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我要特别表扬一下上田同学,他充分吸取上次的惨痛教训,没有轻信任何一位向导的话,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思想为指导,亲自到现场考察了一下,最终才选了B。我们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看到了那个“死”字,就责怪上田没脑子,瞎指挥。要知道,西墙缝之战的确是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不过这也不是上田一个人的错,好多人都会象他那样:上次在险路上吃了大亏,这次肯定要选条好路走走,况且阎王鼻子这个名字多不吉利,听上去简直象是在走黄泉路。李延禄真是把上田的心思都摸透了。他自己战前有没有到松乙沟转一转不得而知,但就算他没去转,他对那地方也比去转过的上田要熟悉得多——因为他本人就是宁安人,这个地方就是他的老家,一草一木都记得清清楚楚。上田留意的是路,李延禄关心的却是路上那些干枯的荒草。此时此刻,他是不是想到了小时候跟伙伴们在原野上“放野火”的情景?至少我是想到了。俗话说干柴烈火,但你要看过或亲身实践过“放野火”,就会明白,其实干草烧起来的那才真叫烈火呢。为什么想到放火呢?这就不得不提到对中国人来说耳熟能详的两本书:《三国演义》和《水浒传》。镜泊湖连环战示意图烽火大地(221)某种意义上,这是两本民间兵书。这两本册子告诉我们,打仗不光是用人的力量,还可以充分借用自然的威力。典型的就是两种,火和水。《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中的相关战例不胜枚举。所以一般情况下,别说军队,就连一般中国老百姓,最容易想到的两大绝招,也不外乎是火攻和水淹。设身处地地为李延禄想想,他采用火攻,也有一些被迫的意味在里面。手榴弹差不多用光了,补充团疲惫不堪。甩手榴弹其实是最累人的活,不相信的话你去甩几个小时试试,看自己的胳膊还能不能抬得起来。李延禄只好把补充团撤下去休整。能用的还有一个补充团后备队。这些哥们虽然有体力,但论打仗还不如补充团呢(不然怎么叫后备,那就是替补啊),而且就算他们能打,也没有多余手榴弹可用了。至于对射,还是免了吧。陈文起那样猎户出身的毕竟没几个,大部分人连枪都端不稳,怎么跟日本职业军人玩射击。虽说上田支队属于铁路守备队性质,但人家在“九一八”时还不是照样把东北正规军都赶得满场飞跑。只能让他们做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活。划火柴会吗?会。那就行。参与松乙沟伏击的后备队队员,除装备从西墙缝一战中缴来的三八式外(2000支呢,一人发一支还多余),每人都拿了一盒火柴。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凑巧,李延禄这次也足足等了两天,才把上田支队盼来了。路口上有预先准备的树木,一路上枯草遍地,而上田竟然丝毫不察。那烤你一下就没商量了。上田支队这次没有淋到“榴弹雨”,这让他们的心情大为放松,但是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四周围“莫名其妙”地燃起大火,而且越烧越旺,奔着脚下就来了,这让日军官兵大惊失色。他们还没意识到这是人为放的火。大火完全把日军包围住了。有的兄弟说,他们不会跑?那你是没看过兴安岭大火的纪录片,一个火一个水,你要真惹了它俩,借你两腿都跑不脱。还有更惨的。火往鬼子身上蹿的时候可不找地方,除了往衣领里钻,放子弹和手榴弹的兜也想进去瞧个新鲜,结果惺惺相惜,一引燃后马上发生爆炸,眼看着人就飞上了天,那场面简直跟电影院里的灾难片差不了多少。是役日军又折一百多人,而补充后备队无伤亡纪录。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空手套白狼?诸葛亮他人家要是在这里,其得意之作“火烧博望”恐怕也不过如此吧,何况那极可能只是出自小说家的杜撰。这人真是越打越顺手,越打越神奇,连三国孔明都快赶不上了。