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虚御风----列子 凭虚御风 列子 能御风而行的列子,是道家的另一位高人。但是因为他行事一直非常低调,所以人们对他或许不熟。但是,我们从小就听过“杞人忧天”等故事,就来源于《列子》一书。 庄子在其书第一篇《逍遥游》中,就提到过列子可以“御风而行,泠然善也”,似乎列子练就了一身卓绝的轻功。据说列子名叫列御寇,是郑国人。因为庄子书中常常虚构一些子虚乌有的人物,像什么“无名人”、“天根”之类,所以有人怀疑列子也是“假人”。不过《战国策》、《尸子》、《吕氏春秋》等诸多文献中也都提到过列子,而这些书可都是正儿八经的书,不像《庄子》那样喜欢乱编故事。所以列子应该实有其人。 列子和庄子一样,奉行隐居不仕的人生宗旨。他也常常陷于贫困之中。《庄子》中的《让王》篇曾写过一个叫子阳的高官将粮食钱物给列子,列子却不要,列子的老婆精神境界非常不高,她生气了,责问列子送上门来的东西为什么不要,还哭着说人家嫁给有本事的人都过得挺好,就列子这个没出息的男人让她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列子也不生气,还笑着和她解释。事实果然如列子所料,不久人民作乱杀了这个叫子阳的高官。列子如果当时受了馈赠,为其所用,肯定也会不免于祸。 俗话说:“拿人家的碗,服人家管。”所以列子宁愿忍饥挨饿,却坚持自己的清高自主。无论是皇家权贵,还是老板领导,给你赏赐加薪的背后,就是让你效力加班,失去自由,千古亦然。列子的弟子严恢曾问:“所有闻道者为富乎?”——有学道而发财的吗?看来这个叫严恢的家伙浑身上下没有半根道骨,全是俗臭之气。列子严厉地回答说:“桀纣唯轻道而重利是亡!”——桀纣那样的恶人就是只知道注重财货而完蛋的例子! 列子的思想当然也是道家一派,其时代应该在庄子之前。不过在庄子的书中,对于这位前辈师兄似乎并不是太服气,经常在书中写列子的糗事——比如写列子师从于壶子,却这山望着那山高,觉得一个叫季咸的神巫道术更高深,因为这个神巫会相面,并可预知人的生死祸福。列子在壶子面前大夸此人,结果他老师壶子说,你把他请来,让他给我相相面。其师壶子似乎精通乾坤大挪移第七层以上的功夫,脸上忽青忽红,一会儿显出生机全无的“死相”,一会显出生机萌动的“活相”,最后显示虚无玄妙的“幻相”,吓得那个相面高手季咸失魂落魄,狼狈而逃。(见《庄子•应帝王》) 又比如:列御寇一度练成了射箭神技,他拉满了弓,把一杯水放在肘上,然后发连珠箭,射箭的时候,列子就象一个木偶一样端正不动,水也半点不洒。于是他演给伯昏无人看。伯昏无人拉着列子走上一座高山,他好像金庸所写的铁脚仙王处一一样身临百仞高的悬崖,还背向悬崖退步,脚后跟都悬到了山崖的外边,然后让列子也照这个样子来试试。列子见了,吓得趴在地上,汗水从头上流到脚后跟。伯昏无人说:“道德完善之人,上可以窥见青天,下可以潜入黄泉,自由地邀游于四面八方,神色不变。现在你怕成这个样子,你差得还远呢!” 《列子》一书的风格有明显的先秦时代气息,和《道德经》、《庄子》不完全一样,《道德经》注重说理,短短的五千言仿佛是压缩饼干一般,绝无水分。故事寓言之类一点也没有。《庄子》里面寓言的量比较多,往往是在讲了寓言故事后,才画龙点睛般地点出主题思想。而《列子》书中比较奇怪,《庄子》中自称是“寓言十九”,而《列子》却几乎是寓言百分百,且讲完寓言后往往一点评论也没有。 凭虚御风-列子(2) 这有点类似于佛家中的《百喻经》。或许是列子才真正明白了“说出来就不是道”这个境界?所以就根本不评,让我们去自己体会?不过虽然如此,《列子》一书的光彩还是不容忽视的,上面有很多妇孺皆知的故事,像“愚公移山”、“歧路亡羊”、“杞人忧天”、“纪昌学射”、“夸父逐日”、“两小儿辩日”等等,都是我们儿童时代就知道的。 不过,我们读这些寓言时要注意到,列子毕竟是道家人物,这里面不少故事闪耀着道家思想的光芒。儿童时期,虽然对列子上面这些故事大多都看过,但当时的理解就只是好玩而已。 比如“杞人忧天”(出自《列子•天瑞》篇)这个故事,大家从小可能就听过,不过一般的儿童读物上选的只是前半段: 杞国有个人担心会天塌地陷,自己没有安身的地方,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当时听到这里,一般的小朋友都是哈哈大笑,笑这个人是大傻冒一个。现在年过而立,才知道“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自是世人的通病,像《中国式离婚》中的林小枫,老公没有钱时就念叼“小学对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上不了好小学就上不了好中学,上不了好中学就上不了好大学,上不了好大学孩子这辈子就算完了”,为交高额的择校费发愁,而老公有了钱后却又担心他有外遇。这样愁前愁后、无事自扰的人其实太多了。 这时有个人去开导他说:“天,不过是积聚气体罢了,没有什么地方没有气。你一举一动,一呼一吸,整天活动在天空中,为什么还担心天会塌下来呢?”那个人说:“天如果只是积聚的气体的话,那么日月星辰不就该掉下来了吗?”开导他的人说:“日月星辰也不过积聚的气体中有光亮的,即使掉下来,也不能伤害什么。”那个人又说:“要是地陷下去怎么办呢?”开导他的人说:“地,不过是积聚在一起的土块罢了,它把所有的地方都充塞得满满的,没有什么地方没有上块。你行走踩踏,整天在地上活动,为什么还担心地会陷下去呢?”那个杞国人听了,消除了疑虑,非常高兴。一般的少儿读物介绍到这里就结束了,但列子的原著中却仅仅是个序幕,这个让杞国人打消疑虑的人仅仅是跑龙套的小角色而已。按我们现在所知道的知识,这个人的解释也有很多BUG,星星掉下来一个撞上地球,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哪里会不伤害什么? 接下来一个有名有姓的主角上场了,此人叫长庐子。他听说了这件事,笑说:“虹霓云雾,风雨四时,都是天空中积聚的气体;山岳河海,金石火木,这些都是在地上积聚的形体。既然知道它们是积聚的气体,是积聚的土块,怎么说它们不会毁坏呢?天地既是无限空间的一个微小物体,又是万物之中最大的东西。它们难以消亡,难以穷尽,这是肯定的;人们难以推测它们,难以认识它们,这也是肯定的。担心天地会毁坏,确实是担心得太遥远了,可是说它们永远不会毁坏,也是不对的。天地不可能不毁坏,总有一天毁坏会到来的。如果真的遇上了天塌地陷的那一天,怎么会不让人担心呢?” 长庐子说的比较合乎“科学”道理,但是在思想上却又让人迷惘了,难道我们真的就该像杞人一样终日担忧吗? 最后,真正的主角列子上场了,他笑着说:“说天地会毁坏的错了,说天地不会毁坏的也错了。天地会不会毁坏,是我们无法知道的事情。虽然我们无法知道天地会不会毁坏,但是可以肯定,对我们来说,天地毁坏与否都是一样的。 凭虚御风-列子(3) 所以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死后的情形,人死了以后不知道活着时候的情形;未来不知道过去的事情,过去不知道未来的事情。那么天地会不会毁坏,我又何必挂在心上呢?” 列子最后的这段话,才是真正的解答。这后面的话之所以儿童读物不选,也是有道理的,像这样的思想,儿童恐怕很难弄明白。不过我们在看了前面的“道家思想十六观”,肯定会觉得,列子这段话和庄子《齐物论》等上面的思想是一致的,那就是自然界的变化是无穷无尽的,人只有不悦生,不恶死,顺其自然,方能逍遥自适,求得解脱。 还有“纪昌学射”这个故事,此故事大家想必都熟知,对于这则寓言,语文老师讲评时,不外乎大讲纪昌勤学苦练基本功的刻苦精神,纪昌学射的毅力和恒心之类的主题,但我们了解到列子是道家人物后,再读此文,有没有感觉到纪昌“视小如大,视微如著”,把虱子看得如车轮一样大这些做法,正是庄子书中所说的“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这样的意思?对此,列子在另一段文字中说得更清楚一些: “江浦之间生麽虫,其名曰焦螟,群飞而集于蚊睫,弗相触也。栖宿去来,蚊弗觉也。离朱子羽方昼拭眦扬眉而望之,弗见其形;虒俞师旷方夜擿耳俯首而听之,弗闻其声。唯黄帝与容成子居空峒之上,同斋三月,心死形废;徐以神视,块然见之,若嵩山之阿;徐以气听,砰然闻之,若雷霆之声。” 这里说有一个小虫,能在蚊子的睫毛上住,就是离朱那样视力在2.0以上的人也看不见,师旷那样著名的耳聪者也听不见。但黄帝和容成子在崆峒山上心斋三月后,就看见它们如嵩山一样大,听它们的声音,像雷声轰鸣。这似乎是道家内功达到一定境界的状态,又从一个侧面说明了道家中“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无穷”、“肝胆如吴越”之类的思想。 《列子》一书里还有很多带有道家色彩的故事,这里就不一一说了。书中还记载了很多有趣而奇妙类似于《山海经》的故事,但又仿佛不完全是神话。像书中说楚国的南面有个炎人国,那里的人父母死了,就把尸体上的肉剔除扔掉,然后把尸骨掩埋,这样才叫孝子。似乎类似于现在西藏人搞的“天葬”仪式;秦国的西面有个仪渠国,那里人的父母死了,就把尸体放在堆好的柴草上焚烧,看见火焰熏腾,烟气上升,就说是死人登天升仙了。这好像是古印度人的火葬风俗;列子还说有一个国家,名叫“阜落之国”,那里气候闷热,时时刻刻都有日月光芒的照射,土地不长好庄稼。那里的人民吃草根和树上的果实,不知道用火烧熟食物。难道这是说的非洲?列子还说在渤海的东方不知几万里的地方,有一条无底的深沟叫做归墟。这难道是马里亚纳海沟?列子怎么知道的?难道列子真的御风而行到过这许多地方?从这个角度来看《列子》一书中还蕴藏了不少的神秘色彩,值得探索一下。 列子一向低调,有所谓“子列子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可见真正做到了老子所说的“和光同尘”的境界,故而列子在历史上的事迹也很少。但这不代表我们就可以忽略掉他。 唐玄宗天宝年间诏封列子为“冲虚真人”,宋徽宗宣和时又加封为“冲虚观妙真君”。冲虚,这个名字送给淡薄虚静的列子,倒是比较贴切: 冲虚冥至理,体道自玄通。不受子阳禄,但饮壶丘宗。 泠然竟何依,挠挑游大空。未知风乘我,为是我乘风。 龙虎天师-张道陵(1) 龙虎天师----张道陵 龙虎天师 张道陵 道教祖师张道陵,在传说中是一位可以降妖斩鬼、祈雨消瘟的仙人,最后白日飞升,成为上仙。但历史上真实的张道陵又是怎么样的? 道教和道家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般的联系,道教和道家所奉行的精神未必完全一致,但历来的道教无不以老子的《道德经》为最高经典。所以说起道家人物,不免也要谈谈道教的人物。而现在普遍认为的道教创立人,就是东汉的张道陵张天师。 说起来张天师虽然奉老子为师,称之为太上老君(张天师说老子“一散形为气,聚形为太上老君”),但他确实是开创道教教派的第一人,在神仙中虽为四大天师之首,似乎尚有些委屈。 张道陵是东汉末年的人物,本名张陵,“道”这个字是后来的门徒为了尊敬他而加上去的。据说他为张良八世孙,沛国丰县人,也就是现在的江苏丰县,靠近山东。张良晚年隐居山东的微山湖,所以其子孙就在这一带繁衍生息。 