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祖初,遣使以即位诏谕其国。永乐二年遣副使闻良辅、行人甯善赐其酋织金文绮、绒锦、纱罗招徠之。中官尹庆使爪哇,便道复使其国。三年,郑和下西洋,复有赐。和未至,其酋宰奴里阿必丁已遣使随庆入朝,贡方物。诏封为苏门答剌国王,赐印诰、彩币、袭衣。遂比年入贡,终成祖世不绝。郑和凡三使其国。 先是,其王之父与邻国花面王战,中矢死。王子年幼,王妻号于众曰:“孰能为我报仇者,我以为夫,与共国事。”有渔翁闻之,率国人往击,馘其王而还。王妻遂与之合,称为老王。既而王子年长,潜与部领谋,杀老王而袭其位。老王弟苏干剌逃山中,连年率众侵扰。十三年,和复至其国,苏干剌以颁赐不及己,怒,统数万人邀击。和勒部卒及国人御之,大破贼众,追至南渤利国,俘以归。其王遣使入谢。 宣德元年遣使入贺。五年,帝以外蕃贡使多不至,遣和及王景弘遍历诸国,颁诏曰:“朕恭膺天命,祗承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仁宗昭皇帝大统,君临万邦,体祖宗之至仁,普辑宁于庶类。已大赦天下,纪元宣德。尔诸蕃国,远在海外,未有闻知。兹遣太监郑和、王景弘等赍诏往谕,其各敬天道,抚人民,共享太平之福。”凡历二十余国,苏门答剌与焉。明年遣使入贡者再。八年贡麒麟。 九年,王弟哈利之汉来朝,卒于京。帝悯之,赠鸿胪少卿,赐诰,有司治丧葬,置守冢户。时景弘再使其国,王遣弟哈尼者罕随入朝。明年至,言王老不能治事,请传位于子。乃封其子阿卜赛亦的为国王,自是贡使渐稀。 成化二十二年,其使者至广东,有司验无印信勘合,乃藏其表于库,却还其使。别遣番人输贡物京师,稍有给赐。自后贡使不至。 迨万历间,国两易姓。其时为王者,人奴也。奴之主为国大臣,握兵柄。奴桀黠,主使牧象,象肥。俾监鱼税,日以大鱼奉其主。主大喜,俾给事左右。一日随主入朝,见王尊严若神,主鞠躬惟谨,出谓主曰:“主何恭之甚?”主曰:“彼王也,焉敢抗。”曰:“主第不欲王尔,欲之,主即王矣。”主诧,叱退之。他日又进曰:“王左右侍卫少,主拥重兵出镇,必入辞,请以奴从。主言有机事,乞屏左右,王必不疑。奴乘间剌杀之,奉主为王,犹反掌耳。”主从之,奴果杀王,大呼曰:“王不道,吾杀之。吾主即王矣。敢异议者,齿此刃!”众慑服不敢动,其主遂篡位,任奴为心腹,委以兵柄。未几,奴复杀主而代之。乃大为防卫,拓其宫,建六门,不得阑入,虽勋贵不得带刀上殿。出乘象,象驾亭而帷其外,如是者百余,俾人莫测王所在。 其国俗颇淳,出言柔媚,惟王好杀。岁杀十余人,取其血浴身,谓可除疾。贡物有宝石、玛絜、水晶、石青、回回青、善马、犀牛、龙涎香、沉香、速香、木香、丁香、降真香、刀、弓、锡、锁服、胡椒、苏木、硫黄之属。货舶至,贸易称平。地本瘠,无麦有禾,禾一岁二稔。四方商贾辐辏。华人往者,以地远价高,获利倍他国。其气候朝如夏,墓各秋,夏有瘴气。妇人裸体,惟腰围一布。其他风俗类满剌加。篡弑后,易国名曰哑齐。 须文达那,洪武十六年,国王殊旦麻勒兀达朌遣使俺八儿来朝,贡马二匹,幼苾布十五匹,隔著布、入的力布各二匹,花满直地二,番绵直地二,兜罗绵二斤,撒剌八二个,幼赖革著一个,撒哈剌一个,及蔷薇水、沉香、降香、速香诸物。命赐王《大统历》、绮罗、宝钞,使臣袭衣。或言须文达那即苏门答剌,洪武时所更,然其贡物与王之名皆不同,无可考。 苏禄,地近浡泥、阇婆。洪武初,发兵侵浡泥,大获,以阇婆援兵至,乃还。 永乐十五年,其国东王巴都葛叭哈剌、西王麻哈剌叱葛剌麻丁、峒王妻叭都葛巴剌卜并率其家属头目凡三百四十余人,浮海朝贡,进金镂表文,献珍珠、宝石、玳瑁诸物。礼之若满剌加,寻并封为国王。赐印诰、袭衣、冠带及鞍马、仪仗器物,其从者亦赐冠带有差。居二十七日,三王辞归。各赐玉带一,黄金百,白金二千,罗锦文绮二百,帛三百,钞万锭,钱二千缗,金绣蟒龙、麒麟衣各一。东王次德州,卒于馆。帝遣官赐祭,命有司营葬,勒碑墓道,谥曰恭定,留妻妾傔从十人守墓,俟毕三年丧遣归。乃遣使赍敕谕其长子都马含曰:“尔父知尊中国,躬率家属陪臣,远涉海道,万里来朝。朕眷其诚悃,已锡王封,优加赐赉,遣官护归。舟次德州,遭疾殒殁。朕闻之,深为哀悼,已葬祭如礼。尔以嫡长,为国人所属,宜即继承,用绥籓服。今特封尔为苏禄国东王。尔尚益笃忠贞,敬承天道,以副眷怀,以继尔父之志。钦哉。” 十八年,西王遣使入贡。十九年,东王母遣王叔叭都加苏里来朝,贡大珠一,其重七两有奇。二十一年,东王妃还国,厚赐遣之。明年入贡,自后不复至。万历时,佛郎机屡攻之,城据山险,迄不能下。 其国,于古无所考。地瘠寡粟麦,民率食鱼虾,煮海为盐,酿蔗为酒,织竹为布。气候常热。有珠池,夜望之,光浮水面。土人以珠与华人市易,大者利数十倍。商舶将返,辄留数人为质,冀其再来。其旁近国名高药,出玳瑁。 西洋琐里,洪武二年命使臣刘叔勉以即位诏谕其国。三年平定沙漠,复遣使臣颁诏。其王别里提遣使奉金叶表,从叔勉献方物。赐文绮、纱罗诸物甚厚,并赐《大统历》。 成祖颁即位诏于海外诸国,西洋亦与焉。永乐元年命副使闻良辅、行人甯善使其国,赐绒锦、文绮、纱罗。已,复命中官马彬往使,赐如前。其王即遣使来贡,附载胡椒与民市。有司请徵税,命勿徵。二十一年偕古里、阿丹等十五国来贡。 琐里,近西洋琐里而差小。洪武三年,命使臣塔海帖木儿赍诏抚谕其国。五年,王卜纳的遣使奉表朝贡,并献其国土地山川图。帝顾中书省臣曰:“西洋诸国素称远蕃,涉海而来,难计岁月。其朝贡无论疏数,厚往薄来可也。”乃赐《大统历》及金织文绮、纱罗各四匹,使者亦赐币帛有差。 览邦,在西南海中。洪武九年,王昔里马哈剌札的剌札遣使奉表来贡。诏赐其王织金文绮、纱罗,使者宴赐如制。永乐、宣德中,尝附邻国朝贡。其地多沙砾,麻麦之外无他种。商贾鲜至。山坦迤无峰峦,水亦浅浊。俗好佛,勤赛祀。厥贡,孔雀、马、檀香、降香、胡椒、苏木。交易用钱。 淡巴,亦西南海中国。洪武十年,其王佛喝思罗遣使上表,贡方物,赐赉有差。其国,石城瓦屋。王乘舆,官跨马,有中国威仪。土衍水清,草木畅茂,畜产甚伙。男女勤于耕织,市有贸易,野无寇盗,称乐土焉。厥贡,苾布、兜罗绵被、沉香、速香、檀香、胡椒。 百花,居西南海中。洪武十一年,其王剌丁剌者望沙遣使奉金叶表,贡白鹿、红猴、龟筒、玳瑁、孔雀、鹦鹉、哇哇倒挂鸟及胡椒、香、蜡诸物。诏赐王及使者绮、币、袭衣有差。国中气候恒燠,无霜雪,多奇花异卉,故名百花。民富饶,尚释教。 彭亨,在暹罗之西。洪武十一年,其王麻哈剌惹答饶遣使赍金叶表,贡番奴六人及方物,宴赉如礼。永乐九年,王巴剌密琐剌达罗息泥遣使入贡。十年,郑和使其国。十二年,复入贡。十四年,与古里、爪哇诸国偕贡,复令郑和报之。 其国,土田沃,气候常温,米粟饶足,煮海为盐,酿椰浆为酒。上下亲狎,无寇贼。然惑于鬼神,刻香木为像,杀人祭赛,以禳灾祈福。所贡有象牙、片脑、乳香、速香、檀香、胡椒、苏木之属。 至万历时,有柔佛国副王子娶彭亨王女,将婚,副王送子至彭亨,彭亨王置酒,亲戚毕会。婆罗国王子为彭亨王妹婿,举觞献副王,而手指有巨珠甚美,副王欲之,许以重贿。王子靳不予,副王怒,即归国发兵来攻。彭亨人出不意,不战自溃。王与婆罗王子奔金山。浡泥国王,王妃兄也,闻之,率众来援。副王乃大肆焚掠而去。当是时,国中鬼哭三日,人民半死。浡泥王迎其妹归,彭亨王随之,而命其长子摄国。已,王复位,次子素凶悍,遂毒杀其父,弑其兄自立。 那孤儿,以苏门答剌之西,壤相接。地狭,止千余家。男子皆以墨剌面为花兽之状,故又名花面国。猱头裸体,男女止单布围腰。然俗淳,田足稻禾,强不侵弱,富不骄贫,悉自耕而食,无寇盗。永乐中,郑和使其国。其酋长常入贡方物。 黎伐,在那孤儿之西。南大山,北大海,西接南渤利。居民三千家,推一人为主。隶苏门答剌,声音风俗多与之同。永乐中,尝随其使臣入贡。 南渤利,在苏门答剌之西。顺风三日夜可至。王及居民皆回回人,仅千余家。俗朴实,地少谷,人多食鱼虾。西北海中有山甚高大,曰帽山,其西复大海,名那没黎洋,西来洋船俱望此山为准。近山浅水内,生珊瑚树,高者三尺许。永乐十年,其王马哈麻沙遣使附苏门答剌使入贡。赐其使袭衣,赐王印诰、锦绮、罗纱、彩币。遣郑和抚谕其国。终成祖时,比年入贡,其王子沙者罕亦遣使入贡。宣德五年,郑和遍赐诸国,南渤利亦与焉。 阿鲁,一名哑鲁,近满剌加。顺风三日夜可达。风俗、气候大类苏门答剌。田瘠少收,盛艺芭蕉、椰子为食。男女皆裸体,以布围腰。永乐九年,王速鲁唐忽先遣使附古里诸国入贡。赐其使冠带、彩币、宝钞,其王亦有赐。十年,郑和使其国。十七年,王子段阿剌沙遣使入贡。十九年、二十一年,再入贡。宣德五年,郑和使诸蕃,亦有赐。其后贡使不至。 柔佛,近彭亨,一名乌丁礁林。永乐中,郑和遍历西洋,无柔佛名。或言和曾经东西竺山,今此山正在其地,疑即东西竺。万历间,其酋好构兵,邻国丁机宜、彭亨屡被其患。华人贩他国者多就之贸易,时或邀至其国。 国中覆茅为屋,列木为城,环以池。无事通商于外,有事则召募为兵,称强国焉。地不产谷,常易米于邻壤。男子薙发徒跣佩刀,女子蓄发椎结,其酋则佩双刀。字用茭曌叶,以刀刺之。婚姻亦论门阀。王用金银为食器,群下则用磁。无匕箸。俗好持斋,见星方食。节序以四月为岁首。居丧,妇人薙发,男子则重薙,死者皆火葬。所产有犀、象、玳瑁、片脑、没药、血竭、锡、蜡、嘉文簟、木棉花、槟榔、海菜、窝燕、西国米、跂吉柿之属。 始其国吉宁仁为大库,忠于王,为王所倚信。王弟以兄疏己,潜杀之。后出行堕马死,左右咸见吉宁仁为祟,自是家家祀之。 丁机宜,爪哇属国也,幅员甚狭,仅千余家。柔佛黠而雄,丁机宜与接壤,时被其患。后以厚币求婚,稍获宁处。其国以木为城。酋所居,旁列钟鼓楼,出入乘象。以十月为岁首。性好洁,酋所食啖,皆躬自割烹。民俗类爪哇,物产悉如柔佛。酒禁甚严,有常税。然大家皆不饮,维细民无籍者饮之,其曹偶咸非笑。婚者,男往女家持其门户,故生女胜男。丧用火葬。华人往商,交易甚平。自为柔佛所破,往者亦鲜。 巴剌西,去中国绝远。正德六年遣使臣沙地白入贡,言其国在南海,始奉王命来朝,舟行四年半,遭风飘至西澜海,舟坏,止存一小艇,又飘流八日,至得吉零国,居一年。至秘得,居八月。乃遵陆行,阅二十六日抵暹罗,以情告王,获赐日给,且赐妇女四人,居四年。迄今年五月始附番舶入广东,得达阙下。进金叶表,贡祖母绿一,珊瑚树、琉璃瓶、玻璃盏各四,及玛瑙珠、胡黑丹诸物。帝嘉其远来,赐赉有加。 佛郎机,近满剌加。正德中,据满剌加地,逐其王。十三年遣使臣加必丹末等贡方物,请封,始知其名。诏给方物之直,遣还。其人久留不去,剽劫行旅,至掠小儿为食。已而夤缘镇守中贵,许入京。武宗南巡,其使火者亚三因江彬侍帝左右。帝时学其语以为戏。其留怀远驿者,益掠买良民,筑室立寨,为久居计。 十五年,御史丘道隆言:“满剌加乃敕封之国,而佛郎机敢并之,且啖我以利,邀求封贡,决不可许。宜却其使臣,明示顺逆,令还满剌加疆土,方许朝贡。倘执迷不悛,必檄告诸蕃,声罪致讨。”御史何鰲言:“佛郎机最凶狡,兵械较诸蕃独精。前岁驾大舶突入广东会城,礮声殷地。留驿者违制交通,入都者桀骜争长。今听其往来贸易,势必争斗杀伤,南方之祸殆无纪极。祖宗朝贡有定期,防有常制,故来者不多。近因布政吴廷举谓缺上供香物,不问何年,来即取货。致番舶不绝于海澨,蛮人杂遝于州城。禁防既疏,水道益熟。此佛郎机所以乘机突至也。乞悉驱在澳番舶及番人潜居者,禁私通,严守备,庶一方获安。”疏下礼部,言:“道隆先宰顺德,鰲即顺德人,故深晰利害。宜俟满剌加使臣至,廷诘佛郎机侵夺邻邦、扰乱内地之罪,奏请处置。其他悉如御史言。”报可。 亚三侍帝骄甚。从驾入都,居会同馆。见提督主事梁焯,不屈膝。焯怒,挞之。彬大诟曰:“彼尝与天子嬉戏,肯跪汝小官邪?”明年,武宗崩,亚三下吏。自言本华人,为番人所使,乃伏法,绝其朝贡。其年七月,又以接济朝使为词,携土物求市。守臣请抽分如故事,诏复拒之。其将别都卢既以巨礮利兵肆掠满剌加诸国,横行海上,复率其属疏世利等驾五舟,击破巴西国。 嘉靖二年遂寇新会之西草湾,指挥柯荣、百户王应恩御之。转战至稍州,向化人潘丁苟先登,众齐进,生擒别都卢、疏世利等四十二人,斩首三十五级,获其二舟。余贼复率三舟接战。应恩阵亡,贼亦败遁。官军得其礮,即名为佛郎机,副使汪鋐进之朝。九年秋,鋐累官右都御史,上言:“今塞上墩台城堡未尝不设,乃冠来辄遭蹂躏者,盖墩台止望,城堡又无制远之具,故往往受困。当用臣所进佛郎机,其小止二十斤以下,远可六百步者,则用之墩台。每墩用其一,以三人守之。其大至七十斤以上,远可五六里者,则用之城堡。每堡用其三,以十人守之。五里一墩,十里一堡,大小相依,远近相应,寇将无所容足,可坐收不战之功。”帝悦,即从之。火礮之有佛郎机自此始。然将士不善用,迄莫能制寇也。 初,广东文武官月俸多以番货代,至是货至者寡,有议复许佛郎机通市者。给事中王希文力争,乃定令,诸番贡不以时及勘合差失者,悉行禁止,由是番舶几绝。巡抚林富上言:“粤中公私诸费多资商税,番舶不至,则公私皆窘。今许佛郎机互市有四利。祖宗时诸番常贡外,原有抽分之法,稍取其余,足供御用,利一。两粤比岁用兵,库藏耗竭,籍以充军饷,备不虞,利二。粤西素仰给粤东,小有徵发,即措办不前,若番舶流通,则上下交济,利三。小民以懋迁为生,持一钱之货,即得展转贩易,衣食其中,利四。助国裕民,两有所赖,此因民之利而利之,非开利孔为民梯祸也。”从之。自是佛郎机得入香山澳为市,而其徒又越境商于福建,往来不绝。 至二十六年,硃纨为巡抚,严禁通番。其人无所获利,则整众犯漳州之月港、浯屿。副使柯乔等御却之。二十八年又犯诏安。官军迎击于走马溪,生擒贼首李光头等九十六人,余遁去。纨用便宜斩之,怨纨者御史陈九德遂劾其专擅。帝遣给事中杜汝祯往验,言此满剌加商人,岁招海滨无赖之徒,往来鬻贩,无僭号流劫事,纨擅自行诛,诚如御史所劾。纨遂被逮,自杀。盖不知满剌加即佛郎机也。 自纨死。海禁复弛,佛郎机遂纵横海上无所忌。而其市香山澳、壕镜者,至筑室建城,雄踞海畔,若一国然,将吏不肖者反视为外府矣。壕镜在香山县南虎跳门外。先是,暹罗、占城、爪哇、琉球、浡泥诸国互市,俱在广州,设市舶司领之。正德时,移于高州之电白县。嘉靖十四年,指挥黄庆纳贿,请于上官,移之壕镜,岁输课二万金,佛郎机遂得混入。高栋飞甍,栉比相望,闽、粤商人趋之若鹜。久之,其来益众。诸国人畏而避之,遂专为所据。四十四年伪称满刺加入贡。已,改称蒲都丽家。守臣以闻,下部议,言必佛郎机假托,乃却之。 万历中,破灭吕宋,尽擅闽、粤海上之利,势益炽。至三十四年,又于隔水青州建寺,高六七丈,闳敞奇閟,非中国所有。知县张大猷请毁其高墉,不果。明年,番禺举人卢廷龙会试入都,请尽逐澳中诸番,出居浪白外海,还我壕镜故地,当事不能用。番人既筑城,聚海外杂番,广通贸易,至万余人。吏其土者,皆畏惧莫敢诘,甚有利其宝货,佯禁而阴许之者。总督戴燿在事十三年,养成其患。番人又潜匿倭贼,敌杀官军。四十二年,总督张鸣冈檄番人驱倭出海,因上言:“粤之有澳夷,犹疽之在背也。澳之有倭贼,犹虎之傅翼也。今一旦驱斥,不费一矢,此圣天子威德所致。惟是倭去而番尚存,有谓宜剿除者,有谓宜移之浪白外洋就船贸易者,顾兵难轻动。而壕镜在香山内地,官军环海而守,彼日食所需,咸仰于我,一怀异志,我即制其死命。若移之外洋,则巨海茫茫,奸宄安诘?制御安施?似不如申明约束,内不许一奸阑出,外不许一倭阑入,无启衅,无弛防,相安无患之为愈也。”部议从之。居三年,设参将于中路雍陌营,调千人戍之,防御渐密。天启元年,守臣虑其终为患,遣监司冯从龙等毁其所筑青州城,番亦不敢拒。 其时,大西洋人来中国,亦居此澳。盖番人本求市易,初无不轨谋,中朝疑之过甚,迄不许其朝贡,又无力以制之,故议者纷然。然终明之世,此番固未尝为变也。其人长身高鼻,猫晴鹰嘴,拳发赤须,好经商,恃强陵轹诸国,无所不往。后又称干系腊国。所产多犀象珠贝。衣服华洁,贵者冠,贱者笠,见尊长辄去之。初奉佛教,后奉天主教。市易但伸指示数,虽累千金不立约契,有事指天为誓,不相负。自灭满剌加、巴西、吕宋三国,海外诸蕃无敢与抗者。 和兰,又名红毛番,地近佛郎机。永乐、宣德时,郑和七下西洋,历诸番数十国,无所谓和兰者。其人深目长鼻,发眉须皆赤,足长尺二寸,颀伟倍常。 万历中,福建商人岁给引往贩大泥、吕宋及咬留吧者,和兰人就诸国转贩,未敢窥中国也。自佛郎机市香山,据吕宋,和兰闻而慕之。二十九年驾大舰,携巨礮,直薄吕宋。吕宋人力拒之,则转薄香山澳。澳中人数诘问,言欲通贡市,不敢为寇。当事难之。税使李道即召其酋入城,游处一月,不敢闻于朝,乃遣还。澳中人虑其登陆,谨防御,始引去。 海澄人李锦及奸商潘秀、郭震,久居大泥,与和兰人习。语及中国事,锦曰:“若欲通贡市,无若漳州者。漳南有彭湖屿,去海远,诚夺而守之,贡市不难成也。”其酋麻韦郎曰:“守臣不许,奈何?”曰:“税使高寀嗜金银甚,若厚贿之,彼特疏上闻,天子必报可,守臣敢抗旨哉。”酋曰:“善。”锦乃代为大泥国王书,一移寀,一移兵备副使,一移守将,俾秀、震赍以来。守将陶拱圣大骇,亟白当事,系秀于狱,震遂不敢入。初,秀与酋约,入闽有成议,当遣舟相闻,而酋卞急不能待,即驾二大舰,直抵彭湖。时三十二年之七月。汛兵已撤,如入无人之墟,遂伐木筑舍为久居计。锦亦潜入漳州侦探,诡言被获逃还,当事已廉知其状,并系狱。已而议遣二人谕其酋还国,许以自赎,且拘震与俱。三人既与酋成约,不欲自彰其失,第云“我国尚依违未定”。而当事所遣将校詹献忠赍檄往谕者,乃多携币帛、食物,觊其厚酬。海滨人又潜载货物往市,酋益观望不肯去。当事屡遣使谕之,见酋语辄不竞,愈为所慢。而寀己遣心腹周之范诣酋,说以三万金馈寀,即许贡市,酋喜与之。盟已就矣,会总兵施德政令都司沈有容将兵往谕。有容负胆智,大声论说,酋心折,乃曰:“我从不闻此言。”其下人露刃相诘,有容无所慑,盛气与辨,酋乃悔悟,令之范还所赠金,止以哆啰嗹、玻璃器及番刀、番酒馈寀,乞代奏通市。寀不敢应,而抚、按严禁奸民下海,犯者必诛,由是接济路穷,番人无所得食,十月末扬帆去。巡抚徐学聚劾秀、锦等罪,论死、遣戍有差。 然是时佛郎机横海上,红毛与争雄,复泛舟东来,攻破美洛居国,与佛郎机分地而守。后又侵夺台湾地,筑室耕田,久留不去,海上奸民,阑出货物与市。已,又出据彭湖,筑城设守,渐为求市计。守臣惧祸,说以毁城远徙,即许互市。番人从之,天启三年果毁其城,移舟去。巡抚商周祚以遵谕远徙上闻,然其据台湾自若也。已而互市不成,番人怨,复筑城彭湖,掠渔舟六百余艘,俾华人运土石助筑。寻犯厦门,官军御之,俘斩数十人,乃诡词求款。再许毁城远徙,而修筑如故。已,又泊风柜仔,出没浯屿、白坑、东椗、莆头、古雷、洪屿、沙洲、甲洲间,要求互市。而海寇李旦复助之,滨海郡邑为戒严。 其年,巡抚南居益初至,谋讨之。上言:“臣入境以来,闻番船五艘续至,与风柜仔船合,凡十有一艘,其势愈炽。有小校陈士瑛者,先遣往咬留吧宣谕其王,至三角屿遇红毛船,言咬留吧王已往阿南国,因与士瑛偕至大泥,谒其王。王言咬留吧国主已大集战舰,议往彭湖求互市,若不见许,必至构兵。盖阿南即红毛番国,而咬留吧、大泥与之合谋,必不可以理谕。为今日计,非用兵不可。”因列上调兵足饷方略,部议从之。四年正月遣将先夺镇海港而城之,且筑且战,番人乃退守风柜城。居益增兵往助,攻击数月,寇犹不退,乃大发兵,诸军齐进。寇势窘,两遣使求缓兵,容运米入舟即退去。诸将以穷寇莫追,许之,遂扬帆去。独渠帅高文律等十二人据高楼自守,诸将破擒之,献俘于朝。彭湖之警以息,而其据台湾者犹自若也。 崇祯中,为郑芝龙所破,不敢窥内地者数年,乃与香山佛郎机通好,私贸外洋。十年驾四舶,由虎跳门薄广州,声言求市。其酋招摇市上,奸民视之若金穴,盖大姓有为之主者。