有句老话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延禄比巧妇还巧妇,划根火柴,放个底料,就给大家端上来一只大火锅,味道还不错。兄弟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啊。松乙沟“意外”遭到火攻后,上田虽说还没把到把脑袋完全撞残的地步,但起码已经头破血流。连着被对手伏击两次,死伤一半不止,而这一切仅仅是在往宁安的路上发生的事,到现在救国军的老巢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呢,你说他怎么能不欲哭无泪。不过都这个样子了,哭你也得继续干下去啊,东京和关东军司令部可都不相信眼泪,只相信捷报。没法子,上田不得不发扬有进无退、有去无回的精神,继续摸着石头过河。不从镜泊湖走了,什么阎王鼻子,松乙沟什么的,我连碰也不想再碰一碰。嗨嗨,兄弟,告诉你,阎王鼻子其实是很安全的呵,你从那里走,保险没事的。忽悠谁呢,嫌我还不够惨是不是。拒不上当。正所谓条条大道通罗马,还真让上田又找到一条道:东京城。这东北的地名真的蛮有意思,一看到这个,我就忍不住想起了五鼠闹东京那个典故。上田自然也心有余悸,害怕在这条道上又碰到什么蛇啊,虫啊什么的,所以两条小腿跑得飞快,一阵风就冲了过去。过去了以后摸一摸胸口,小心肝还扑通扑通地在乱跳哩。没事的,上田君,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我可以给你打包票,从此处到宁安,一点事都不会有。真的?真的。这句话其实我是想这样表达的:从东京城到宁安,是不会有事的,从宁安出去,是肯定有事的。对小鬼子,我们能把实话讲全了吗?果然,直到通过宁安,一点事都没发生。当然,上田也没进宁安城,更没去找那个救国军总部。人家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宁安城边上过了一下,这就算是已经“讨伐”过了,接下来他要赶紧跑路。往哪跑?哈尔滨啊。那里多安全啊,回去后说不定还得找个心理医生给看看呢,因为已经有创伤了。可是我已经说过了,从宁安出去,是肯定有事的。上田啊,你就认栽吧,因为你真的跳不出李延禄的手掌心。李延禄连他会从哪条道上走都已经提前估算好了。日军坐车坐惯了,能坐车他绝不肯撒丫子跑。倒也不全是怕吃苦,试问一个归心似箭的人,如果有现成的动车组或城市高铁,他还会去乘普通列车吗?宁安往北的海林有直达哈尔滨的列车。李延禄考虑下手的地方就在宁安至海林的路途中间。这里有个地方叫关家小铺,距宁安30里,距海林20里,为必经之处。到这里,我认为李兄肯定对一样东西已经上了瘾,想戒都戒不掉了,那就是伏击。你别看一个小小的伏击,能玩的花样太多了,怎么舍得随便放弃。但接下来,李延禄碰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新的伏击地点既难以做到西墙缝那样天造地设,你可以打得到别人,别人打不着你,也不可能像松乙沟那么让人爽,想要多少枯叶就有多少枯叶,毕竟这不是拍电影,可以让你随便取景选场地。取巧比较难了,得花点本钱。不过李延禄手上的本钱并不多,补充团和后备队全是新兵,真的跟训练有素的日本兵枪对枪,刀对刀,等于白给,而救国军主力部队(包括老3营)此时已转移至林口,一时也来不及赶过来设伏。也就是说,厨房里已经没什么料了,但菜还得一盘盘上,怎么办?好说,借米下锅。李延禄找了一个朋友帮忙,这个人叫张治邦。张治邦是东北军第21旅下面一个团的团长。21旅驻扎于绥芬河,照理宁安一带应该是他们防守的地界,但旅长赵芷香和其他两个团长都在观望,不愿意跟日本人交火,只有张治邦一个人抗日最积极,而且他也素以治军严谨,部队作战能力强著称。李延禄连环战打出了正规军都难以达到的战绩和高度,深为张治邦所敬佩,所以前者一开口,他一口答应调拨一个营过来助阵。要说这个张治邦真够朋友,也深明大义,别人都要留存实力,他却一下子就拿出了强力援兵:这个营共有3个连,其中8连尤称精兵,连长张宪霆更被张治邦称为“赵子龙”,是心腹爱将。援兵一到就开始选伏击地形。关家小铺两山夹一“沟”,这个“沟”就是公路,从打伏击来看,还算理想。在其前方不远处,有个叫狼窝圈的洼地(听这名字着实生猛),正在半山腰,放一个连进去正好,作为伏击主力的8连就埋伏在这里。