我们知道张良曾从赤松子游,学道术辟谷,看来张道陵颇有一些先祖的遗传基因(如果用道门的话讲就是根骨不错),张道陵生性好学,博采五经,精研黄老之道,据说七岁时即能通《道德经》及河洛图讳之书,也是神童级的人物。张道陵曾任过江州令,也就是现在的重庆市的地方长官,可是不久张道陵就辞官了。这在如今看来好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当时的重庆虽不像现在一样属于中央直辖市,但好歹是一把手,一方父母官。但“素有道根”之人的想法和一般人是不一样的,张道陵不久即弃官学道。葛洪《神仙传》中也说“天师值中国纷乱,在位者多危,退耕于余杭”。当时东汉末年,政治昏暗,官场腐败,危机重重,张天师激流勇退,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据说张天师先于北邙山(今河南洛阳东)、云锦山(今江西龙虎山)等地修炼。后来到了四川鹤鸣山传道,名曰:“正一盟威天师道”。 龙虎天师-张道陵(2) 中国本土的宗教——道教就此创立。说来这鹤鸣山非常矮小,貌不惊人,望之不似仙山,和蜀中名山峨眉、青城之类的相比简直就是武大比武松。张天师却偏偏选择在此修道,恐怕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图不在于修道而是在于传道。 传道和做生意一样,靠的是人气。鹤鸣山在成都市境内,人多,这是最重要的因素。而修道,却是“入山惟恐未山深”,越低调越好,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张天师看中了“蜀民朴素可教化”,来这里的目的自然是传道。当然张天师也是有些本领的,他用符水给人治病,旧时有所谓“十道九医”,想来张天师也精通一些医术或气功之类的,也治好了不少人,因此信道者极多。张天师要求来治病的人先忏悔自己的过恶(这有点像基督教中要求向神父忏悔),如果病一时未好,那就是忏悔得还不到家。另外还要求入道者须交五斗米,俗人们记不住什么“正一盟威”这样拗口的话,就称其为五斗米道。 说来古时所谓的五斗米,大概合现在的50斤米,笔者过教师节时也就发这么一袋米。不过据说当时四川人比较富裕,交这一袋米并不算太重的负担。后来入道的人越来越多,张天师就像天地会中有“青木堂”、“洪顺堂”等一样设立了分舵组织,当然名称不一样,叫做二十四治,例如:第一阳平治:在蜀郡彭州九陇县。去成都一百八十里;第二鹿堂山治:在汉州绵竹县界北乡,去成都三百里;第三鹤鸣神山上治……每治由祭酒分领,分管某个区域。我们看到,这样的组织有政教合一的色彩,果然,在张天师的孙子——张鲁(就是《三国演义》中的张鲁)这一辈,就发展成了割据一方的政权。张天师生平中确实可信的,大概就是以上这些事情。 不过要按道教中的传说,张天师的故事那可丰富极了,大家可以参看《三言》中的“张道陵七试赵昇”一篇。但这些十有八九都不可信。比如张天师的生年按道教的说法是汉光武建武十年(公元34年),到“白日飞升”时,张天师已经120多岁。我们来算一下:张天师所奉的教派又不禁结婚,那么不到30岁就应该有儿子,就算30岁才生儿子(这在当时已经够晚了),他儿子张衡就应该是公元64年生的,如果张衡再到30岁有儿子,张鲁就应该是公元94年生的,这样算到三国年间,张鲁也要有100岁了,但实际中绝非如此。白日升天云云,更是让人无法置信。但作为宗教,往往就是你不信也得信,甚至不能有疑问。 张天师创立了道教,使得我国有了自己的本土宗教,说来也是颇有功绩的。但是,张天师的道教,有很多先天不足,好多做法并不让人敬服,从而造成了道教在人们中的印象并不是太好,给后来的发展也带来了很多问题。张天师的道教,虽然不能说和道家毫无关系,但其间的差别还是相当大的,早期的道教融杂着民间的巫卜之术、方士之术,道家思想成份很少。当然,随着道教的发展,道家经典如《道德经》等,也顺便得到了推广,后世的道教中道家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郁,但道教是道教,道家是道家,两者还是不可混为一谈的。 魏晋风度-竹林七贤(1) 魏晋风度----竹林七贤 魏晋风度 竹林七贤 竹林七贤,他们以老庄思想为核心,返璞归真,率性自然,“放浪于形骸之外”,这种飘逸洒脱的风神气韵,给这个本来以污血为底色的时代加涂了一层明丽浪漫的色彩。 嵇康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一个非常纷乱的时代,翻开中国历史名人辞典,大家会发现这个时期的“名人”,无论文人还是武夫,无论是美男子还是丑汉子,最后成为无头之鬼的相当多。用吾友赫连勃勃大王的话说就是“华丽血时代”。而此时,道家思想却又重新活跃起来,以竹林七贤为代表的人们奉行以老庄思想为核心的玄学,他们返璞归真,率性自然,“放浪于形骸之外”,这种飘逸洒脱的风神气韵,给这个本来以污血为底色的时代加涂了一层明丽浪漫的色彩。 也许会有人奇怪,为什么此时老庄之说反而盛行起来?想想也不奇怪,在汉代,汉武帝用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使讲究君臣父子、三纲五常的儒学大盛一时。然而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皇帝走马灯般地换来换去,受禅台的使用率出奇地高,什么是君君臣臣,什么是王贼盗寇?谁抓住了兵权谁就是王侯。可以说,魏晋之时,是个信仰崩溃的时代,是个迷惘的时代,所以人们似乎突然就明白了庄子书中的什么“万物一也”、“悦死恶生”之类的思想,就像一个原本意气风发的男生,在失恋或事业失败后,突然体会到什么叫万念俱灰,进而捧起《金刚经》之类的书高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所以在魏晋之时,人们似乎于老庄之中更偏爱庄子。在此之前,《老子》一向被视做道家中的最高经典,而《庄子》并没有太多的人重视。而魏晋的名士们抓住了庄子中的齐物而观、畸人牟天、愤激嫉俗等特色又加以“发扬光大”,从而形成了非常独特的魏晋风度。而竹林七贤,就是魏晋风度的杰出代表。 竹林七贤的名单是: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后人开列名单时之所以把嵇康放在第一位,大概正是因为嵇康名气最大,知名度最高。嵇康是我国古代非常有名的美男子,如果排一个中国美男的排行榜,嵇康肯定能进TOP10。《晋书•嵇康传》中说他“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说来史书中一般是不会像现下的通俗读物一样大写特写一个人的相貌好恶的,相貌这方面一般根本就不提,除非帅得惊人。但就像周瑜这样的帅哥,《三国志》里也只用了“瑜长壮有姿貌”这几个字来形容一下就算了。而晋书用了三十多字,可谓是破天荒了。 通过上面的描述我们可以想象,嵇康身高至少有1米8以上,目如朗星,面如冠玉。然而,这并非最重要的,最难得的是嵇康由内向外透出来的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那种高华气质,这是一般绣花枕头似的美男子难以企及的。看现在选出来的什么莱卡加油好男儿冠军、亚军什么的,哪个敢说有“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气质,哪个敢说有“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的风采?就算他们不和嵇康比文学诗词(他们所有人捆一块也没有那个胆),就算比乐器,嵇康哥哥弹上一曲人间绝响《广陵散》,还不把评委都听傻。当然嵇康是何等样人,就算能来到当世,又哪里会参加那种比赛。 嵇康哥哥虽然不会去参加好男儿的比赛,但洛阳城里的美眉想看一下嵇帅哥的身材还是有机会的。因为,嵇帅哥有个爱好——那就是打铁。据说嵇康原来比较穷,就学了铁匠的手艺,后来虽然发达了,但打铁这个事情成了他的业余爱好。每到夏天,嵇康就到一棵枝繁叶茂的柳树下,脱了上衣,露出一身白练也似筋肉在那里“乒乒乓乓”地打铁。魏晋时的美眉是比较“好色”而大胆的,既然敢向潘安掷果盈车,那恐怕偷看嵇帅哥的也不在少数。嵇康打铁时有个帮忙的下手,此人也非等闲之辈,他叫向秀,也是“竹林七贤”之一。据说和司马氏一党的钟会前来探访嵇康时,嵇康依旧自顾自的打铁,让钟会好生没趣,就此埋下了杀身之祸。但最重要的因素还是司马氏不容于他。钟会虽然可能也说了一些坏话,但如果司马昭不同意的话,嵇康也不会死,正像杀害岳飞的元凶并非秦桧而是赵构一样。文徵明《满江红》词中曾说“笑区区一桧竟何能,逢其欲!”这里将“桧”字的木字旁去掉,来说钟会,也大致不错。 嵇康一生最喜欢的就是老庄之说。不过从嵇康一生的所行所为看,他的性格还是比较愤激张扬的。鲁迅先生曾说过:“这七人中,脾气各有不同。嵇阮二人的脾气都很大;阮籍老年时改得很好,嵇康就始终都是极坏的。”嵇康有名的那篇《与山巨源绝交书》,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 竹林七贤之一的的山涛,后来当上了吏部尚书,相当于现在的组织部,推荐官员是他的本职。后来他升职了,就推荐嵇康来接替他作这个职位,结果嵇康不但不感激山涛的“好意”,反而写了一篇公开信,大发了一通牢骚,声称要和山涛绝交。这就是有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 当时的“名士”王肃、皇甫谧等人为替司马氏篡位制造礼教依据,杜撰了许多汤武周孔的名言。嵇康却在上述文章中大谈“非汤武而薄周孔”,这无异于公开反对司马氏篡魏,这无疑戳到了司马昭的心肺之中,据说司马昭读毕此文,对嵇康深为嫉恨,杀心顿起。嵇康的性格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而发”,而且嵇康是魏室宗亲,他的妻子是沛穆王曹林之女长乐亭主,司马昭的瞄射镜中早就锁定他的身影了,就等扣板机了。 一向对嵇康心怀怨恨的钟会也乘机垫了坏话,他说:“昔齐戮华士,鲁诛少正卯,诚以豁时乱教,故圣贤去之。康、安等言论放荡,非毁典谟,帝王者所不宜容。宜因衅除之,以淳风俗”。这段话倒道出了杀嵇康的真实原因,那就是“因衅除之,以淳风俗”——找个碴杀了他,让别人都听话,不敢乱说乱动。 钟会说的那两个典故是这样的,所谓“太公诛华士”是说姜太公封到齐地后,那里有个“不臣天子,不友诸侯,耕食掘饮,无求于人”的隐士,姜太公请他三次,他不应,于是姜子牙就把他杀了(此事见于韩非子的书中,不知真假),而孔子当了官七天就杀了少正卯,用的也是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天下有大恶者五,而窃盗不与焉。一曰心逆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丑谓非义。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免君子之诛,而少正卯皆兼有之。其居处足以撮徒成党,撮聚其谈说足以饰褒荣众,其强御足以反是独立,此乃人之奸雄者也,不可以不除。”看来儒家的手从孔老二时就够黑的,反正就是你太聪明了,太有思想了,太有号召力了,而且又不对统治者那一套唯唯诺诺地信奉,这就是最大的罪过。