当道鉴壕镜事,议驱斥,或从中挠之。会总督张镜心初至,力持不可,乃遁去。已,为奸民李叶荣所诱,交通总兵陈谦为居停出入。事露,叶荣下吏。谦自请调用以避祸,为兵科凌义渠等所劾,坐逮讯。自是,奸民知事终不成,不复敢勾引,而番人犹据台湾自若。 其本国在西洋者,去中华绝远,华人未尝至。其所恃惟巨舟大礮。舟长三十丈,广六丈,厚二尺余,树五桅,后为三层楼。旁设小囱置铜礮。桅下置二丈巨铁礮,发之可洞裂石城,震数十里,世所称红夷礮,即其制也。然以舟大难转,或遇浅沙,即不能动。而其人又不善战,故往往挫衄。其所役使名乌鬼。入水不沉,走海面若平地。其柁后置照海镜,大径数尺,能照数百里。其人悉奉天主教。所产有金、银、琥珀、玛瑙、玻璃、天鹅绒、琐服、哆啰嗹。国土既富,遇中国货物当意者,不惜厚资,故华人乐与为市。 列传第二百十四 外国七 古里 柯枝 小葛兰大葛兰 锡兰山 榜葛剌 沼纳朴儿 祖法儿 木骨都束 不剌哇 竹步 阿丹 剌撒 麻林 忽鲁谟斯 溜山比剌 孙剌南巫里 加异勒 甘巴里 急兰丹 沙里湾泥 底里 千里达 失剌比 古里班卒 剌泥夏剌比 奇剌泥 窟察泥 舍剌齐 彭加那 八可意 乌沙剌踢 坎巴 阿哇 打回 白葛达黑葛达 拂菻 意大里亚 古里,西洋大国。西滨大海,南距柯枝国,北距狼奴儿国,东七百里距坎巴国。自柯枝舟行三日可至,自锡兰山十日可至,诸蕃要会也。 永乐元年命中官尹庆奉诏抚谕其国,赉以彩币。其酋沙米的喜遣使从庆入朝,贡方物。三年达南京,封为国王,赐印诰及文绮诸物,遂比年入贡。郑和亦数使其国。十三年偕柯枝、南渤利、甘巴里、满剌加诸国入贡。十四年又偕爪哇、满剌加、占城、锡兰山、木骨都束、溜山、南渤利、不剌哇、阿丹、苏门答剌、麻木、剌撒、忽鲁谟斯、柯枝、南巫里、沙里湾泥、彭亨诸国入贡。是时,诸蕃使臣充斥于廷,以古里大国,序其使者于首。十七年偕满剌加十七国来贡。十九年又偕忽鲁谟斯等国入贡。二十一年复偕忽鲁谟斯等国,遣使千二百人入贡。时帝方出塞,敕皇太子曰:“天时向寒,贡使即令礼官宴劳,给赐遣还。其以土物来市者,官酬其直。”宣德八年,其王比里麻遣使偕苏门答剌等国使臣入贡。其使入留都下,正统元年乃命附爪哇贡舟西还。自是不复至。 其国,山多地瘠,有谷无麦。俗甚淳,行者让道,道不拾遗。人分五等,如柯枝,其敬浮屠、凿井灌佛亦如之。每旦,王及臣民取牛粪调水涂壁及地,又煅为灰抹额及股,谓为敬佛。国中半崇回教,建礼拜寺数十处。七日一礼,男女斋沐谢事。午时拜天于寺,未时乃散。王老不传子而传甥,无甥则传弟,无弟则传于国之有德者。国事皆决于二将领,以回回人为之。刑无鞭笞,轻者断手足,重者罚金珠,尤重者夷族没产。鞫狱不承,则置其手指沸汤中,三日不烂即免罪。免罪者,将领导以鼓乐,送还家,亲戚致贺。 富家多植椰子树至数千。其嫩者浆可饮,亦可酿酒,老者可作油、糖,亦可作饭。干可构屋,叶可代瓦,壳可制杯,穰可索綯,煅为灰可镶金。其他蔬果、畜产,多类中国。所贡物有宝石、珊瑚珠、琉璃瓶、琉璃枕、宝铁刀、拂郎双刃刀、金系腰、阿思模达涂儿气、龙涎香、苏合油、花氈单、伯兰布、苾布之属。 柯枝,或言即古盘盘国。宋、梁、隋、唐皆入贡。自小葛兰西北行,顺风一日夜可至。 永乐元年,遣中官尹庆赍诏抚谕其国,赐以销金帐幔、织金文绮、彩帛及华盖。六年复命郑和使其国。九年,王可亦里遣使入贡。十年,郑和再使其国,连二岁入贡。其使者请赐印诰,封其国中之山。帝遣郑和赍印赐其王,因撰碑文,命勒石山上。其词曰:王化与天地流通,凡覆载之内、举纳于甄陶者,体造化之仁也。盖天下无二理,生民无二心,忧戚喜乐之同情,安逸饱暖之同欲,奚有间于遐迩哉。任君民之寄者,当尽子民之道。《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肇域彼四海”。《书》云“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朕君临天下,抚治华夷,一视同仁,无间彼此。推古圣帝明王之道,以合乎天地之心。远邦异域,咸使各得其所,闻风向化者,争恐后也。 柯枝国远在西南,距海之滨,出诸蕃国之外,慕中华而歆德化久矣。命令之至,拳跽鼓舞,顺附如归,咸仰天而拜曰:“何幸中国圣人之教,沾及于我!”乃数岁以来,国内丰穰,居有室庐,食饱鱼鳖,衣足布帛,老者慈幼,少者敬长,熙熙然而乐,凌厉争竞之习无有也。山无猛兽,溪绝恶鱼,海出奇珍,林产嘉木,诸物繁盛,倍越寻常。暴风不兴,疾雨不作,札沴殄息,靡有害菑。盖甚盛矣。朕揆德薄,何能如是,非其长民者之所致欤?乃封可亦里为国王,赐以印章,俾抚治其民。并封其国中之山为镇国之山,勒碑其上,垂示无穷。而系以铭曰:“截彼高山,作镇海邦,吐烟出云,为下国洪庞。肃其烦高,时其雨旸,祛彼氛妖,作彼丰穰。靡菑靡沴,永庇斯疆,优游卒岁,室家胥庆。于戏!山之崭兮,海之深矣,勒此铭诗,相为终始。”自后,间岁入贡。 宣德五年,复遣郑和抚谕其国。八年,王可亦里遣使偕锡兰山诸国来贡。正统元年,遣其使者附爪哇贡舶还国,并赐敕劳王。 王,琐里人,崇释教。佛座四旁皆水沟,复穿一井。每旦鸣钟鼓,汲水灌佛,三浴之,始罗拜而退。 其国与锡兰山对峙,中通古里,东界大山,三面距海。俗颇淳。筑室,以椰子树为材,取叶为苫以覆屋,风雨皆可蔽。 人分五等:一曰南昆,王族类;二曰回回,三曰哲地,皆富民;四曰革全,皆牙侩;五曰木瓜。木瓜最贫,为人执贱役者。屋高不得过三尺。衣上不得过脐,下不得过膝。途遇南昆、哲地人,辄伏地,俟其过乃起。 气候常热。一岁中,二三月时有少雨,国人皆治舍储食物以俟。五六月间大雨不止,街市成河,七月始晴,八月后不复雨,岁岁皆然。田瘠少收,诸谷皆产,独无麦。诸畜亦皆有,独无鹅与驴云。 小葛兰,其国与柯枝接境。自锡兰山西北行六昼夜可达。东大山,西大海,南北地窄,西洋小国也。永乐五年遣使附古里、苏门答剌入贡,赐其王锦绮、纱罗、鞍马诸物,其使者亦有赐。 王及群下皆琐里人,奉释教。重牛及他婚丧诸礼,多与锡兰同。俗淳。土薄,收获少,仰给榜葛剌。郑和尝使其国。厥贡惟珍珠伞、白棉布、胡椒。 又有大葛兰者,波涛湍悍,舟不可泊,故商人罕至。土黑坟,本宜谷麦,民懒事耕作,岁赖乌爹之米以足食。风俗、物产,多类小葛兰。 锡兰山,或云即古狼牙修。梁时曾通中国。自苏门答剌顺风十二昼夜可达。 永乐中,郑和使西洋至其地,其王亚烈苦奈儿欲害和,和觉,去之他国。王又不睦邻境,屡邀劫往来使臣,诸蕃皆苦之。及和归,复经其地,乃诱和至国中,发兵五万劫和,塞归路。和乃率步卒二千,由间道乘虚攻拔其城,生擒亚烈苦奈儿及妻子、头目,献俘于朝。廷臣请行戮,帝悯其无知,并妻子皆释,且给以衣食。命择其族之贤者立之。有邪把乃那者,诸俘囚咸称其贤,乃遣使赍印诰,封为王,其旧王亦遣归。自是海外诸蕃益服天子威德,贡使载道,王遂屡入贡。 宣德五年,郑和抚谕其国。八年,王不剌葛麻巴忽剌批遣使来贡。正统元年命附爪哇贡舶归,赐敕谕之。十年偕满剌加使者来贡。天顺三年,王葛力生夏剌昔利把交剌惹遣使来贡。嗣后不复至。 其国,地广人稠,货物多聚,亚于爪哇。东南海中有山三四座,总名曰翠蓝屿。大小七门,门皆可通舟。中一山尤高大,番名梭笃蛮山。其人皆巢居穴处,赤身髡发。相传释迦佛昔经此山,浴于水,或窃其袈裟,佛誓云:“后有穿衣者,必烂其皮肉。”自是,寸布挂身辄发疮毒,故男女皆裸体。但纫木叶蔽其前后,或围以布,故又名裸形国。地不生谷,惟啖鱼虾及山芋、波罗密、芭蕉实之属。自此山西行七日,见鹦哥嘴山。又二三日抵佛堂山,即入锡兰国境。海边山石上有一足迹,长三尺许。故老云,佛从翠蓝屿来,践此,故足迹尚存。中有浅水,四时不乾,人皆手蘸拭目洗面,曰“佛水清净”。山下僧寺有释迦真身,侧卧床上。旁有佛牙及舍利,相传佛涅槃处也。其寝座以沉香为之,饰以诸色宝石,庄严甚。王所居侧有大山,高出云汉。其颠有巨人足迹,入石深二尺,长八尺余,云是盘古遗迹。此山产红雅姑、青雅姑、黄雅姑、昔剌泥、窟没蓝等诸色宝石。每大雨,冲流山下,土人竞拾之。海旁有浮沙,珠蚌聚其内,光彩潋滟。王使人捞取,置之地,蚌烂而取其珠,故其国珠宝特富。 王,琐里国人。崇释教,重牛,日取牛粪烧灰涂其体,又调以水,遍涂地上,乃礼佛。手足直舒,腹贴于地以为敬,王及庶民皆如之。不食牛肉,止食其乳,死则瘗之,有杀牛者,罪至死。气候常热,米粟丰足,民富饶,然不喜啖饭。欲啖,则于暗处,不令人见。遍体皆毫毛,悉薙去,惟发不薙。所贡物有珠、珊瑚、宝石、水晶、撒哈剌、西洋布、乳香、木香、树香、檀香、没药、硫黄、藤竭、芦荟、乌木、胡椒、碗石、驯象之属。 榜葛剌,即汉身毒国,东汉曰天竺。其后中天竺贡于梁,南天竺贡于魏。唐亦分五天竺,又名五印度。宋仍名天竺。榜葛剌则东印度也。自苏门答剌顺风二十昼夜可至。 永乐六年,其王霭牙思丁遣使来朝,贡方物,宴赉有差。七年,其使凡再至,携从者二百三十余人。帝方招徠绝域,颁赐甚厚。自是比年入贡。十年,贡使将至,遣官宴之于镇江。既将事,使者告其王之丧。遣官往祭,封嗣子赛勿丁为王。十二年,嗣王遣使奉表来谢,贡麒麟及名马方物。礼官请表贺,帝勿许。明年遣侯显赍诏使其国,王与妃、大臣皆有赐。正统三年贡麒麟,百官表贺。明年又入贡。自是不复至。 其国,地大物阜。城池街市,聚货通商,繁华类中国。四时气候常如夏。土沃,一岁二稔,不待耔耘。俗淳庞,有文字,男女勤于耕织。容体皆黑,间有白者。王及官民皆回回人,丧祭冠婚,悉用其礼。男子皆薙发,裹以白布。衣从颈贯下,用布围之。历不置闰。刑有笞杖徒流数等。官司上下,亦有行移。医卜、阴阳、百工、技艺悉如中国,盖皆前世所流入也。 其王敬天朝。闻使者至,遣官具仪物,以千骑来迎。王宫高广,柱皆黄铜包饰,雕琢花兽。左右设长廊,内列明甲马队千余,外列巨人,明盔甲,执刀剑弓矢,威仪甚壮。丹墀左右,设孔雀翎伞盖百余,又置象队百余于殿前。王饰八宝冠,箕踞殿上高座,横剑于膝。朝使入,令拄银杖者二人来导,五步一呼,至中则止;又拄金杖者二人,导如初。其王拜迎诏,叩头,手加额。开读受赐讫,设绒毯于殿,宴朝使;不饮酒,以蔷薇露和香蜜水饮之。赠使者金盔、金系腰、金瓶、金盆,其副则悉用银,从者皆有赠。厥贡:良马、金银琉璃器、青花白瓷、鹤顶、犀角、翠羽、鹦鹉、洗白苾布、兜锣绵、撒哈剌、糖霜、乳香、熟香、乌香、麻藤香、乌爹泥、紫胶、藤竭、乌木、苏木、胡椒、粗黄。 沼纳朴儿,其国在榜葛剌之西。或言即中印度,古所称佛国也。永乐十年遣使者赍敕抚谕其国,赐王亦不剌金绒锦、金织文绮、彩帛等物。十八年,榜葛剌使者酝其国王数举兵侵扰,诏中官侯显赍敕谕以睦邻保境之义,因赐之彩币;所过金刚宝座之地,亦有赐。然其王以去中国绝远,朝贡竟不至。 祖法儿,自古里西北放舟,顺风十昼夜可至。永乐十九年遣使偕阿丹、剌撒诸国入贡,命郑和赍玺书赐物报之。二十一年,贡使复至。宣德五年,和再使其国,其王阿里即遣使朝贡,八年达京师。正统元年还国,赐玺书奖王。 其国东南大海,西北重山,天时常若八九月。五谷、蔬果、诸畜咸备。人体颀硕。王及臣民悉奉回回教,婚丧亦遵其制。多建礼拜寺。遇礼拜日,市绝贸易,男女长幼皆沐浴更新衣,以蔷薇露或沉香油拭面,焚沉、檀、俺八儿诸香土CL,人立其上以薰衣,然后往拜。所过街市,香经时不散。天使至,诏书开读讫,其王遍谕国人,尽出乳香、血竭、芦荟、没药、苏合油、安息香诸物,与华人交易。乳香乃树脂。其树似榆而叶尖长,土人砍树取其脂为香。有驼鸡,颈长类鹤,足高三四尺,毛色若驼,行亦如之,常以充贡。 木骨都束,自小葛兰舟行二十昼夜可至。永乐十四年遣使与不剌哇、麻林诸国奉表朝贡,命郑和赍敕及币偕其使者往报之。后再入贡,复命和偕行,赐王及妃彩币。二十一年,贡使又至。比还,其王及妃更有赐。宣德五年,和复颁诏其国。 国滨海,山连地旷,硗瘠少收。岁常旱,或数年不雨。俗顽嚚,时操兵习射。地不产木。亦如忽鲁谟斯,垒石为屋,及用鱼腊以饲牛羊马驼云。 不剌哇,与木骨都束接壤。自锡兰山别罗里南行,二十一昼夜可至。永乐十四年至二十一年,凡四入贡,并与木骨都束偕。郑和亦两使其国。宣德五年,和复往使。 其国,傍海而居,地广斥卤,少草木,亦垒石为屋。其盐池。但投树枝于中,已而取起,盐即凝其上。俗淳。田不可耕,蒜葱之外无他种,专捕鱼为食。所产有马哈兽,状如麞;花福禄,状如驴;及犀、象、骆驼、没药、乳香、龙涎香之类,常以充贡。 竹步,亦与木骨都束接壤。永乐中尝入贡。其地户口不繁,风俗颇淳。郑和至其地。地亦无草木,垒石以居,岁多旱,皆与木骨都束同。所产有狮子、金钱豹、驼蹄鸡、龙涎香、乳香、金珀、胡椒之属。 阿丹,在古里之西,顺风二十二昼夜可至。永乐十四年遣使奉表贡方物。辞还,命郑和赍敕及彩币偕往赐之。自是,凡四入贡,天子亦厚加赐赉。宣德五年,海外诸番久缺贡,复命和赍敕宣谕。其王抹立克那思儿即遣使来贡。八年至京师。正统元年始还。自后,天朝不复通使,远番贡使亦不至。前世梁、隋、唐时,并有丹丹国,或言即其地。 地膏腴,饶粟麦。人性强悍,有马步锐卒七八千人,邻邦畏之。王及国人悉奉回回教。气候常和,岁不置闰。其定时之法,以月为准,如今夜见新月,明日即为月朔。四季不定,自有阴阳家推算。其日为春首,即有花开;其日为秋初,即有叶落;及日月交食、风雨潮汐,皆能预测。 其王甚尊中国。闻和船至,躬率部领来迎。入国宣诏讫,遍谕其下,尽出珍宝互易。永乐十九年,中官周姓者往,市得猫睛,重二钱许,珊瑚树高二尺者数枝,又大珠、金珀、诸色雅姑异宝、麒麟、狮子、花猫、鹿、金钱豹、驼鸡、白鸠以归,他国所不及也。 蔬果、畜产咸备,独无鹅、豕二者。市肆有书籍。工人所制金首饰,绝胜诸蕃。所少惟无草木,其居亦皆垒石为之。麒麟前足高九尺,后六尺,颈长丈六尺有二,短角,牛尾,鹿身,食粟豆饼饵。狮子形似虎,黑黄色无斑,首大、口广、尾尖,声吼若雷,百兽见之皆伏地。 嘉靖时制方丘朝日坛玉爵,购红黄玉于天方、哈密诸蕃,不可得。有通事言此玉产于阿丹,去土鲁番西南二千里,其地两山对峙,自为雌雄,或自鸣,请如永乐、宣德故事,赍重贿往购。帝从部议,已之。 剌撒,自古里顺风二十昼夜可至。永乐十四年遣使来贡,命郑和报之。后凡三贡,皆与阿丹、不剌哇诸国偕。宣德五年,和复赍敕往使,竟不复贡。国傍海而居,气候常热,田瘠少收。俗淳,丧葬有礼。有事则祷鬼神。草木不生,久旱不雨。居室,悉与竹步诸国同。所产有乳香、龙涎香、千里驼之类。 麻林,去中国绝远。永乐十三年遣使贡麒麟。将至,礼部尚书吕震请表贺,帝曰:“往儒臣进《五经四书大全》,请上表,朕许之,以此书有益于治也。麟之有无,何所损益,其已之。”已而麻林与诸蕃使者以麟及天马、神鹿诸物进,帝御奉天门受之。百僚稽首称贺,帝曰:“此皇考厚德所致,亦赖卿等翊赞,故远人毕来。继自今,益宜秉德迪朕不逮。”十四年又贡方物。 忽鲁谟斯,西洋大国也。自古里西北行,二十五日可至。永乐十年,天子以西洋近国已航海贡琛,稽颡阙下,而远者犹未宾服,乃命郑和赍玺书往诸国,赐其王锦绮、彩帛、纱罗,妃及大臣皆有赐。王即遣陪臣已即丁奉金叶表,贡马及方物。十二年至京师。命礼官宴赐,酬以马直。比还,赐王及妃以下有差。自是凡四贡。和亦再使。后朝使不往,其使亦不来。 宣德五年复遣和宣诏其国。其王赛弗丁乃遣使来贡。八年至京师,宴赐有加。正统元年附爪哇舟还国。嗣后遂绝。 其国居西海之极。自东南诸蛮邦及大西洋商舶、西域贾人,皆来贸易,故宝物填溢。气候有寒暑,春发葩,秋陨叶,有霜无雪,多露少雨。土瘠谷麦寡,然他方转输者多,故价殊贱。民富俗厚,或遭祸致贫,众皆遗以钱帛,共振助之。人多白晰丰伟,妇女出则以纱蔽面,市列廛肆,百物具备。惟禁酒,犯者罪至死。医卜、技艺,皆类中华。交易用银钱。书用回回字。王及臣下皆遵回教,婚丧悉用其礼。日斋戒沐浴,虔拜者五。地多咸,不产草木,牛羊马驼皆啖鱼腊。垒石为屋,有三四层者,寝处庖厕及待客之所,咸在其上。饶蔬果,有核桃、把聃、松子、石榴、葡萄、花红、万年枣之属。境内有大山,四面异色。一红盐石,凿以为器,盛食物不加盐,而味自和;一白土,可涂垣壁;一赤土、一黄土,皆适于用。所贡有狮子、麒麟、驼鸡、福禄、灵羊;常贡则大珠、宝石之类。 溜山,自锡兰山别罗里南去,顺风七昼夜可至;自苏门答剌过小帽山西南行,十昼夜可至。永乐十年,郑和往使其国。十四年,其王亦速福遣使来贡。自后三贡,并与忽鲁谟斯诸国偕。宣德五年,郑和复使其国,后竟不至。 其山居海中,有三石门,并可通舟。无城郭,倚山聚居。气候常热,土薄谷少,无麦,土人皆捕鱼,暴乾以充食。王及群下尽回回人,婚丧诸礼,多类忽鲁谟斯。山下有八溜,或言外更有三千溜,舟或失风入其处,即沉溺。 又有国曰比剌,曰孙剌。郑和亦尝赍敕往赐。以去中华绝远,二国贡使竟不至。 南巫里,在西南海中。永乐三年遣使赍玺书、彩币抚谕其国。六年,郑和复往使。九年,其王遣使贡方物,与急兰丹、加异勒诸国偕来。赐其王金织文绮、金绣龙衣、销金帏幔及伞盖诸物,命礼官宴赐遣之。十四年再贡。命郑和与其使偕行,后不复至。 加异勒,西洋小国也。永乐六年遣郑和赍诏招谕,赐以锦绮、纱罗。九年,其酋长葛卜者麻遣使奉表,贡方物。命赐宴及冠带、彩币、宝钞。十年,和再使其国,后凡三入贡。宣德五年,和复使其国。八年又偕阿丹等十一国来贡。 甘巴里,亦西洋小国。永乐六年,郑和使其地,赐其王锦绮、纱罗。十三年遣使朝贡方物。十九年再贡,遣郑和报之。 宣德五年,和复招谕其国。王兜哇剌札遣使来贡,八年抵京师。正统元年附爪哇舟还国,赐敕劳王。 其邻境有阿拨把丹、小阿兰二国,亦以六年命郑和赍敕招谕,赐亦同。 急兰丹,永乐九年,王麻哈剌查苦马儿遣使朝贡。十年命郑和赍敕奖其王,赉以锦绮、纱罗、彩帛。 沙里湾泥,永乐十四年遣使来献方物,命郑和赍币帛还赐之。 底里,永乐十年遣使奉玺书招谕其王马哈木,赐绒锦、金织文绮、彩帛诸物。其地与沼纳朴儿近,并赐其王亦不剌金。 千里达,永乐十六年遣使贡方物。赐其使冠带、纟宁丝、纱罗、彩帛及宝钞。比还,赐其王有加。 失剌比,永乐十六年遣使朝贡。赐其使冠带、金织文绮、袭衣、彩币、白金有差,其王亦优赐。 古里班卒,永乐中,尝入贡。其土瘠谷少,物产亦薄。气候不齐,夏多雨,雨即寒。 剌泥,永乐元年,其国中回回哈只马哈没奇剌泥等来贡方物,因携胡椒与民市。有司请徵其税,帝曰:“徵税以抑逐末之民,岂以为利。今远人慕义来,乃取其货,所得几何,而亏损国体多矣。其已之。”剌泥而外,有数国:曰夏剌比,曰奇剌泥,曰窟察泥,曰舍剌齐,曰彭加那,曰八可意,曰乌沙剌踢,曰坎巴,曰阿哇,曰打回。永乐中,尝遣使朝贡。其国之风土、物产,无可稽。 白葛达,宣德元年遣其臣和者里一思入贡。其使臣言:“遭风破舟,贡物尽失,国主忄卷忄卷忠敬之忱,无由上达。此使臣之罪,惟圣天子恩贷,赐之冠带,俾得归见国主,知陪臣实诣阙廷,庶几免责。”帝许之,使附邻国贡舟还国,谕之曰:“仓卒失风,岂人力能制。归语尔主,朕嘉王之诚,不在物也。”宴赐悉如礼。及辞归,帝谓礼官曰:“天时渐寒,海道辽远,可赐路费及衣服。”其国,土地瘠薄,崇释教,市易用铁钱。 又有黑葛达,亦以宣德时来贡。国小民贫,尚佛畏刑。多牛羊,亦以铁铸钱。 拂菻,即汉大秦,桓帝时始通中国。晋及魏皆曰大秦,尝入贡。唐曰拂菻,宋仍之,亦数入贡。而《宋史》谓历代未尝朝贡,疑其非大秦也。 元末,其国人捏古伦入市中国,元亡不能归。太祖闻之,以洪武四年八月召见,命赍诏书还谕其王曰:“自有宋失驭,天绝其祀。元兴沙漠,入主中国百有余年,天厌其昏淫,亦用陨绝其命。中原扰乱十有八年,当群雄初起时,朕为淮右布衣,起义救民。荷天之灵,授以文武诸臣,东渡江左,练兵养士,十有四年。西平汉王陈友谅,东缚吴王张士诚,南平闽、粤,戡定巴、蜀,北定幽、燕,奠安方夏,复我中国之旧疆。朕为臣民推戴即皇帝位,定有天下之号曰大明,建元洪武,于今四年矣。凡四夷诸邦皆遣官告谕,惟尔拂菻隔越西海,未及报知。今遣尔国之民捏古伦赍诏往谕。