来还想保住一些老本,最后一摸口袋却发现已分文不剩。1933年的第一场雪,是否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了一些?此时此刻,他可能会想起多年前的改旗易帜和中原大战。那都是他人生中经历过的一个个辉煌顶点。然而,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命运像早已设置和安排好的一样,它会让你感觉拥有一切,又会同样毫不留情地把这一切都从你手中夺走。唐朝的刘禹锡对此早已看破,所以他在虎踞龙蟠的石头城,才会由衷感慨:把“千寻铁锁”沉到江底又有什么用啊,这些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他说的是晋朝之统一中国。当时那么轰轰烈烈,然而没有多长时间便直如昙花之一现,很快中华大地就出现了长达三个世纪的分裂(黄仁宇称之为失去的三个世纪)。其实人之命运与江山之命运是多么类似,一样的无常,一样的残酷,一样的使人心碎。痛苦和绝望,在那一刻,几乎压垮了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东北丢了,热河丢了,等到他再回国的时候,山西、河北、平津也不再归他统制。他和所有的东北军部属一样,真正地成了一个天涯浪子。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失去后才更知道拥有的可贵,从此东北军和少帅都以“打回东北老家去”为念,寄望于返回故里——那个梦中长满大豆和高梁的地方。其间,英雄亦辈出矣。张学良(前左)蒋介石(前右)等人的合影烽火大地(243)在少帅下野后,老蒋在与包括胡适在内的华北各界名人见面时,也自掌了一嘴巴,承认反应慢了一点,让日本人有机可乘(“不料日本进攻热河及汤玉麟张学良败溃如此之速”)。既然做了自我批评,当然要拿点行动出来。老蒋命令中央军加速北上赴援。有多少?3个主力师。嗨嗨,不对吧。怎么这么少,在去年年底,不是还说可以“密备6个师”的吗,哪里有跌得这样利害的?!其实说起这件事,老蒋也是有苦难言: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再往前面去,更多的师也估计过,不要说6个师了。按照老蒋原来的想法,这些中央军部队都只能从“剿匪区”抽调,可是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问题,那谁去跟红军作战呢?关键时候,有人拍了胸脯。两广驻沪代表表示,只要中央有决心跟日本人干到底,江西抽出多少部队,他们两广就补进去多少部队。人都有着急慌忙的时候,被热河局势搅得整天茶饭不思,连个安心觉都睡不好的老蒋顿时被感动得眼泪哗哗的。难得同志们这么识大体,顾大局,还有什么事不能办好?可是天真害死人啊,哪怕是对搞政治阴谋这一套很有心得的老蒋,一不小心,也着了它的道。这边眼看热河之战就要打响,那边两广方面却还悄无声息,好象没事人一样。他们一个兵也没往江西派。老蒋的部队抽不出来,一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这要命的当口,政府命令、中央指示都是不济事的,再说当初两广承诺出兵也没有签什么合同——就算签了也没用,那年头搞政治的谁信这个。给钱吧,自己现在还穷得要当裤子呢,哪有钱?况且广东的陈济棠、广西的李宗仁,这都是精得跟猴子一样的人物,就算你借来高利货给他们,也保不准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给地盘?南京政府一共也没控制几个地盘,给少了不行,给多了自家就不用过了。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用——感情。奉命去“谈感情”的是黄绍竑。之所以让他去完成这一“大任”,自然是因为黄绍竑本就是两广那边出来的人,宾主交谈都不用说普通话,距离容易拉近。结果嘛,我不说大家也知道了。老乡归老乡,情谊归情谊,兵,一个没有。理由多了:枪弹不足,军费不够……反正都是很客观很现实的困难,没人说自己主观上是不愿意去。跟他们一比,你就很能明白当初老蒋为什么会习惯性地护着少帅了:条件也不是没提过,可人家单纯啊,哪像这些人这么“老奸巨滑”。