孔老二还说,上面那五点,有一条就够该死的份了——“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免君子之诛”,我们拿上面的这五点衡量一下嵇康,恐怕也快达到“兼有之”的程度了,所以嵇康必须要死,他死定了。 嵇康临刑前,三千多太学生为他请命,但司马昭不许。其实看到嵇康拥有这么多的“粉丝”,更让司马昭觉得钟会所说的“其居处足以撮徒成党,撮聚其谈说足以饰褒荣众”确凿不假。然而,唯一让嵇康感到幸运的是,司马昭没有秘密地将他处死,也没有在他临刑前割喉管、塞竹签什么的。嵇康在生命的最后还可以进行一场最后的永别演出——弹那曲人间绝响《广陵散》。弹完此曲后,嵇康长叹说:“《广陵散》就此绝矣!”确实,此后世上就算再有曲谱,又何处能寻得嵇康?就算能再寻得嵇康这样出色的人物,又如何能有嵇康临终弹此一曲的心情? 魏晋风度-竹林七贤(2) 嵇康的个性偏重于高洁不辱、愤激张扬的一面,其实这也是道家思想的一个成份。我们前面说过,道家始祖中像庄子也有不少这样的举动。也许只有这样,这才是嵇康。嵇康的生命被冰冷的利刀终结,但嵇康的形象却被鲜血染得更加夺目,嵇康的思想并没有被专制的屠刀所斩断,反而在后世的人们心中播下了种子,许多文人都效法嵇康、阮籍之猖狂。嵇康,像一株挺立青崖间的孤松,永远傲立于史册中,为历代文人所敬仰。 阮籍 说是“竹林七贤”,其实倒不如称之为“竹林七怪”更贴切些。嵇康的脾气不好,性格偏激,常有“非汤武薄周孔”、“以六经为芜秽,以仁义为臭腐”之类让礼教伪君子们瞠目的奇论,但说到放浪形骸的恶搞本领在竹林七贤中却是远不如二阮(阮籍、阮咸)和刘伶这三人。 庄子在《大宗师》一篇中说:“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又在《渔父篇》里说:“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于俗。”二阮、刘伶正是深得道家思想这方面的“真传”,并且发扬光大,从而演出一幕幕惊世骇俗的活喜剧。 假设魏晋时的洛阳街头就有娱记的话,那他们只需跟定竹林七贤,尤其阮籍、阮咸和刘伶就可以了。倘若当时也有娱乐八卦版,占醒目位置的是诸如下列这样的内容: ● 酒店老板娘风骚动人,阮籍天天醉卧其脚旁 ● 刘伶乘车载酒决心喝死为止,命仆人带铁锨随死随埋 ● 阮咸酒席间与猪共饮 当然那时候不会有网络报纸的,但是在人们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中,肯定也少不了这三位人物的笑剧。在前面“道家思想十六观”中的“上德不德”等篇目我们说过一些阮籍的狂放之举,请参照来看。这里再说几个阮籍的奇谈怪行: 阮籍还有个特点,就是会做“青白眼”。注意,不是青光眼,意思是说,阮籍如果遇到不喜欢的人,他不和你答话还不算,而且将眼一翻,只露出白眼球对着你,阮籍这一手也不得了,给我们留下一个成语叫“青眼有加”,意思就是对你特别看重。阮籍做青白眼的原则是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阮籍母亲死后守丧期间,嵇康的哥哥嵇喜去吊丧,虽然嵇喜和嵇康是兄弟,但性格不一样,阮籍不待见他,就白眼看他,看得嵇喜满身不自在,就匆匆回去了。 而嵇康听说后,不像嵇喜一样拿着花圈——那时没花圏,可能是纸钱烧纸一类吧,而是挟着琴拿着美酒烧鸡去,阮籍大喜,马上黑眼珠转过来了。像阮籍这样的作为,当时的礼教人士非议他的人也很多,“疾之若仇”,有人向皇帝提议要治他的罪,至少将他发配到偏远之地,以免损害所谓“礼俗”,但司马昭很袒护他。说来阮籍的狂放之举比之嵇康的更加厉害,不过阮籍有个特点,虽然狂放,但并不针对某个人,《晋书》云:“籍虽不拘礼教,然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有句话叫“宁说玄话,不说闲话”,所谓玄话,就是不着边际的话,比如你可以骂布什也可以骂萨达姆,但如果你骂老板,那后果可就不大一样。阮籍“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意思就是虽然他说的话惊世骇俗,但是却不对身边的人物加以评论,因此他没有像嵇康得罪钟会那样树起明显的仇人。 阮籍对道家“韬光养晦”的功夫学得不错。所以阮籍一遇到难题,装醉(也许是真正把自己灌醉)就成了他得心应手的法宝。这有点类似于电视剧《宰相刘罗锅》上的那个刘罗锅的老丈人,经常半醉装全醉,皇帝问到敏感话题时,就插科打诨,皇上问:“这人是杀还是留?”他就说:“皇上,臣最爱喝二锅头……”阮籍也与此类似,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想娶阮籍的女儿,派人去提亲,我们知道司马炎后来成了晋朝第一个皇帝,要是一般人高兴还来不及。但阮籍心里却不愿意,但不好直接开口拒绝,于是就大醉六十日,提亲的人每次登门,阮籍就醉倒在床上打呼噜,根本说不上话,于是亲事只好作罢。 阮籍的所作所为虽然像个酒疯子,但阮籍是有才华的,决非寻常醉鬼。他的内心中明白着呢。阮籍常自己一人驾车出游,他出游并不走大路,而是随意钻入山林间的偏僻小道,有时转来转去就走到死胡同里去了,这时阮籍就号啕大哭一场,然后才悻悻地回去。王勃的《滕王阁序》中有“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就是用的这个典故。说来阮籍这种行为,看起来似乎可笑,其实也是在发泄心中有志不能伸的苦闷罢了。笔者小时候学语文时,讲到鲁迅先生写的《给颜黎民的信》一文,老师读到“古人看见月缺花残,黯然泪下”课堂就一片哄笑,现在想想,古人看见“月缺花残”而下泪,并非是完全为花为月,而是由花残月缺勾起自己内心中的很多悲凉之意罢了,比如梦一样的浮生,雾一般难以看透的爱情……阮籍也是借实际中的“走投无路”,来表达自己在人生道路上的走投无路吧。 阮籍的文字其实也非常犀利,他写过一篇《大人先生传》,把那些“手执圭璧,足履绳墨”满脸假正经,一身儒臭气的家伙们比喻成裤裆里的虱子,他们躲在肮脏的地方,自认为是能安乐无忧,然而,一场政治上的大火来后,必定要连破裤子和他们一起烧掉。确实历来的奸党和小人集团都是得势时猖狂一时,一旦覆灭,又是全部完蛋,枉作小人,成为历史上的笑谈。 阮籍对《庄》、《老》的研究同样非常精深,他写有一本《通老论》,专门解释讲述《道德经》中的经义。可惜现在已经残缺不全,《达庄论》则通过虚构的一则故事,假托一群儒家“愤青”(缙绅好事之徒)来和一位得道高人辩论。开始这群家伙气焰汹汹,质问道家“齐死生,一万物”的道理是否正确。文章中阮籍借这位得道高人之口极言道家之宏大,儒家之渺小;道家养性修真之妙,儒家沉湎世俗之苦,为庄周作了有力的辩护,说得这些儒家“愤青”们“丧气而惭愧于衰僻”,灰溜溜地逃了。 又有一个叫伏义的人,写信给阮籍,用儒家的观点来批评教训阮籍。阮籍当即写了《答伏义书》,给予了回击。看来把阮籍算做是道家的人物,大致是不会错的。好了,阮籍的事情就先说这些,我们再看看阮籍的侄子阮咸。 阮咸 阮咸的趣闻也一抓一大把,比之阮籍丝毫不逊色。这个侄子在这方面比之阮籍可谓是青出于蓝。《晋书•阮咸传》中,上来就先讲了一个“阮咸曝裈”的故事。说是阮家是个大家族,其中也有富有贫。于是一条大道的北面,就形成了高级住宅区,住的全是阮姓中的富人,而道南是棚户区,住的全是穷人。阮咸也属于穷人这一类的,住在道南。每到七月七日晴的时候,就把家中的衣服拿出来晒。 我们知道夏天阴雨比较多,而七月七日左右基本上雨季过去了,古人住的屋子一般不是楼房,也没有水泥地面,防潮性能很差,衣服如果不晾晒一下,会发霉的。所以“北阮”富人们纷纷晾晒衣服,一时间花团锦绣,粲然耀眼。这既是晒衣服,也是一种变相的比富大赛。就像现在的有些同学会就如比富会一样,到聚会时也不免比一下谁的职位高,谁开的车档次高。面对“北阮”那边的声势,“南阮”的穷人们都自惭形秽,不敢把自家的破衣服拿出来晒,而阮咸却不管那一套,拿了个竹竿,把自己的粗布破裤头子拿了一件挑了起来,也晒在路边。人们看了,纷纷惊怪,阮咸却不以为然地说:“未能免俗,聊复尔耳!(不能免俗,姑且这样吧)”说来阮咸所为,好生令人佩服。现在好多人,都觉得自己如果没有钱,就低人一等似的,其实有钱的未必就高贵,他穿他的名牌西服,我穿我的破牛仔裤,他开他的宝马,我骑我的破自行车,那又有什么?别先自己看不起自己。 魏晋风度-竹林七贤(3) 所谓阮咸和猪共饮,是这样一回事:有一次,阮家人一起吃酒席,阮咸来了后,不耐烦用小杯小碗斟来斟去的,就拿了一个盆子,盛满了酒,直接凑到盆边上喝。魏晋时代,是没有现在这样的高床高椅的,一般是在地上铺一张席,跪坐在席上喝酒吃饭。想来阮咸恐怕要躺在席上喝了。想必酒席是设在室外的,像我们现在有的农村过事办酒席时也是在院子里,于是就发生了下面这一幕:有一群猪过来了,闻到阮咸盆里的酒味还挺香的(那时的酒,由于人们还不会蒸馏技术,度数都比较低,相当于现在的啤酒的度数),于是就跑过去也“呱唧呱唧”地喝起来,而阮咸不知是醉得迷糊了还是怎么着,也不赶这些猪,就在猪中间挤过头去,把嘴伸到盆里,和猪共饮。众人大笑,传为奇谈。 阮咸虽然看起来有些疯癫,但也有非凡的本领。虽然他的诗文没有传下来,但他的音乐才华却是非常高的。当时主管音律的权威是荀勗,他制造了12枚新律笛,用来校正乐音。阮咸一听,就说他造的律尺与古尺长短不合,校得不准。荀勗生气了,就向皇帝进言,贬了阮咸的官。后来地下挖出一把周代的玉尺,用这个玉尺一比较,果然比荀勗所造的短4分,和当初阮咸说的一模一样。这个荀勗其实是个大糊涂虫,音律上低能也就罢了,在政治上也弱智,司马炎当时要废傻儿皇帝司马衷,他极力反对,结果后来司马衷这个白痴皇帝几乎把晋朝江山断送掉。 阮咸在音乐史上的贡献就是留下了一种叫“阮”的乐器。《新唐书》中说:“有人破古冢,得铜器似琵琶,身正圆,人皆莫能辨,行冲曰:此阮咸所作器也。命易以木,弦之,其声亮雅,乐家遂谓之阮咸。”意思说是说,有人在古坟中出土了一把类似琵琶的铜制乐器,人们都不知道这个叫什么,有个叫元行冲的人说,这就是阮咸当年发明并擅长的乐器,命人改用木材加工一把,做出来后声音清亮高雅,因此,乐家就把这个乐器叫做阮咸。直到现在,我们的民族乐器中,还有“阮”这一种。说来阮咸在我国的音乐史上也是应该有一席之地的。 刘伶 再说一下酒鬼刘伶,相比于世人公认的酒仙李太白,刘伶对于酒似乎更为痴迷和专一,不过历代酒家做广告时,首选的却是李白,酒楼上写“太白遗风”的更多一些。如果真付广告费的话,刘伶拿到的价位肯定要低得多,想来刘伶形象不佳,是个重要因素。 《晋书》上说刘伶:“身长六尺,容貌甚陋”。前面说过,史书上写人,不是写征婚启事,多数不大写形貌如何,除非特别帅的,或者特别丑的。刘伶就是特别丑的这类,据描写看,刘伶相貌丑陋,又长得瘦小枯干。据说此哥们儿喝醉了和乡间的老粗们拌嘴,人家揪起他的脖领子要揍他,他把脖子一缩,不慌不忙地说:“您看我这瘦得和鸡似的肋条骨,能挨得了你的一拳吗?(鸡肋不足以安尊拳)”把人家倒给逗乐了,就饶了他。我觉得,如果有导演拍刘伶的影视剧,让演《神仙喜来乐》的李保田来演刘伶这一角色,必然十分传神,再好不过。 刘伶常乘着鹿车(有人说鹿车指一种很小的车,并非鹿拉的车),拿着酒壶,命一个仆人拿着铁锹跟着,声称什么时候我喝死了,就当场埋掉。其实刘伶这种行为,炒作的成份居多。且不说刘伶只拿一壶酒,恐怕倒出来还没有阮咸与猪共饮的那一盆酒多,而且刘伶想喝死就喝死呗,整天让人拿着铁锹跟着转,还没有真挖过一回坑,埋过一回他。