朕虽未及古先哲王,俾万方怀德,然不可不使天下知朕平定四海之意,故兹诏告。”已而复命使臣普剌等赍敕书、彩币招谕,其国乃遣使入贡。后不复至。 万历时,大西洋人至京师,言天主耶稣生于如德亚,即古大秦国也。其国自开辟以来六千年,史书所载,世代相嬗,及万事万物原始,无不详悉。谓为天主肇生人类之邦,言颇诞谩不可信。其物产、珍宝之盛,具见前史。 意大里亚,居大西洋中,自古不通中国。万历时,其国人利玛窦至京师,为《万国全图》,言天下有五大洲。第一曰亚细亚洲,中凡百余国,而中国居其一。第二曰欧罗巴洲,中凡七十余国,而意大里亚居其一。第三曰利未亚洲,亦百余国。第四曰亚墨利加洲,地更大,以境土相连,分为南北二洲。最后得墨瓦腊泥加洲为第五。而域中大地尽矣。其说荒渺莫考,然其国人充斥中土,则其地固有之,不可诬也。 大都欧罗巴诸国,悉奉天主耶稣教,而耶稣生于如德亚,其国在亚细亚洲之中,西行教于欧罗巴。其始生在汉哀帝元寿二年庚申,阅一千五百八十一年至万历九年,利玛窦始泛海九万里,抵广州之香山澳,其教遂沾染中土。至二十九年入京师,中官马堂以其方物进献,自称大西洋人。 礼部言:“《会典》止有西洋琐里国无大西洋,其真伪不可知。又寄居二十年方行进贡,则与远方慕义特来献琛者不同。且其所贡《天主》及《天主母图》,既属不经,而所携又有神仙骨诸物。夫既称神仙,自能飞升,安得有骨?则唐韩愈所谓凶秽之余,不宜入宫禁者也。况此等方物,未经臣部译验,径行进献,则内臣混进之非,与臣等溺职之罪,俱有不容辞者。及奉旨送部,乃不赴部审译,而私寓僧舍,臣等不知其何意。但诸番朝贡,例有回赐,其使臣必有宴赏,乞给赐冠带还国,勿令潜居两京,与中人交往,别生事端。”不报。八月又言:“臣等议令利玛窦还国,候命五月,未赐纶音,毋怪乎远人之郁病而思归也。察其情词恳切,真有不愿尚方锡予,惟欲山栖野宿之意。譬之禽鹿久羁,愈思长林丰草,人情固然。乞速为颁赐,遣赴江西诸处,听其深山邃谷,寄迹怡老。”亦不报。 已而帝嘉其远来,假馆授粲,给赐优厚。公卿以下重其人,咸与晋接。玛窦安之,遂留居不去,以三十八年四月卒于京。赐葬西郭外。 其年十一月朔,日食。历官推算多谬,朝议将修改。明年,五官正周子愚言:“大西洋归化人庞迪我、熊三拔等深明历法。其所携历书,有中国载籍所未及者。当令译上,以资采择。”礼部侍郎翁正春等因请仿洪武初设回回历科之例,令迪我等同测验。从之。 自玛窦入中国后,其徒来益众。有王丰肃者,居南京,专以天主教惑众,士大夫暨里巷小民,间为所诱。礼部郎中徐如珂恶之。其徒又自夸风土人物远胜中华,如珂乃召两人,授以笔札,令各书所记忆。悉舛谬不相合,乃倡议驱斥。四十四年,与侍郎沈氵隺、给事中晏文辉等合疏斥其邪说惑众,且疑其为佛郎机假托,乞急行驱逐。礼科给事中余懋孳亦言:“自利玛窦东来,而中国复有天主之教。乃留都王丰肃、阳玛诺等,煽惑群众不下万人,朔望朝拜动以千计。夫通番、左道并有禁。今公然夜聚晓散,一如白莲、无为诸教。且往来壕镜,与澳中诸番通谋,而所司不为遣斥,国家禁令安在?”帝纳其言,至十二月令丰肃及迪我等俱遣赴广东,听还本国。命下久之,迁延不行,所司亦不为督发。 四十六年四月,迪我等奏:“臣与先臣利玛窦等十余人,涉海九万里,观光上国,叨食大官十有七年。近南北参劾,议行屏斥。窃念臣等焚修学道,尊奉天主,岂有邪谋敢堕恶业。惟圣明垂怜,候风便还国。若寄居海屿,愈滋猜疑,乞并南都诸处陪臣,一体宽假。”不报,乃怏怏而去。丰肃寻变姓名,复入南京,行教如故,朝士莫能察也。 其国善制礮,视西洋更巨。既传入内地,华人多效之,而不能用。天启、崇祯间,东北用兵,数召澳中人入都,令将士学习,其人亦为尽力。 崇祯时,历法益疏舛,礼部尚书徐光启请令其徒罗雅谷、汤若望等,以其国新法相参较,开局纂修。报可。久之书成,即以崇祯元年戊辰为历元,名之曰《崇祯历》。书虽未颁行,其法视《大统历》为密,识者有取焉。 其国人东来者,大都聪明特达之士,意专行教,不求禄利。其所著书多华人所未道,故一时好异者咸尚之。而士大夫如徐光启、李之藻辈,首好其说,且为润色其文词,故其教骤兴。 时著声中土者,更有龙华民、毕方济、艾如略、邓玉函诸人。华民、方济、如略及熊三拔,皆意大里亚国人,玉函,热而玛尼国人,庞迪我,依西把尼亚国人,阳玛诺,波而都瓦尔国人,皆欧罗巴洲之国也。其所言风俗、物产多夸,且有《职方外纪》诸书在,不具述。 列传第二百十五 外国八鞑靼 鞑靼,即蒙古,故元后也。太祖洪武元年,大将军徐达率师取元,元主自北平遁出塞 ,居开平,数遣其将也速等扰北边。明年,常遇春击败之,师进开平,俘宗王庆孙、平章鼎住。 时元主奔应昌,其将王保保据定西为边患。三年春,以徐达为大将军,使出西安捣定西;李文忠为左副将军,冯胜为右副将军 ,使出居庸捣应昌。文忠至兴和,擒平章竹贞,复大破元兵于骆驼山,遂趋应昌。未至,知元主已殂,进围其城,克之。获元主孙买的里八剌及其妃嫔、大臣、宝玉、图籍。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独以数十骑遁去。而徐达亦大破王保保兵于沈儿峪口,走之。太祖封买的里八剌为崇礼侯,谥元主曰顺帝。于是故元诸将江文清等、王子失笃儿等,先后归附。独王保保拥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居和林,屡诏谕之,不从。 五年春,命大将军徐达、左副将军李文忠、征西将军冯胜率师三道征之。大将军达由中路出雁门,战不利,守塞。胜军西次兰州。右副将军傅友德先进,转战至埽林山 ,胜等兵合,斩其平章不花,降上都驴等所部吏民八千三百余户,遂由亦集乃路至瓜、沙州,复连败之。文忠东出居庸至口温,元将弃营遁,乃率轻骑自胪朐河疾驰,进败蛮子哈剌章于土剌河,追及阿鲁浑河,又追及称海,获其官属子孙并军士家属千八百余,送京师。达等寻召还。明年春,遣达、文忠等备西北边。元兵入犯武、朔,达遣陈德、郭子兴击破之。未几,达等复大破王保保兵于怀柔。时元兵先后犯白登、保德、河曲,辄为守将所败,独抚宁、瑞州被残,太祖乃徙其民于内地。 七年夏,都督蓝玉拔兴和。文忠亦遣裨将擒斩其长,而自以大军攻高州大石崖,克之,斩宗王、大臣朵朵失里等 ,至氈帽山斩鲁王,获其妃蒙哥秃。秋,太祖以故元太子流离沙漠,父子隔绝,未有后嗣,乃遣崇礼侯北归,以书谕之。又二年,其部下九住等寇西边,败去。 洪武十一年夏,故元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卒,太祖自为文,遣使吊祭。子脱古思帖木儿继立。其丞相驴儿、蛮子哈剌章,国公脱火赤 ,平章完者不花、乃儿不花,枢密知院爱足等,拥众于应昌、和林,时出没塞下。太祖屡赐玺书谕之,不从。十三年春,西平侯沐英师出灵州,渡黄河,历贺兰山,践流沙,擒脱火赤、爱足等于和林,尽以其部曲归。冬,完者不花亦就擒。明年春,徐达及副将军汤和、傅友德征乃儿不花,至河北,袭灰山,斩获甚众。 时王保保已先卒,诸巨魁多以次平定,或望风归附,独丞相纳哈出拥二十万众据金山,数窥伺辽。二十年春 ,命宋国公冯胜为大将军,率颍川侯傅友德、永昌侯蓝玉等,将兵二十万征之,还其先所获元将乃剌吾。胜军驻通州,遣蓝玉乘大雪袭庆州,克之。夏,师逾金山,临江侯陈镛失道,陷敌死。乃剌吾归,备以朝廷抚恤恩语其众,于是全国公观童来降。纳哈出因闻乃剌吾之言已心悸,复为大军所迫,乃阳使人至大将军营纳款,以觇兵势。胜遣玉往受降。使者见胜军还报,纳哈出仰天叹曰:“天弗使吾有此众矣。”遂率数百骑诣玉纳降。已,将脱去,为郑国公常茂所伤不得去。都督耿忠遂以众拥之见胜,胜重礼之,使忠与同寝食。先后降其部曲二十余万人,及闻纳哈出伤,由是惊溃者四万人,获辎重畜马亘百余里。胜班师,都督濮英以三千骑殿,为溃卒所邀袭,死之。秋,胜等表上纳哈出所部官属二百余人,将校三千三百余人,金银铜印一百颗,虎符牌面百二十五事,马二百九十余匹,称贺。太祖封纳哈出为海西侯,先后赐予甚厚,并授乃剌吾千户。 纳哈出既降,帝以故元遗寇终为边患,乃即军中拜蓝玉为大将军,唐胜、郭英副之,耿忠、孙恪为左、右参将 ,率师十五万往征之。冬,元将脱脱等降于玉。明年春,玉以大军由大宁至庆州,闻脱古思帖木儿在捕鱼儿海,从间道驰进,至百眼井哨不见敌,欲引还。定远侯王弼曰:“吾等奉圣主威德,提十万余众,深入至此,无所得,何以复命?”玉乃穴地而爨,一夜驰至捕鱼儿海。黎明,去敌营八十里。时大风扬沙,昼晦,军行无知者,敌不设备。弼为前锋,直薄之,遂大破其军,斩太尉、蛮子数千人。脱古思帖木儿以其太子天保奴、知院捏怯来、丞相失烈门等数十骑遁去,获其次子地保奴及妃主五十余人、渠率三千、男女七万余,马驼牛羊十万,聚铠仗焚之。又破其将哈剌章营,尽降其众。于是漠北削平。捷奏至,太祖大悦,赐地保奴等钞币,命有司给供具。既有言玉私元主妃者,帝怒,妃惭惧自杀。地保奴出怨言,帝居之琉球。 脱古思帖木儿既遁,将依丞相咬住于和林,行至土剌河,为其下也速迭儿所袭,众复散 ,独与捏怯来等十六骑偕。适咬住来迎,欲共往依阔阔帖木儿,大雪不得发。也速迭儿兵猝至,缢杀之,并杀天保奴。于是捏怯来、失烈门等来降,置之全宁卫。未几,捏怯来为失烈门所袭杀,众溃,诏朵颜等卫招抚之,来降者益众。二十三年春,命颍国公傅友德等以北平兵从燕王,定远侯王弼等以山西兵从晋王,征咬住及乃儿不花、阿鲁帖木儿等。燕王出古北口,侦知乃儿不花营迤都,冒大雪驰进,去敌一碛,敌不知也。先遣指挥观童往,观童旧与乃儿不花善,一见相持泣。顷之,大军压其营,乃儿不花惊,欲遁,观童止之,引见王,赐饮食慰谕遣还。乃儿不花喜过望,遂偕咬住等来降。久之,乃儿不花等以谋叛诛死,敌益衰。太祖亦封燕、晋诸王为边籓镇,更岁遣大将巡行塞下,督诸卫卒屯田,戒以持重,寇来辄败之。而敌自脱古思帖木儿后,部帅纷拏,五传至坤帖木儿,咸被弑,不复知帝号。有鬼力赤者篡立,称可汗,去国号,遂称鞑靼云。 成祖即位,遣使谕之通好,赐以银币并及其知院阿鲁台、丞相马儿哈咱等。时鬼力赤与瓦剌相仇杀,数往来塞下,帝敕边将各严兵备之。 永乐三年,头目埽胡儿、察罕达鲁花等先后来归。久之,阿鲁台杀鬼力赤,而迎元之后本雅失里于别失八里,立为可汗。 六年春,帝即以书谕本雅失里曰:“自元运既讫,顺帝后爱猷识理达腊至坤帖木儿凡六传,瞬息之间,未闻一人善终者。我皇考太祖高皇帝于元氏子孙,加意抚恤,来归者辄令北还,如遣脱古思帖木儿归,嗣为可汗,此南北人所共知。朕之心即皇考之心。兹元氏宗祧不绝如线,去就之机,祸福由分,尔宜审处之。”不听。 明年,获其部曲完者帖木儿等二十二人,帝因复使给事中郭骥赍书往。骥被杀,帝怒。秋,命淇国公丘福为大将军,武城侯王聪、同安侯火真副之,靖安侯王忠、安平侯李远为左、右参将,将精骑十万北讨,谕以毋失机,毋轻犯敌,一举未捷,俟再举。时本雅失里已为瓦剌所袭破,与阿鲁台徙居胪朐河。福率千骑先驰,遇游兵击破之。军未集,福乘胜渡河追敌,敌辄佯败引去。诸将以帝命止福,福不听。敌众奄至,围之,五将军皆没。帝益怒。 明年,帝自将五十万众出塞。本雅失里闻之惧,欲与阿鲁台俱西,阿鲁台不从,众溃散,君臣始各为部。本雅失里西奔,阿鲁台东奔。帝追及斡难河,本雅失里拒战。帝麾兵奋击,一呼败之。本雅失里弃辎重孳畜,以七骑遁。斡难河者,元太祖始兴地也。班师至静虏镇,遇阿鲁台,帝使谕之降。阿鲁台欲来,众不可,遂战。帝率精骑大呼冲击,矢下如注,阿鲁台坠马,遂大败,追奔百余里乃还。冬,阿鲁台使来贡马,帝纳之。 越二年,本雅失里为瓦剌马哈木等所杀。阿鲁台已数入贡,帝俱厚报之,并还其向所俘同产兄妹二人。至是,奏马哈木等弑其主,又擅立答里巴,愿输诚内附,请为故主复仇。天子义之,封为和宁王。自是,岁或一贡,或再贡,以为常。 十二年,帝征瓦剌。阿鲁台使部长以下来朝会。赐米五十石,乾肉、酒糗、彩币有差。十四年,以战败瓦剌,使来献俘。十九年,阿鲁台贡使至边,要劫行旅,帝谕使戒戢之,由是骄蹇不至。 阿鲁台之内附,困于瓦剌,穷蹙而南,思假息塞外。帝纳而封之,母妻皆为王太夫人、王夫人。数年生聚,畜牧日以蕃盛,遂慢我使者,拘留之。其贡使归,多行劫掠,部落亦时来窥塞。二十年春,大人兴和。于是诏亲征之。阿鲁台闻大军出,惧,其母妻皆詈之曰:“大明皇帝何负尔,而必为逆!”于是尽弃其辎重马畜于阔滦海侧,以其孥直北徙。帝命焚其辎重,收其马畜,遂班师。 明年秋,边将言阿鲁台将入寇。帝曰:“彼意朕必不复出,当先驻塞下待之。”遂部分宁阳侯陈懋为先锋,至宿嵬山不见敌,遇王子也先土干率妻子部属来降。帝封为忠勇王,赐姓名曰金忠。忠勇王至京师,数请击敌自效。帝曰:“姑待之。”二十二年春,开平守将奏阿鲁台盗边,群臣劝帝如忠勇王言。帝复亲征,师次荅兰纳木儿河,得谍者,知阿鲁台远遁。帝意亦厌兵,乃下诏暴阿鲁台罪恶,而宥其所部来降者,止勿杀。车驾还,崩于榆木川。未几,阿鲁台使来贡马,仁宗已登极,诏纳之。自是,岁修职贡如永乐时。时阿鲁台数败于瓦剌,部曲离散。其属把的等先后来归,朝廷皆予官职,赐钞币,诏有司给供具。自后来归者,悉如例。阿鲁台日益蹙,乃率其属东走兀良哈,驻牧辽塞。诸将请出兵掩击之,帝不听。 宣德九年,阿鲁台复为脱脱不花所袭,妻子死,孳畜略尽,独与其子失捏干等徙居母纳山、察罕脑剌等处。未几,瓦剌脱懽袭杀阿鲁台及失捏干,于是阿鲁台子阿卜只俺及其孙妻速木答思等丧败无依,来乞内附。帝怜而抚之。 阿鲁台既死,其故所立阿台王子及所部朵儿只伯等复为脱脱不花所窘,窜居亦集乃路。外为纳款,而数入寇甘、凉。正统元年,将军陈懋败朵儿只伯于平川,追及苏武山,颇有斩获。二年冬,命都督任礼为总兵官,蒋贵、赵安副之,尚书王骥督师,以便宜行事。明年夏,复败朵儿只伯等于石城。阿台与朵儿合,复败之兀鲁乃地,追及黑泉,又及之刁力沟,出沙漠千里,东西夹击,敌几尽,先后获其部长一百五十人。于是阿台、朵儿只伯等来归。 未几,脱脱不花捕阿台等杀之。脱脱不花者,故元后,鞑靼长也。瓦剌脱忄雚既击杀阿鲁台,悉收其部,兼并贤义、安乐二王之众,欲自立为可汗。众不可,乃立脱脱不花,以阿鲁台众属之,自为丞相,阳推奉之,实不承其号令。 脱懽死,子也先嗣,益桀骜自雄,诸部皆下之,脱脱不花具可汗名而已。脱脱不花岁来朝贡,天子皆厚报之,比诸蕃有加,书称之曰达达可汗,赐赉并及其妃。十四年秋,也先谋大举入寇,脱脱不花止之曰:“吾侪服食,多资大明,何忍为此?”也先不听,曰:“可汗不为,吾当自为。”遂分道,俾脱脱不花侵辽东,而自拥众从大同入。帝亲征之,驾于土木陷焉。景皇帝自监国即位,尊帝为太上皇帝。明年秋,上皇归自也先所。事载《瓦剌传》。 脱脱不花自上皇归后,修贡益勤。尝妻也先姊,生子,也先欲立之,不从。也先亦疑其与中国通,将害己,遂治兵相攻。也先杀脱脱不花,收其妻子孳畜,给诸部属,而自立为可汗。时景皇帝二年也。朝廷称也先为瓦剌可汗。 未几,为所部阿剌知院所杀。鞑靼部长孛来复攻破阿剌,求脱脱不花子麻儿可儿立之,号小王子。阿剌死,而孛来与其属毛里孩等皆雄视部中,于是鞑靼复炽。 景泰六年遣使入贡。英宗复辟,遣都督马政往赐故伯颜帖木儿妻币。孛来留之,而遣使入贺,欲献玺。帝敕之曰:“玺已非真,即真,亦秦不祥物耳,献否从尔便。第无留我使,以速尔祸。”时敌数寇威远诸卫,夏,定远伯石彪败之于磨儿山。 天顺二年,孛来大举寇陕西,安远侯柳溥御之辄败,而饰小捷以闻。明年春,敌入安边营,石彪等破之,都督周贤、指挥李钅监战死。四年复寇榆林,彰武伯杨信拒却之。再入,败之于金鸡峪。未几,复大掠陕西诸边,廷臣请治各守将罪,帝宥之。五年春,寇入平虏城,诱指挥许颙等入伏,杀之。边报日亟,命侍郎白圭、都御史王竑往视师。秋,孛来求款,帝使詹升赍敕往谕。孛来遣使随升来贡,请改大同旧贡道,而由陕西兰县入,许之。未几,复纠其属毛里孩等入河西。明年春,圭等分巡西边,圭遇敌于固原川,竑遇敌于红崖子川,皆破之。帝赐玺书奖励,敕孛来使臣仍从大同入贡。 时麻儿可儿复与孛来相仇杀。麻儿可儿死,众共立马可古儿吉思,亦号小王子。自是,鞑靼部长益各专擅。小王子稀通中国,传世次,多莫可考。孛来等每岁入贡,数寇掠,往来塞下,以西攻瓦剌为辞,又数要劫三卫。七年冬,贡使及关,帝却之,以大学士李贤言乃止。八年春,御史陈选言:“鞑靼部落,孛来最强,又密招三卫诸蕃,相结屯住。去冬来朝,要我赏宴,窥我虚实,其犯边之情已露。而我边关守臣,因循怠慢,城堡不修,甲仗不利,军士不操习,甚至富者纳月钱而安闲,贫者迫饥寒而逃窜。边备废弛,缓急何恃?乞敕在边诸臣,痛革前弊。其镇守、备御等官,亦宜以时黜陟,庶能者知奋,怠者知警。至厄塞要害之处,或益官军,或设营堡,或用墩台,咸须处置得宜,岁遣大臣巡视,庶边防有备,寇氛可戢。”报闻。 成化元年春,孛来诱兀良哈九万骑入辽河,武安侯郑宏御却之。秋,散掠延绥。冬,复大入。命彰武伯杨信率山西兵,都御史项忠率陕西兵御之,少却。未几,复渡河曲,围黄甫川堡,官军力战,乃引去。 始,鞑靼之来也,或在辽东、宣府、大同,或在宁夏、庄浪、甘肃,去来无常,为患不久。景泰初,始犯延庆,然部落少,不敢深入。天顺间,有阿罗出者,率属潜入河套居之,遂逼近西边。河套,古朔方郡,唐张仁愿筑三受降城处也。地在黄河南,自宁夏至偏头关,延袤二千里,饶水草,外为东胜卫。东胜而外,土平衍,敌来,一骑不能隐,明初守之,后以旷绝内徙。至是,孛来与小王子、毛里孩等先后继至,掳中国人为乡导,抄掠延绥无虚时,而边事以棘。 二年夏,大入延绥。帝命杨信充总兵官,都督赵胜为副,率京军及诸边卒二万人讨之。信先以议事赴阙,未至。敌散掠平凉,入灵州及固原,长驱寇静宁、隆德诸处。冬,复入延绥,参将汤胤绩战死。 未几,诸部内争,孛来弑马可古儿吉思,毛里孩杀孛来,更立他可汗。斡罗出者复与毛里孩相仇杀,毛里孩遂杀其所立可汗,逐斡罗出,而遣使入贡。寻渡河掠大同。三年春,帝命抚宁侯硃永等征之。会毛里孩再乞通贡,而别部长孛鲁乃亦遣人来朝。帝许之,诏永等驻军塞上。 四年秋,给事中程万里上言:“毛里孩久不朝贡,窥伺边疆,其情叵测。然臣度其有可败者三。近我边地才二三日程,彼客我主,一也。兼并诸部,驰驱不息,既骄且疲,二也。比来散逐水草,部落四分,兵力不一,三也。宜选精兵二万,每三千人为一军,统以骁将,严其赏罚,使探毛里孩所在,潜师捣之,破之必矣。”帝壮之,而不能用。冬寇延绥。明年春再入。守将许宁等辄击败之。冬复纠三卫入寇,延绥、榆林大扰。 六年春,大同巡抚王越遣游击许宁击败之;杨信等亦大破之于胡柴氵冓。时孛鲁乃与斡罗出合别部加思兰、孛罗忽亦入据河套,为久居计。延绥告急,帝命永为将军,以王越参赞军务,使御敌。永至,数以捷闻,越等皆升赏,论功永世侯,而敌据套自如。 七年春,永上战守二策,廷议以粮匮马乏,难于进剿,请命边将慎守御以图万全。于是吏部侍郎叶盛巡边,偕延绥巡抚余子俊及越议筑边墙,设立台堡。冬,敌入塞,参将钱亮败绩,越等不能救。兵部尚书白圭请择遣大将军专事敌,会盛还,越亦赴京计事,乃集廷议,请大发兵搜套。帝以武靖侯赵辅为将军,节制诸路,王越仍督师。敌大入延绥,辅不能御,遂召还,以宁晋伯刘聚代之,聚亦未有功。而毛里孩、孛鲁乃、斡罗出稍衰,满都鲁入河套称可汗,加思兰为太师。 九年秋,满都鲁等与孛罗忽并寇韦州。王越侦知敌尽行,其老弱巢红盐池,乃与许宁及游击周玉率轻骑昼夜疾驰至,分薄其营,前后夹击,大破之。复邀击于韦州。满都鲁等败归,孳畜庐帐荡尽,妻孥皆丧亡,相顾悲哭去。自是不复居河套,边患少弭;间盗边,弗敢大入,亦数遣使朝贡。 初,加思兰以女妻满都鲁,立为可汗。久之杀孛罗忽,并其众,益专恣。满都鲁部脱罗干、亦思马因谋杀之。寻满都鲁亦死,诸强酋相继略尽,边人稍得息肩。 时中官汪直怙恩用事,思以边功自树,王越、硃永附之。十六年春,边将上言,传闻敌将渡河,遽以永为将军。