看到黄绍竑两手空空地回来,老蒋又生气又郁闷。事已至此,也只有直面惨淡的人生了,临时想别的招吧。再怎么排来排去,也只能先抽1个出来,这就是早先已从徐州出发的第25师(关麟征师)。其它的,还能凑2个,1个是在湖北孝感的第83师(刘戡师),1个是在陕西潼关的第2师(黄杰师)。这2个师此前也在和红军作战,前者是和红四方面军,后者是和陕南红军。6个师变成了3个师,打了个对折,可如果我们站在老蒋的立场上帮他想想,能做到如此地步,确实也不容易了。这3个中央军主力师组成第17军,从各自驻地分别开赴华北战场。好了,形势紧迫,也不要再怪你怪他了。中央军、西北军、晋绥军不是都聚齐了吗,那咱就痛痛快快地打它一家伙吧。但是痛快不了,因为何应钦面对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烂摊子。黄埔军校总教官、军政部长何应钦烽火大地(244)除了早已沦陷的热河,还有溃散的人心士气以及本来尚可一战的战略态势。20万东北军已如惊弓之鸟,如潮一般向关内涌来。他们带来的恐惧则有如瘟疫一样地到处传播,连旁边的晋绥军和29军都被感染上了,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这关东军究竟是哪里跑出来的凶神恶煞,竟如此生猛。军队都抖成这样,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更不用说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往南面逃。未战先怯,兵家大忌。此外,最让何应钦感到棘手的事,就是他甚至没有一块完完整整的场地可用来排兵布阵。热河倒是足够大,仅从辽西的朝阳到承德,就有600多里路,而且主要是山地高原,路面极其崎岖不平,那是要纵深有纵深,要高度有高度,日军机械化优势根本无从发挥。可惜,丢了。现在关东军只要一过长城东段,马上就能进入华北平原。这里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日军的大炮坦克不要太欢畅哦。显然,华北平原决不是合适的战场,而且距离平津太近,稍有差池,则平津难保。能用来凭险据守的,只剩下了一个长城。但是长城也不是一个固若金汤的地方。你想想,这时的长城还是几百年前明朝传下来的遗物,老胳膊老腿的,有的地方都早已坍塌掉了,过去防防大漠草原上游牧部落的骑兵尚显吃力,又哪里抵挡得住日军机械化师团的攻击。大敌当前,却无多少可施展的空间,如此重担,也只有让当时在军中居于翘楚地位的何应钦来挑了。我们可以想像,在黄埔军校的日子里,这位总教官一定给自己的学生出过各种各样的考题,有时甚至还会尝试增加难度,以测验学生的能力和水平。他那时候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要坐在教室里,咬着铅笔,一脸凝重地答题。这不是ABCD的单项选择题,连瞎猜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思考题,还是得转几个弯的那种。兄弟我天资愚钝,以前对数学物理这些东西很是发怵,考试时心惊胆战的往往就是最后那几道思考题。抓耳挠腮,汗如雨滴,就是答不出来哇。这还成了一个心病。后来隔了很多年,我还是会老做这种答不出题的恶梦。这是真的。现在的小朋友估计是更惨了,因为据说把奥林匹克竞赛的概念都引进来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当然了,何教官既能当上八十万禁军总教头,那是状元之才,岂是我辈可比。很快,他就交出了自己的答卷。他的答案,如果用我们熟悉的校园行话来做个点评,那就是工工整整,清清楚楚,重点抓得住,层次很分明。先稳定人心。张学良辞职下野后,东北军被改编为4个军,由于学忠(51军)、万福麟(53军)、何柱国(57军)、王以哲(67军)分任军长。少帅下台,这些人在不敢为其鸣冤叫屈的同时,也生怕自己的人马受到肢解。但何应钦明确告诉他们,好好打仗,我不会动你们的(“一切照旧,望各安心”)。这就先把长城一线多多少少给稳住了。最起码,在其它军队接防之前,东北军还不至于马上弃长城而逃。再部署防守。长城,在何应钦眼里,是必须守的。