所以十有八九就像木子美征婚一样,赚点名人效应罢了。 刘伶长得这么丑,居然也有老婆。看来刘伶也是有几分怕老婆的,老婆讨厌他喝酒,把他的酒都泼了,酒碗全砸了。然后哭着说:“你这样非喝死不行,以后戒了吧。”刘伶假意说:“夫人说的好,但我自个管不住自己,现在我要在鬼神面前发个誓,拿祭神的酒肉来。”他老婆以为他要痛改前非,便匆匆到外面打了酒,买了肉来。刘伶见酒肉供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醒,女人之言,慎不可听。”说罢,端起供案上的酒一饮而尽,肉也大吃特吃,不一会儿醉倒在桌下。他老婆见状,哭笑不得,实在无可奈何。 刘伶由于出身远不如其他“六贤”高贵,所以行为也更大胆古怪。有一次可能是夏天吧,刘伶酒后躁热,正脱光了衣服在屋里发愣,这时来了一个客人,刘伶听了,居然也不穿衣服,就裸体见客。客人见了光着屁股像褪了毛的瘦鸡一般的刘伶,大吃一惊,哭笑不得。刘伶却脸不红心不跳,说道:“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宇为裈衣,诸君何为入我裈中。”——意思是说“我以天地为房子,屋子当衣裤,你跑到我裤裆里来干什么?”刘伶这句话,倒也有点《庄子》中“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这样的意味。酒疯子一般的刘伶,文采也不错,他有一篇《酒德颂》,写得不错。这篇文章虽然名为《酒德颂》,但实质上歌颂的却是道家的风范: 酒 德 颂 大人先生者,以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暮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榼提壶,唯酒是务,焉知其余? 有贵介公子,缙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攮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锋起。先生于是方捧罂承槽,衔杯漱醪。奋髯箕踞,枕麴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三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这个文中的“大人先生”沉醉于酒中,将天地视为一朝,日月当窗户,八荒当院子,而那些贵公子们,富商名人们,都嫉之如仇,争相攻击他。然而“大人先生”满不在乎,不喜不怒,无思无虑。在他面前,那些公子缙绅们算什么,小小爬虫罢了。酒醉佯狂的背后,刘伶瘦瘦的鸡肋骨还是挺硬的。 刘伶也做过一段时间的芝麻小官,他极力主张老庄的无为之治这样的主张,当然不被统治者所喜欢。刘伶沉溺于酒中,也是隐于酒中,所以《晋书》说:“伶独以无用罢,竟以寿终。”——刘伶疯癫无用,倒是平平安安地老死了。 山涛 山涛,如果按年龄来说,在竹林七贤中应该是大哥。但是竹林七贤放浪形迹,不拘常礼,恐怕也不讲究这个,也没有见竹林七贤中的哪一位称山涛为“山老大”。有一些人因为看到嵇康写过的那篇《与山巨源绝交书》,所以就误认为嵇康和山涛真的恩断义绝,甚至觉得山涛是竹林七贤中的败类,是暗中加害嵇康的凶手。这未免就有点离谱了。史书上载,嵇康临刑前对他的儿子嵇绍说:“巨源在,汝不孤矣。”嵇康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山涛,山涛不负所托,不避嫌疑,推荐嵇绍当了秘书丞一职,走向了仕途。 嵇康的那个《与山巨源绝交书》,表面上虽然写的是要与山涛绝交,但实际上却是借机抒发自己的一种情绪罢了,并非对山涛深恶痛绝。文人嘛,有时候常这样,表面上像是骂,其实倒是夸,表面上是夸,暗里却是骂。这也算是一种文人之癖吧。 山涛和司马氏是有姻亲关系的——司马懿是山涛的表姑夫。但山涛并没有倚仗这层关系钻营于仕途。山涛的政治嗅觉是非常敏感的,“司马懿诈病赚曹爽”的前夕,山涛就敏锐地意识到,要出大事了。他半夜里,突然悟出了其间的诡异,越想越怕,连夜起身,辞官而去。没有多久,京城里果然就演上了司马懿发动兵变,诛杀曹爽的那一幕。山涛超乎常人的预见力实在令人佩服。就像一个炒股老手一样,在“行情”即将有变化前,就敏感地意识到危机,这一点是很难做到的。 魏晋风度-竹林七贤(4) 司马昭决定太子之位时,山涛曾说“废长立少,违礼不祥,国之安危,恒必由之”,从而坚定了立司马炎为太子的决心。司马炎继位后,对山涛当然十分倚重。山涛虽然深得皇帝依赖,但他深明道家思想中“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的思想,一直谦冲退让。山涛任吏部尚书多年,但每选用官吏,都先探好晋武帝的意思,然后对这些候选人亲作评论,供皇帝参考,时称《山公启事》。 山涛控制力可以说是很过人的,就连喝酒这样的小事也不例外。据说山涛喝酒八斗以上就会醉,皇帝有意想看他喝醉的样子,就表面上说是只喝八斗酒,暗地里却偷偷地不断加多了酒,但山涛饮到八斗的时候,就坚决不喝了。正所谓:“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山涛可当此誉也。 山涛深知急流勇退的道理,他曾多次上书要辞官。皇帝屡次加以挽留。山涛坚决推辞说:“臣闻德薄位高,力少任重,上有折足之凶,下有庙门之咎,愿陛下垂累世之恩,乞臣骸骨。”在哪个溅满鲜血、危机重重的乱世中,山涛辞官归家后,安度晚年而逝,终年七十九岁。在竹林七贤中应该是高寿的了。 向秀 向秀的知名度在竹林七贤中可以说是比较低的,正像他经常在打铁时默默地为嵇康搭下手一样,向秀的为人比较低调。但是向秀却是很有内秀的一个人,他十分喜欢老庄之说,少年时就想为《庄子》做注释。 当时已经有不少人给《庄子》作注了,嵇康也说《庄子》这本书是不需要作注的,注出来反而就没有意思了。但是向秀还是坚持自己的思想,把庄子精心加以注解。完成部分后,他首先拿给嵇康看,并问:“是不是还不错啊?”嵇康也不得不由衷地赞许。由于向秀,在当时社会上引起了读《庄子》热——“发明奇趣,振起玄风,读之者超然欣悟,莫不自足一时也”,比之于现在刘心武谈红楼引起的红楼热恐怕犹有过之。 可惜的是,向秀花了毕生心血的庄子注解文章被郭象剽窃了。向秀只活了四十六岁就英年早逝,当时他还有《秋水》和《至乐》这两篇没有注完。向秀死后,他的两个孩子年岁尚小,书稿就零落于外。郭象得到后,就自已注了《秋水》和《至乐》这两篇,然后其他三十一篇都窃用了人家向秀的书稿。当时虽然未必有版税稿费什么的,但郭象欺世盗名,注庄的美名窃居了好久。《龙文鞭影》中的典故也是说:“郭象注庄”,没有提向秀的事。向秀的《庄子注》是一部非常了不起的著作,《庄子》这本书能在魏晋之时被发掘出来而重新认识,向秀是功不可没的。 向秀和嵇康是非常好的朋友,嵇康被杀后,他写了一篇文章叫《思旧赋》,这篇赋很短,鲁迅在《为了忘却的纪念》中写到:“年轻时读向子期的《思旧赋》,很怪他为什么只有寥寥几行,刚开头却又煞了尾。然而,现在我懂得了。”是啊,向秀有满腔的激愤,无法写,不敢写,不能写。所以他只好写了这样一篇言犹未尽的短赋。而我们读了这篇赋,心中却还是被篇中“日薄虞泉,寒冰凄然”的冷气所浸透,耳边也仿佛响起那让人无限惆怅的笛音。 后来,向秀虽然也当过散骑侍郎、黄门侍郎等官职,但《晋书》说他“在朝不任职,容迹而已。”——做官只是他聊以安身的一个方式罢了,他虽然身在官场,但却像一只网在笼中的野鸟一般,心在山林。 王戎 竹林七贤中的最后一个人物王戎,倒也是个很有名气的人物。他小时候就被视为“神童”,有“幼而颖悟,神采秀彻”之称。有人夸他两目“如岩下电”,王戎这双会放电的眼也不是盖的,著名的王戎识李的故事就是由他而来的。 王戎七岁时,有一天,他和一群小朋友在大路边玩耍。这时大家才发现路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李子树,树上结满了李子。小伙伴们争着上树摘李子,王戎却一动不动。别人问他为何不摘,他说:“这么大的李子,在人来人往的大路边却没有人摘,这些李子必然是苦涩难吃的。”大家一尝,果然不出王戎所料。 然而,正像聪明太过的人往往学不会“左右互搏”这样的功夫一样,王戎虽然聪明过人,但对于道家思想领会的却远不如其他人多。 王戎为官多年,在宦海沉浮中练得周身是刀。王戎的族弟王敦很有名气,但王戎却总是推托自己有病而不见他,实际上是想和王敦划清界限。后来,王敦果然叛乱,王戎因素来与王敦疏远,故得以安然无事,没受到牵连。孙秀为琅邪郡吏时,王戎劝弟弟王衍不要得罪孙秀,后来孙秀得志,杀了一大批官吏,王戎、王衍则安然无恙。“八王之乱”中,王戎因为出错了主意,司马冏震怒,旁边的大臣也提出杀他,王戎假机要上厕所,佯装五石散药力发作,故意掉到茅坑里,弄得浑身屎尿,丑态百出。大家看了都哈哈大笑,倒就此罢休了。 但晚年的王戎的作为,却不能不让人摇头,晚年的王戎,成了一个地道的中国式葛朗台。王戎变得越来越吝啬,他平生好兴财利,广为收买园田及米水碓(以水为动力的舂具),周遍天下。王戎常常手持算盘亲自算账,不分日夜地劳心算计,一点也不嫌累得慌。王戎家中生产香甜的李子(看来王戎确实对李子有研究),惟恐他人得到种子,于是费尽心思,每次出售前都将李核钻坏,使他人没法用来种李。 王戎女儿嫁裴頠为妻,曾经向王戎贷款数万钱,一直没有奉还(这数万钱相对王戎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罢了),但王戎却耿耿于怀,女儿回娘家时,王戎的脸拉得比驴脸还长,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女儿知道是因为欠钱没有还的事,急忙将所借的钱全还清,王戎的脸色马上就阴转晴。王戎的侄儿结婚,王戎送他一件单衣,婚后又责命他交了回来。王戎对亲生儿子王万也极为吝啬,王万小时候过于肥胖,王戎不给他请医生治病,而是让他吃糠。结果把儿子弄得早早地就一命呜呼了。他的小老婆生的孩子王兴,行为不端,忤逆难驯,王戎于是不认他为儿子。最后后继无人,竟然以其侄王愔继承后嗣。人们都讥笑王戎吝啬一生,到头来家业却给了侄儿。《世说新语•俭啬》篇是写魏晋时的吝啬鬼的文章,一共9篇,王戎自个儿就占4篇,看来称其为魏晋第一吝啬鬼倒是名至实归。 竹林七贤这七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道家思想的影响,他们或者在行动上秉承了道家的思想,或是对道家思想加以研究注述。当然,这七个人各有特点,所体现的道家思想也各有侧重,就像《天龙八部》上的函谷八友一样,依据天性,各学得师父的其中一项技艺。竹林七贤也是这样,嵇康偏重于道家的高洁出尘,不流于俗的思想;而阮籍、阮咸、刘伶等人更侧重于放浪形骸、支离其德的作法;山涛则是游刃有余,知进知退;向秀恬淡沉默,不事张扬;而王戎未免走上了道家的邪派——杨朱一派的道路,成为“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的实践者。 所以竹林七贤都应该算是道家人物,而嵇康、阮籍、向秀这几人更为符合老庄之说的精神,虽然他们的所为并非百分百地遵循道家的真义。 《煮酒论道》 第四部分 药丹老祖-葛仙翁(1) 药丹老祖----葛仙翁 药丹老祖 葛仙翁 松荫之下,竹炉汤沸,药气正浓。