直与越督师至边,未及期,袭敌于威宁海子,大破之,又败之于大同。永晋公爵,予世袭,越封威宁伯,直增禄至三百石。未几,诏以越代永总兵。于是亦思马因等益纠众盗边,延及辽塞。秋,敌三万骑寇大同,连营五十里,杀掠人畜数万。总兵许宁御之,兵败,以捷闻。敌既得利,长驱入顺圣川,散掠浑源、朔诸州。宣府巡抚秦纮、总兵周玉力战却之。山西巡抚边镛,参将支玉等悉力捍御,敌去辄复来,迄成化末无宁岁。 亦思马因死,入寇者复称小王子,又有伯颜猛可王。弘治元年夏,小王子奉书求贡,自称大元大可汗。朝廷方务优容,许之。自是,与伯颜猛可王等屡入贡,渐往来套中,出没为寇。八年,北部亦卜剌因王等入套驻牧。于是小王子及脱罗干之子火筛相倚日强,为东西诸边患。其年,三入辽东,多杀掠。明年,宣、大、延绥诸境俱被残。 十一年秋,王越既节制诸边,乃率轻兵袭敌于贺兰山后,破之。明年,敌拥众入大同、宁夏境,游击王杲败绩,参将秦恭、副总兵马升逗遛不进,皆论死。时平江伯陈锐为总兵,侍郎许进督师,久无功,被劾去,以保国公硃晖、侍郎史琳代之,太监苗逵监军。 十三年冬,小王子复居河套。明年春,吏部侍郎王鏊上御敌八策:一曰定庙算,二曰重主将,三曰严法令,四曰恤边民,五曰广招募,六曰用间,七曰分兵,八曰出奇。帝命所司知之。时敌以八千骑东驻辽塞下,攻入长胜堡,杀掠殆尽。秋,晖等以五路之师夜袭敌于河套,斩首三级,驱孳畜千余归,赏甚厚。小王子以十万骑从花马池、盐池入,散掠固原、宁夏境,三辅震动,戕杀惨酷。 十五年,以户部尚书秦纮总制陕西。夏,敌入辽东清河堡,至密云,旋西掠偏头关。秋,复以五千骑犯辽东长安堡,副总兵刘祥御之,斩首五十一级,敌乃退。明年,稍靖。 十七年春,敌上书请贡,许之,竟不至;仍入大同杀墩军,犯宣府及庄浪,守将卫勇、白玉等御却之。明年春,敌三万骑围灵州,复散掠内地,指挥仇钺、总兵李祥击走之。敌大举入寇宣府,总兵张俊御之,大败,裨将张雄、穆荣战殁。 武宗嗣位,复命晖、琳出御。冬,敌入镇夷所,指挥刘经死之。复自花马池毁垣入,掠隆德、静宁、会宁诸处,关中大扰,以杨一清为总制。时正德元年春也。 刘瑾用事,监军皆阉人,一清不得职去,文贵、才宽相继受事。二年,敌入宁夏、庄浪及定辽后卫诸境,守将皆逮问。 四年,敌数寇大同。冬,才宽御敌于花马池,中伏死。总兵马昂与别部亦孛来战于木瓜山,胜之,斩三百六十五级,获马畜六百余,军器二千九百余。 明年,北部亦卜剌与小王子仇杀。亦卜剌窜西海,阿尔秃厮与合,逼胁洮西属番,屡入寇。巡抚张翼、总兵王勋不能制,渐深入,边人苦之。八年夏,拥众来川,遣使诣翼所,乞边地驻牧修贡。翼啖以金帛,令远徙,亦卜剌遂西掠乌斯藏,据之。自是洮、岷、松潘无宁岁。 小王子数入寇,杀掠尤惨。复以五万骑攻大同,趣朔州,掠马邑。帝命咸宁侯仇钺总兵御之,战于万全卫,斩三级,而所失亡十倍,以捷闻。明年秋,敌连营数十,寇宣、大塞,而别遣万骑掠怀安。总制丛兰告急,命太监张永督宣、大、延绥兵,都督白玉为大将,协兰守御,京师戒严。已,敌逾怀安趣蔚州,至平虏城南,兰等预置毒饭于田间如农家饷,而设伏以待。敌至,中毒,伏猝发,多死者。其年,小王子部长卜儿孩以内难复奔据西海,出没寇西北边。 十一年秋,小王子以七万骑分道入,与总兵潘浩战于贾家湾。浩再战再败,裨将硃春、王唐死之。张永遇于老营坡,被创走居庸。敌遂犯宣府,凡攻破城堡二十,杀掠人畜数万。浩夺三官,诸将降罚有差。 十二年冬,小王子以五万骑自榆林入寇,围总兵王勋等于应州。帝幸阳和,亲部署,督诸将往援,殊死战,敌稍却。明日复来攻,自辰至酉,战百余合,敌引而西,追至平虏、朔州,值大风黑雾,昼晦,帝乃还,命宣捷于朝。是后岁犯边,然不敢大入。 嘉靖四年春,以万骑寇甘肃。总兵姜奭御之于苦水墩,斩其魁。明年犯大同及宣府,亦卜剌复驻牧贺兰山后,数扰边。明年春,小王子两寇宣府。参将王经、关山先后战死。秋,以数万骑犯宁夏塞,尚书王宪以总兵郑卿等败之,斩三百余级。明年春,掠山西。夏,入大同中路,参将李蓁御却之。冬,复寇大同,指挥赵源战死。 十一年春,小王子乞通贡,未得命,怒,遂拥十万骑入寇。总制唐龙请许之,帝不听。龙连战,颇有斩获。 时小王子最富强,控弦十余万,多畜货贝,稍厌兵,乃徙幕东方,称土蛮,分诸部落在西北边者甚众。曰吉囊、曰俺答者,于小王子为从父行,据河套,雄黠喜兵,为诸部长,相率躏诸边。 十二年春,吉囊拥众屯套内,将犯延绥,边臣有备,乃突以五万骑渡河西,袭亦不剌、卜儿孩两部,大破之。卜儿孩为庄、宁边患久,亦郎骨、土鲁番诸蕃皆苦之,尝因属番帖木哥求贡市,朝廷未之许。至是唐龙以卜儿孩衰败远徙,西海获宁,请无更议款事。 吉囊等既破西海,旋窃入宣府永宁境,大掠而去。冬,犯镇远关,总兵王效、副总兵梁震败之于柳门,又追败之于蜂窝山,敌溺水死者甚众。明年春,寇大同。秋,复由花马池入犯,梁震及总兵刘文拒却之。 十五年夏,吉囊以十万众屯贺兰山,分兵寇凉州,副总兵王辅御之,斩五十七级。又入庄浪境,总兵姜奭遇之于分水岭,三战三胜之。又入延绥及宁夏边。冬,复犯大同,入掠宣大塞,总制侍郎刘天和、总督尚书杨守礼及巡抚都御史楚书悉力御之。 十九年秋,书以总兵白爵等三败敌于万全右卫境,斩百余级。天和以总兵周尚文大破敌于黑水苑,斩吉囊子小十王。明年春,守礼以总兵李义御敌于镇朔堡,以总兵杨信御敌于甘肃,皆胜之。 秋,俺答及其属阿不孩遣使石天爵款大同塞,巡抚史道以闻,诏却之。以尚书樊继祖督宣大兵,悬赏格购俺答、阿不孩首。遂大举内犯,俺答下石岭关,趣太原。吉囊田平虏卫入掠平定、寿阳诸处。总兵丁璋、游击周宇战死,诸将多获罪,继祖独蒙赏。 二十一年夏,敌复遣天爵求贡。大同巡抚龙大有诱缚之,上之朝,诡言用计擒获。帝悦,擢大有兵部侍郎,边臣升赏者数十人,磔天爵于市。敌怒,入寇,掠朔州,抵广武,由太原南下,沁、汾、襄垣、长子皆被残;复从忻、崞、代而北,屯祁县。参将张世忠力战,敌围之数重。自巳至申,所杀伤相当。已而世忠矢尽见杀,百户张宣、张臣俱死,敌遂从雁门故道去。秋,复入朔州。吉囊死,诸子狼台吉等散处河西,势既分,俺答独盛,岁数扰延绥诸边。 二十三年冬,小王子自万全右卫入,至蔚州及完县。京师戒严。 二十四年秋,俺答犯延绥及大同,总兵张达拒却之。又犯鹁鸽峪,参将张凤、指挥刘钦、千户李瓚、生员王邦直等皆战死。会总督侍郎翁万达、总兵周尚文严兵备阳和,敌引去。明年夏,俺答复遣使诣大同塞,求贡,边卒杀之。秋,复来请,万达再疏以闻,帝不许。敌以十万骑西入保安,掠庆阳、环县而东,以万骑寇锦、义。总督三边侍郎曾铣率参将李珍等直捣敌巢于马梁山后,斩百余级,敌始退。 铣议复河套,大学士夏言主之。帝方向用言,令铣图上方略,以便宜从事。明年夏,万达复言:“敌自冬涉春屡求贡,词恭,似宜许。”不听,责万达罔渎。铣鸠兵缮塞,辄破敌。既而帝意中变,言与铣竟得罪,斩西市。敌益蓄忿思逞,廷臣不敢言复套事矣。 二十八年春,犯宣府滴水崖。把总指挥江瀚、董旸战死,全军覆,遂犯永宁、大同。总兵周尚文御之于曹家庄,大败之,斩其魁。会万达自怀来赴援,宣府总兵赵国忠闻警,亦率千骑追击,复连败之。是岁,犯西塞者五。 二十九年春,俺答移驻威宁海子。夏,犯大同,总兵张达、林椿死之。敌引去,传箭诸部大举。秋,循潮河川南下至古北口,都御史王汝孝率蓟镇兵御之。敌阳引满内向,而别遣精骑从间道溃墙入。汝孝兵溃,遂大掠怀柔,围顺义,抵通州,分兵四掠,焚湖渠马房。畿甸大震。 敌大众犯京师,大同总兵咸宁侯仇鸾、巡抚保定都御史杨守谦等,各以勤王兵至。帝拜鸾为大将军,使护诸军。鸾与守谦皆軿懦不敢战,兵部尚书丁汝夔忄匡扰不知所为,闭门守。敌焚掠三日夜,引去。帝诛汝夔及守谦。敌将出白羊口,鸾尾之。敌猝东返,鸾出不意,兵溃,死伤千余人。敌乃徐由古北口出塞。诸将收斩遗尸,得八十余级,以捷闻。 方俺答薄都城时,纵所掳马房内官杨增持书入城求贡。辅臣徐阶等谓当以计款之,谕令退屯塞外,因边臣以请。俺答归,遣子脱脱陈款。时鸾方用事,乃议开马市以中敌。兵部郎中杨继盛上疏争之,不得。明年春,以侍郎史道莅其事,给白金十万,开市大同,次及延、宁。叛人萧芹、吕明镇者,故以罪亡入敌,挟白莲邪教,与其党赵全、丘富、周原、乔源诸人导俺答为患。俺答市毕,旋入掠。边臣责之,以芹等为词。芹诡有术,能堕城。敌试之不验,遂缚芹及明镇,而全、富等竟匿不出。俺答复请以牛马易粟豆,求职役诰敕,又潜约河西诸部内犯,堕诸边垣。帝恶之,诏罢马市,召道还。自是,敌日寇掠西边,边人大困。 三十一年春,敌二千骑寇大同,指挥王恭御之于平川墩,战死。夏,东入辽塞,围百户常禄,指挥姚大谟、刘栋、刘启基等于三道氵冓,四人皆战没。备御指挥王相赴援,大战于寺儿山,杀伤相当,敌舍去。千户叶廷瑞率百人助相。明日,相裹创复邀敌于蜡黎山,殊死斗,矢竭,遂与麾下将士三百人皆死之。廷瑞被创死复苏,敌亦引退。其年,凡四犯大同,三犯辽阳,一犯宁夏。明年春,犯宣府及延绥。夏,犯甘肃及大同。守将御之辄败。秋,俺答复大举入寇,下浑源、灵丘、广昌,急攻插箭、浮图等峪。固原游击陈凤、宁夏游击硃玉率兵赴援,大战却之。敌分兵东犯蔚,西掠代、繁畤。已,驻鹿阝、延二十日,延庆诸城屠掠几遍,乃移营中部,以瞰泾、原,会久雨乃去。时小王子亦乘隙为寇,犯宣府赤城。未几,俺答复以万骑入大同,纵掠至八角堡。巡抚赵时春御之,遇敌于大虫岭,总兵李涞战死,军覆,时春仅以身免。 三十三年春,入宣府柴沟堡。夏,复犯宁夏,大同总兵岳懋中伏死。秋,攻蓟镇墙,百道并进。警报日数十至,京师戒严。总督杨博悉力拒守,募死士夜砍其营,敌惊扰乃遁。明年数犯宣、蓟,参将赵倾葵、李光启、丁碧先后战死。朝廷再下赏格,购俺答首,赐万金,爵伯;获丘富、周原者三百金,授三品武阶。时富等在敌,招集亡命,居丰州,筑城自卫,构宫殿,垦水田,号曰板升。板升,华言屋也。赵全教敌,益习攻战事。俺答爱之甚,每入寇必置酒全所问计。 三十五年夏,敌三万骑犯宣府。游击张纮迎战,败死。冬,掠大同边,继掠陕西环、庆诸处,守将孙朝、袁正等却之。其年,土蛮再犯辽东。 明年,敌以二万骑分掠大同边,杀守备唐天禄、把总汪渊。俺答弟老把都复拥众数万入河流口,犯永平及迁安,副总兵蒋承勋力战死。夏,突犯宣府马尾梁,参将祁勉战死。秋,复入大同右卫境,攻毁七十余堡,所杀掳甚众。冬,俺答子辛爱有妾曰桃松寨,私部目收令哥,惧诛来降。总督杨顺自诩为奇功,致之阙下。辛爱来索不得,乃纵掠大同诸墩堡,围右卫数匝。顺惧,乃诡言敌愿易我以赵全、丘富。本兵许论以为便,乃遣桃松寨夜逸出塞,绐之西走,阴告辛爱,辛爱执而戮之。敌狎知顺无能,围右卫益急,更分兵犯宣、蓟镇。西鄙震动,右卫烽火断绝者六阅月。大学士严嵩与许论议,欲弃右卫。帝不听,诏诸臣发兵措饷,而以兵部侍郎江东代顺。时故将尚表以馈饷入围城,悉力捍御,粟尽食牛马,彻屋为薪,士卒无变志。表时出兵突战,获俺答孙及婿与其部将各一人。会帝所遣侍郎江东及巡抚杨选、总兵张承勋等各严兵进,围乃解。复掠永昌、凉州及宣府赤城,围甘州十四日始退。土蛮亦数寇辽东。 三十八年春,老把都、辛爱谋大举入犯,驻会州,使其谍诡称东下。总督王忬不能察,遽分兵而东,号令数易,敌遂乘间入蓟镇潘家口,忬得罪。夏,犯大同,转掠宣府东西二城,驻内地旬日,会久雨乃退。 三十九年,敌聚众喜峰口外,窥犯蓟镇。大同总兵刘汉出捣其帐于灰河,敌稍远徙。秋,汉复与参将王孟夏等捣丰州,擒斩一百五十人,焚板升略尽。是岁,寇大同、延绥、蓟、辽边无虚日。明年春,敌自河西踏冰入寇,守备王世臣、千户李虎战死。秋,犯宣府及居庸。冬,掠陕西、宁夏塞。已,复分兵而东,陷盖州。 四十一年夏,土蛮入抚顺,为总兵黑春所败。冬,复攻凤凰城,春力战二日夜,死之。海、金杀掠尤甚。冬,俺答数犯山西、宁夏塞。延绥总兵赵岢分部锐卒,令裨将李希靖等东出神木堡,捣敌帐于半坡山,徐执中等西出定边营,击敌骑于荍麦湖,皆胜之,斩一百十九级。 四十二年春,敌入宣府滴水崖,刘汉却之。敌遂引而东,数犯辽塞。秋,总兵杨照败死。时蓟辽总督杨选囚絷三卫长通罕,令其诸子更迭为质。通罕者,辛爱妻父也,冀以牵制辛爱,三卫皆怨。冬,大掠顺义、三河。诸将赵溱、孙膑战死,京师戒严。大同总兵姜应熊御之于密云,败之,敌退。诏诛选。明年,土蛮入辽东,都御史刘焘上诸将守御功,言海水暴涨,敌骑多没者。帝曰:“海若效灵。”下有司祭告,焘等皆有赏。冬,敌犯狭西,大掠板桥、响闸儿诸处。 四十四年春,犯辽东宁前小团山,参将线补衮、游击杨维籓死之。夏,犯肃州,总兵刘承业御之,再战皆捷。秋,俺答子黄台吉帅轻骑,自宣府洗马林突入,散掠内地。把总姜汝栋以锐卒二百伏暗庄堡,猝遇台吉,搏之。台吉堕马,为所部夺去。台吉受伤,越日始苏。明年,俺答屡犯东西诸塞。夏,清河守备郎得功扼之张能峪口,胜之。冬,大同参将崔世荣御敌于樊皮岭,及子大朝、大宾俱战死。时丘富死,赵全在敌中益用事,尊俺答为帝,治宫殿。期日上栋,忽大风,栋坠伤数人。俺答惧,不敢复居。兵部侍郎谭纶在蓟镇善治兵,全乃说俺答无轻犯蓟,大同兵弱,可以逞。 隆庆元年,俺答数犯山西。秋,复率众数万分三道入井坪、朔州、老营、偏头关诸处。边将不能御,遂长驱攻岢岚及汾州,破石州,杀知州王亮采,屠其民,复大掠孝义、介休、平遥、文水、交城、太谷、隰州间,男女死者数万。事闻,诸边臣罚治有差。而三卫勾土蛮同时入寇,蓟镇、昌黎、抚宁、乐亭、卢龙,皆被蹂躏。游骑至滦河,京师震动,三日乃引去。诸将追之,敌出义院口。会大雾,迷失道,堕棒槌崖中,人马枕藉,死者颇众,诸将乃趋割其首。 二年,敌犯柴沟,守备韩尚忠战死。时兵部侍郎王崇古镇西边,总兵李成梁守辽东,数以兵邀击于塞外。敌知有备,入寇稍稀。 四年秋,黄台吉寇锦州,总兵王治道、参将郎得功以十余骑入敌死。冬,俺答有孙曰把汉那吉者,俺答第三子铁背台吉子也,幼孤,育于俺答妻所。既长,娶妇比吉。把汉复聘袄儿都司女,即俺答外孙女,貌美,俺答夺之。把汉恚,遂率其属阿力哥等十人来降。大同巡抚方逢时受之,以告总督王崇古。崇古上言:“把汉来归,非拥众内附者比,宜给官爵,丰馆饩,饬舆马,以示俺答。俺答急,则使缚送板升诸叛人;不听,即胁诛把汉牵沮之;又不然,因而抚纳,如汉置属国居乌桓故事,使招其故部,徙近塞。俺答老且死,黄台吉立,则令把汉还,以其众与台吉抗,我按兵助之。”诏可,授把汉指挥使,阿力哥正千户。 俺答方西掠吐番,闻之亟引还,约诸部入犯,崇古檄诸道严兵御之。敌使来请命,崇古遣译者鲍崇德往,言朝廷待把汉甚厚,第能缚板升诸叛人赵全等,旦送至,把汉即夕返矣。俺答大喜,屏人语曰:“我不为乱,乱由全等。若天子幸封我为王,长北方诸部,孰敢为患?即死,吾孙当袭封,彼衣食中国,忍倍德乎?”乃益发使与崇德来乞封,且请输马,与中国铁锅、布帛互市,随执赵全、李自馨等数人来献。崇古乃以帝命遣把汉归,把汉犹恋恋,感泣再拜去。俺答得孙大喜,上表谢。 崇古因上言:“朝廷若允俺答封贡,诸边有数年之安,可乘时修备。设敌背盟,吾以数年蓄养之财力,从事战守,愈于终岁奔命,自救不暇者矣。”复条八事以请。一,议封号官爵。诸部行辈,俺答为尊,宜锡以王号,给印信。其大枝如老把都、黄台吉及吉囊长子吉能等,俱宜授以都督。弟侄子孙如兀慎打儿汉等四十六枝,授以指挥。其俺答诸婿十余枝,授以千户。一,定贡额。每岁一入贡,俺答马十匹,使十人。老把都、吉能、黄台吉八匹,使四人。诸部长各以部落大小为差,大者四匹,小者二匹,使各二人。通计岁贡马不得过五百匹,使不得过百五十人。马分三等,上驷三十进御,余给价有差,老瘠者不入。其使,岁许六十人进京,余待境上。使还,听以马价市缯布诸物。给酬赏,其赏额视三卫及西蕃诸国。一,议贡期、贡道。以春月及万寿圣节四方来同之会,使人,马匹及表文自大同左卫验入,给犒赏。驻边者,分送各城抚镇验赏。入京者,押送自居庸关入。一,立互市。其规如弘治初,北部三贡例。蕃以金、银、牛马、皮张、马尾等物,商贩以缎、布匹、釜锅等物。开市日,来者以三百人驻边外,宣府应于万全右卫、张家口边外,山西应于水泉营边外。一,议抚赏。守市兵人布二匹,部长缎二匹、二匹。以好至边者,酌来使大小,量加赏犒。一,议归降。通贡后,降者不分有罪无罪,免收纳。其华人被掳归正者,查别无窃盗,乃许入。一,审经权。一,戒狡饰。 疏入,下廷臣议。帝终从崇古言,诏封俺答为顺义王,赐红蟒衣一袭;昆都力哈、黄台吉授都督同知,各赐红狮子衣一袭、彩币四表里;宾兔台吉等十人,授指挥同知;那木儿台吉等十九人,授指挥佥事;打儿汉台吉等十八人,授正千户;阿拜台吉等十二人,授副千户;恰台吉等二人,授百户。昆都力哈,即老把都也。兵部采崇古议,定市令。秋市成,凡得马五百余匹,赐俺答等彩币有差。西部吉能及其侄切尽等亦请市,诏予市红山墩暨清水营。市成,亦封吉能为都督同知。已而俺答请金字经及剌麻僧,诏给之。崇古复请玉印,诏予镀金银印。俺答老佞佛,复请于海南建寺,诏赐寺额仰华。俺答常远处青山,二子,曰宾兔,居松山,直兰州之北,曰丙兔,居西海,直河州之西,并求互市,多桀骜。俺答谕之,亦渐驯。 自是约束诸部无入犯,岁来贡市,西塞以宁。而东部土蛮数拥众寇辽塞。总兵李成梁败之于卓山,斩五百八十余级,守备曹簠复败之于长胜堡。神宗即位,频年入犯。 万历六年,成梁率游击秦得倚等击敌于东昌堡,斩部长九人,余级八百八十四,总督梁梦龙以闻。帝大悦,祭告郊庙,御皇极门宣捷。 七年冬,土蛮四万骑入锦川营。梦龙、成梁及总兵戚继光等已预受大学士张居正方略,并力备御,敌始退。自是敌数入,成梁等数败之,辄斩其巨魁,又时袭击于塞外,多所斩获。敌畏之,少戢,成梁遂以功封宁远伯。 俺答既就市,事朝廷甚谨。部下卒有掠夺边氓者,必罚治之,且稽首谢罪,朝廷亦厚加赏赉。十年春,俺答死,帝特赐祭七坛、彩缎十二表里、布百匹,示优恤。其妻哈屯率子黄台吉等,上表进马谢,复赐币布有差。封黄台吉为顺义王,改名乞庆哈。立三岁而死,朝廷给恤典如例。 十五年春,子撦力克嗣。其妻三娘子,故俺答所夺之外孙女而为妇者也,历配三王,主兵柄,为中国守边保塞,众畏服之,乃敕封为忠顺夫人,自宣大至甘肃不用兵者二十年。及撦力克西行远边,而套部庄秃赖等据水塘,卜失兔、火落赤等据莽剌、捏工两川,数犯甘、凉、洮、氓、西宁间。他部落亡虑数十种,出没塞下,顺逆不常。帝恶之,十九年诏并停撦力克市赏。已而撦力克叩边输服,率众东归,独庄秃赖、卜失兔等寇抄如故。其年冬,别部明安、土昧分犯榆林边,总兵杜桐御之,斩获五百人,杀明安。 二十年,宁夏叛将哱拜等勾卜失兔、庄秃赖等,大举入寇,总兵李如松击败之。二十二年,延绥巡抚李春光奏:“套部纳款已久,自明安被戮而寇恨深,西夏党逆而贡市绝,延镇连年多事。今东西各部皆乞款,而卜失兔挟私叵测,边长兵寡,制御为难。宜察敌情,审时势。敌入犯则血战,偶或小失,应宽吏议。倘敌真心效顺,相机议抚,不可忘战备也。”帝命兵部传饬各边。秋,卜失兔入固原,游击史见战死。延绥总兵麻贵御之,阅月始退。全陕震动。其年,东部炒花犯镇武堡,总兵董一元与战,大破之。明年春,松部宰僧等犯陕西,总督叶梦熊督却之。秋,海部永邵卜犯西宁,总督三边李旼檄参将达云、游击白泽暨马其撒、卜尔加诸属番,设伏邀击,大败之,斩六百八十三级。捷闻,帝大悦,且以属番效命,追叙前总制郑雒功,赏赉并及雒。 二十四年春,总督李釐以劲兵分三道出塞,袭卜失兔营,共斩四百九级,获马畜器械数千。火落赤部众复窥伺洮州,釐遣参将周国柱等击之于莽剌川脑,斩一百三十六级。秋,著力兔、阿赤兔、火落赤等合谋犯西边,炒花亦拥众犯广宁,守将皆严兵却之。二十五年秋,海部寇甘镇,官军击走之。冬,炒花纠土蛮诸部寇辽东,杀掠无算。明年夏,复寇辽东,总兵李如松远出捣巢,死之。冬,釐等分道出袭火落赤等于松山,走之,复其地。 二十七年诏复撦力克市赏。时釐等筑松山,诸部纷叛,延、宁守臣共击之,杀获甲首几三千。明年,著力兔、宰僧、庄秃赖等乞通款,不许。边臣王见宾等复为请,诏复套部贡市。 