但守长城,并不是说要在那一千多公里的城墙上均匀布兵,而只要卡住几个重点关隘即可。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几个关隘沟通南北,沿公路正好可以把热河和华北连接起来。如果关东军不攻破这些关隘的话,他们连汽车都开不进来,更别说大批大批地往华北平原涌了。那么,这些砖砌石筑的老城墙能挡得住他们吗?单靠它自个当然很难,不过只要再加上一个东西,就能强强联手,多上一把力气。这就是它所处的地形——燕山山脉。想当年,秦始皇、朱家父子都把修筑长城的地点选在这里,不是没有眼光的。此地关山险峻,巨势强形,确是兵家扼要之所。高大城墙,再配上奇伟山势,方能成就天下雄关。从西往东,构成了后来长城抗战的三个标志:古北口、喜峰口、冷口。在中央军调至前线后,何应钦名义上所能指挥的部队重新达到了26万。其实数量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征惯战的上来了。手上有了棋子,怎么排也是一门学问。少帅在这方面就差远了,估计跟你我一样是个臭棋篓子。乱哄哄地这么多部队,却不知道往哪里摆好,最后都缩到自己的大本营来了,把个楚河汉界愣是白白丢给了对手。结果人家“车”“马”“炮”还没出动,只过来了两个“卒”,就把一切都摆平了。在布阵上,何应钦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弄出一个大概来。不说别的,内战都打了这么多年,同类配方那是信手拈来。第一防区为长城要隘。要求停留在该地的东北军至少坚持到友军换防,之后,最重要的西线古北口交中央军第17军,中线喜峰口交宋哲元第29军,东线冷口交商震第32军。三个长城关隘的末端也得有人驻守:古北口再往西的独石口由绥远的傅作义负责;冷口再往东,则由从长城上撤下来的东北军担任防御。同时,在内蒙的多伦,安插一个孙殿英。这基本上是在日军身背后了,为的就是使日军在向长城大步推进的时候,也能有点后顾之忧。第二防区为平津重地。由东北军于学忠守天津,自热河败退的张作相守北平。第三防区为华北侧后。继续调集中央军各部向此集结,以防止日军在取胜后继续南下。正所谓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棋坪上轻轻的几步推移,先前杂乱无章的布局很快就被理清了,一个以长城和燕山为依托的纵深防御体系跃然于眼前。应该说,何应钦的战术与他这个人的性格很有相契之处,就是虽然不以奇见长,但“处之厚”,一招一式均有板有眼,中规中矩,符合军事教科书上的任何一条原理和准则。当年很多国民党高级将领都有较高国学素养,图为何应钦手书对联烽火大地(245)事实上,在何部长正式履职之前,战机已有所转机,甚至比大家一致期望的还要早:西线冷口关被商震的晋绥军收复。对于长城抗战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局。不过这里面有一个问题。什么叫收复,那就是失而复得。可按照军分会原来的意思,不是说让东北军坚持到友军接防的吗?对啊,没错。不过老实说,能不能“坚持”到“接防”,那就不是指挥部说的算了。且说商震按照总体部署,把他的139师派到冷口去做交接。这个139师的师长叫黄光华(保定军校第2期)。黄光华在军校学的是一个比较冷门的专业——工兵科。这个专业毕业了比较好分配,因为哪一支部队都缺不了干这个活的,但要再往前发展就比较难了。一般能出将入相的,不是步兵科,就是骑兵科,再不济也是炮科,很少有看到工兵科出身的。在这方面,黄光华算是一个特例,也证明了行行出状元在军队系统中一样适用。黄师长带着部队赶到滦县时(还没过滦河),却意外得知,冷口早已有人接防了,而且正在筑工事哩。再一打探就更不对劲了,接防的竟然不是自己人,是关东军!原来这是服部旅团米山先遣支队。他们本来是和万福麟军缪澄流师作战的。万福麟属下的部队水平有多高,也不用我多说了。打了两下就跑,日军在后面狂追,直把好端端的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变成了追逐比赛。追到后来,米山就追到冷口来了。缪澄流逃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守,二话没说就把关口拱手交到了关东军手里。