道人高卧青石之上,不知岁有甲子。这正是葛仙翁的形象。葛洪医术通神,为我们留下不少的神奇传说。 以前说过天庭里面的四大天师中的葛天师,就是指的西晋时期的葛洪,世人称为葛仙翁。在历史上还有一位“葛仙翁”,此人名叫葛玄,是葛洪的叔祖父,据说葛玄师承三国初年的左慈(就是《三国演义》中掷杯戏曹操的那个),从而练得一身异术,据说能喝醉酒后跳到水里,在水底睡上好几天再出来。这倒是个避暑的好方法。由此看来葛洪可以称得上是神仙世家,家学渊博自不待言。 不过葛洪小时候家里的条件却非常不好,他父亲葛悌原来做过太守,按说生活是不错的,但是在葛洪13岁时,父亲就不幸去世了,当时又逢“八王之乱”,葛洪的家很快就败落下去。但葛洪却并没有像一般的破落子弟那样自甘堕落,而是勤奋上进。他上山打柴,得了钱就买笔墨纸张,为了节省,他练字的纸张正反面都写满了字,买不起书,就向人家借书抄读。据说曾跋涉上千里去借一本书。《晋书》说葛洪从小就“性寡欲,无所爱玩,不知棋局几道,摴蒱齿名。为人木讷,不好荣利,闭门却扫,未尝交游。”意思是说葛洪的社交活动很少,如果在今天,就是那种既不会打“够级”,也不会打台球,玩的东西一窍不通的人。 葛洪虽然不是“玩家”,但却练就一身文武双全的本领,公元302年左右,石冰作乱,葛洪被任命为“将兵都尉”(都尉是职位次于将军的武官),率军一举击溃了曾攻破江州,气焰十分嚣张的石冰贼军。 葛洪立了赫赫战功,本人又是难得的文武全才,按说仕途上当前途无量,但是葛洪志不在此,他对功赏的多少并不在意,到了洛阳,他根本不想去登门拜谒一些权贵们,反而到处寻求奇异的书籍,看来葛洪并非当官的料,而是“道根深种”的人。 葛洪深谙《道德经》中所说的“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的道理,提前预见了天下大乱的危机,于是决定避开,他动身到比较安定的南方去,在南方结识了当时任南海太守的鲍玄。 鲍玄也是喜欢神仙道术的人,据说也造诣颇深,另外还精通医术。于是两人一见如故,鲍玄看葛洪越看越喜欢,就把自己的女儿鲍姑嫁给了葛洪,并将阴长生的授道诀、尸解法和《三皇文》等奇书异文传给葛洪,说来葛洪赚了不少啊。葛洪安了家后更加潜心学问,并兼修医术,见识更为不凡。 东晋开国后,晋元帝因葛洪有战功,赐爵关内侯,后来干宝(写《搜神记》那个,董永故事的编者)推荐他当“散骑常侍”——这是常伴随皇帝左右的近臣,权势很大,但是葛洪以年纪已老推辞了,而是向皇帝要求去交趾(现在的越南)当句漏令。皇帝一听,大为吃惊,当时像越南境内那样的偏僻之处,都是发配犯人或者获罪贬官时才到那种地方去,葛洪放着中央一级的高官不做,到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去当个芝麻小县令,莫非吃错药了?葛洪倒也对皇帝说了实话:“非欲为荣,以有丹耳。”——我到那儿去不是为了官职荣耀,而是因为那个地方富产丹砂,可以供我炼丹。皇帝这才明白了葛洪的用意,皇帝一想,葛爱卿如果真炼成了仙丹,到时候让他献上几粒尝尝倒是不错,于是就欣然答应了。 不过葛洪率领葛家一群子弟家属走到广州,就被广州刺史邓岳留下了,邓大人恐怕也想,葛仙翁如果炼成了仙丹,我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于是邓大人就说越南那边形势险恶,丹砂什么的,我派人去收购就是了。好说歹说留住了葛洪,于是葛洪就留在了罗浮山中,在此潜心炼丹著书。 药丹老祖-葛仙翁(2)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有这么一天,葛洪忽然写了封信给邓岳,说:“当远行寻师,克期便发”——自己要远去寻师,到时候就要走啦。邓岳看了信后,慌忙来道别。却看到葛洪已经死了。但据说葛洪的脸色像活人一样,身体也很柔软,抬尸入棺时,尸体很轻,像只有一身衣服一样,所以世上人都传他“尸解成仙”了。其实道教常编此类的故事,像张道陵之类就说是白日飞升了,而葛洪这样人们亲眼见到死去的,就说是尸解成仙。 说来葛仙翁一生追求的就是成仙,葛洪在他的《抱朴子》中曾说:“且夫深入九泉之下,长夜罔极,始为蝼蚁之粮,终与尘壤合体,令人怛然心热,不觉咄嗟。”意思是说,如果不求仙长生,终不免要埋到地下,被蝼蚁们吃掉,想想就让人心里发急而感叹。所以葛洪劝世人要以修仙长生为第一急务:“若心有求生之志,何可不弃置不急之事,以修玄妙之业哉?” 葛仙翁相信炼丹服食可以成仙,他的理论是这样的:“夫五谷犹能活人,人得之则生,绝之则死,又况于上品之神药,其益人岂不万倍于五谷耶?”意思是说人们吃五谷杂粮就能长高长大而活命,不吃饭就要死掉——这是一般食品的功效,那么如果有“上品”的神药吃吃,滋养的效果不比五谷杂粮强上万倍,不就能让人长生不老了?其实这样的思想现在也不鲜见,像脑X金、XX口服液等都是夸耀自己的产品有如何如何的非凡神效,人们也信之无疑,趋之若鹜。 那什么是葛仙翁说的神药呢?葛洪这样认为:“朱砂为金,服之升仙者,上士也;茹芝导引,咽气长生者,中士也;餐食草木,千岁以还者,下士也。”也就是说吃朱砂和黄金炼的丹药才是真的高人,而吃灵芝、练气功的,只是中等人,吃草药的就是下等人了。但事实上我们知道,吃朱砂的其实最危险,朱砂黄金都是有毒的东西,谁想早点见阎王爷就多吃那东西。 葛仙翁虽然说草木之药不堪大用,无助于长生之道。但葛洪本身却是一个医学家,对行医治病非常拿手,在中国医学史上颇有名气。依现在的眼光看,葛洪《肘后救卒方》(简称《肘后方》)却是最为有价值的一部著作。葛洪在这本书的序文中,说:“诸家各作备急,既不能穷诸病状,兼多珍贵之药,岂贫家野居所能立办?”,鉴于此,葛洪书中的药物多是“易得之药”,随处就可以采摘到的,就算是须购买的,也非常便宜。这种济世救贫的精神是很值得赞许的。葛洪还提倡用艾灸,也就是用点燃的艾烧灼穴位而不是用针刺穴位,因为针刺穴位需要有经验的医家才能办得到,而艾灸就方便多了,不大懂医的人也能自行治疗。据说这一手(灸术)还是葛洪从他的妻子鲍姑那儿学来的。 《肘后方》现存8卷,1一4卷讲内病,包括心腹病、伤寒、时气、中风、水病、发黄等急性病;5一6卷讲外发病,包括痈疽、疮疥、耳目等病;7卷讲的是“他犯病”,包括虫兽伤、中毒等病;第8卷则是介绍一些备急丸散和牲畜病。此书中,葛洪对于某些传染病的发病原因有独步当时的认识。古人对于大面积的传染病,常称为瘟疫,甚至认为是瘟神作怪。而葛洪却认识到像结核病、天花等疾病都是传染所致。葛洪还发现了岭南盛行的沙虱病是一种很小的虫子传播所致,还有以狂犬脑髓敷伤口治狂犬病,以青蒿莆绞汁治疟疾,以小夹板疗骨折复位等,都是葛洪首创,在医学史上也值得大书特书。 葛洪著作极丰,除了《抱朴子》、《肘后方》,比较有名的还有《神仙传》一书。有人说《神仙传》写的只是虚构的神仙人物,价值不高。但从《神仙传》里我们可以看出葛洪的文学水平也是很高的,写得有声有色,趣味盎然,极富编剧才能,要是在今天也是个相当出色的写手。 葛仙翁虽然沉迷于外丹和长生之道,但在医学、化学、文学等方面都是卓有成效的,好多文章中把他称作是科学家,并且拿这些葛洪的成就来和西方的科学成果争胜。当时他受时代的局限,说了一些现在看来是非常错误荒谬的话。但我们对于古人不可过于苛责,就像我们在中学学物理时,亚里士多德仿佛就是个“反面”角色,一会说“重的物体下落得快”,一会又说“有外力物体才能运动”,结果都是错误的,让伽利略、牛顿什么的批得灰溜溜地。但我们也没有将亚里士多德叫成“亚里士缺德”,他在科学史上仍然被人们所尊重。所以对待葛洪,我们也要宽容一下吧。 人淡如菊-陶渊明(1) 人淡如菊----陶渊明 人淡如菊 陶渊明 菊者,花中之隐逸者也,而陶公,人中之隐逸者也。原来读陶公之诗,但觉清气逼人,现在懂得了道家所奉行的道理,才明白陶渊明的所行所为多有道家风范。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应该是大家很早就熟知的句子。文人们赋诗写菊,大多要拉扯上“东篱”和陶渊明,陶渊明和菊已密不可分。菊者,花中之隐逸者也,而陶公,人中之隐逸者也。原来读陶公之诗,但觉清气逼人,现在懂得了道家所奉行的道理,才明白陶渊明的所行所为多有道家风范。 陶渊明也是名门之后,他是晋朝时的名将陶侃的曾孙,陶侃曾立下大功,位极人臣。一生执掌兵权41年,最后活到七十六岁善终。唯一遗憾的是,陶侃当时没有实行计划生育,结果他一共有十七个儿子,还有十几个女儿。陶侃死后,这些儿子,乱争他的爵位,相互残杀,整个家族很快就衰败了。 陶渊明的爷爷陶茂,是陶侃的第七个儿子,官至武昌太守。等到陶渊明爸爸这一代,家道就很贫寒了。陶渊明的爸爸叫做陶逸,虽然也做过太守,但是陶渊明八岁时,父亲就去世了,于是早年的陶渊明家里比较贫寒。说来对幼年陶渊明影响非常大的倒是他的姥爷孟嘉。孟嘉是陶侃的女婿,娶了陶侃的第十个女儿,而孟嘉的第四个女儿又嫁给了陶逸,生了陶渊明,两家这叫做姑舅连亲。 陶渊明因为早早失去了父亲,因此就曾长期在孟嘉家里过日子。孟嘉是当时一代名士,像“孟嘉落帽”等典故就出于他的故事。孟嘉好酒任意,大有竹林七贤之风。所以陶渊明后来行为深受其影响,在外祖父的家时,陶渊明也读了不少书,当时社会风气,《庄》、《老》为最时髦的著作,因此陶渊明自小就精读了道家的书籍,陶渊明后来在诗中说:“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当非泛泛之语。 但是早年的陶渊明并非一开始就是乐于隐居山林的,他曾“三起三落”——三次出仕,又三次主动辞官。大家最为熟知的就是最后这一次,他的叔父陶逵介绍他任彭泽县令。当时做县令有这样的福利待遇:在任职期间分给三百亩公田,所有权归国家,地里的收入归个人。陶渊明一到任,就命人全部种成高粱,大家都听得一愣,这么好的三百亩良田不种稻子都种成高粱做什么啊?原来陶渊明有自己的打算:陶渊明好酒如命,他想都种成高粱到时候好酿酒喝。这时陶夫人听到了,心想好容易有了这么一大块地,到头来都让老陶变成纯粮食酒喝了,那怎么成?于是坚决和老陶争执,老陶最后稍稍做了一点让步,分出六分之一的土地(五十亩)来种稻子,其余的还是统统种上了高粱。不过陶夫人要是知道以后的事情,也就不和他争了,倒不如卖个人情与他,因为老陶这官只做了八十一天,种的无论是高粱还是稻子,都是一茬也没有收过。洪迈在《容斋随笔》中曾为之感叹道:“然仲秋至冬,在官八十馀日,即自免去职。所谓秫秔,盖未尝得颗粒到口也,悲夫!” 说来陶渊明生来就不是做官的性格,正所谓“拜迎长官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虽然李鸿章曾说过,举凡天下最容易的事情便是做官,倘使一个人连官也不会做,那就太不中用了。但是做官就像练《葵花宝典》一样,第一步首先要阉掉良心。如没有这个“勇气”,那以后做官就麻烦多多,甚至如坐针毡。如明代袁宏道曾当过一段时间的县令,他居然叫苦连天,说:“弟做备令极丑态,不可名状。大约遇上官则奴,侯过客则妓,治钱谷则仓老人,谕百姓则保山婆。一日之间,百暖百寒,乍阴乍阳,人间恶趣,令一身尝尽矣。苦哉,毒哉。……做吴令,无复人理,几不知有昏朝寒暑矣。何也?钱谷多如牛毛,人情茫如风影,过客积如蚊虫,长官尊如阎老。故以七尺之躯,疲于奔命。”他说一会要像奴才一样对上官装笑脸,一会要像妓女一样应付乡绅贵客,还要像守仓管账,罗罗嗦嗦地谕示百姓,一日之间变好多次脸,像变色龙一样。于是他觉得受不来。 人淡如菊-陶渊明(2) 陶渊明的性格和上面说的一样,这官当得非常别扭。