三十一年,海部数入陕西塞,兵备副使李自实,总兵萧如薰、达云等击走之。三十三年夏,东部宰赛诱杀庆云堡守御熊钥,诏革其市赏。 三十五年夏,总督徐三畏言:“河套之部与河东之部不同。东部事统于一,约誓定,历三十年不变。套部分四十二枝,各相雄长,卜失兔徒建空名于上。西则火落赤最狡,要挟最无厌;中则摆言太以父明安之死,无岁不犯;东则沙计争为监市,与炒花朋逞。西陲抢攘非一日矣。然众虽号十万,分为四十二枝,多者不过二三千骑,少者一二千骑耳。宜分其势,纳其款,俾先顺者获赏,后至者拒剿。仍须主战以张国威。”时已许宰赛及火落赤诸部复贡市矣。 未几撦力克死,未有嗣,忠顺夫人率所部仍效贡职。西部银定、歹青数拥众犯东西边。延绥部猛克什力亦以挟赏故,常沿边抄掠。卜失兔欲婚于忠顺,忠顺拒之。其所部素囊台吉、五路台吉等,各不相下,封号久未定。四十一年,卜失兔始婚于忠顺,东、西诸部长皆具状为请封。忠顺夫人旋卒,诏封卜失兔为顺义王,而以把汉比吉素效恭顺,封忠义夫人。卜失兔为撦力克孙,袭封时,已少衰,所制止山、大二镇外十二部。其部长五路、素囊及兀慎台吉等,兵力皆与顺义埒。朝廷因宣大总督涂宗浚言,各予升赏如例。 其年,炒花纠虎墩兔三犯辽东。虎墩兔者,居插汉儿地,亦曰插汉儿王子,元裔也。其祖打来孙始驻牧宣塞外,俺答方强,惧为所并,乃徙帐于辽,收福余杂部,数入掠蓟西,四传至虎墩兔,遂益盛。明年夏,炒花复合宰赛、暖兔以三万骑入掠,至平虏、大宁。既求抚赏,许之。 四十二年,猛克什力寇怀远及保宁。延绥总兵官秉忠等破之。斩二百二十一级。明年,插部数犯辽东。已,掠义州,攻陷大安堡,兵民死者甚众。 四十四年,总兵杜文焕数破套部猛克什力等于延绥边,火落赤、摆言太及吉能、切尽、歹青、沙计东西诸部皆惧,先后来请贡市。 四十六年,我大清兵起,略抚顺及开原,插部乘隙拥众挟赏。西部阿晕妻满旦亦以万骑自石塘路入掠蓟镇白马关及高家、冯家诸堡。游击硃万良御之,被围。羽书日数十至,中外戒严。顷之,满旦亦叩关乞通贡。 四十七年,大清兵灭宰赛及北关金台什、布羊古等。金台什孙女为虎墩兔妇,于是蓟辽总督文球、巡抚周永春等以利啖之,俾联结炒花诸部,以捍大清兵,给白金四千。明年,为泰昌元年,加赏至四万。虎乃扬言助中国,邀索无厌。 天启元年秋,吉能犯延绥边,榆林总兵杜文焕击败之。明年春,复大掠延安黄花峪,深入六百里,杀掠居民数万。三年春,银定纠众再掠西边,官军击败之。明年春,复谋入故巢,犯松山,为守臣冯任等所败。夏,遂纠海西古六台吉等犯甘肃,总兵董继舒击之,斩三百余级。其年,歹青以领赏哗于边,边人格杀之。歹青,虎墩兔近属也,边臣议岁给偿命银一万三千有奇,而虎怏怏,益思飏去。未几,大清兵袭破炒花,所部皆散亡,半归于插汉。时卜失兔益衰,号令不行于诸部,部长干儿骂等岁数犯延绥诸边。七庆台吉及敖目比吉、毛乞炭比吉等,亦各拥众往来窥伺塞下。 崇祯元年,虎墩兔攻哈喇嗔及白言台吉、卜失兔诸部,皆破之,遂乘胜入犯宣大塞。秋,帝御平台,召总督王象乾,询以方略,象乾对言:“御插之道,宜令其自相攻。今卜失兔西走套内,白台吉挺身免,而哈喇嗔所部多被掳,不足用。永邵卜最强,约三十万人,合卜失兔所部并联络朵颜三十六家及哈喇嗔余众,可以御插汉。然与其构之,水如抚而用之。”帝曰:“插汉意不受抚,奈何?”对曰:“当从容笼络。”帝曰:“如不款何?”象乾复密奏,帝善之,命往与督师袁崇焕共计。象乾至边,与崇焕议合,皆言西靖而东自宁,虎不款,而东西并急,因定岁予插金八万一千两,以示羁縻。大同巡抚张宗衡上言:“插来宣大,驻新城,去大同仅二百里,三阅月未敢近前,饥饿穷乏,插与我等耳。插恃抚金为命,两年不得,资用已竭,食尽马乏,暴骨成莽。插之望款不啻望岁,而我遗之金缯、牛羊、茶果、米谷无算,是我适中其欲也。插炰烋悖慢,耳目不忍睹闻,方急款尚如是。使插士马丰饱,其凭陵狂逞,可胜道哉。”象乾言:“款局垂成而复棼之,既示插以不信,亦非所以为国谋。”疏入,帝是象乾议,诏宗衡毋得异同。 明年秋,虎复拥众至延绥红水滩,乞增赏未遂,即纵掠塞外,总兵吴自勉御却之。既而东附大清兵攻龙门。未几,为大清兵所击。六年夏,插汉闻大清兵至,尽驱部众渡河远遁。是时,鞑靼诸部先后归附于大清。明年,大清兵遂大会诸部于兀苏河南冈,颁军律焉。而虎已卒,乃追至上都城,尽俘插汉妻孥部众。 其后,套部岁入宁夏、甘、凉境,巡抚陈奇瑜、总兵马世龙、督师洪承畴等辄击败之。套部干儿骂,亦为总兵尤世禄所斩。迄明世,边陲无宁,致中原盗贼蜂起。当事者狃与俺答等贡市之便,见插之恣于东也,谓岁捐金钱数十万,冀苟安旦夕,且觊收之为用,而卒不得。迨其后也,明未亡而插先毙,诸部皆折入于大清。国计愈困,边事愈棘,朝议愈纷,明亦遂不可为矣。 鞑靼地,东至兀良哈,西至瓦剌。当洪、永、宣世,国家全盛,颇受戎索,然畔服亦靡常。正统后,边备废弛,声灵不振。诸部长多以雄杰之姿,恃其暴强,迭出与中夏抗。边境之祸,遂与明终始云。 列传第二百十六 外国九瓦剌 朵颜(福余 泰宁) 瓦剌,蒙古部落也,在鞑靼西。元亡,其强臣猛可帖木儿据之。死,众分为三 ,其渠曰马哈木,曰太平,曰把秃孛罗。 成祖即位,遣使往告。永乐初,复数使镇抚答哈帖木儿等谕之,并赐马哈木等文绮有差。六年冬,马哈木等遣暖答失等随亦剌思来朝贡马 ,仍请封。明年夏,封马哈木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顺宁王;太平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贤义王;把秃孛罗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安乐王;赐印诰。暖答失等宴赉如例。 八年春,瓦剌复贡马谢恩。自是岁一入贡。 时元主本雅失里偕其属阿鲁台居漠北,马哈木乃以兵袭破之。八年,帝既自将击破本雅失里及阿鲁台兵,马哈木上言请得早为灭寇计。十年,马哈木遂攻杀本雅失里。复上言欲献故元传国玺,虑阿鲁台来邀,请中国除之;脱脱不花子在中国,请遣还;部属多从战有劳,请加赏赉;又瓦剌士马强,请予军器。帝曰:“瓦剌骄矣,然不足较。”赉其使而遣之。明年,马哈木留敕使不遣,复请以甘肃、宁夏归附鞑靼者多其所亲,请给还。帝怒,命中官海童切责之。冬,马哈木等拥兵饮马河,将入犯,而扬言袭阿鲁台。开平守将以闻,帝诏亲征。明年夏,驻跸忽兰忽失温。三部埽境来战,帝麾安远侯柳升、武安侯郑亨等先尝之,而亲率铁骑驰击,大破之,斩王子十余人,部众数千级。追奔,度两高山,至土剌河。马哈木等脱身遁,乃班师。明年春,马哈木等贡马谢罪,且还前所留使,词卑。帝曰:“瓦剌故不足较。”受其献,馆其使者。明年,瓦剌与阿鲁台战,败走。未几,马哈木死,海童归言,瓦剌拒命由顺宁,顺宁死,贤义、安乐皆可抚。帝因复使海童往劳太平、把秃孛罗。 十六年春,海童偕瓦剌贡使来。马哈木子脱懽请袭爵,帝封为顺宁王。而海童及都督苏火耳灰等以彩币往赐太平、把秃孛罗及弟昂克,别遣使祭故顺宁王。自是,瓦剌复奉贡。 二十年,瓦剌侵掠哈密,朝廷责之,遣使谢罪。二十二年冬,瓦剌部属赛因打力来降,命为所镇抚,赐彩币、袭衣、鞍马,仍令有司给供具。自后来归者悉如例。 宣德元年,太平死,子捏烈忽嗣。时脱懽与阿鲁台战,败之,遁母纳山、察罕脑剌间。宣德九年,脱懽袭杀阿鲁台,遣使来告,且请献玉玺。帝赐敕曰:“王杀阿鲁台,见王克复世仇,甚善。顾王言玉玺,传世久近,殊不在此。王得之,王用之可也。”仍赐纟宁丝五十表里。 正统元年冬,成国公硃勇言:“近瓦剌脱懽以兵迫逐鞑靼朵儿只伯,恐吞并之,日益强大。乞敕各边广储积,以备不虞。”帝嘉纳之。未几,脱懽内杀其贤义、安乐两王,尽有其众,欲自称可汗,众不可,乃共立脱脱不花,以先所并阿鲁台众归之。自为丞相,居漠北,哈喇嗔等部俱属焉。已,袭破朵儿只伯,复胁诱朵颜诸卫窥伺塞下。 四年,脱懽死,子也先嗣,称太师淮王。于是北部皆服属也先,脱脱不花具空名,不复相制。每入贡,主臣并使,朝廷亦两敕答之;赐赉甚厚,并及其妻子、部长。故事,瓦使不过五十人。利朝廷爵赏,岁增至二千余人。屡敕,不奉约。使往来多行杀掠,又挟他部与俱,邀索中国贵重难得之物。稍不餍,辄造衅端,所赐财物亦岁增。也先攻破哈密,执王及王母,既而归之。又结婚沙州、赤斤蒙古诸卫,破兀良哈,胁朝鲜。边将知必大为寇,屡疏闻,止敕戒防御而已。 十一年冬,也先攻兀良哈,遣使抵大同乞粮,并请见守备太监郭敬。帝敕敬毋见,毋予粮。明年,复致书宣府守将杨洪。洪以闻,敕洪礼其使,报之。顷之,其部众有来归者,言也先谋入寇,脱脱不花止之,也先不听,寻约诸番共背中国。帝诏问,不报。时朝使至瓦剌,也先等有所请乞,无不许。瓦剌使来,更增至三千人,复虚其数以冒廪饩。礼部按实予之,所请又仅得五之一,也先大愧怒。 十四年七月,遂诱胁诸番,分道大举入寇。脱脱不花以兀良哈寇辽东,阿剌知院寇宣府,围赤城,又遣别骑寇甘州,也先自寇大同。参将吴浩战死猫儿庄,羽书踵至。太监王振挟帝亲征,群臣伏阙争,不得。大同守将西宁侯宋瑛、武进伯硃冕、都督石亨等与也先战阳和,太监郭敬监军,诸将悉为所制,失律,军尽覆。瑛、冕死,敬伏草中免,亨奔还。车驾次大同,连日风雨甚,又军中常夜惊,人恟惧,郭敬密言于振,始旋师。车驾还次宣府,敌众袭军后。恭顺侯吴克忠拒之,败殁。成国公硃勇、永顺伯薛绶以四万人继往,至鹞儿岭,伏发,尽陷。次日,至土木。诸臣议入保怀来,振顾辎重遽止,也先遂追及。土木地高,掘井二丈不得水,汲道已为敌据,众渴,敌骑益增。明日,敌见大军止不行,伪退,振遽令移营而南。军方动,也先集骑四面冲之,士卒争先走,行列大乱。敌跳阵而入,六军大溃,死伤数十万。英国公张辅,驸马都尉井源,尚书邝埜、王佐,侍郎曹鼐、丁铉等五十余人死之,振亦死。帝蒙尘,中官喜宁从。也先闻车驾至,错愕未之信,及见,致礼甚恭,奉帝居其弟伯颜帖木儿营,以先所掠校尉袁彬来侍。也先将谋逆,会大雷雨震死也先所乘马,复见帝寝幄有异瑞,乃止。也先拥帝至大同城,索金币,都督郭登与白金三万。登复谋夺驾入城,帝沮之不果,也先遂拥帝北行。 九月,郕王自监国即皇帝位,尊帝为太上皇帝。也先诡称奉上皇还,由大同、阳和抵紫荆关,攻入之,直前犯京师。兵部尚书于谦督武清伯石亨、都督孙镗等御之。也先邀大臣出迎上皇,未果。亨等与战,数败之。也先夜走,自良乡至紫荆,大掠而出。都督杨洪复大破其余众于居庸,也先仍以上皇北行。也先夜常于御幄上,遥见赤光奕奕若龙蟠,大惊异。也先又欲以妹进上皇,上皇却之,益敬服,时时杀羊马置酒为寿,稽首行君臣礼。 景泰元年,也先复奉上皇至大同,郭登不纳,仍谋欲夺上皇,也先觉之,引去。初,也先有轻中国心,及犯京师,见中国兵强,城池固,始大沮。会中国已诱诛贼奄喜宁,失其间谍,而脱脱不花、阿剌知院复遣使与朝廷和,皆撤所部归,也先亦决意息兵。秋,帝遣侍郎李实、少卿罗绮、指挥马政等赍玺书往谕脱脱不花及也先。而脱脱不花、也先所遣皮儿马黑麻等已至,帝因复使都御史杨善、侍郎赵荣率指挥、千户等往。也先语实,两国利速和,迎使夕至,大驾朝发,但当遣一二大臣来。实归,善等至,致奉迎上皇意。也先曰:“上皇归,当仍作天子邪?”善曰:“天位已定,不再更。”也先引善见上皇,遂设宴饯上皇行。也先席地弹琵琶,妻妾奉酒,顾善曰:“都御史坐。”善不敢坐,上皇曰:“太师著坐,便坐。”善承旨坐,即起,周旋其间。也先顾善曰:“有礼。”伯颜等亦各设饯毕,也先筑土台,坐上皇台上,率妻妾部长罗拜其下,各献器用、饮食物。上皇行,也先与部众皆送约半日程,也先、伯颜乃下马伏地恸哭曰:“皇帝行矣,何时复得相见!”良久乃去,仍遣其头目七十人送至京。 上皇归后,瓦剌岁来贡,上皇所亦别有献。于是帝意欲绝瓦剌,不复遣使往。也先以为请,尚书王直、金濂、胡濙等相继言绝之且起衅。帝曰:“遣使,有前事,适以滋衅耳。曩瓦剌入寇时,岂无使邪?”因敕也先曰:“前者使往,小人言语短长,遂致失好。朕今不复遣,而太师请之,甚无益。”也先与脱脱不花内相猜。脱脱不花妻,也先姊也,也先欲立其姊子为太子,不从。也先亦疑其通中国,将谋己,遂治兵相攻。脱脱不花败走,也先追杀之,执其妻子,以其人畜给诸部属;遂乘胜迫胁诸蕃,东及建州、兀良哈,西及赤斤蒙古、哈密。 三年冬,遣使来贺明年正旦,尚书王直等复请答使报之。下兵部议,兵部尚书于谦言:“臣职司马,知战而已,行人事非所敢闻。”诏仍毋遣使。明年冬,也先自立为可汗,以其次子为太师,来朝,书称大元田盛大可汗,末曰添元元年。田盛,犹言天圣也。报书称曰瓦剌可汗。未几,也先复逼徙朵颜所部于黄河母纳地。也先恃强,日益骄,荒于酒色。 六年,阿剌知院攻也先,发之。鞑靼部孛来复杀阿剌,夺也先母妻并其玉玺。也先诸子火儿忽答等徙居干趕河,弟伯都王、侄兀忽纳等往依哈密。伯都王,哈密王母之弟也。英宗复辟三年,哈密为请封,诏授伯都王都督佥事,兀忽纳指挥佥事。自也先死,瓦剌衰,部属分散,其承袭代次不可考。 天顺中,瓦剌阿失帖木儿屡遣使入贡,朝廷以其为也先孙,循例厚赉之。又撦力克者,常与孛来仇杀。又拜亦撒哈者,常偕哈密来朝。其长曰克舍,颇强,数纠鞑靼小王子入寇。克舍死,养罕王称雄,拥精兵数万,克舍弟阿沙为太师。成化二十三年,养罕王谋犯边,哈密罕慎来告。养罕不利去,憾哈密,兵还掠其大土剌。 弘治初,瓦剌中称太师者,一曰火儿忽力,一曰火儿古倒温,皆遣使朝贡。土鲁番据哈密,都御史许进以金帛厚啖二部,令以兵击走之。其部长卜六王者,屯驻把思阔。正德十三年,土鲁番犯肃州。守臣陈九畴因遗卜六王彩币,使乘虚袭破土鲁番三城,杀掳以万计。土鲁番畏逼,与之和。嘉靖九年,复以议婚相仇隙。土鲁番益强,瓦剌数困败,又所部辄自残,多归中国,哈密复乘间侵掠。卜六王不支,亦求内附。朝廷不许,遣出关,不知所终。 朵颜、福余、泰宁,高皇帝所置三卫也。其地为兀良哈,在黑龙江南,渔阳塞北。汉鲜卑、唐吐谷浑、宋契丹,皆其地也。元为大宁路北境。 高皇帝有天下,东蕃辽王、惠宁王、朵颜元帅府相率乞内附。遂即古会州地,置大宁都司营州诸卫,封子权为宁王使镇焉。已,数为鞑靼所抄。洪武二十二年置泰宁、朵颜、福余三卫指挥使司,俾其头目各自领其众,以为声援。自大宁前抵喜峰口,近宣府,曰朵颜;自锦、义历广宁至辽河,曰泰宁;自黄泥洼逾沈阳、铁岭至开原,曰福余。独朵颜地险而强。久之皆叛去。 成祖从燕起靖难,患宁王蹑其后,自永平攻大宁,入之。谋胁宁王,因厚赂三卫说之来。成祖行,宁王饯诸郊,三卫从,一呼皆起,遂拥宁王西入关。成祖复选其三千人为奇兵,从战。天下既定,徙宁王南昌,徙行都司于保定,遂尽割大宁地畀三卫,以偿前劳。 帝践阼初,遣百户裴牙失里等往告。永乐元年复使指挥萧尚都赍敕谕之。明年夏,头目脱儿火察等二百九十四人随尚都来朝贡马。命脱儿火察为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哈儿兀歹为都指挥同知,掌朵颜卫事;安出及土不申俱为都指挥佥事,掌福余卫事;忽剌班胡为都指挥佥事,掌泰宁卫事;余三百五十七人,各授指挥、千百户等官。赐诰印、冠带及白金、钞币、袭衣。自是,三卫朝贡不绝。三年冬,命来朝头目阿散为泰宁卫掌卫事、都指挥佥事,其朵儿朵卧等各升赏有差。 四年冬,三卫饥,请以马易米。帝命有司第其马之高下,各倍价给之。久之,阴附鞑靼掠边戍,复假市马来窥伺。帝下诏切责,令其以马赎罪。十二年春,纳马三千于辽东,帝敕守将王真,一马各予布四匹。已,复叛附阿鲁台。二十年,帝亲征阿鲁台还,击之,大败其众于屈烈河,斩馘无算,来降者释勿杀。 仁宗嗣位,诏三卫许自新。洪熙元年,安出奏其印为寇所夺,请更给,许之。冬,三卫头目阿者秃来归,授千户,赐钞币、袭衣、鞍马,仍命有司给供具。自后来归者,悉如例。 宣宗初,三卫掠永平、山海间,帝将亲讨之,三卫头目皆谢罪入贡,抚纳之如初。七年更给泰宁卫印。秋,以朵颜头目哈剌哈孙、福余头目安出、泰宁头目脱火赤等恭事朝廷久,加赐织金彩币表里有差。 正统间,屡寇辽东、大同、延安境。独石守备杨洪击败之,擒其头目朵栾帖木儿。未几,复附瓦剌也先,泰宁拙赤妻也先以女,皆阴为之耳目。入贡辄易名,且互用其印,又东合建州兵入广宁前屯。帝恶其反覆,九年春,命成国公硃勇偕恭顺侯吴克忠出喜峰,兴安伯徐亨出界岭,都督马亮出刘家口,都督陈怀出古北,各将精兵万人,分剿之。勇等捕其扰边者致阙下,并夺回所掠人畜。 拙赤等拘肥河卫使人杀之,肥河卫头目别里格与战于格鲁坤迭连,拙赤大败。瓦剌复分道截杀,建州亦出兵攻之,三卫大困。 十二年春,总兵曹义、参将胡源、都督焦礼等分巡东边,值三卫入寇,击之,斩三十二级,擒七十余人。其年,瓦剌赛刊王复击杀朵颜乃儿不花,大掠以去。也先继至,朵颜、泰宁皆不支,乞降,福余独走避脑温江,三卫益衰。畏瓦剌强,不敢背,仍岁来致贡,止以利中国赐赉;又心衔边将剿杀,故常潜图报复。 十四年夏,大同参将石亨等复击其盗边者于箭溪山,擒斩五十人,三卫益怨。秋,导瓦剌大入,英宗遂以是役北狩。 景泰初,朝廷仍遣使抚谕。三卫受也先旨,数以非时入贡,多遣使往来伺察中国。既而也先虐使之,复逼徙朵颜所部于黄河母纳地,三卫皆不堪,遂阴输瓦剌情于中国,请得近边屯驻。旧制,三卫每岁三贡,其贡使俱从喜峰口验入,有急报则许进永平。时三卫使有自独石及万全右卫来者。边臣以为言,敕止之。天顺中,尝乘间掠诸边,复窃通鞑靼孛来,每为之乡导。所遣使与孛来使臣偕见。中国待鞑靼厚,请加赏不得,大忿,遂益与孛来相结。 成化元年,头目朵罗干等以兵从孛来,大入辽河。已,复西附毛里孩,东合海西兵,数入塞。又时独出没广宁、义州间。九年,辽东总兵欧信以偏将韩斌等败之于兴中,追及麦州,斩六十二级,获马畜器械几数千。其年,喜峰守将吴广以贪贿失三卫心,三卫入犯,广下狱死。明年复掠开原,庆云参将周俊击退之。 十四年诏复三卫马市。初,国家设辽东马市三,一城东,一广宁,皆以待三卫。正统间,以其部众屡叛,罢之。会鞑靼满都鲁暴强,侵掠三卫,三卫头目皆走避塞下。数饥困,请复马市再四,不许。至是巡抚陈钺为帝言,始许之。满都鲁死,亦思马因主兵柄,三卫复数为所窘。 二十二年,鞑靼别部那孩拥三万众入大宁、金山,涉老河,攻杀三卫头目伯颜等,掠去人畜以万计。三卫乃相率携老弱,走匿边圉。边臣刘潺以闻,诏予刍粮优飖之。 弘治初,常盗掠古北、开原境,守臣张玉、总兵李杲等以计诱斩其来市者三百人,遂北结脱罗干,请为复仇,数寇广宁、宁远诸处。时海西尚古者,以不得通贡叛中国,数以兵阻诸蕃入贡,诸蕃并衔之。朝廷旋许尚古纳款,抚宁猛克帖木儿等皆以尚古为辞,入寇辽阳,杀掠甚众。鞑靼小王子屡掠三卫,三卫因各叩关输罪,朝廷许之,然阳为恭顺而已。 朵颜都督花当者,恃险而骄,数请增贡加赏,不许。正德十年,花当子把儿孙以千骑毁鲇鱼关,入马兰谷大掠,参将陈乾战死;复以五百骑入板场谷,千骑入神山岭,又千余骑入水开洞。事闻,命副总兵桂勇御之。花当退去,屯驻红罗山,匿把儿孙,使其子打哈等入朝请罪,诏释不问。十三年,帝巡幸至大喜峰口,将征三卫头目,使悉诣关下宴劳,不果。 当把儿孙犯边时,朝廷诏削其职。把儿孙死,其子伯革入贡。嘉靖九年,诏予伯革父爵,而打哈自以花当子不得职,怒,遂先后掠冷口、擦崖、喜峰间。参将袁继勋等失于防御,皆逮治。十七年春,指挥徐颢诱杀泰宁部九人,其头目把当亥率众寇大清堡,总兵马永击斩之。其属把孙以朵颜部众复入,镇守少监王永与战,败绩。二十二年冬,攻围墓田谷,杀守备陈舜,副总兵王继祖等赴援,击斩三十余级。其年,诏罢旧设三卫马市,并新设木市亦罢之。秋,三卫复导鞑靼寇辽州,入沙河堡,守将张景福战死。 三卫之迭犯也,实朵颜部哈舟儿、陈通事为之。二人者,俱中国人,被掳遂为三卫用。二十九年,鞑靼俺答谋犯畿东,舟儿为指潮河川路。俺答移兵白庙,近古北,舟儿诈言敌已退,边备缓,俺答遂由鸽子洞、曹榆沟入,直犯畿甸。