公路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东山和西山,可安排另外的两个连:9连和补充连。万事俱备,只等急着要赶回家去的上田来报到了。过来帮忙的东北军官兵一个个摩拳擦掌,想想前面的兄弟把鬼子打得哭爹喊娘,咱们这些正规军人要再不打漂亮一点,以后真得戴墨镜出门了,怕人在大街上认出来啊。但是预想和现实之间总是有很多差距的。在一次次挫折面前,极少有人会无动于衷,用一个术语来讲,就是至少得“反思”一下。上田中佐也是如此。第一次没探路,很惨;第二次亲自探路,更惨;这一次他学精明了,懂得了投资才有产出的道理,所以咬咬牙,掏了点钱在当地找了一个人(只要舍得花银子,汉奸不愁没有),让他化装成走亲戚的模样,到关家小铺一带进行侦察。由于正规部队从绥芬河远道而来,一看就风尘仆仆,所以阵地布防的情况很快就被这家伙发现了。对于伏击部队来说,这是一个足以致命的变化。凌晨,当李延禄看到正面公路上驶来日军数十辆大卡车时,他也同时接到报告,东、西山出现数股日军,已经对伏击阵地形成了三面包围。显然,上田支队已完全掌握伏兵的作战部署,伏击战转眼之间就变成了阵地战。设伏的东北军有300人,日军也有300人,数量上看差不多,但日军有备而来,在战斗素质和火力配备上也要强于前者,这样一来,李延禄这边就被动了。东山、西山危在旦夕,正面日军也已冲到狼窝圈面前,如果8连稍有畏惧或后退,伏兵无疑将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好个张宪霆,不愧子龙之名,带领所部誓死不退。在身负三处重创,血染征袍,且手枪子弹已打光的情况下,他捡起战死者的长枪,与鬼子兵展开肉搏。坚持带来了希望。就在官兵陷入苦战之时,原驻林口的救国军主力此时正好赶到,这才把不利的战局扭转过来。眼见不妙,上田赶紧脚底抹油,率部沿公路向海林方向溜走了。李延禄的设想落空了,本来他是要在关家小铺这里把上田支队给包圆的。虽然这一仗日军也被打死打伤百人之多,但伏军付出了更高代价,共有107人阵亡。这些部队可都是“借”来的,“借”之前也没跟人家张治邦说这仗会打得如此惨烈,只说是伏击。伏击嘛,总是自己占便宜,对方吃亏。更让李延禄懊恼和惋惜的是,被张治邦称为“赵子龙”的爱将张宪霆也在这107人之中——这位张兄,我老是把他的名字想像成《岳飞传》中张宪和岳霆的结合体,端的是员猛将。虽然都是为国牺牲,张治邦本人也不会说什么,但这人情可欠大了。不行,非得找人补一补不可。找补的这位,当然还是老冤家上田。上田不是已经跑到海林坐火车去了吗?别说坐火车,就是乘飞机也得把你给扒拉下来,谁让你惹我的呢。跟在上田屁股后面追到海林当然不可能。不过李延禄自有办法。你不是要从铁路上过吗,我找铁道游击队!那地方也有铁道游击队?有啊,比老北风的辽南义勇军还正宗呢,人家都清一色地当过铁路工人,而且也属我党武装,真正称得上是微山湖那一支的东北师兄。铁道游击队接到命令后,连夜赶至一个叫高岭子的地方。你还别说,搞火车这个活,还非得找这些人干不可。他们基本上都是当地人,路形熟,抄个近路跑火车前面去那是手到擒来,而且由于侍候过火车,对列车的行车特点和时刻表也了如指掌。高岭子这地方,听听名字你就知道了,自然是山高林又密,火车在这里只能走盘山路。在其西侧,坡度更大,尤其拐弯的地方,就算发现下面的铁轨有什么不妥,火车也很难减速。要给铁轨“动手术”,其实没特别复杂的,就是找一个拐弯处,把道钉全都拔掉,使铁轨错开,然后火车就会顺着错开的铁轨瞎开,一开就开到外面去了。这就是专家啊,搞破坏都这么有水平。一切办妥。上田支队来了。不来不行,因为他们可是今晚大片“列车惊魂”的领衔主演之一,不允许随便耍大牌不来的。现在的上田也耍不了大牌了,总共剩200来人,还一个个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直打瞌睡,又能牛到什么地方去。下面的情节跟所有车祸毫无二致:拐弯,出轨,翻身,然后鬼哭狼嚎。当然,既然是大片,这些就都还不能算完。另一个领衔主演铁道游击队开火了。这通打,黑灯瞎火,密林深处,车祸现场,突然袭击,估计就算是捡了条命也得做半辈子噩梦了。最后逃出去的已不足百人。至此,镜泊湖连环战谢幕。14天,一口气不歇地打了4仗,基本全歼上田支队,而中方参战者不是新兵,就是游击队员,能取得如此佳绩,足以称奇。