米山别提多乐了,无心插柳,给他白捡了一个这么好的皮夹子,当下连东北军也顾不上追了,安营扎寨,准备坐等后面的大部队。黄光华远道而来,没想到住冷口关的却不是友军,而是敌军。只好赶紧把这一“意外”军情上报北平军分会。军分会没想到作为滦东要隘的冷口这么快就丢掉了,当然很是着急,迅即通过商震向黄光华发出了收复的相关命令。接到命令后,黄光华师立即从滦县出发,90里路急行军,用了不到2天的时间,赶到了冷口以南的建昌营。对收复营口,黄光华也并非真的信心十足。从热河沦陷,到进入长城抗战,关东军几乎是在以秋风扫落叶的气势在打仗。他们最大的敌人似乎已经不是中国军队,而是恶劣的天气。中国军队在他们眼里简直不值一提,跟赶个鸡啊,驱个鸭什么的,完全没有两样。要不然,也就没有“128骑进承德”,以及米山支队这样脱离自己的大部队,追着对方的大部队猛跑的“壮举”了。要知道,如此薄弱的小股部队,敢于明目张胆地单师突进,跟一般的军事常识是背道而驰的。可他们就这么干了,而且都干成了——先是承德,如今轮到了冷口。不符合常识,然而又成功了,我们只能称它们为军事奇迹。让你没脾气啊。关东军真有那么厉害吗,他们长三头,生六臂?不知道。反正到现在为止,没听说过哪支中方部队是敢于主动出击,跳出来跟关东军叫板的。黄光华继续派人侦察。这回得到的情报让他松了一口气,信心大增。关东军也是人,同样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最重要的是米山支队不足千人,大概只相当于139师的2个营。这是其一。其二,米山支队来到冷口关后,本来是要修战壕,筑工事的,可敲打了两下就不干了。原因是老天太不够意思,冷得出奇,把山上的石头都冻住了,根本搬不动,而先遣支队既称先遣,都是轻装前进,没带重家伙,更没有什么铲子榔头钉耙。搬不动,也撬不了,那就只好等别人来想办法了。其三,也是最重要的,米山支队防守松懈,甚至未做防止中国军队反击的任何战前准备。这也难怪,他们一路上基本没打什么仗,只要往前一冲,轰地一下,所谓中国军队就全逃光了。一百多个骑兵就能打承德,灭热河,你说说,还有什么做不到,有什么需要特别防一下的。兵少人骄,无工事无防备,这就是黄光华对米山支队的印象。此战,必胜。说起来,商震所谓的师很可怜,没有旅。按照正式编制,他只有2个师计6个团的编制,可他不甘心这么“委屈”自己,就偷偷地弄了3个师,每个师除有2个正式编制的团外,还各加塞了一个补充团进去。这样一来,僧倒是多了,但粥却还是那么一点。我们知道,编制内的才有工资有福利有劳保,彼时的军队也是如此,说6个团的军饷就是6个团的军饷,多一个子也没有。掺水的部分,留着你自己搞定吧。商震搞不定,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把6个团的军饷分给9个团用,所以他的官兵在薪饷待遇上普遍比中央军低三分之一。这样做的当然不止商震一个,一直以来,大家都这么干。无形中也造成了这样一个现象:看看工资单,地方军队的小日子似乎过得还凑合,但实质与表像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所以黄光华说说有一个师,其实根本不满员,实打实地只有3个团:2个主力团加1个补充团。不过好在米山支队人更少,3个团对2个营也算绰绰有余了。建昌营到冷口关10里路不到,这对一向靠光脚板走路的139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且他们进攻的时机抓得很好,正是日军开晚饭的时候。这边正准备端着碗吃饭呢,那边已经冲了过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为杀着。一直以来,关东军都是进攻别人,很少有被别人攻击的,所以支队长米山米鹿少佐大大吃了一惊,但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晋绥军大将商震烽火大地(246)等到要组织火力发动反击时,才发现无法奏效。因为双方已经只有几步距离,只能亮起剌刀打白刃战。拼剌刀本来应该是日军的强项,无论在枪的长度还是拼剌技术上,日本兵都占有一定优势,但139师除了上剌刀以外,还有另外一样东西。米山很是“走运”,终于第一次见识到了后来闻名华夏的夺命利器——大刀。