已,俺答请开马市,舟儿复往来诱阻之。三十年,蓟辽总督何栋购捕至京,伏诛。 朵颜通罕者,俺答子辛爱妻父也。四十二年,古北哨卒出关,为朵颜所扑杀。俄通罕叩关索赏,副总兵胡镇伏兵执之。总督杨选将为牵制辛爱计,乃拘絷通罕,令其诸子更迭为质。三卫恨甚,遂导俺答入掠顺义及三河,选得罪。 万历初,朵颜长昂益强,挟赏不遂,数纠众入掠,截诸蕃贡道。十二年秋,复导士蛮以四千骑分掠三山、三道沟、锦川诸处。守臣李松请急剿长昂等,朝议不从,仅革其月赏。未几,复以千骑犯刘家口,官军御之,杀伤相当。于是长昂益跋扈自恣,东勾土蛮,西结婚白洪大,以扰诸边。十七年合鞑靼东西二部寇辽东,总兵李成梁逐之,官军大败,歼八百人。又二年大掠独石路。二十二年复拥众犯中后所,攻入小屯台,副总兵赵梦麟、秦得倚等力战却之。明年潜入喜峰口,官军擒其头目小郎儿。 二十九年,长昂与董狐狸等皆纳款,请复宁前木市,许之。三十四年冬,复纠鞑靼班不什、白言台吉等,以万骑迫山海关,总兵姜显谟击走之。长昂复以三千骑窥义院界,边将有备,乃引去。旋诣喜峰,自言班、白入寇,己不预知。守臣具以闻,诏长昂复贡市,颁给抚赏如例。 长昂死,诸子稍衰,三卫皆靖。崇祯初,与插汉战于早落兀素,胜之,杀获万计,以捷告。未几,皆服属于大清云。 列传第二百十七 西域一 ○哈密卫 柳城 火州 土鲁番 哈密,东去嘉峪关一千六百里,汉伊吾卢地。明帝置宜禾都尉,领屯田。唐为伊州。宋入于回纥。元末以威武王纳忽里镇之,寻改为肃王,卒,弟安克帖木儿嗣。 洪武中,太祖既定畏兀儿地,置安定等卫,渐逼哈密。安克帖木儿惧,将纳款。 成祖初,遣官招谕之,许其以马市易,即遣使来朝,贡马百九十匹。永乐元年十一月至京,帝喜,赐赉有加,命有司给直收其马四千七百四十匹,择良者十匹入内厩,余以给守边骑士。 明年六月复贡,请封,乃封为忠顺王,赐金印,复贡马谢恩。已而迤北可汗鬼力赤毒死之,其国人以病卒闻。三年二月遣官赐祭,以其兄子脱脱为王,赐玉带。脱脱自幼俘入中国,帝拔之奴隶中,俾列宿卫,欲令嗣爵。恐其国不从,遣官问之,不敢违,请还主其众。因赐其祖母及母彩币,旋遣使贡马谢恩。 四年春,甘肃总兵官宋晟奏,脱脱为祖母所逐。帝怒,敕责其头目曰:“脱脱朝廷所立,即有过,不奏而擅逐之,是慢朝廷也。老人昏耄,头目亦不知朝廷耶?即迎归,善匡辅,俾孝事祖母。”由是脱脱得还,祖母及头目各遣使谢罪。三月立哈密卫,以其头目马哈麻火者等为指挥、千百户等官,又以周安为忠顺王长史,刘行为纪善,辅导。冬,授头目十九人为都指挥等官。 明年,宋晟奏,头目陆十等作乱,已诛,虑他变,请兵防御。帝命晟发兵应之,而以安克帖木儿妻子往依鬼力赤,恐诱贼侵哈密,敕晟谨备。晟卒,以何福代,又敕福开诚抚忠顺。会头目请设把总一人理国政,帝敕福曰:“置把总,是增一王也;政令不一,下安适从。”寝其议。自是,比岁朝贡,悉加优赐,其使臣皆增秩授官。 帝眷脱脱特厚,而脱脱顾凌侮朝使,沈湎昏聩,不恤国事,其下买柱等交谏不从。帝闻之怒,八年十一月遣官赐敕戒谕之。未至,而脱脱以暴疾卒。讣闻,遣官赐祭。擢都指挥同知哈剌哈纳为都督佥事,镇守其地,赐敕及白金、彩币。且封脱脱从弟兔力帖木儿为忠义王,赐印诰、玉带,世守哈密。十年,贡马谢恩,自是修贡惟谨,故王祖母亦数奉贡。 十七年,帝以朝使往来西域者,忠义王致礼延接,命中官赍绮帛劳之,赐其母妻金珠冠服、彩币,及其部下头目。其使臣及境内回回寻贡马三千五百余匹及貂皮诸物,诏赐钞三万二千锭、绮百、帛一千。二十一年贡驼三百三十、马千匹。 仁宗践阼,诏谕其国。洪熙元年再入贡,贺即位。仁宗崩,宣宗继统,其王兔力帖木儿亦卒,使来告哀。 宣德元年遣官赐祭,命故王脱脱子卜答失里嗣忠顺王,且以登极肆赦,命其国中亦赦,复贡马谢恩。明年遣弟北斗奴等来朝,贡驼马方物。授北斗奴都督佥事,因命中官谕王,遣故忠义王弟脱欢帖木儿赴京。三年以卜答失里年幼,命脱欢帖木儿嗣忠义王,同理国事。自是,二王并贡,岁或三四至,奏求婚娶礼币,命悉予之。 正统二年,脱欢帖木儿卒,封其子脱脱塔木儿为忠义王,未几卒。已而忠顺王亦卒,封其子倒瓦答失里为忠顺王。五年遣使三贡,廷议以为烦,定令每年一贡。 初,成祖之封忠顺王也,以哈密为西域要道,欲其迎护朝使,统领诸番,为西陲屏蔽。而其王率庸懦,又其地种落杂居。一曰回回,一曰畏兀儿,一曰哈剌灰,其头目不相统属,王莫能节制。众心离涣,国势渐衰。及倒瓦答失里立,都督皮剌纳潜通瓦剌猛可卜花等谋杀王,不克。王父在时,纳沙州叛亡百余家,屡敕王令还,止遣其半,其贡使又数辱驿吏卒,呵叱通事,当四方贡使大宴日,恶言诟詈,天子不加罪,但令慎择使臣,以是益无忌。其地,北瓦剌,西土鲁番,东沙州、罕东、赤斤诸卫,悉与构怨。由是邻国交侵。罕东兵抵城外,掠人畜去。沙州、赤斤先后兵侵,皆大获。瓦剌酋也先,王母弩温答失里弟也,亦遣兵围哈密城,杀头目,俘男妇,掠牛马驼不可胜计,取王母及妻北还,胁王往见,王惧不敢往,数遣使告难。敕令诸部修好,迄不从,惟王母妻获还。 十年,也先复取王母妻及弟,并撒马儿罕贡使百余人掠之,又数趣王往见。王外顺朝命,实惧也先。十三年夏,亲诣瓦剌,居数月方还;而遣使诳天子,谓守朝命不敢往。天子为赐敕褒嘉。已,知其诈,严旨诘责,然其王迄不能自振。会也先方东犯,不复还故土,以是哈密获少安。 景泰三年遣其臣捏列沙朝贡,请授官。先是,使臣至京必加恩命。是时于谦掌中枢,言哈密世受国恩,乃敢交通瓦剌。今虽归款,心犹谲诈。若加官秩,赏出无名。乃止。终景泰世,使臣无授官者。 天顺元年,倒瓦答失里卒,弟卜列革遣使告哀,即封为忠顺王。时都指挥马云使西域,闻迤北酋加思兰梗道,不敢进。会哈蜜王报道已通,云乃行,至哈密。而贼兵实未退,且谋劫朝使。帝疑王与贼通,遣使切责。 四年,王卒,无子,母弩温答失里主国事。初,也先被诛,其弟伯都王及从子兀忽纳走居哈密。王母为上书乞恩,授伯都王都督佥事,兀忽纳指挥佥事。自卜列革之亡,亲属无可继,命国人议当袭者。头目阿只等言脱欢帖木儿外孙把塔木儿官都督同知,可继。王母谓臣不可继君,而安定王阿儿察与忠顺王同祖,为请袭封。七年冬,奏上,礼官言:“加思兰见哈密无主,谋据其地,势危急,乞从其请。”帝命都指挥贺玉往。至西宁逗遛不进,哈密使臣苦儿鲁海牙请先行,又不许。帝逮玉下吏,改命都指挥李珍,而敕安定、罕东护使臣偕往。阿儿察以哈密多难,力辞不行,珍乃返。 哈密素衰微,又妇人主国,众益离散。加思兰乘隙袭破其城,大肆杀掠,王母率亲属部落走苦峪,犹数遣使朝贡,且告难。朝廷不能援,但敕其国人速议当继者而已。其国残以破故,来者日众。 成化元年,礼官姚夔等言:“哈密贡马二百匹,而使人乃二百六十人。以中国有限之财,供外蕃无益之费,非策。”帝下廷臣议,定岁一入贡,不得过二百人,制可。 明年,兵部言王母避苦峪久,今贼兵已退,宜令还故土,从之。已而贡使言其地饥寒,男妇二百余人随来丐食,不能归国。命人给米六斗、布二疋,遣之。 初,国人请立把塔木儿,以王母不肯,无王者八年。至是头目交章请,词极哀。乃擢把塔木儿为右都督,摄行国王事,赐之诰印。五年,王母陈老病乞药物,帝即赐之。寻与瓦刺、土鲁番遣使三百余人来贡,边臣以闻。廷议贡有定期,今前使未回后使又至,且瓦剌强寇,今乃与哈密偕;非哈密挟其势以邀利,即瓦剌假其事以窥边。帝乃却其献,令边臣宴赉,遣还。贡使坚不受赐,必欲亲诣阙下,乃命遣十之一赴京。 八年,把塔木儿子罕慎以父卒请嗣职。帝许之,而不命其主国事,国中政令无所出。土鲁番速檀阿力乘机袭破其城,执王母,夺金印,以忠顺王孙女为妾,据守其地。九年四月,事闻,命边臣谨戒备,敕罕东、赤斤诸卫协力战守。寻遣都督同知李文、右通政刘文赴甘肃经略。抵肃州,遣锦衣千户马俊奉敕往谕。时阿力留其妹婿牙兰守哈密,而己携王母、金印已返土鲁番。俊至,谕以朝命,抗词不逊,羁俊月余。一日,牙兰忽至,言大兵三万即日西来,阿力乃宴劳俊等,舁王母出见。王母惧不敢言,夜潜遣人来云:“为我奏天子,速发兵救哈密。”文等以闻,遂檄都督罕慎及赤斤、罕东、乜克力诸部集兵进讨。十年冬,兵至卜隆吉儿川,谍报阿力集众抗拒,且结别部谋掠罕东、赤斤二卫。文等不敢进,令二卫还守本土,罕慎及乜克力、畏兀儿之众退居苦峪,文等亦引还肃州。帝乃命罕慎权主国事,因其请给米布,且赐以谷种。文等无功而还。 土鲁番久据哈密,朝命边臣筑苦峪城,移哈密卫于其地。十八年春,罕慎纠罕东、赤斤二卫,得兵一千三百人,与己所部共万人,夜袭哈密城破之,牙兰遁走;乘势连复八城,遂还居故土。巡抚王朝远以闻,帝喜,赐敕奖励,并奖二卫。朝远请封罕慎为王,且言土鲁番亦革心向化,与罕慎议和,宜乘时安抚,取还王孙女及金印,俾随王母共掌国事,哈密国人亦乞封罕慎。廷议不从,乃进左都督,赉白金百两、彩币十表里,特敕奖劳,将士升赏有差。 弘治元年从其国人请,封罕慎为忠顺王。土鲁番阿力已死,而其子阿黑麻嗣为速檀,伪与罕慎结婚,诱而杀之,仍令牙兰据其地。哈密都指挥阿木郎来奔求救,廷臣请谕土鲁番贡使,令复还侵地,并敕赤斤、罕东,共图兴复。明年,哈密旧部绰卜都等率众攻牙兰,杀其弟,夺其叛臣者盼卜等人畜以归。事闻,进秩加赏。先是,罕慎遣使来贡,未还而遘难,其弟奄克孛剌率部众逃之边方,朝命以赐罕慎者还赐其弟。阿黑麻之去哈密也,止留六十人佐牙兰。阿木郎觇其单弱,请边臣调赤斤、罕东兵,夜袭破其城,牙兰遁去,斩获甚多,有诏奖赉。 当是时,阿黑麻桀傲甚,自以地远中国,屡抗天子命。及破哈密,贡使频至,朝廷仍善待之,由是益轻中国。帝乃薄其赐赉,或拘留使臣,却其贡物,敕责令悔罪。己,访获惠顺王族孙陕巴,将辅立之。阿黑麻渐警惧,三年遣使叩关,愿献还哈密及金印,释其拘留使臣。天子纳其贡,仍留前使者。明年,果以城印来归,乃从马文升言,还其所拘使臣。文升又言:“番人重种类,且素服蒙古,哈密故有回回、畏兀儿、哈剌灰三种,北山又有小列秃、乜克力相侵逼,非得蒙古后裔镇之不可。今安定王族人陕巴,乃故忠义王脱脱近属从孙,可主哈密。”天子以为然,而诸番亦共奏陕巴当立。五年春立陕巴为忠顺王,赐印诰、冠服及守城戎器,擢阿木郎都督佥事,与都督同知奄克孛剌共辅之。 已而诸番索陕巴犒赐不得,皆怨。阿木郎又引乜克力人掠土鲁番牛马,阿黑麻怒,六年春潜兵夜袭哈密,杀其人百余,逃及降者各半。陕巴与阿木郎据大土剌以守。大土剌,华言大土台也。围三日不下。阿木郎急调乜克力、瓦剌二部兵来援,俱败去。乃执陕巴,擒阿木郎支解之。牙兰复据守,并移书边臣诉阿木郎罪。时土鲁番先后贡使皆未还。边臣以其书不逊,且僭称可汗,乞命将遣兵先剿除牙兰,然后直抵土鲁番,馘阿黑麻之首,取还陕巴。否则降敕严责,令还陕巴,乃宥其罪。廷议从后策,令守臣拘贡使,纵数人还,赍敕晓示祸福。帝如其请,命廷推大臣赴甘肃经略。 初,哈密变闻,丘浚谓马文升曰:“西陲事重,须公一行。”文升曰:“国家有事,臣子义不辞难。然番人嗜利,不善骑射,自古未有西域能为中国患者,徐当靖之。”浚复以为言,文升请行。廷臣佥言北寇强,本兵未可远出,乃推兵部右侍郎张海、都督同知缑谦二人。帝赐敕指授二人,而二人皆庸才,但遣土鲁番人归谕其主,令献还侵地,驻甘州待之。明年,阿黑麻遣使叩关求贡,诡言愿还陕巴及哈密,乞朝廷亦还其使者。海等以闻,请再降敕宣谕。廷议言,先已降敕,今若再降,有伤国体,宜令海等自遣人往谕。不从命,则仍留前使,且尽驱新使出关,永不许贡,仍与守臣檄罕东、赤斤诸部兵,直捣哈密,袭斩牙兰。如无机可乘,则封嘉峪关,毋纳其使。陕巴虽封王,其还与否,于中国无损益,宜别择贤者代之。帝以陕巴既与中国无损益,则哈密城池已破,如献还,当若何处之。廷臣复言陕巴乃安定王千奔之侄,忠顺王之孙,向之封王,欲令镇抚一方尔。今被虏,孱弱可知,即使复还,势难复立。宜革其王爵,居之甘州,犒赉安定王,谕以不复立之故。令都督奄克孛剌总理哈密事,与回回都督写亦虎仙,哈剌灰都督拜迭力迷失等分领三种番人以辅之。且修浚苦峪城堑,凡番人散处甘、凉者,令悉还其地,给以牛具口粮。若陕巴未还,不必索取,我不急陕巴,彼将自还也。帝悉如其言,敕谕海等。海等见敕书将弃陕巴,甚喜,即逐其贡使,闭嘉峪关,缮修苦峪城,令流寓番人归其地,拜疏还朝。八年正月至京,言官交章劾其经略无功,并下吏贬秩,而哈密终不还。 文升锐意谋兴复,用许进巡抚甘肃以图之。进偕大将刘宁等潜师夜袭,牙兰逸去,斩其遗卒,抚降余众而还。自明初以来,官军无涉其地者,诸番始知畏,阿黑麻亦欲还陕巴。然哈密屡破,遗民入居者旦暮虞寇。阿黑麻果复来攻,固守不下,讫散去。诸人自以穷窘难守,尽焚室庐,走肃州求济。边臣以闻,诏赐牛具、谷种,并发流寓三种番人及哈密之寄居赤斤者,尽赴苦峪及瓜、沙州,俾自耕牧,以图兴复。 时哈密无王,奄克孛剌为之长。十年遣其党写亦虎仙等来贡,给币帛五千酬其直,使臣犹久留,大肆咆烋。礼官徐琼等极论其罪,乃驱之去。时诸番以朝廷闭关绝贡不得入,咸怨阿黑麻,阿黑麻悔,送还陕巴及哈密之众,乞通贡如故。廷议谓无番文不可骤许,必令具文乃从其请。陕巴前议废,今使暂居甘州,俟众头目俱归心,然后修复哈密城堑,令复旧业。帝悉从之。冬,起王越总制三边军务兼经理哈密。十一年秋,越言哈密不可弃,陕巴亦不可废,宜仍其旧封,令先还哈密,量给修城、筑室之费,犒赐三种番人及赤斤、罕东、小列秃、乜克力诸部,以奖前劳,且责后效。帝亦报可。自是哈密复安,土鲁番亦修贡惟谨。 奄克孛剌者,罕慎弟也,与陕巴不相能。当事患之,令陕巴娶罕慎女,与之结好。陕巴嗜酒掊克,失众心,部下阿孛剌等咸怨。十七年春,阴构阿黑麻迎其幼子真帖木儿主哈密。陕巴惧,挈家走苦峪。奄克孛剌与写亦虎仙在肃州,边臣以二人为番众所服,令还辅陕巴,与百户董杰偕行。杰有胆略。既抵哈密,阿孛剌与其党五人约夜以兵来劫。杰知之,与奄克孛剌等谋,召阿孛剌等计事,立斩之,其下遂不敢叛。乃令陕巴还哈密,真帖木儿还土鲁番。真帖木儿年十三,其母即罕慎女也,闻父已死,兄满速儿嗣为速檀与诸弟相仇杀,惧不敢归,愿倚奄克孛剌,曰:“吾外祖也。”边臣虑与陕巴隙,居之甘州。十八年冬,陕巴卒,其子拜牙即自称速檀,命封为忠顺王。 正德三年,写亦虎仙入贡,不与通事偕行,自携边臣文牒投进。大通事王永怒,疏请究治,写酋亦奏永需求。永供奉豹房,恃宠恣横。诏勿究治,两戒谕之。写酋自是益轻朝廷,潜怀异志。 初,拜牙即嗣职,满速儿与通和,且遣使求真帖木儿,边臣言与之便。枢臣谓土鲁番稔恶久,今见我扶植哈密,声势渐张,乃卑词求贡,以还弟为名。我留其弟,正合古人质其亲爱之意,不可遽遣。帝从之。六年始命写亦虎仙偕都督满哈剌三送之西还,至哈密,奄克孛剌欲止之,二人不可。护至土鲁番,遂以国情输满速儿,且诱拜牙即叛。拜牙即素昏愚,性又淫暴,心怵属部害已,而满速儿又甘言诱之,即欲偕奄克孛剌同往,不从,奔肃州。八年秋,拜牙即弃城叛入土鲁番。满速儿遣火者他只丁据哈密,又遣火者马黑木赴甘肃言拜牙即不能守国,满速儿遣将代守,乞犒赐。 九年四月,事闻,命都御史彭泽往经略。泽未至,贼遣兵分掠苦峪、沙州,声言予我金币万,即归城印。泽抵甘州,谓番人嗜利,可因而款也。遣通事马骥谕令还侵地及王,当予重赏。满速儿伪许之,泽即畀币帛二千及白金酒器一具。十一年五月,拜疏言:“臣遣通事往宣国威,要以重赏,其酋悔过效顺,即以金印及哈密城付之。满哈剌三、写亦虎仙二人召还他只丁,并还所夺赤斤卫印。惟忠顺王在他所,未还。请录效劳人役功,赐臣骸骨归田里。”帝即令还朝。忠顺王迄不返,他只丁亦不肯退,复要重赏,始以城来归。 明年五月,甘肃巡抚李昆上言:“得满速儿牒,谓拜牙即不可复位,即还故土,已失人心,乞别立安定王千奔后裔。此言良然。如必欲其复国,乞敕满速儿兄弟送还,仍厚赐缯帛,冀其效顺。”廷议:“经略西陲已逾三载,而忠顺迄无还期,宜兴师绝贡,不可遂其要求,损我威重。但城印归,国体具在,宜敕责满速儿背负国恩,求取无厌。仍量赐其兄弟,令其速归忠顺。不从,则闭关绝贡,严兵为备。”从之。 初,写亦虎仙与满速儿深相结,故首倡逆谋。已而有隙,满速儿欲杀之,大惧,求他只丁为解,许赂币千五百匹,期至肃州畀之,且啖之入寇,曰肃州可得也。满速儿喜,令与其婿马黑木俱入贡,以觇虚实,且徵其赂。边臣以同来火者撒者儿,乃火者他只丁弟,惧为变,并其党虎都写亦羁之甘州,而督写亦虎仙出关,惧不肯去。他只丁闻其弟被拘,怒,复又夺哈密城,请满速儿移居之,分兵胁据沙州,拥众入寇,至兔儿壩,游击芮宁与参将蒋存礼,都指挥黄荣、王琮各率兵往御。宁先抵娑子壩,遇贼。贼悉众围宁,而分兵缀诸将,宁所部七百人皆战没。贼薄肃州城,索所许币。副使陈九畴固守,且先绝其内应,贼知事泄,虑援兵至,大掠而去。 十二年正月,羽书闻,廷议复命彭泽总制军务,偕中官张永、都督郤永率师西征。贼还至瓜州,副总兵郑廉合奄克孛剌兵击败之,斩七十九级。贼乃遁去,又与瓦剌相攻,力不敌,移书求款,泽等乃罢行。 先是,写亦虎仙与子米儿马黑木、婿火者马黑木及其党失拜烟答俱以内应系狱,失拜烟答被捶死。及事平,械写亦虎仙赴京,下刑部狱,其子仍系甘州。失拜烟答子米儿马黑麻者,写亦虎仙侄婿他,以入贡在京,探知王琼欲倾彭泽,突入长安门讼父冤,下锦衣狱。会兵部、法司请行甘肃讯报,琼欲因此兴大狱,奏遣科道二人往勘。明年,勘至,于泽无所坐。琼怒,劾泽欺罔辱国,斥为民。坐昆、九畴激变,逮下吏,并获重谴。明年,写亦虎仙亦减死,遂夤缘钱宁,与其婿得侍帝左右。帝悦之,赐国姓,授锦衣指挥,扈驾南征。 满速儿犯边后,屡求通贡,不得。十五年归先所掠将卒及忠顺王家属,复求贡。廷议许之,而王迄不还。巡按御史潘仿力言贡不当许,不听。明年,世宗嗣位,杨廷和以写亦虎仙稔中国情实,归必为边患,于遗诏中数其罪,并其子婿伏诛,而用陈九畴为甘肃巡抚。 时满速儿比岁来贡,朝廷待之若故,亦不复问忠顺王事。嘉靖三年秋,拥二万骑围肃州,分兵犯甘州。九畴及总兵官姜奭等力战败之,斩他只丁,贼乃却去。事闻,命兵部尚书金献民西讨,抵兰州,贼已久退,乃引还。九畴因力言贼不可抚,乞闭关绝贡,专固边防,可之。明年秋,贼复犯肃州,分兵围参将云冒,而以大众抵南山。九畴时已解职,他将援兵至,贼始遁。 当是时,番屡犯边城,当局者无能振国威,为边疆复仇雪耻,而一二新进用事者反借以修怨。由是,封疆之狱起。百户王邦奇者,素憾杨廷和、彭泽,六年春,上言:“今哈密失国,番贼内侵,由泽赂番求和,廷和论杀写亦虎仙所致。诛此两人,庶哈密可复,边境无虞。”桂萼、张璁辈欲藉此兴大狱,斥廷和、泽为民,尽置其子弟亲党于理,有自杀者。复遣给事、锦衣官往按。番酋牙兰言非敢获罪天朝,所以犯边,由冤杀写亦虎仙、失拜烟答二人故。今愿献还城印赎前罪。事下兵部,尚书王时中等言:“番酋乞贡数四,先已下总制尚书王宪,因其贡使镌责。所请当不妄,第其词出牙兰,非真求贡之文,或诈以款我。若果悔罪,必先归城印及所掠人畜,械送首恶,稽首关门,方可听许。”帝纳之。萼以前狱未竟,必欲重兴大狱,请留质牙兰,遣译者谕其主还侵地。而与礼、兵二部尚书方献夫、王时中等协议,为挑激之词,言番人上书者四辈,皆委咎前吏,虽词多诋饰,亦事发有因。宜遣官严核激变虚实,用服其心,其他具如前议。九畴报捷时,言满速儿、牙兰已毙砲石下,二人实未死。帝固疑之。览萼等议,益疑边臣欺罔,手诏数百言,切责九畴,欲置之死,而戒首辅杨一清勿党庇,遂遣官逮九畴。尚书金献民、侍郎李昆以下,坐累者四十余人。 七年正月,九畴逮至下狱。萼等必欲杀之,并株连廷和、泽。刑部尚书胡世宁力救,帝稍悟,免死戍边,泽、献民等皆落职。番酋气益骄,而萼又荐王琼督三边,尽释还九畴所系番使,许之通贡。番酋迄不悔罪,侮玩如故。时以牙兰获罪其主,率部帐来归,边臣受之。满速儿怒,其部下虎力纳咱儿引瓦剌二千余骑犯肃州,至老鹳堡,值撒马儿罕贡使在堡中,贼呼与语,游击彭浚急引兵击之。贼言欲问信通和,浚不听,进战,破之。贼遁走赤斤,使人持番文求贡,委罪瓦剌,词多悖谩。