直接导致陶渊明辞职的导火索是这样的,陶渊明到任八十一天后,浔阳郡上头派来一个督邮,他是负责检查下面官吏的工作情况的官,相当于现在的纪委部门。这督邮当时是相当牛的,像《三国演义》写刘备迎接督邮时就是:“出郭迎接,见督邮施礼。督邮坐于马上,惟微以鞭指回答。”所以陶渊明手下的小官也劝陶渊明千万要对督邮恭敬万分。陶渊明听了心中窝火,叹道:“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邪。”陶渊明牛脾气一上来,遂授印去职——老子不干了。陶渊明丢掉了官印,写下那篇名垂千古的《归去来辞》,彻底地离开这个尘俗世界,离开那些“心为形役”的日子,投入了自然的怀抱。 此后的陶渊明痴心于山水田园,过着“躬耕自资”的生活。陶渊明和后世的那些捞够了又回老家享清福的官们大不一样,陶渊明的隐居生活还是比较困窘的。但陶渊明一生好酒,于是就利用一切机会蹭酒喝,在乡间村头,不管哪里有酒场,只要有人邀他去,他就欣然前往。如果有乡里的朋友来访他,哪怕是个乡间老农,只要家中有酒,也同饮一醉。有时陶渊明先醉了,就对客人说:“我醉欲眠卿可去。”(李白有诗:“我醉欲眠卿且去”正用此典故。)通过陶渊明的这首诗我们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故人赏我趣,挈壶相与至。班荆坐松下,数斟已复醉。 父老杂乱言,觞酌失行次。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 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陶渊明对酒的狂热程度似乎不在刘伶之下,当时乡间的酒多是家酿,酒中杂质极多,需进一步过滤才行,所以陆游曾有诗:“莫笑农家腊酒浑”。陶渊明家自己酿酒的酒缸里不用说也是挺浑的,但陶渊明这天闻着酒缸里有酒味了,就急不可待,当场扯下自己头上的葛巾当过滤的工具,滤完酒后,喝得醉醺醺的老陶又把沾满酒渣的葛巾戴回头上了——这倒留下了“葛巾漉酒”的典故。不过陶渊明看起来虽然随和,又好酒如命,但他是有原则的,不是什么酒都喝,什么人都见的。达官贵人想见他,就算有好酒名酒,他也不去。 陶渊明对于经营事务十分低能,他自己都说:“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有朋友一次送给他二万钱,他也不想着用这笔钱来投资办实业,而是一下子全部预付给了酒家,好让自己随时有酒喝。义熙四年,陶渊明家里失火,把他的“草屋八九间”统统烧光了,于是生活更为困难。如逢丰年,还可以“欢会酌春酒,摘我园中蔬”。但遇到灾年,则不免“夏日抱长饥,寒夜列被眠”。 可是这时的陶渊明有过了“误落尘网中,一去十三年”的痛苦经历后,他真正明白了《庄子》所说的:“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不蕲畜乎樊中。神虽王,不善也”的道理,对于官禄富贵,再也不正眼相瞧。虽然他爱酒,但他更爱的是自由,是“悠然见南山”的闲逸。正所谓“宁为宇宙闲吟客,怕作乾坤窃禄人”。在宋文帝元嘉元年(424年),檀道济亲自到他家访问。这时,陶渊明却是真的病了,当时他又病又饿,起不了床。檀道济劝他:“贤者在世,天下无道则隐,有道则至。今子生文明之世,奈何自苦如此?”但陶渊明还是婉言推辞了。檀道济送给他的白米肥肉,也被他坚决拒回。如此又过了几年,陶渊明给自已写了《挽歌诗》三首,安然离世。 陶渊明的诗歌在当时并不是很响亮,但对后世影响很大。可以说是下开盛唐诗风,李白、白居易、苏轼、辛弃疾等无不对他推崇备至。而陶渊明的诗文中,无处不流露出他深受道家思想的影响。像这首《饮酒诗其五》,我们原来在课本上就学过: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当时笔者年纪尚幼,虽然全背了下来,但对“此中真意”并不了然,现在觉得这“此中真意”正是道家的思想——逍遥自适,清静无为,道法自然,大道无言。近日看新闻,日本小皇孙取名叫悠仁,就是取自这句“悠然见南山”。只可惜中国的优秀文化倭人都十分欣赏,但国人却拼命地糟蹋。记得有篇文章写陶渊明弃官不做,是因为贪污过多,害怕督邮来查出他的劣迹,因此弃官而逃。唉,也难怪,现在的人很难理解陶渊明为什么好好地放着官不当,也很难理解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致。 在物质主义泛滥的今天,人们想着的是桃花源里可办旅游业,可开发房地产,对于陶渊明笔下的菊花,对于陶渊明身上所谓的闲情逸致、高风靖节,大概会越来越觉得隔膜和遥远。 烟波钓徒-张志和(1) 烟波钓徒----张志和 烟波钓徒 张志和 张志和的品格操行,正如颜真卿在碑文中所说的那样:“立性孤竣,不可得而亲疏;率诚澹然,人莫窥其喜愠。视轩裳如草芥,屏嗜欲若泥沙。”这等行径,正是道家中人所为。 自古以来的隐士,匿迹于万顷烟波之上的为数不少。从《庄子》的书中就有隐居在江湖之上的渔父形象。不过有的是真心归隐,有的却是想沽名钓誉。像姜子牙老爷爷在渭水河边下钓钩,钓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位;而严光同学反穿皮裘在富春江上招摇,为的是求得见一面老同学汉光武帝,然后闻名海内;更有孟浩然先生,看到洞庭湖水时,心潮荡漾,两眼鲜红脑子里全是紫绶金印:“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空有羡鱼情。”而本篇要说的这位玄真子张志和,却真是恬淡如水云,不谋荣利,不显形迹,犹如神龙见首难见尾。 说起来张志和在现在的知名度不低,这全靠中小学语文课本里就有他的那首著名的《渔歌子》: 西塞山边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张志和早年就聪慧过人,据说他母亲生他前梦到枫树长在肚子上,凡是有这种异相的都非寻常人物。张志和十六岁时就以明经科(唐朝设有秀才、进士、明经、明算、明法、明书等六科)及第。曾献策于唐肃宗,唐肃宗很欣赏他,让他当翰林待诏。但是,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皇帝喜怒无常,天威难测,像张志和这样直性子的人更难免出事,于是不久张志和就被贬官为南浦县尉。 后来张志和逢丧事回家“丁忧”(官员的父母去世时要离职回家守丧,称为丁忧),就此不再愿为官,情愿驾一叶小舟,终日泛舟于江湖之上,自号为烟波钓徒。他的哥哥叫张鹤龄,也是做县尉的,他念及兄弟之情,生怕张志和就此遁去不回来了,于是在会稽城东买了块地,给他盖了几间茅屋让他住,张鹤龄的文章也不错,他特地写过一首《和答弟志和渔父歌》:“乐是风波钓是闲,草堂松径已胜攀。太湖水,洞庭山,狂风浪起且须还。”这一首虽然不及上面我们录出的张志和那首好,但其中拳拳兄弟深情,还是非常感人的。他惦念着弟弟:当风狂浪高的时候,你可要早点回到这茅舍中来啊。 张志和孤家寡人一个,也没有老婆。嫂子为他做了件衣服,他一穿就是十多年,无论冬夏,都是这一身,夏天酷暑之际,也不脱下来。张志和隐居在江湖间,有时也遇到麻烦,有一次,经常作威作福狗眼不识泰山的乡间小吏要征集民夫来挖河,看到张志和穿的破破烂烂,就也把他当做民夫。按说张志和曾有过功名,就不应该被征役的,但是张志和却并没有把眼一瞪,说“老子当年是翰林待诏”之类的话,而是乐呵呵地拿起条筐和铁锹干起活来,没有丝毫的怒色。看来张志和真是修到“无故加之而不怒”,对得失荣辱,不萦于怀了。 张志和的茅舍非常简陋,柱子椽子都是连树皮也没有刮去的树枝搭成,门前隔着小河,连个独木桥也没有。后来御史大夫陈少游去拜访张志和,到张志和家去时着实费了不少劲,踩了一裤腿泥。于是陈大人下令在张志和门前造了一座桥,又将张志和所在的破茅房——不,破茅舍,叫茅房太难听了,改名为玄真坊。后来张志和名气更大了,皇帝听说后,念及旧情,赏给他一个小厮,一个丫头。张志和并不役使他们,而是让他们结成夫妻,并给他们起名,男的叫渔僮,女的叫樵青。 有“茶圣”之称的陆羽和他交游甚密,陆羽曾问他还有什么朋友,他说:“太虚作室而共居,夜月为灯以同照。与四海诸公未尝离别,有何往来?”意思是说,从道家的观点来看,整个天地就好像一个大房子,晚上月亮就是一盏灯照着所有人,我在这个大房子里和四海五湖内的朋友们从来没有分别过,还谈什么来往?听这种话,大家可能现在都不陌生了,又是《庄子》中的“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这样的思想,和刘伶所说的“大人先生者,以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暮天席地,纵意所如”也是同一机杼。 烟波钓徒-张志和(2) 张志和不但精于诗文,而且书画双绝。唐代著名书法家颜真卿在湖州做刺史时,曾与张志和有过来往,或许是两人都是书家,志趣相投吧,张志和当众表演了他神乎其技的书画才艺,张志和面对一幕素绢,酒酣之余,边击鼓吹笛助兴,边挥笔作画,有时闭着眼画,有时反手挥笔来画,随兴挥洒,笔下却犹如神助,妙绝天成,速度之快更是让人咋舌,山水云石顷刻间便出现在白绢之上。这时候围观的人极多,以致于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众人纷纷惊叹于张志和的绝艺。 《续仙传》中说张志和也有仙术,可以“饮酒三斗不醉”、“卧雪不寒,入水不濡。天下山水,皆所游览”。张志和闭门不出,或者泛舟湖上,一直在“守真养气”,看来张志和恐怕内功也颇为精深。张志和经常“沿溪垂钓”,但他从来不投饵,因为其“志不在鱼也”。张志和表面上坐在那里拿着渔竿,但实际上他的心思早神超天外。据说张志和最后的结局是和颜真卿他们喝酒时,酒酣兴起,把一张席铺在湖面上,端坐在上面饮酒谈笑,不一会儿,云中飞来一只仙鹤,张志和向白鹤一招手,白鹤飞下来驮起他就飞上了云端,从此人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据说已经成仙了。当然,这只是传说,也有人传说他是溺水而死。我猜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张志和隐居到更荒僻无人的所在去了。颜真卿有《浪迹先生玄真子张志和碑铭》记载他的生平事迹,但却没有提他飞升的事情。张志和曾将自己的修炼心得写成一本书,叫做《玄真子》,据说此书原有十二卷,总共三万言,但在南宋时已残缺不全,只剩下三卷,被收入《道藏》的“太玄部”。 张志和的《玄真子》非常难懂,感兴趣可以自己找来看看。对于我们一般人来说,还是张志和的《渔歌子》容易读得多,这里把他的另外四首也录下面,共赏一下:钓台渔父褐为裘。两两三三舴艋舟。 能纵棹,惯乘流。长江白浪不曾忧。 霅溪湾里钓鱼翁。舴艋为家西复东。 江上雪,浦边风。笑著荷衣不叹穷。 松江蟹舍主人欢。菰饭蓴羹亦共餐。 枫叶落,荻花乾。醉宿渔舟不觉寒。 青草湖中月正圆。巴陵渔父棹歌连 钓车子,橛头船。乐在风波不用仙。说来张志和的这五首《渔歌子》,对后世的影响非常大,后人摹仿极多。并且曾传入日本,嵯峨天皇于弘仁十四年(八二三)作《和张志和渔歌子五首》,皇女智之内亲王也和词两首。为日本填词之开山。日本还把张志和的《渔父词》列于教科书中。说来这日本人真是将我中华上国的好东西吸取了不少,我们作为炎黄子孙,若不自惜,岂不惭愧? 