华北诸军,以29军玩大刀最酷,但事实上这招其他人也用。商震亦如是。原因说起来并不复杂,商震虽号称晋绥军系列,此前却已与山西军政当局闹翻了,自己跑出来单干,成了一个真正的地方杂牌,没什么钱配好武器,又得不到太原兵工厂的接济,所以只能把老祖宗的法宝拿出来再用。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白刃战中,勇气决定胜负:隔远了或许我得听你的,靠近了你却得听我的。139师官兵个个如狼似虎,逮着就砍,碰着就劈,立刻就把米山支队打得变了形。米山崩溃了。就在几天前,支那军队还被我赶得像兔子一样乱跑,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一群凶神。现在轮到他们像兔子一样逃命了。2个小时,干净利落,冷口失而复得。冷口关一战,虽然只击溃了关东军一个先遣支队,但对进入长城一线防守的各部队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鼓舞,一时军心大振。这人,顿时有了精神。中央军第17军和29军都在加速往长城一线靠拢。此情此景,很容易让人想起一年前的南方,想起当年的中央军第5军和粤军19路军。也许绝大多数人都会做这种对比,包括作为关东军最高指挥官的武藤。满洲初亮相,便陷马占山和东北义勇军于绝境,再战华北,10天之内,轻取热河。这些都为武藤在军内外赢得了满堂喝采。连裕仁天皇也按捺不住欣喜,称赞其“以寡破众,扬皇军之威望于中外”。但是武藤本人却并不为此而感到满足。他很清楚,前方进展之所以如此迅速,乃至于势如破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遇到的对手都不是最强的。马占山和东北义勇军一则无法完全凝成一体,二则里面的正规军很少,大多数为游击性质,而热河的汤玉麟那是连给自己提茶倒水都不够资格的混蛋加笨蛋,至于东北军的作战能力,武藤也已经见识过了。“九一八”事变后,连裕仁都曾讥笑东北军为“太监军”,现在武藤终于体会到了天皇在说这番话时的那种不屑口气。他需要寻找的是真正的对手:你们在哪里?冷口的得而复失,使他为之一动。米山先遣支队隶属于服部旅团,旅团长服部兵次郎少将(陆大第27期)的分析是,中国的这支进攻部队无论是作战指挥还是精神面貌,都要迥异于先前的东北军万福麟等“弱旅”,不能不引起相当重视。发起热河战役以来,武藤从没有看到自己的部下对一支中国军队这么看重,而当他了解到中方即将配置于三线的部队中,论实力,商震部其实还只排在老末的位置时,他的反应是相当的兴奋。这样的仗打得才有劲,我要找的对手就是他们。武藤命令关东军马不停蹄,继续向长城沿线猛扑,名义上是巩固热河边防,实质却是要创建属于他自己的不世战功,特别是要通过击败中央军,挽回一年前日军在上海屡战不利的“坏名声”。显然,这是与天皇作战敕令相违背的。裕仁的意思只是要关东军拿下热河,实现“满洲统一”即可,并没让他们继续进军华北,而关东军自从改组后,那种根本不通过参谋本部和天皇授令,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的类似于“叛军”的举动已大大收敛。武藤不愿停战,可是又不敢公开“抗旨不遵”,也就只能打打“巩固边防”这样的擦边球了。长城抗战时的冷口前线烽火大地(247)长城三线,以古北口最为险要。这里离北平仅200里路程,如按日军机械化运动的效率,不消半天时间就能兵临城下。何应钦把力量最强的中央军配置于此,自然是深晓其中利害的。可他们一下子赶不过来啊。前线的这帮兄弟实在太菜,本来以为先抵挡个个把月总没问题,没想到一个星期就瘫掉了。大家一时间都没怎么反应得过来。动员令一到,行李一扎,肩上一扛,即刻上路。就这样还是来不及。关麟征师接到北上动员令最早,但此时也尚未能到达古北口。按照命令,他们于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2月26日从徐州出发,3月5日以前在北京东郊的通州集结完毕。你可能会认为他们走得很慢。事实上这算快的了。当年的关麟征师算得上是中央军里面最能跑的部队,被称为“千里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