琼希时贵指,必欲议抚,因言番人且悔,宜原情赦罪,以罢兵息民,并上浚及副使赵载功状。章下兵部。 初,胡世宁之救陈九畴也,欲弃哈密不守,言:“拜牙即久归土鲁番,即还故土,亦其臣属,其他族裔无可继者。回回一种,早已归之。哈剌灰、畏兀儿二族逃附肃州已久,不可驱之出关。然则哈密将安兴复哉?纵得忠顺嫡派,畀之金印,助之兵食,谁与为守?不过一二年,复为所夺,益彼富强,辱我皇命,徒使再得城印,为后日要挟之地。乞圣明熟筹,如先朝和宁交址故事,置哈密勿间。如其不侵扰,则许之通贡。否则,闭关绝之,庶不以外番疲中国。”詹事霍韬力驳其非。至是,世宁改掌兵部,上言:“番酋变诈多端,欲取我肃州,则渐置奸回于内地。事觉,则多纵反间,倾我辅臣。乃者许之朝贡,使方入关,而贼兵已至,河西几危。此闭关与通贡,利害较然。今琼等既言贼薄我城堡,缚我士卒,声言大举,以恐吓天朝,而又言贼方惧悔,宜仍许通贡,何自相牴牾。霍韬又以贼无印信番文为疑,臣谓即有印信,亦安足据。第毋堕其术中,以间我忠臣,弛我边备,斯可矣。牙兰本我属番,为彼掠去,今束身来归,事属反正,宜即抚而用之。招彼携贰,益我籓篱。至于兴复哈密,臣等窃以为非中国所急也。夫哈密三立三绝,今其王已为贼用,民尽流亡。借使更立他种,彼强则入寇,弱则从贼,难保为不侵不叛之臣。故臣以为立之无益,适令番酋挟为奸利耳。乞赐琼玺书,令会同甘肃守臣,遣番使归谕满速儿,诘以入寇状。倘委为不知,则令械送虎力纳咱儿。或事出瓦剌,则缚其人以自赎。否则羁其使臣,发兵往讨,庶威信并行,贼知敛戢。更敕琼为国忠谋,力求善后之策,以通番纳贡为权宜,足食固圉为久计,封疆幸甚。”疏入,帝深然之,命琼熟计详处,毋轻信番言。 至明年,甘肃巡抚唐泽亦以哈密未易兴复,请专图自治之策。琼善之,据以上闻,帝报可。自是置哈密不问,土鲁番许之通贡,西陲藉以息肩。而哈密后为失拜烟答子米儿马黑木所有,服属土鲁番。朝廷犹令其比岁一贡,异于诸番,迄隆庆、万历朝犹入贡不绝,然非忠顺王苗裔矣。 柳城,一名鲁陈,又名柳陈城,即后汉柳中地,西域长史所治。唐置柳中县。西去火州七十里,东去哈密千里。经一大川,道旁多骸骨,相传有鬼魅,行旅早暮失侣多迷死。出大川,渡流沙,在火山下,有城屹然广二三里,即柳城也。四面皆田园,流不环绕,树木阴翳。土宜穄麦豆麻,有桃李枣瓜胡芦之属。而葡萄最多,小而甘,无核,名锁子葡萄。畜有牛羊马驼。节候常和。土人纯朴,男子椎结,妇人蒙皁布,其语音类畏兀儿。 永乐四年,刘帖木儿使别失八里,因命赍彩币赐柳城酋长。明年,其万户瓦赤剌即遣使来贡。七年,傅安自西域还,其酋复遣使随入贡。帝即命安赍绮帛报之。十一年夏,遣使随白阿儿忻台入贡。冬,万户观音奴再遣使随安入贡。二十年与哈密共贡羊二千。 宣德五年,头目阿黑把失来贡。正统五年、十三年并入贡。自后不复至。 柳城密尔火州、土鲁番,凡天朝遣使及其酋长入贡,多与之偕。后土鲁番强,二国并为所灭。 火州,又名哈剌,在柳城西七十里,土鲁番东三十里,即汉车师前王地。隋时为高昌国。唐太宗灭高昌,以其地为西州。宋时回鹘居之,尝入贡。元名火州,与安定、曲先诸卫统号畏兀儿,置达鲁花赤监治之。 永乐四年五月命鸿胪丞刘帖木儿护别失八里使者归,因赍彩币赐其王子哈散。明年遣使贡玉璞方物。使臣言,回回行贾京师者,甘、凉军士多私送出境,泄漏边务。帝命御史往按,且敕总兵官宋晟严束之。七年遣使偕哈烈、撒马儿罕来贡。十一年夏,都指挥白阿儿忻台遣使偕俺的干、失剌思等九国来贡。秋,命陈诚、李暹等以玺书、文绮、纱罗、布帛往劳。十三年冬,遣使随诚来贡。自是久不至。正统十三年复贡,后遂绝。 其地多山,青红若火,故名火州。气候热。五谷、畜产与柳城同。城方十余里,僧寺多于民居。东有荒城,即高昌国都,汉戊己校尉所治。西北连别失八里。国小,不能自立,后为土鲁番所并。 土鲁番,在火州西百里,去哈密千余里,嘉峪关二千六百里。汉车师前王地。隋高昌国。唐灭高昌,置西州及交河县,此则交河县安乐城也。宋复名高昌,为回鹘所据,尝入贡。元设万户府。 永乐四年遣官使别失八里,道其地,以彩币赐之。其万户赛因帖木儿遣使贡玉璞,明年达京师。六年,其国番僧清来率徒法泉等朝贡。天子欲令化导番俗,即授为灌顶慈慧圆智普通国师,徒七人并为土鲁番僧纲司官,赐赉甚厚。由是其徒来者不绝,贡名马、海青及他物。天子亦数遣官奖劳之。 二十年,其酋尹吉儿察与哈密共贡马千三百匹,赐赉有加。已而尹吉儿察为别失八里酋歪思所逐,走归京师。天子悯之,命为都督佥事,遣还故土。尹吉儿察德中国,洪熙元年躬率部落来朝。宣德元年亦如之。天子待之甚厚,还国病卒。三年,其子满哥帖木儿来朝。正统六年,朝议土鲁番久失贡,因米昔儿使臣还,令赍钞币赐其酋巴剌麻儿。明年遣使入贡。 初,其地介于阗、别失八里诸大国间,势甚微弱。后侵掠火州、柳城,皆为所并,国日强,其酋也密力火者遂僭称王。以景泰三年,偕其妻及部下头目各遣使入贡。天顺三年复贡,其使臣进秩者二十有四人。先后命指挥白全、都指挥桑斌等使其国。 成化元年,礼官姚夔等定议,土鲁番三年或五年一贡,贡不得过十人。五年遣使来贡,其酋阿力自称速檀,奏求海青、鞍马、蟒服、彩币、器用。礼官言物多违禁,不可尽从,命赐彩币、布帛。明年复贡,奏求忽拨思筝、鼓罗、占镫、高丽布诸物。廷议不许。 时土鲁番愈强,而哈密以无主削弱,阿力欲并之。九年春,袭破其城,执王母,夺金印,分兵守之而去。朝廷命李文等经略,无功而还。阿力修贡如故,一岁中,使来者三,朝廷仍善待之,未尝一语严诘。贡使益傲,求驯象。兵部言象以备仪卫,礼有进献,无求索,乃却其请。使臣复言已得哈密城池及瓦剌奄檀王人马一万,又收捕曲先并亦思渴头目倒刺火只,乞朝廷遣使通道,往来和好。帝曰:“迤西道无阻,不须遣官。阿力果诚心修贡,朝廷不计前愆,仍以礼待。”使臣复言赤斤诸卫素与有仇,乞遣将士护行,且谓阿力虽得哈密,止以物产充贡,愿质使臣家属于边,赐敕归谕其王,献还城印。帝从其护行之请,而赐敕谕阿力献王母及城印,即和好如初。使臣还,复遣他使再入贡,而不还哈密。 十二年八月,甘州守臣言,番使谓王母已死,城印俱存,俟朝廷往谕即献还。帝已却其贡使,复俾入京。时大臣专务姑息,致遐方小丑无顾忌。 十四年,阿力死,其子阿黑麻嗣为速檀,遣使来贡。十八年,哈密都督罕慎潜师捣哈密,克之。贼将牙兰遁走。阿黑麻颇惧。朝议罕慎有功,将立为王。阿黑麻闻之,怒曰:“罕慎非忠顺族,安得立!”乃伪与结婚。 弘治元年躬至哈密城下,诱罕慎盟,执杀之,复据其城,而遣使入贡;称与罕慎缔姻,乞赐蟒服及九龙浑金膝襕诸物。使至甘州,而罕慎之变已闻,朝廷亦不罪,但令还谕其主,归我侵地。番贼知中国易与,不奉命,复遣使来贡。礼官议薄其赏,拘使臣,番贼稍惧。 三年春,偕撒马儿罕贡狮子,愿献还城印,朝廷亦还其使臣。礼官请却勿纳,帝不从。及使还,命内官张芾护行,谕内阁草敕。阁臣刘吉等言:“阿黑麻背负天恩,杀我所立罕慎,宜遣大将直捣巢穴,灭其种类,始足雪中国之愤。或不即讨,亦当如古帝王封玉门关,绝其贡使,犹不失大体。今宠其使臣,厚加优待,又遣中使伴送,此何理哉!陛下事遵成宪,乃无故召番人入大内看戏狮子,大赉御品,夸耀而出。都下闻之,咸为骇叹,谓祖宗以来,从无此事。奈何屈万乘之尊,为奇兽之玩,俾异言异服之人,杂遝清严之地。况使臣满剌土儿即罕慎外舅,忘主事仇,逆天无道。而阿黑麻聚集人马,谋犯肃州,名虽奉贡,意实叵测。兵部议羁其使臣,正合事宜。若不停张芾之行,彼使臣还国,阿黑麻必谓中土帝王可通情希宠,大臣谋国,天子不听,其奈我何。长番贼之志,损天朝之威,莫甚于此。”疏入,帝止芾行,而问阁臣兴师、绝贡二事。吉等以时势未能,但请薄其赐赉。因言饲狮日用二羊,十岁则七千二百羊矣,守狮日役校尉五十人,一岁则一万八千人矣。若绝其餧养,听其自毙,传之千载,实为美谈。帝不能用。 秋,又遣使从海道贡狮子,朝命却之,其使乃潜诣京师。礼官请治沿途有司罪,仍却其使,从之。当是时,中外乂安,大臣马文升、耿裕辈,咸知国体,于贡使多所裁损,阿黑麻稍知中国有人。四年秋,遣使再贡狮子,愿还金印,及所据十一城。边臣以闻,许之,果以城印来归。明年封陕巴为忠顺王,纳之哈密,厚赐阿黑麻使臣,先所拘者尽释还。 六年春,其前使二十七人还,未出境,后使三十九人犹在京师,阿黑麻复袭陷哈密,执陕巴以去。帝命侍郎张海等经略,优待其使,俾得进见。礼官耿裕等谏曰:“朝廷驭外番,宜惜大体。番使自去年入都,久不宣召,今春三月以来,宣召至再,且赐币帛羊酒,正当谩书投入之时,小人何知,将谓朝廷恩礼视昔有加,乃畏我而然。事干国体,不可不慎。况此贼倔强无礼,久蓄不庭之心。所遣使臣,必其亲信腹心,乃令出入禁掖,略无防闲。万一奸宄窥伺,潜逞逆谋,虽悔何及。今其使写亦满速儿等宴赉已竣,犹不肯行,曰恐朝廷复宣召。夫不宝远物,则远人格。狮本野兽,不足为奇,何至上烦銮舆,屡加临视,致荒徼小丑,得觐圣颜,藉为口实。”疏入,帝即遣还。张海等抵甘肃,遵朝议,却其贡物,羁前后使臣一百七十二人于边,闭嘉峪关,永绝贡道。而巡抚许进等,又潜兵直捣哈密,走牙兰,阿黑麻渐惧。其邻邦不获贡,胥怨阿黑麻。十年冬,送还陕巴,款关求贡,廷议许之。十二年,其使再求,命前使安置广东者悉释还。 十七年,阿黑麻死,诸子争立,相仇杀。已而长子满速儿嗣为速檀,修贡如故。明年,忠顺王陕巴卒,子拜牙即袭,昏愚失道,国内益乱。而满速儿桀点变诈逾于父,复有吞哈密之志。 正德四年,其弟真帖木儿在甘州,贡使乞放还。朝议不许,乃以甘州守臣奏送还。还即以边情告其兄,共谋为逆。九年诱拜牙即叛,复据哈密。朝廷遣彭泽经略,赎还城印。其部下他只丁复据之,且导满速儿犯肃州。自是,哈密不可复得,而患且中于甘肃。会中朝大臣自相倾陷,番酋觇知之,益肆谗构,贼腹心得侍天子,中国体大亏,贼气焰益盛。 十五年复许通贡。甘肃巡按潘仿言:“番贼犯顺,杀戮摽掠,惨不可胜言。今虽悔罪,果足赎前日万一乎?数年以来,虽尝闭关,未能问罪。今彼以困惫求通,且将窥我意向,探我虚实,缓我后图,诱我重利。不于此时稍正其罪,将益启轻慢之心,招反覆之衅,非所以尊中国驭外番也。况彼番文执难从之词,示敢拒之状,当悔罪求通之日,为侮慢不恭之语,其变诈已见。若曰来者不拒,驭戎之常,尽略彼事之非,纳求和之使,必将叨冒恩礼,饱餍赏饩,和市私贩,满载而归。所欲既足,骄志复萌,少不慊心,动则藉口,反复之衅,且在目前。叛则未尝加罪,而反获钞掠之利,来则未必见拒,而更有赐赉之荣,何惮不为。臣谓宜乘窘迫之时,聊为慑伏之计,虽纳其悔过之词,姑阻其来贡之使,降敕责其犯顺,仍索归还未尽之人。其番文可疑者,详加诘问,使彼知中国尊严,天威难犯,庶几反侧不萌,归服可久。”时王琼力主款议,不纳其言。 明年,世宗立,贼腹心写亦虎仙伏诛,失所恃,再谋犯边。嘉靖三年寇肃州,掠甘州,四年复寇肃州,皆失利去,于是卑词求贡。会璁、萼等起封疆之狱,遂阴庇满速儿再许之贡,议已定。贼党牙兰者,本曲先人,幼为番掠,长而黠健,阿力以妹妻之,握兵用事,久为西陲患,至是获罪其主,七年夏,率所部二千人来降。有帖木儿哥、土巴者,俱沙州番族,土鲁番役属之,岁徵妇女牛马,不胜侵暴,亦率其族属数千帐来归。边臣悉处之内地。 满速儿怒,使其部下虎力纳咱儿引瓦剌寇肃州,不胜,则复遣使求贡。总督王琼请许之,詹事霍韬言:“番人攻陷哈密以来,议者或请通贡,或请绝贡,圣谕必有悔罪番文然后许。今王琼译进之文,皆其部下小丑之语,无印信足凭。我遽许之,恐戎心益骄,后难驾驭。可虞者一。哈密城池虽称献还,然无实据,何以兴复。或者遂有弃置不问之议,彼愈得志,必且劫我罕东,诱我赤斤,掠我瓜、沙,外连瓦剌,内扰河西,而边警无时息矣。可虞者二。牙兰为番酋腹心,拥众来奔,而彼云不知所向,安知非诈降以诱我。他日犯边,曰纳我叛臣也。我不归彼叛臣,彼不归我哈密。自是西陲益多事,而哈密终无兴复之期。可虞者三。牙半之来,日给廪饩,所费实多,犹曰羁縻之策不获已也。倘番酋拥众叩关,索彼叛人,将予之耶,抑拒之耶?又或牙兰包藏祸心,构变于内,内外协应,何以御之?可虞者四。或曰今陕西饥困,甘肃孤危,哈密可弃也。臣则曰,保哈密所以保甘、陕也,保甘肃所以保陕西也。若以哈密难守即弃哈密,然则甘肃难守亦弃甘肃乎?昔文皇之立哈密也,因元遗孽力能自立,因而立之。彼假其名,我享其利。今忠顺之嗣三绝矣,天之所废,孰能兴之?今于诸夷中,求其雄杰能守哈密者,即畀金印,俾和辑诸番,为我籓蔽,斯可矣,必求忠顺之裔而立焉,多见其固也。”疏入,帝嘉其留心边计,下兵部确议。尚书胡世宁等力言牙兰不可弃,哈密不必兴复,请专图自治之策,帝深纳其言。自是番酋许通贡,而哈密城印及忠顺王存亡置不复问,河西稍获休息,而满速儿桀傲益甚矣。 十二年遣臣奏三事。一,请追治巡抚陈九畴罪。一,请遣官议和。一,请还叛人牙兰。词多悖慢,朝廷不能罪,但戒以修职贡无妄言。然自写亦虎仙诛,他只丁阵殁,牙兰又降,失其所倚赖,势亦渐孤,部下各自雄长,称王入贡者多至十五人,政权亦不一。 十五年,甘肃巡抚赵载陈边事,言:“番酋屡服屡叛,我抚之太厚,信之太深,愈长其奸狡。今后入犯,宜戮其使臣,徙其从人于两粤,闭关拒绝。即彼悔罪,亦但许奉贡,不得辄还从人。彼内有所牵,外有所畏,自不敢轻犯。”帝颇采其言。 二十四年,满速儿死,长子沙嗣为速檀,其弟马黑麻亦称速檀,分据哈密。已而兄弟仇杀,马黑麻乃结婚瓦剌以抗其兄,且垦田沙州,谋入犯。其部下来告,马黑麻乃叩关求贡,复求内地安置。边臣谕止之,乃还故土,与兄同处。总督张珩以闻,诏许其入贡。二十六年定令五岁一贡。其后贡期如令,而来使益多。逮世宗末年,番文至二百四十八道。朝廷重违其情,咸为给赐。 隆庆四年,马黑麻嗣兄职,遣使谢恩。其弟琐非等三人,亦各称速檀,遣使来贡。礼官请裁其犒赐,许附马黑麻随从之数,可之。迄万历朝,奉贡不绝。 列传第二百十八 西域二西番诸卫(西宁河州洮州岷州等番族诸卫) ○安定卫 阿端卫 曲先卫赤斤蒙古卫 沙州卫 罕东卫 罕东左卫 哈梅里 西番,即西羌,族种最多,自陕西历四川、云南西徼外皆是。其散处河、湟、洮、岷间者,为中国患尤剧。汉赵充国、张奂、段颎,唐哥舒翰,宋王韶之所经营,皆此地也。元封驸马章古为宁濮郡王,镇西宁,于河州设吐番宣慰司,以洮、岷、黎、雅诸州隶之,统治番众。 洪武二年,太祖定陕西,即遣官赍诏招谕,其酋长皆观望。复遣员外郎许允德招之,乃多听命。明年五月,吐蕃宣慰使何锁南普等以元所授金银牌印宣敕来上,会邓愈克河州,遂诣军前降。其镇西武靖王卜纳剌亦以吐蕃诸部来纳款。冬,何锁南普等入朝贡马及方物。帝喜,赐袭衣。四年正月设河州卫,命为指挥同知,予世袭,知院朵儿只、汪家奴并为指挥佥事。设千户所八,百户所七,皆命其酋长为之。卜纳剌等亦至京师,为靖南卫指挥同知,其侪桑加朵儿只为高昌卫指挥同知,皆带刀侍卫。自是,番酋日至。寻以降人马梅、汪瓦儿并为河州卫指挥佥事。又遣西宁州同知李喃哥等招抚其酋长,至者亦悉授官。乃改西宁州为卫,以喃哥为指挥。 帝以西番产马,与之互市,马至渐多。而其所用之货与中国异,自更钞法后,马至者少,患之。八年五月命中官赵成赍罗绮、绫绢并巴茶往河州市之,马稍集,率厚其值以偿。成又宣谕德意,番人感悦,相率诣阙谢恩。山后归德等州西番诸部落皆以马来市。 十二年,洮州十八族番酋三副使等叛,据纳麟七站之地。命征西将军沐英等讨之,又命李文忠往筹军事。英等至洮州旧城,寇遁去,追斩其魁数人,尽获畜产。遂于东笼山南川度地筑城置戍,遣使来奏。帝报曰:“洮州,西番门户,筑城戍守,扼其咽喉。”遂置洮州卫,以指挥聂纬、陈晖等六人守之。已,文忠等言官军守洮州,饷艰民劳。帝降敕谕之曰:“洮州西控番戎,东蔽湟、陇,汉、唐以来备边要地。今番寇既斥,弃之不守,数年后番人将复为患。虑小费而忘大虞,岂良策哉。所获牛羊,分给将士,亦足弃两年军食。其如敕行之。”文忠等乃不敢违。 秋,何锁南普及镇抚刘温各携家属来朝。谕中书省臣曰:“何锁南普自归附以来,信义甚坚。前遣使乌斯藏,远涉万里,及归,所言皆称朕意。今以家属来朝,宜加礼待。”乃赐米、麦各三十石,刘温三之一。 英等进击番寇,大破之,尽擒其魁,俘斩数万人,获马牛羊数十万。自是,群番震慑,不敢为寇。 十六年,青海酋长史剌巴等七人来归,赐文绮、宝钞。时岷州亦设卫,番人岁以马易茶,马日蕃息。二十五年又命中官而聂至河州,召必里诸番族,以敕谕之。争出马以献,得万三百余匹,给茶三十余万觔。命以马畀河南、山东、陕西骑士。帝以诸卫将士有擅索番人马者,遣官赍金、铜信符敕谕,往赐凉州、甘州、肃州、永昌、山丹、临洮、巩昌、西宁、洮州、河州、岷州诸番族。谕之曰:“往者朝廷有所需,必酬以茶货,未许私徵。近闻边将无状,多假朝命扰害,俾尔等不获宁居。今特制金、铜信符颁给,遇有徵发,必比对相符始行,否则伪,械至京,罪之。”自是,需求遂绝。 初,西宁番僧三剌为书招降罕东诸部,又建佛刹于碾白南川,以居其众,至是来朝贡马,请敕护持,赐寺额。帝从所请,赐额曰瞿昙寺。立西宁僧纲司,以三剌为都纲司。又立河州番、汉二僧纲司,并以番僧为之,纪以符契。自是其徒争建寺,帝辄锡以嘉名,且赐敕护持。番僧来者日众。 永乐时,诸卫僧戒行精勤者,多授剌麻、禅师、灌顶国师之号,有加至大国师、西天佛子者,悉给以印诰,许之世袭,且令岁一朝贡,由是诸僧及诸卫士官辐辏京师。其他族种,如西宁十三族、岷州十八族、洮州十八族之属,大者数千人,少者数百,亦许岁一奉贡,优以宴赉。西番之势益分,其力益弱,西陲之患亦益寡。 宣德元年,以协讨安定、曲先功,加国师吒思巴领占等五人为大国师,给诰命、银印,秩正四品,加剌麻著星等六人为禅师,给敕命、银印,秩正六品。 正统五年敕陕西镇守都督郑铭、都御史陈镒曰:“得奏,言河州番民领占等先因避罪,逃居结河里,招集徒党,占耕土田,不注籍纳赋,又藏匿逃亡,剽劫行旅,欲发兵讨之。朕念番性顽梗,且所犯在赦前,若遽加师旅,恐累及无辜。宜使人抚谕,令散遣徒党,还所掠牛羊,兵即勿进,否则加兵未晚。尔等其审之。”番人果输服。七年再敕铭及都御史王翱等曰:“得镇守河州都指挥刘永奏:往岁阿尔官等六族三千余人,列营归德城下,声言交易,后乃钞掠屯军,大肆焚戮;而著亦匝族番人屡于暖泉亭诸处,潜为寇盗。指挥张瑀擒获二人,止责偿所盗马,纵之使去。论法,瑀及永皆当究治,今姑令戴罪。尔等即遣官偕三司堂上亲诣其寨,晓以利害,令还归所掠,许其自新,不悛,则进讨。盖驭戎之道,抚绥为先,抚之不从,然后用兵。尔等宜体此意。”番人亦输服。 成化三年,陕西副使郑安言:“进贡番僧,自乌斯藏来者不过三之一,余皆洮、岷寺僧诡名冒贡。进一羸马,辄获厚直,得所赐币帛,制为战袍,以拒官军。本以羁縻之,而益致寇掠,是虚国帑而赍盗粮也。”章下礼部,会廷臣议,请行陕西文武诸臣,计定贡期、人数及存留、起送之额以闻,报可。已而奏上,诸自乌斯藏来者皆由四川入,不得径赴洮、岷,遂著为例。明年冬,洮州番寇拥众掠铁城、后川二寨,指挥张翰等率兵御之,败去,获所掠人口以归。 五年,巡按江孟纶言:“岷州番寇纵横,村堡为虚。顷令指挥后泰与其弟通反覆开示,生番忍藏、占藏等三十余族酋长百六十余人,熟番栗林等二十四族酋长九十一人,转相告语,悔过来归,且还被掠人畜,愿供徭赋。杀牛告天,誓不再犯。已令副使李从宜赏劳,宣示朝廷恩威,皆欢跃而去。惟熟番绿园一族怙恶不服。”兵部言:“番性无常,朝抚夕叛,未可弛备。请谕边臣,向化者加意抚绥,犯顺者克期剿灭。”帝纳其言。 八年,礼官言:“洮、岷诸卫送各族番人赴京,多至四千二百余人,应赏彩币人二表里,帛如之,钞二十九万八千有奇,马直尚在其外。考正统、天顺间,各番贡使不过三五百人。成化初,因洮、岷诸处滥以熟番作生番冒送,已定例,生番三年一贡,大族四五人,小族一二人赴京,余悉遣还。成化六年,副使邓本瑞妄自招徠,又复冒送,臣部已重申约束。今副使吴等不能严饬武备,专事通番,以纾近患。乞降敕切责,务遵前令。”帝亦如其言。 