张志和的品格操行,正如颜真卿在碑文中所说的那样:“立性孤竣,不可得而亲疏;率诚澹然,人莫窥其喜愠。视轩裳如草芥,屏嗜欲若泥沙。”这等行径,正是道家中人所为。说来有许多的道家人物,都是大道无形,至人无名。像高吟“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的太上隐者之类都是如此。正所谓:黄芦岸白蘋渡口, 绿杨堤红蓼滩头。 虽无刎颈交, 却有忘机友, 点秋江白鹭沙鸥。 傲杀人间万户侯, 不识字烟波钓叟。 纯阳真人-吕 岩(1) 纯阳真人----吕岩 纯阳真人 吕岩 所谓吕岩,便是著名的八仙之一、道教的最佳形象代言人、社会活动家、道教内丹理论家、诗人吕洞宾先生。说起吕洞宾,那真是妇孺皆知,无人不晓。 所谓吕岩,便是著名的八仙之一、道教的最佳形象代言人、社会活动家、道教内丹理论家、诗人吕洞宾先生。说起吕洞宾,那真是妇孺皆知,无人不晓。有关他的传说乃至绯闻也为数不少。吕洞宾在历史上确有其人,真实的吕洞宾其实表字洞宾,号纯阳子,名叫吕岩。 关于吕洞宾的身世,当然也有不少的传说,有的说他本是唐朝宗室之后,因为武则天要诛灭李家皇室子孙,不得已才随母亲姓吕。此传说将吕洞宾的生年一下子提到了武则天时代,不过吕洞宾是神仙嘛,什么年代出生的也不稀奇。不过可靠一点的说法是——吕洞宾应为唐末五代时的著名道士,和陈抟老祖、杜光庭、谭峭等这些著名的道家高人是同一时期的人物,并有交往。吕洞宾从小也并非就是专职学神仙的,他小时候也是尖子生,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的文章,对他来说统统小菜一碟,被称为神童。但可惜生不逢时,唐朝末年,科场腐败,他考了几十年,却屡屡不第。但对于读书人,只有走科举这条路啊,所以吕洞宾四十六岁了,还坚持去应试,到了长安的酒店里,正想喝几杯消消愁,却见一位羽士着一白袍,在墙壁上题诗道:坐卧常携酒一壶,不教双眼识皇都。 乾坤许大无名姓,疏散人中一丈夫。 得道高人不易逢,几时归去愿相从。 自言住处连沧海,别是蓬莱第一峰。 莫厌追欢笑语频,寻思离乱好伤神。 闲来屈指从头数,得见清平有几人。吕洞宾见他形貌奇古,诗中的意境不凡,就问他姓名。此人说:“我是云房先生。居于终南山,你想跟我去吗?”吕洞宾还惦记着考试的事呢,没有答应。实际上这位云房先生就是八仙中的“汉钟离”。现在我们看到的八仙形象,汉钟离是个大胖子,整天穿着露脐装扇扇子。但这里的汉钟离似乎并非这等模样——这也不奇怪,神仙们都是可以变化的嘛。这天晚上,汉钟离和吕洞宾同住在这家酒店中,吕洞宾睡着后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已经状元及第,官场得意,子孙满堂。但乐极生悲,却突然又因事获罪,家产抄没,妻离子散,穷苦潦倒,只落下自己孤身一人立在风雪中发抖,也落了个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简直就是一个《红楼梦》精编版嘛。吕洞宾突然醒来后,汉钟离的一锅小米饭还没煮熟呢,这就是有名的“黄粱梦”的故事。吕洞宾从师父这儿学了这手就依样画葫芦,也让人家尝尝“黄粱梦”的滋味,比如《邯郸梦》等故事,这是后话,且不去提。吕洞宾经此一梦,明白了世事无常,荣华富贵都是眼前花的道理,于是决心修道,随汉钟离练成一身道法。据说吕洞宾学成了天遁剑法,常仗剑斩妖除害。 吕洞宾在民间有极大的声望,如果选道家的形象代言人,吕祖的票一定特多。《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曾说过:“故佛道中惟观自在(观世音),仙道中惟纯阳子(吕洞宾),神道中惟伏魔帝(关帝),此之圣愿力宏大,欲普渡之身世界,拔尽一切苦恼,以是故祥云宝马,常杂处人间,与人最近。”是啊,佛道神三教中香火最盛的就要数观音、吕祖、关老爷了。吕祖之所以在道教神仙中人气最旺,这是和以下几点分不开的: 吕祖的形象极佳 吕洞宾的形象很好,虽说世间画的吕祖之像不尽相同,有的画成豪气冲天的剑侠形象,有的则是文质彬彬的文士形象。但无论怎么样画,吕洞宾在人们心中总体印象是仙风道骨、神采飞扬的。可谓标准的神仙麻豆(MODEL)。后世一说道家的男仙人形象,大致就是吕洞宾这个样子。铁拐李、汉钟离那样的,道行虽然深,但一个是残疾人形象,一个是需减肥的大胖子,所以就远不如吕祖的号召力大。这实力派不如偶像派在娱乐界中是很平常的事,看来在仙家也是如此。 纯阳真人-吕 岩(2) 吕祖有剑术 寻常小老百姓,素质不高,往往是见了浅近的东西才喜欢,见了刀棍才害怕。所以佛教中才有种种地狱之说,唬得这小老百姓战战兢兢地去拜佛。而知识较高的人士学佛时却并不多谈地狱之事。相传吕祖经常身背一把长剑,神威凛凛,剑术通神。《宋朝国史》中也这样说:“关中逸人吕洞宾,年百余岁,而状貌如婴儿,世传有剑术。”民间相传吕祖可飞剑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也就是说,吕祖一念咒,他身后这把剑就像“战斧”巡航导弹一般自动飞去找目标了。 其实吕洞宾剑术极精不假,他自己也写诗说道:“欲整锋芒敢惮劳,凌晨开匣玉龙嗥。手中气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条。”但吕祖是仙人,他的剑并不会随便杀人的。南宋时吴曾所撰的《能改斋漫录》卷十八中,写吕祖自已言道:“世言吾卖墨,飞剑取人头,吾甚晒之。实有三剑,一断烦恼,二断贪嗔,三断色欲。”是啊,挥剑杀人这等事,正像《庄子》里《说剑》篇中说的那样:“相击于前,上斩颈项,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这只是未节小技。而老子说过:“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断烦恼、贪嗔、色欲之类却比取人脑袋难得多了,不过寻常下愚之人,却不明白这一点,只觉得飞剑取人头既好玩又可怕。 吕祖不避酒色 在民间的许多传说中,吕洞宾不但精于剑术,经常给人们上演“动作片”,而且不避酒色,还常常出演“三级片”。像什么“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故事。在该故事中,吕洞宾好像是个到处留情的风流浪子,白牡丹的角色也有多种说法,有的故事中她是一个王母娘娘驾前的仙子,吕洞宾为了借王母的簪子为人间除害,于是就施展美男计色诱白牡丹仙子,求她盗出宝簪。 这算是比较能维护吕祖的光辉形象的,别的版本可就更糟糕了,有的说白牡丹是个民间女子,吕洞宾调戏未成,挨了一顿骂,这还仅仅是“性骚扰”的范畴,更有的故事中可就“打真军”了。这类故事说白牡丹是个妓女,据说吕洞宾使出房中术,可以“御女不泄”,岂料八仙中的其他人(也有的说成是黄龙和尚)不满意吕洞宾的胡作非为,暗中指点了白牡丹,吕洞宾从而一泄如注,走失了真宝,几乎功力全失。白牡丹却因此得道成仙。有的人又把该故事和“吕洞宾飞剑斩黄龙”的事情“有机”地联系在一起,说是吕洞宾要没有这件“花花”事,不至于被黄龙禅师收去宝剑,而无还手之力。 其实,吕洞宾好酒是真,但好色却未必。有人说三戏白牡丹乃是颜洞宾之事,与吕祖不相关。上面我们说了,吕祖的宝剑最重要就是“断烦恼、贪嗔、色欲”的心中之剑。他哪里会干这等到处留情的事情?吕祖自己还写有一篇《警世》诗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又说过:“息精息气养精神,精养丹田气养身。有人学得这般术,便是长生不死人。”吕祖如果尘心不断,好色如命,又哪里能练就一身的神通?不过吕洞宾经常流连于酒肆妓院等处也可能是有的,所以这些绯闻也被编排到他的身上。但吕洞宾经常逛妓院并非好色滥淫,而是开导劝化这些风尘女子们。据说吕洞宾曾在广陵妓院的屏风上题下这样二首诗,使得当地的一个名妓弃暗投明,悉心学道:嫫母西施共此身,可怜老少隔千春。 他年鹤发鸡皮媪,今日玉颜花貌人。 花开花落两悲欢,花与人还事一般。 开在枝间妨客折,落来地上请谁看。吕洞宾好酒,这个却是不假,道家对于酒并不排斥,好多得道高人、仙人经常都醉醺醺的。所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大概酒中之趣就颇似道家真义。沉醉之中,物我皆忘,倒真有点万物一也,天地齐也的意思。吕洞宾自己有诗道:世上何人会此言,休将名利挂心田。 等闲倒尽十分酒,遇兴高吟一百篇。 物外烟霞为伴侣,壶中日月任婵娟。 纯阳真人-吕 岩(3) 他时功满归何处,直驾云车入洞天。诗中豪兴,真似太白之风。“等闲倒尽十分酒,遇兴高吟一百篇”之句尤为精彩。 吕祖好酒,有时喝多了也“出事”。有一次吕洞宾大醉,行走在巴陵市的街头,遇上了当地太守的车驾,这狗官不识吕洞宾,便吆喝左右的衙役们要拿下吕祖问罪,吕祖笑呵呵地说,等我酒醒了再说吧。说罢依旧酣睡,这狗官大怒,正要喝令左右行刑拷打,吕祖却突然不见,只听空中有人吟诗道:暂别蓬莱海上游,偶逢太守问根由。 身居北斗星杓下,剑挂南宫月角头。 道我醉来真个醉,不知愁是怎生愁。 相逢何事不相认,却驾白云归去休。吕祖性格诙谐,度人不倦 说来吕祖和一些远离尘世清高自许的仙人不大一样,他常游戏人间,据说他曾发大誓愿道:“必须度尽天下众生,方愿上升也。”但是正如吕祖诗中所说:“四海皆忙几个闲,时人口内说尘缘。”寻常俗人,度他们恐怕要比骆驼穿过针眼还难。钟吕一派对于传道的方式,是择徒而授,不像其他道派那样疯狂“扩招”。吕祖传徒,必细细考察其根骨,如无修道基础的,别说交五斗米,交五斗金子也不收你。 但如此一来,收徒就困难得多了。一般俗人不但悟性差,还常常认假为真。据说吕洞宾一次到乡间,见一伙子人正给神仙吕祖过寿,吕洞宾一看,众人都在给自己的画像斟酒献肉,他想去讨杯酒喝时,却给赶了出来。吕洞宾叹道:“独自行来独自坐,无限世人不识我。惟有城南老树精,分明知道神仙过。”还有故事说,吕祖见一家母子贫穷,于是投两粒仙米入井,从此井水化为美酒,于是该家中靠卖酒为生,就此衣食俱丰。过了段时间,吕祖来家中回访,其子却抱怨,井水化酒,好却是好,但却没有酒糟可以喂个猪什么的。吕祖长叹道:“人心苦不知足。”于是将仙米收回,井水还是那个井水了。吕祖在人间,恐怕也难免有孤独之感,他有诗道:独上高峰望八都,黑云散后月还孤。 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但即便如此,吕祖却始终不厌弃人世,他经常是:“落魄且落魄,夜宿乡村,朝游城郭。闲来无事玩青山,困来街市货丹药。卖得钱,不算度,酤美酒,自斟酌。醉后吟哦动鬼神,任意日头向西落。”据说到了宋朝熙宁元年(1068年),吕祖还在湖州一家中饱以美酒后用石榴在墙上题诗道:西邻已富忧不足,东老虽贫乐有馀。 白酒酿来缘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当然,吕祖之所以为世人熟知并广为供奉,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后来盛极一时的全真派,其祖师王重阳相传就是受吕祖的点化而悟道的,所以随着全真教在全国的到处推行,吕洞宾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 吕祖虽然是道教中人,但是他是属于内丹一派的,并不讲究炼金丹什么的,从而改变了道教原来经常用“仙丹”吃死人的事情。