李延禄一战成名,享誉东满,后来成为东北抗联的一员得力悍将。李延禄(前中)与他义勇军将士李延禄以擅打伏击战而闻名烽火大地(222)有这么多天煞地煞在这里,可想而知,宇都宫师团在牡丹江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此时,真正担任哈尔滨守备任务的其实就只有一个小弟——宇都宫师团留下的第28旅团(干贺旅团)。马占山突然命令主力向哈尔滨以北发动大规模出击,与此同时,调李海青由长春北上,从哈尔滨以西配合进攻。就这一下,哈尔滨马上陷入了包围之中,虽然是半包围,那也危险啊。负责防守的干贺旅团当时编制并不完整。他的第50联队跟着师团去了牡丹江,只剩下1个联队和2个大队。其中,第15联队防东西两侧,石川茂大队防北面,山利雄大队守城市周围。吴松林骑兵旅狂飙突进,率先从北面撕开了石川茂大队的防区,并一直进至哈尔滨对岸的松浦镇。双方隔江(松花江)对峙,城内气氛异常紧张。当时日军采取的是重点防御政策,从关东军分布在东北的总兵力来看,一共4个师团、1个混成旅团、1个独立守备队,能有一个旅团在哈尔滨进行防守,已经算够意思了,而普通抗日部队轻易也不敢与旅团以上级别的日军硬碰硬。但马占山非比常人,他用兵就一个字:奇。你认为他不敢的地方,他可能胆子特别大,而你认为他胆子特别大的时候,相反他倒又会表现得十分谨慎。其实马占山非常清楚现在敌我力量对比所发生的变化。江桥抗战时,日军由于不明虚实,采用的其实是一种“添油”战术,只出动了一个步兵联队(滨本联队),一开始甚至仅仅是一个大队,后来才逐次增加兵力,而现在马占山需要面对的却是一个旅团,虽说另外两个师团都不在哈尔滨,但以日军的机动能力,短时间内驰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如果单看马占山所能掌控的部队,数量上要远高于江桥时期,然而质量上却已有天壤之别,真正有点实力的还是那时的老部队——步兵第3旅和吴松林骑兵旅。凭这点力量,搞定干贺旅团都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随时会闻讯赶来的两个师团。退一步说,就算在敌增援之前,成功地拿下哈尔滨,一旦遭敌重兵围困,无疑也等于自投罗网。精明如马占山,当然不会这么傻。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对这个江省重镇发起全力一击?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姬路师团和宇都宫师团为什么要放着哈尔滨不守,那么着急慌忙地到东满去扫荡,其实干的活跟现在城管临时突击赶小贩差不多,都是为了迎接“贵宾”检查。这个“贵宾”就是李顿调查团。在沈阳,本庄繁早就当着李顿的面夸下了海口,说东北一片繁荣,“满洲人诚心愿意和日本帝国合作”。结果李顿一行来了一看,怎么遍地都是抗日武装,到处都是驱日标语?原来人家最烦的就是你们啊!这脸没处搁还是小事,要写到李顿的那个报告书里面去事情就严重了。马占山就是要让李顿他们看看:我们一直在战斗,同时也让本庄繁难受难受。果然,在哈尔滨被围的第二天,本庄繁就像火烧着了屁股似地命令两个师团迅速返回哈尔滨“灭火”。此时,姬路师团离哈尔滨约500里路,且身处僻远,沿途交通多被破坏,而宇都宫师团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本庄繁再急,这两位兄弟也没法变成天使马上飞回来。最沉得住气的还是马占山,他似乎也没有要赶紧进城的打算,就是隔着江放放枪炮,让你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不让人睡觉这滋味难受哇。睡不着觉就容易走神,一走神,李顿派出的记者特使就跑到马占山那里去搞采访了。在本庄繁命令发布后的第六天,两师团终于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姬路师团负责看家,宇都宫师团则上前准备与马占山干架。宇都宫师团是在“一二八”淞沪会战的后期才奉命赶到上海的,去了以后就站了站岗,什么仗也没捞到打,然后又赶到东北,在牡丹江的山沟沟里面找游击队,弄了一身泥,结果却连只小鱼小虾都没捞着。