西宁即古湟中,其西四百里有青海,又曰西海,不草丰美。番人环居之,专务畜牧,日益繁滋,素号乐土。正德四年,蒙古部酋亦不刺、阿尔秃厮获罪其主,拥众西奔。瞰知青海饶富,袭而据之,大肆焚掠。番人失其地,多远徙。其留者不能自存,反为所役属。自是甘肃、西宁始有海寇之患。九年,总制彭泽集诸道军,将捣其巢。寇诇知之,由河州渡黄河,奔四川,出松潘、茂州境,直走乌斯藏。及大军引还,则仍返海上,惟阿尔秃厮遁去。 嘉靖二年,尚书金献民西征,议遣官招抚,许为籓臣,如先朝设安定、曲先诸卫故事。兵部行总制杨一清计度,一清意在征讨,言寇精骑不过二三千,余皆胁从番人,然怨之入骨,时欲报仇,可用为间谍,大举剿绝。议末定,王宪、王琼相继来代,皆以兵寡饷诎,议竟不行。 八年,洮、岷诸番数犯临洮、巩昌,内地骚动。枢臣李承勋言:“番为海寇所侵,日益内徙。倘二寇交通,何以善后。昔赵充国不战而服羌,段颖杀羌百万而内地虚耗,两者相去远矣。乞广先帝之明,专充国之任,制置方略,悉听琼便宜从事。”琼乃集众议,且剿且抚。先遣总兵官刘文、游击彭椷分布士马。明年二月自固原进至洮、岷,遣人开示祸福。洮州东路木舍等三十一族,西路答禄失等十三族,岷州西宁沟等十五族,皆听抚,给白旂犒赐遣归。惟岷州东路若笼族、西路板尔等十五族及岷州剌即等五族,恃险不服。乃分兵先攻若笼、板尔二族,覆其巢,剌即诸族震慴乞降。凡斩首三百六十余级,抚定七十余族,乃班师。自是,洮、岷获宁,而西宁仍苦寇患。 十一年,甘肃巡抚赵载等言:“亦不剌据海上已二十余年,其党卜儿孩独倾心向化,求帖木哥等属番来纳款。宜因而抚之,或俾之纳马,或令其遣质,或授官给印,建立卫所,为我籓篱,于计为便。”疏甫上,会河套酋吉囊引众西掠,大破亦不剌营,收其部落大半而去,惟卜儿孩一枝敛众自保。由是西宁亦获休息,而纳款之议竟寝。及唐龙为总制,寇南掠松潘。龙虑其回巢与诸番及他部勾结为患,奏行甘肃守臣,缮兵积粟,为殄灭计。及龙去,事亦不行。 二十年正月,卜儿孩献金牌、良马求款。兵部言:“寇果输诚通贡,诚西陲大利。乃止献马及金牌,未有如往岁遣子入侍、酋长入朝之请,未可遽许。宜令督抚臣侦察情实,并条制驭之策以闻。”报可。会寇势渐衰,番人亦渐复业,其议复寝。 二十四年设岷州,隶巩昌府。岷西临极边,番汉杂处。洪武时,改土番十六族为十六里,设卫治之,俾稍供徭役。自设州之后,徵发繁重,人日困敝。且番人恋世官,而流官又不乐居,遥寄治他所。越十余年,督抚合疏言不便,乃设卫如故。 时北部俺答猖獗,岁掠宣、大诸镇。又羡青海富饶,三十八年携子宾兔、丙兔等数万众,袭据其地。卜儿孩窜走,遂纵掠诸番。已,引去,留宾兔据松山,丙兔据青海,西宁亦被其患。隆庆中,俺答受封顺义王,修贡惟谨,二子亦敛戢。 时乌斯藏僧有称活佛者,诸部多奉其教。丙兔乃以焚修为名,请建寺青海及嘉峪关外,为久居计。廷臣多言不可许,礼官言:“彼已采木兴工,而令改建于他所,势所不能,莫若因而许之,以鼓其善心,而杜其关外之请。况中国之御戎,惟在边关之有备。戎之顺逆,亦不在一寺之远近。”帝许之。丙兔既得请,又近胁番人,使通道松潘以迎活佛。四川守臣惧逼,乞令俺答约束其子,毋扰邻境。俺答言,丙兔止因甘肃不许开市,宁夏又道远艰难,虽有禁令,不能尽制。宣大总督方逢时亦言开市为便。帝以责陕西督抚,督抚不敢违。万历二年冬,许丙兔市于甘肃,宾兔市于庄浪,岁一次。既而寺成,赐额仰华。 先是,亦不剌之据青海,边臣犹以外寇视之。至是以俺答故,竟视若属番。诸酋亦以父受王封,不敢大为边患,而洮州之变乃起。初,洮州番人以河州奸民负其物货,入掠内地,他族亦乘机为乱。奸民以告河州参将陈堂,堂曰:“此洮州番也,何与我事。”洮州参将刘世英曰:“彼犯河州,非我失事。”由是二将有隙。总督石茂华闻之,令二人及兰州参将徐勋、岷州守备硃宪、旧洮州守备史经各引兵压其境,晓以利害。番人惧,即还所掠人畜。世英谓首恶未擒,不可遽已,遂剿破之,杀伤及焚死者无算。军律,吹铜角乃退兵。堂挟前憾,不待角声而去,诸部亦多引去。宪、经方深入搜捕,邻番见其势孤,围而杀之。事闻,帝震怒,褫堂、世英职,切责茂华等。茂华乃集诸军分道进讨,斩首百四十余级,焚死者九百余人,获孳畜数十群。诸番震恐远徙,来降者七十一族,斩送首恶四人,生缚以献者二人,输马牛羊二百六十。稽首谢罪,誓不再犯,师乃还。 自丙兔据青海,有切尽台吉者,河套酋吉能从子,俺答从孙也,从之而西。屡掠番人不得志,邀俺答往助。俺答雅欲侵瓦剌,乃假迎活佛名,拥众西行。疏请授丙兔都督,赐金印,且开茶市。部议不许,但稍给以茶。俺答既抵瓦剌,战败而还。乃移书甘肃守臣,乞假道赴乌斯藏。守臣不能拒,遂越甘肃而南,会诸酋于海上。番人益遭蹂躏,多窜徙。八年春,始以活佛言东还,而切尽弟火落赤及俺答庶兄子永邵卜遂留居青海不去。八月,丙兔率众掠番并内地人畜,诏绝其市赏。俺答闻之,驰书切责。乃尽还所掠,执献为恶者六人,自罚牛羊七百。帝嘉其父恭顺,赉之银币,即以牛羊赐其部人,为恶者付之自治,仍许贡市,俺答益感德。而火落赤侵掠番族不休,守臣檄切尽台吉约束之,亦引罪输服。及俺答卒,传至孙扯力克,势轻,不能制诸酋。 十六年九月,永邵卜部众有阑入西宁者,副总兵李奎方被酒,跃马而前。部众控鞍欲诉,奎拔刀斫之,众遂射奎死。部卒驰救之,亦多死。守臣不能讨,遣使诘责,但献首恶,还人畜而止。以故无所惮,愈肆侵盗。时丙兔及切尽台吉亦皆死,丙兔子真相移驻莽剌川,火落赤移驻捏工川,逼近西宁,日蚕食番族。番不能支,则折而为寇用。扯力克又西行助之,势益炽。十八年六月入旧洮州,副总兵李联芳率三千人御之,尽覆。七月复深入,大掠河州、临洮、渭源。总兵官刘承嗣与游击孟孝臣各将一军御之,皆败绩,游击李芳等死焉,西陲大震。事闻,命尚书郑洛出经略。洛前督宣大军,抚顺义王及忠顺夫人有恩。遣使趣扯力克东归,而大布招番之令,来者率善遇之,自是归附者不绝。火、真二酋自知罪重,又闻套酋卜失兔来助,大败于水泉口,扯力克复将还巢,始惧。徙帐去,留其党可卜兔等于莽剌川。明年,总兵官尤继先破走之。洛更进兵青海,焚仰华寺,逐其余众而还。番人复业者至八万余人,西陲暂获休息。已,复聚于青海。 二十三年增设临洮总兵官,以刘綎任之。未几,永邵卜诸部犯南川,参将达云大破之。已,连火、真二酋犯西川,云又击破之。明年,诸酋复掠番族,将窥内地。綎部将周国柱御之莽剌川,又大破之。二十七年纠叛苗犯洮、岷,总兵官萧如薰等败之,斩番人二百五十余级,寇八十二级,抚降番族五千余人。三十四年复入镇番黑古城,为总兵官柴国柱所败。自是屡入钞掠,不能大得志。 时为陕西患者,有三大寇:一河套,一松山,一青海。青海土最沃,且有番人屏蔽,故患犹不甚剧。崇祯十一年,李自成屡为官军击败,自洮州轶出番地。诸将穷追,复奔入塞内,番族亦遭蹂躏。十五年,西宁番族作乱,总抹官马爌督诸将五道进剿,斩首七百有奇,抚降三十八族而还。明年冬,李自成遣将陷甘州,独西宁不下。贼将辛恩忠攻破之,遂进掠青海。诸酋多降附,而明室亦亡。 番有生熟二种。生番犷悍难制。熟番纳马中茶,颇柔服,后浸通生番为内地患。自青海为寇所据,番不堪剽夺,私馈皮币曰手信,岁时加馈曰添巴,或反为向导,交通无忌。而中国市马亦鲜至,盖已失捍外卫内之初意矣。 原夫太祖甫定关中,即法汉武创河西四郡隔绝羌、胡之意,建重镇于甘肃,以北拒蒙古,南捍诸番,俾不得相合。又遣西宁等西卫土官与汉官参治,令之世守。且多置茶课司,番人得以马易茶。而部族之长,亦许其岁时朝贡,自通名号于天子。彼势既分,又动于利,不敢为恶。即小有蠢动,边将以偏师制之,靡不应时底定。自边臣失防,北寇得越境阑入,与番族交通,西陲遂多事。然究其时之所患,终在寇而不在番,故议者以太祖制驭为善。 安定卫,距甘州西南一千五百里。汉为婼羌,唐为吐蕃地,元封宗室卜烟帖木儿为宁王镇之。其地本名撒里畏兀儿,广袤千里,东近罕东,北迩沙州,南接西番。居无城郭,以氈帐为庐舍。产多驼马牛羊。 洪武三年遣使持诏招谕。七年六月,卜烟帖木儿使其府尉麻答儿等来朝,贡铠甲刀剑诸物。太祖喜,宴赉其使者,遣官厚赉其王,而分其地为阿端、阿真、苦先、贴里四部,各锡以印。明年正月,其王遣傅卜颜不花来贡,上元所授金、银字牌,请置安定、阿端二卫,从之。乃封卜烟帖木儿为安定王,以其部人沙刺等为指挥。 九年命前广东参政郑九成等使其地,赉王及其部人衣币。明年,王为沙剌所弑,王子板咱失里复仇,诛沙剌。沙剌部将复杀王子,部内大乱。番将朵儿只巴叛走沙漠,经安定,大肆杀掠,夺其印去,其众益衰。二十五年,蓝玉西征,徇阿真川。土酋司徒哈昝等惧,逃匿山谷不敢出。及肃王之国甘州,遣僧谒王,乞授官以安部众。王为奏请,帝许之。二十九年命行人陈诚至其地,复立安定卫。其酋长哈孩虎都鲁等五十八人悉授指挥、千百户等官。诚还,酋长随之入朝,贡马谢恩。帝厚赉之,复命中官赍银币往赐。 永乐元年遣官赍敕抚谕撒里诸部。明年,安定头目多来朝,擢千户三即等三人为指挥佥事,余授官有差,并赐本卫指挥同知哈三等银币。未几,指挥朵儿只束来朝,愿纳差发马五百匹,命河州卫指挥康寿往受之。寿言:“罕东、必里诸卫纳马,其直皆河州军民运茶与之。今安定辽远,运茶甚难,乞给以布帛。”帝曰:“诸番市马用茶,已著为例。今姑从所请,后仍给茶。”于是定制,上马给布帛各二匹,以下递减。三年,哈三等遣使来贡,奏举头目撤力加藏卜等为指挥等官,且请岁纳孳畜什一,并从之。四年徙驻苦儿丁之地。 初,安定王之被杀也,其子撒儿只失加为其兄所杀,部众溃散,子亦攀丹流寓灵藏。十一年五月率众入朝,自陈家难,乞授职。帝念其祖率先归附,令袭封安定王,赐印诰。自是朝贡不辍。 二十二年,中官乔来喜、邓诚使乌斯藏,次毕力术江黄羊川。安定指挥哈三孙散哥及曲先指挥散即思等率众邀劫之,杀朝使,尽夺驼马币物而去。仁宗大怒,敕都指挥李英偕康寿等讨之。英等率西宁诸卫军及隆奔国师贾失儿监藏等十二番族之众,深入追贼,贼远遁。英等逾昆仑山西行数百里,抵雅令阔之地,遇安定贼,击败之,斩首四百八十余级,生擒七十余人,获驼马牛十四万有奇。曲先闻风远窜,追之不及而还。英以此封会宁伯,寿等皆进秩。大军既旋,指挥哈三等惧罪,不敢还故地。 宣德元年,帝遣官招谕之,复业者七百余人。帝并赐彩币表里,以安其反侧。三年春,赐安定及曲先卫指挥等官五十三人诰命。 初,大军之讨贼也,安定指挥桑哥与罕东卫军同奉调从征。罕东违令不至,其所辖板纳族瞰桑哥军远出,尽掠其部内庐帐畜产。事闻,降敕切责,令速归所掠,违命则发兵进讨。已,进桑哥都指挥佥事。 正统元年遣官赍敕谕安定王及桑哥曰:“我祖宗时,尔等顺天命,尊朝廷,输诚效力,始终不替,朝廷恩赉亦久而弗渝。肆朕嗣位,尔等复遵朝命,约束部下,良用尔嘉。兹特遣官往谕朕意,赐以币帛。宜益顺天心,笃忠诚,保境睦邻,永享太平之福。”三年,桑哥卒,其子那南奔嗣职。九年,那南奔率众掠曲先人畜。朝廷遣官谕还之,不奉命,反劫其行李。帝怒,敕责安定王追理。王既奉命,又陈词乞怜。帝乃宥之,谕以保国睦邻之义。十一年冬,亦攀丹卒,子领占干些儿袭。时王年幼,叔父指挥同知辍思泰巴佐理国事,其同侪多不相下。王遣之入朝,奏请量加一秩,乃擢都指挥佥事。历景泰、天顺、成化三朝,频入贡。 弘治三年,领占干些儿卒,子千奔袭。赐斋粮、麻布,谕祭其父。先是,哈密忠顺王卒,无子。廷议安定王与之同祖,遣官择一人为其后,安定王不许。至是,访求陕巴于安定,册为忠顺王,命千奔遣送其家属。千奔怒曰:“陕巴不应嗣王爵,爵应归绰尔加。”绰尔加者,千奔弟也。且邀厚赏。兵部言:“陕巴实忠顺王之孙,素为国人所服。前哈密无主,遣使取应立者,绰尔加自知力弱不肯往。今事定之后,乃尔反覆,所言不可从。”陕巴迄得立。然千奔以立非己意,后哈密数被寇,竟不应援。十七年率众侵沙州,大掠而去。正德时,蒙古大酋亦不剌、阿尔秃厮侵据青海,纵掠邻境。安定遂残破,部众散亡。 阿端卫,在撒里畏兀儿之地,洪武八年置。后为朵儿只巴残破,其卫遂废。永乐四年冬,酋长小薛忽鲁札等来朝,贡方物,请复置卫设官,从之,即授小薛等为指挥佥事。 洪熙时,曲先酋散即思邀劫朝使,胁阿端指挥锁鲁丹偕行。已,大军出征,锁鲁丹惧,率部众远窜,失其印。宣德初遣使招抚,锁鲁丹犹不敢归,依曲先杂处。六年春,西宁都督史昭言:“曲先卫真只罕等本别一部,因其父助散即思为逆,窜处毕力术江。其地当乌斯藏孔道,恐复为乱,宜讨之。”帝敕昭曰:“残寇穷迫,无地自容,宜遣人宥其罪,命复故业。”于是真只罕率所部还居帖儿谷旧地。明年正月入朝,天子喜,授指挥同知,令掌卫事,以指挥佥事卜答兀副之。真只罕因言:“阿端故城在回回境,去帖儿谷尚一月程,朝贡艰,乞移本土为便。”天子从其请,仍给以印,赐玺书抚慰之。迄正统朝,数入贡,后不知所终。 其时西域地亦有名阿端者,贡道从哈密入,与此为两地云。 曲先卫,东接安定,在肃州西南。古西戎,汉西羌,唐吐蕃,元设曲先答林元帅府。 洪武时,酋长入贡。命设曲先卫,官其人为指挥。后遭朵儿只巴之乱,部众窜亡,并入安定卫,居阿真之地。永乐四年,安定指挥哈三、散即思、三即等奏:“安定、曲先本二卫,后合为一。比遭吐番把秃侵扰,不获宁居。乞仍分为二,复先朝旧制。”从之。即令三即为指挥使,掌卫事,散即思副之。又从其请,徙治药王淮之地。自是屡入贡。 洪熙时,散即思偕安定部酋劫杀朝使。已,大军往讨,散即思率众远遁,不敢还故土。宣德初,天子赦其罪,遣都指挥陈通等往招抚,复业者四万二千余帐。乃遣指挥失刺罕等入朝谢罪,贡驼马,待之如初。寻擢散即思都指挥同知,其僚属悉进官,给以诰命。 五年六月,朝使自西域还,言散即思数率部众邀劫往来贡使,梗塞道途。天子怒,命都督史昭为大将,率左右参将赵安、王彧及中官王安、王瑾,督西宁诸卫军及安定、罕东之众往征之。昭等兵至其地,散即思先遁,其党脱脱不花等迎敌。诸将纵兵击之,杀伤甚众,生擒脱脱不花及男妇三百四十余人,获驼马牛羊三十四万有奇。自是西番震慴。散即思素狡悍,天子宥其罪,仍怙恶不悛。至是人畜多损失,乃悔惧。明年四月遣其弟副千户坚都等四人贡马请罪。复待之如初,令还居故地并归其俘。 七年,其指挥那那罕言:“往者安定之兵从讨曲先,臣二女、四弟及指挥桑哥等家属被掠者五百人。今散即思已蒙赦宥,而臣等亲属犹未还,望圣明垂怜。”天子得奏恻然,语大臣曰:“朕常以用兵为戒,正恐滥及无辜。彼不自言,何由知之。”即敕安定王亦攀丹等悉归所掠。其年,散即思卒,命其子都立嗣职,赐敕勉之。十年擢那那罕都指挥佥事,其僚属进职者八十九人。正统七年遣使贡玉石。成化时,土鲁番强,被其侵掠。 弘治中,安定王子陕巴居曲先。廷议哈密无主,迎为忠顺王。正德七年,蒙古酋阿尔秃厮亦不剌窜居青海,曲先为所蹂躏,部族窜徙,其卫遂亡。 明初设安定、阿端、曲先、罕东、赤斤、沙州诸卫,给之金牌,令岁以马易茶,谓之差发。沙州、赤斤隶肃州,余悉隶西宁。时甘州西南尽皆番族,受边臣羁络,惟北面防寇。后诸卫尽亡,亦不剌据青海,土鲁番复据哈密,逼处关外。诸卫迁徙之众又环列甘肃肘腋,犷悍难驯。于是河西外防大寇,内防诸番,兵事日亟。 赤斤蒙古卫。出嘉峪关西行二十里曰大草滩,又三十里曰黑山儿,又七十里曰回回墓,墓西四十里曰骟马城,并设墩台,置卒。城西八十里即赤斤蒙古。汉燉煌郡地,晋属晋昌郡,唐属瓜州,元如之,属沙州路。 洪武十三年,都督濮英西讨,次白城,获蒙古平章忽都帖木儿。进至赤斤站,获豳王亦怜真及其部曲千四百人,金印一。师还,复为蒙古部人所据。 永乐二年九月,有塔力尼者,自称丞相苦术子。率所部男妇五百余人,自哈剌脱之地来归。诏设赤斤蒙古所,以塔力尼为千户,赐诰印、彩币、袭衣。八年,回回哈剌马牙叛于肃州,约塔力尼为援。拒不应,而率部下擒贼六人以献。天子闻之喜,诏改千户所为卫,擢塔力尼指挥佥事,其部下授官者三人。明年遣使贡马。又明年以匿叛贼老的罕,将讨之。用侍讲杨荣言,止兵勿进,而赐敕诘责,塔力尼即擒老的罕来献。天子嘉之,进秩指挥同知,赐赉甚厚。久之卒,子且旺失加袭,修贡如制,进指挥使。宣德二年再进都指挥同知,其僚属亦多进秩。 正统元年,其部下指挥可儿即掠西域阿端贡物,杀使臣二十一人。赐敕切责,令还所掠。寻与蒙古脱欢帖木儿、猛哥不花战,胜之,使来献捷,进都指挥使。五年,朝使往来哈密者,且旺失加具餱粮、骡马护送,擢都督佥事。明年,天子闻其部下时往沙州寇掠,或冒沙州名,邀劫西域贡使,遣敕切责。 时瓦剌兵强,数侵掠邻境。且旺失加惧,欲徙居肃州。天子闻而谕止之,令有警驰报边将。八年,瓦剌酋也先遣使送马及酒,欲娶且旺失加女为子妇,娶沙州困即来女为弟妇。二人不欲,并奏遵奉朝命,不敢擅婚。天子以瓦剌方强,其礼意不可却,谕令各从其愿,并以此意谕也先,而二人终不欲。明年,且旺失加称老不治事。诏授其子阿速都督佥事,代之。也先复遣使求婚,且请亲人往受其币物。阿速虞其诈,拒不从,而遣人乞徙善地。天子谕以土地不可弃,令奖率头目图自强。又以其饥困,令边臣给之粟,所以抚恤者甚至。 先是,苦术娶西番女,生塔力尼;又娶蒙古女,生都指挥琐合者、革古者二人。各分所部为三,凡西番人居左帐,属塔力尼,蒙古人居右帐,属琐合者,而自领中帐。后苦术卒,诸子来归,并授官。至是阿速势盛,欲兼并右帐,屡相仇杀。琐合者不能支,醖于边将,欲以所部内属。边将任礼遣赴京,请发兵收其部落。帝虑其部人不愿内徙,仍遣琐合者还甘肃,而令礼往取其孥。十三年,边将护哈密使臣至苦峪。赤斤都指挥总儿加陆等率众围其城,声言报怨。官军出击之,获总儿加陆,已而逃去。事闻,敕责阿速,令缚献犯者。 景泰二年,也先复遣使持书求婚。会阿速他往,其僚属以其书来上。兵部尚书于谦言:“赤斤诸卫久为我籓篱,也先无故招降结亲,意在撤我屏蔽。宜令边臣整兵慎防,并敕阿速悉力捍御,有警驰报,发兵应援。”从之。五年,也先益图兼并,遣使赍印授阿速,胁令臣服。阿速不从,报之边臣。会也先被杀,获已。 天顺元年,都指挥马云使西域,命赐阿速彩币,俾护送往还。寻进秩左都督。成化二年卒,子瓦撒塔儿请袭,即以父官授之。其部下指挥敢班数侵盗边境,边将诱致之,送京师。天子数其罪,赐赉遣还。六年,其部人以瓦撒塔儿幼弱,其叔父乞巴等二人为部族信服,乞命为都督,理卫事。瓦撒塔儿亦上书,乞予一职,协守边方。帝从其请,并授指挥佥事。明年,瓦撒塔儿卒,子赏卜塔儿嗣为左都督。 九年,土鲁番陷哈密,遣使三人,以书招都督佥事昆藏同叛。昆藏不从,杀其使,以其书来献。天子嘉之,遣使赐赉,且令发兵攻讨。昆藏以力不足,请发官军数千为助。朝议委都督李文等计度。已,文等进征,昆藏果以兵来会。会文等顿军不进,其兵亦还。 十年,赏卜塔儿以千骑入肃州境,将与阿年族番人仇杀。边臣既谕却之,兵部请遣人责以大义,有仇则赴诉边吏,不得擅相侵掠,从之。十四年,其部人言赏卜塔儿幼不更事,指挥佥事加定得众心,乞迁一秩,俾总卫事。赏卜塔儿亦署名推让。而罕东酋长复合词奏举,且云两卫番人,待此以靖。帝纳其言,擢加定都指挥佥事,暂掌印务。时土鲁番犹据哈密。哈密都督罕慎结赤斤为援,复其城,有诏褒赏。 十九年,邻番野乜克力来侵,大肆杀掠,赤斤遂残破。其酋长诉于边臣,给之栗。又命缮治其城,令流移者复业,赤斤自是不振。然弘治中,阿木郎破哈密,犹用其兵。后许进西征,亦以兵来助。正德八年,土鲁番遣将据哈密,遂大掠赤斤,夺其印而去。及彭泽经略,始以印来归。已,番贼犯肃州与中国为难。赤斤当其冲,益遭蹂躏。部众不能自存,尽内徙肃州之南山,其城遂空。 嘉靖七年,总督王琼抚安诸郡,核赤斤之众仅千余人。乃授赏卜塔儿子锁南束为都督,统其部帐。 沙州卫。自赤斤蒙古西行二百里曰苦峪,自苦峪南折而西百九十里曰瓜州,自瓜州而西四百四十里始达沙州。汉燉煌郡西域之境,玉门、阳关并相距不远。后魏始置沙州,唐因之,后没于吐蕃。宣宗时,张义潮以州内附,置归义军,授节度使。宋入于西夏,元为沙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