除了憋屈,还是憋屈。这次总算碰上了名气很大的马占山,该好好打一仗了。没想到的事发生了。马占山跑了。而且跑得肆无忌惮,跑得热烈奔放,跑得神采飞扬。宇都宫师团师团长松木直亮中将(陆大19期)日俄战争时就在“军神”乃木希典下面做中队长了,后来也一直混得不错,一直做到了大将。他对马占山的举动大为困惑。乃木希典的作战之道,讲穿了其实就是一个字:拼,两个字:死拼。他的那个“军神”称号真是用部下的尸山血海堆积出来的。那时就为了打一个旅顺,6万人的部队一家伙陪进去3万,倒了一半,连两儿子都填进去了。这种疯狂到极点的表现把老毛子都给吓坏了,得,顺了你们还不行,再能玩,咱也玩不过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啊。乃木的劲头无疑也影响到了他的小弟。松木认为马占山既然号称支那名将,怎么着也会在哈尔滨城下摆开阵势,痛痛快快地和他厮杀一场。可是马占山却让他深深失望了。世上名将从来都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不惜亲自抡把宣花板斧猛砍的,以硬比硬,你硬不过他,你就倒霉,他就成了名将,另一种是喜欢拿根绣花针挑来拨去,看似漫不经心,不务正业,一低头,你的要害穴位上可不正插着一根吗。马占山居于二者之间。接下来,他要给榆木脑袋的松木好好上几课,告诉他:打仗,可不只有死拼这一种,那是一门百花齐放的艺术。早在进攻哈尔滨时,马占山已看出,步战和阵地战再非己方所长,只能依靠一个特殊兵种的优势。骑兵。除吴松林骑兵旅外,新加盟的李海青部也以骑兵为主,既然都是骑兵部队,那就要把骑兵的作用充分发挥出来。要选一个场地,这个场地马可以来去自如,人却举步维艰。有一个地方非常适合这个条件,那就是松嫩平原。马占山放弃海伦等城市,带着部队进入了平原。松木紧跟着也来了:想跑,哪有这么容易。一进去,就后悔了。我说的是松木。那时的松嫩平原,还没有怎么搞过生产建设,良田没有,沼泽倒是到处都是,草原更是一眼望不到边。别看没有丛林高山,可是特别容易迷路,在里面转一会就晕。松木晕,马占山可不会晕。东北骑兵,包括那些“胡子”骑兵就象是在自家门口转悠,别提多适应了。宇都宫师团以步兵为主(仅有一个骑兵联队),大部分都靠两条人腿走路,哪里撵得上去。刚刚看到马的影子,等到累死累活地跑过去一看,人家早就跑得没影了。回去吧,四顾茫茫,北在哪都不知道。时值夏季,按说这种天气,在东北呆着还是不错的。如果能到哈尔滨去避避暑什么的,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哥们,这是草原呵,你想开心,蚊虫牛虻能答应吗,要知道,这里可是它们的地盘。你们这帮小子招呼不打一个,就乱哄哄地来这么多人,搅了我等的清静,是可忍孰不可忍,咬他!东北的蚊子俗称小咬,但其实块头一点也不小,大的足有一寸多长,而且一咬就是一口血,没什么价好还。据说如果一齐上的话,连马都能给你咬死。那滋味,啧啧。不过受着吧,谁让你们是狗强盗呢。要说不好受,松木这样级别的其实最不好受。当兵的还可以手舞足蹈赶两下,他可得正襟危坐,装出一副正宗武士的样子出来,否则何以服众。可是时间一长,连他也顶不住了。哇呀呀,着实可恼哇。身上已经被叮了NN个包,被迫献了NN次血的松木要发飚了。他得知马占山可能在克东附近,便指挥部队赶了过去。第27旅团(平松旅团)从东,干贺旅团从西,一东一西进行夹击。为了怕暴露目标,两个旅团都是黄昏行动,而且打枪的不要,悄悄地进村。但是包抄的过程异常痛苦。在沼泽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咬咬牙倒还挺得住。问题是这时候小咬们开始向他们集体冲锋了。天黑了,蚊子过夜生活的时候也到了,日军出动,它们也出动,大家集体狂欢嘛。被咬痛了还不能吱声,连拍都不准拍一下,秘密行动,再苦再累,也得向你们的松木长官学习:咬牙挺住。天亮了,两个旅团总算都到了克东。瞧这个狼狈劲,一个个丢盔卸甲,鼻青脸肿——不是被哪位莽汉揍的,而是被蚊子们亲过的。让他们惊喜的是,果然看到了马占山的部队,证明苦头还没白吃。那就抄家伙打吧。口号还没喊出来,人家打马就走,没一袋烟的工夫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