由此,道教的内丹派越来越发扬光大,给道教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吕祖的道术,讲究身内有丹药,修持在个人,按照吕祖这一派的修练方法,虽然未必真能成仙飞升,但有些人练就了一身精深的内功还是有可能的。像吕祖从唐末一直活到熙宁年间还在世,如果真的至少要有二百岁还多。 《全唐诗》中收录了吕洞宾的诗词共二百多首,《唐才子传》中也有他的传记。所以吕祖作为一名诗人也是当之无愧的。我们细品一下吕祖的这些诗,有的还写的真不错,请看这一首:梧桐影 落日斜,秋风冷。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此诗虽然寥寥几字,但意味深长,可媲美太白之“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那篇。再看这首:九重天子寰中贵,五等诸侯门外尊。 争似布衣狂醉客,不教性命属乾坤。不教性命属乾坤,这是何等的气魄,决非哀叹“明日愁来明日愁”的书生之辈能讲得出口,自是仙家本色。而和其他一些道家“仙人”们犹如泥塑木雕的神像一样庄严刻板的诗比起来,吕祖的诗读来更有一种神采飞扬的感觉。 吕祖这篇《答僧见》,大概可以算作是他的一个自况吧: 三千里外无家客,七百年来云水身。 行满蓬莱为别馆,道成瓦砾尽黄金。 待宾榼里常存酒,化药炉中别有春。 积德求师何患少,由来天地不私亲。无家无业,无拘无束,三千里来去自如,如云如水,如鹤如松,七百年暑尽寒来。大道修成,瓦砾尽黄金,黄金皆瓦砾。美酒饱饮,君山为我枕,我枕是君山。品吕祖之诗,遥想吕祖之风采,焉能不心折神服? 华山睡仙-陈抟老祖(1) 华山睡仙----陈抟老祖 华山睡仙 陈抟老祖 陈抟老祖是有名的睡仙,他曾说:“臣爱睡,臣爱睡,不卧毡,不盖被。片石枕头,蓑衣覆地。南北任眠,东西随睡。轰雷掣电泰山摧,万丈海水空里坠,骊龙叫喊鬼神惊,臣当恁时正酣睡……” 说起来唐末五代时,有不少的仙家逸人。除了上篇所说的吕洞宾外,还有杜光庭、谭峭、李八百、麻衣道者、李琪、毛女等众多世外高人,是个“神仙”辈出的时代,说来这“神仙”之辈,多出现在乱世之中,究其原因,大概是这样的时候,高素质的人才没有办法走正常的科举功名之道,退而求道学仙,以这些人的聪明,学道自然也卓有大观。 陈抟老祖据说早年是个弱智儿童,和吕祖他们生来就聪颖无比大不相同,据说他四五岁还不会说话,但正像武侠小说中的主人公经常遇到天下掉馅饼的事一样,小陈抟这天在涡水河边玩耍,一个青衣女人过来喂了陈抟一回奶(陈抟老祖四五岁了还吃奶?),据说这个青衣女子就是从秦朝一直活到那时候的毛女。这口奶可不同寻常,陈抟此后,尤如虚竹尽得逍遥子的内力一般,变得不但能开口说话,而且张口就能读诗,变得冰雪聪明。 陈抟虽然聪明过人,早早地就熟读了诸子百家的经书,但在当时日益腐败的科场中却屡屡下第,陈抟的一腔热情终于慢慢冰冷了,这时他父母双亡,于是将家财散尽,弃儒学道,潜心研究毛女传他的“炼形归气、炼气归神、炼神归虚”之心法,天长日久,已有所成。说来陈抟和其他喜欢默默无闻的仙人不同,陈抟还是比较喜欢出名的,于是不久他的大名就传到了后唐明宗皇帝的耳朵中。 俗话说:“做了皇帝想登仙”,历来的皇帝对“仙人”都是比较感兴趣的,于是就宣陈抟来朝。陈抟先生到了金殿之上,长揖不拜,左右文武都大惊失色,皇帝却不生气——仙人要有仙人的架子嘛,皇帝亲自拉起陈抟的手,命人拿绣墩给他坐。但陈抟摆足了架子,却自称是“山野鄙夫”,要求“乞赐放归,以全野性”。皇帝哪里肯放,想授与他官职,陈抟也坚辞不就,陈抟越这样,皇帝越觉得陈抟“伟大”,于是将其安排在最豪华的五星级宾馆中,作为京师中最高档的宾馆,自然华丽无比,饮食玩乐诸般器物俱全,但陈抟一无所取,只是要了个蒲团坐在上面终日安睡。 皇帝无可奈何,于是找人商量,这时候冯道(就是那个著名的官场不倒翁,经历五代皇帝,却可以代代红,决非省油之灯)出了个主意。冯道有一肚子鬼主意,他对皇帝说:“人间的诱惑莫过于酒色,七情莫甚于爱欲,六欲莫甚于男女。陈抟在山里住了这么多年,恐怕见了母猪也当貂蝉,皇上您赐他一坛极品好酒,然后派美女三人,声称给他暖足,趁机色诱他。他上了咱送的美女,那他就完全听咱的话了。”小人之见也略同,皇帝也是沉溺酒色之徒,听冯道这样说,喜道:“正合朕意。”心想这美酒肉弹齐发,定能让陈抟乖乖地投降。 说来这一招虽然有些下作,但效用也非同寻常,不少人都着了道儿。像南北朝时期的鸠摩罗什(注意并非《天龙八部》中的鸠摩智),本为西域高僧,当他被人“饮以醇酒,(和美女)同闭密室”时,他老人家就毫不客气地“妻之”了(见《晋书•列传第六十五》)。另外像《宰相刘罗锅》上的刘墉,也半推半就被两宫女按到床上“夫之”了。说来这色诱一招,着实难挡。而陈抟收到这份美酒肉弹的礼物后,当时也没有推辞,打开美酒就饮,美人在旁边斟酒服侍,陈抟也不推辞。使者回报冯道,冯道以为计谋可成,心中暗喜。 华山睡仙-陈抟老祖(2) 没有想到,第二天一早,冯道准备到宾馆里堵住被窝里的陈抟看个热闹时,却发现陈抟早已飘然而去,只见那三个美女,都锁在一间房中。冯道一问,美人们说陈先生喝了酒就睡,睡到五更方醒,留下一封书信,就走了,冯道将书信拆开看时,只见写道: “赵国名姬,后庭淑女,行尤妙美,身本良家,一入深宫,各安富贵,昔居天上,今落人间。臣不敢纳于私家,谨用贮之别馆。臣性如麇鹿,迹若萍蓬,飘然从风之云,泛若无缆之舸,臣遣女复归清禁,及有诗上浼听览。诗曰:雪为肌体玉为腮,深谢君王送到来。处士不生巫峡梦,虚劳云雨下阳台。” 冯道拿了给皇帝看,皇帝也是嗟叹不已。其实陈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正所谓“相见不如怀念”,皇帝越留不住他,越觉得他神秘莫测,为之倾倒。经此一事后,陈抟的名气可就更大了。 陈抟老祖回来后,就相中了武当山,武当山这里确实是仙家福地,据说陈抟在这里遇上五个白胡子老头(据说是五条龙),教给他更高深的功夫——五龙蛰法。所谓蛰,大概类似冬眠一般。陈抟练成这门功夫可以一睡好几十年,不饮不食。这门功夫看来倒也非常有用,如果学会后,就不用感叹生不逢时了,如果看当时的社会环境不喜欢,先睡上几十年再说,睁眼看看,喜欢了就活动上几年,不行就再重新睡去。 陈抟老祖大概也是这种想法,所谓“纷纷五代乱世间”,陈抟老祖很厌烦,于是就经常睡觉。陈抟老祖的睡功还是挺厉害的,据说有次睡到一间柴房中,陈抟老祖钻到柴火堆里一顿好睡,人们不知道新打来的柴陆续向他身上堆,但他就睡在里面不出来了,直到柴火烧尽了,人们才发现他。又有一次,一个山上的樵夫看到山谷里有个死人,头脸上满是土,心中可怜,心想我做点好事把这个死人葬了吧,那知一摸他,这个死人打着呵欠坐起身来,把樵夫他老人家差点没有吓死,定晴一看,原来是陈抟先生,也不知他在此处睡了多长时间。 到了后来,陈抟老祖七十多岁时,就移居华山了。陈抟非常喜欢华山的西峰,曾写诗道:“为爱西峰好,吟头尽日昂。岩花红作阵,溪水绿成行。几夜碍新月,半山无夕阳。寄言嘉遁客,此处是仙乡。”陈抟说是住在华山,但他无室无庐,甚至无锅无灶,华阴县太爷王睦,听说陈抟的名声,亲自到华山求见——古代的官儿倒挺“尊隐重道”的。到了华山,只见光秃秃的一片石头,不禁惊异道:“先生你在哪睡觉啊?”陈抟以诗相答:“蓬山高处是吾宫,出即凌风跨晓风。台榭不将金锁闭,来时自有白云封。”王县太爷现场办公,亲自批示,要在此处给陈抟建一套经济适用房,陈抟坚决推辞。后来,这王县太爷逐级上报,汇报到柴世宗的耳朵里去了。 柴世宗听了,也召见了陈抟,柴世宗为人英武神明,有一代明主的潜质,他并不盲信,先试了一下陈抟的睡功,见他果然熟睡一月有余,这才真心地佩服。于是郑重召见他,问他修炼长生不老的方法,陈抟答道:“陛下为四海之主,当以致治为念,奈何留意黄白之事乎?”这样的话,好像是道家中人惯用的外交辞令,像唐朝时的道士吴筠见唐玄宗时也是类似的话——这不是皇上您干的事。柴世宗一听,就转而咨询后周国运长短的问题,陈抟说道:“好块木头,茂盛无赛。若要长久,添重宝盖。”后人解释说是:“世宗皇帝本姓柴,名荣,木头茂盛,正合姓名。又有‘长久’二字,只道是佳兆,却不知赵太祖代周为帝,国号宋,“木”字添盖乃是“宋”字。宋朝享国长久,先生已预知矣。”柴世宗本想封他一个谏议大夫的官,起个参谋作用,但陈抟固辞,于是赐他为“白云先生”的称号,放他归山。后来,有个刺史离京去赴任,柴世宗惦记着陈抟,让他顺路捎上布帛五十匹、好茶三十斤赏赐陈抟。 华山睡仙-陈抟老祖(3) 看来柴世宗对陈抟还是很欣赏的。 说来陈抟可能和其友麻衣道人学了不少相面看相之术,据说他在赵匡胤和赵匡义还是学龄前儿童时,就看出来这哥俩日后能当皇帝,当时他们的母亲杜太后——当时可没有人叫她是太后,她还只是个乡下女人,在兵荒马乱中匆忙地用扁担挑着这哥俩逃难,陈抟追上去说:“莫言皇帝少,皇帝上担挑。”又有传说,在赵匡胤还是一介武夫时,陈抟用计和他下棋,结果赵匡胤想耍赖,用华山作赌注,这本来是张空头支票。但后来赵匡胤做了皇帝,陈抟这张空头支票居然可以兑现,于是陈抟大大地赚了一把。 陈抟老祖还是比较喜欢参与政治的,后唐、后周、宋太祖、宋太宗都召见过他,他也都前去应召,十分痛快,绝不像其他隐士“神仙”那么难请,算得上是最佳“应召隐士”。其实,帝王们尤其是赵家皇帝可以借陈抟给自己蒙上一层真命天子的色彩,而陈抟却因帝王的推崇而扩大自己的影响,提高自己的名气,确实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其实说来陈抟的功夫未必高过吕洞宾、谭峭、李八百等等,但陈抟像易中天一样有中央级媒体的传播工具,于是陈抟在历史上也成了“老祖”级的人物,名气比谭峭、李八百等大得多。 不过,陈抟老祖虽然屡屡奉召,不是那种非常清高不染世尘的隐士,但他也并非沉溺于名利的庸俗之辈,他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关心天下苍生,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他有一首诗道: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 紫绶纵荣争及睡,朱门虽富不如贫。 愁闻剑戟扶危主,闷听笙歌聒醉人。 携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这首诗和我们读过的吕洞宾的“仙诗”意味很不相同,虽然诗中也有“紫绶纵荣争及睡,朱门虽富不如贫”这样的句子,但“愁闻剑戟扶危主”的背后,却是那忧国忧民的炽热肝肠。 陈抟老祖的诗也有不少,但他的诗不如吕祖的好,大概是二流的水准。因为陈抟老祖的诗气魄远没有吕祖那样大,而且有时不乏粗鄙俚俗之句,比如陈抟老祖有一首诗叫《睡歌》:臣爱睡,臣爱睡,不卧毡,不盖被。片石枕头,蓑衣覆地。南北任眠,东西随睡。 轰雷掣电泰山摧,万丈海水空里坠,骊龙叫喊鬼神惊,臣当恁时正酣睡。 闲想张良,闷思范蠡,说甚曹操,休言刘备。两三个君子,只争些小闲气。 争似臣,向清风,岭头白云堆里,展放眉头,解开肚皮,打一觉睡!更管甚,玉兔东升,红轮西坠。这首睡歌,虽然说的也是超然物外的仙家气度,但一口一个“臣”,听起来非常不爽,另外,陈抟老祖此诗的学习榜样,只是“张良范蠡”而已,并非绝顶高人,所以总觉得比起吕祖的“斗笠为帆扇作舟,五湖四海任遨游。大千沙界须臾至,石烂松枯经几秋”之类的诗句显得有点小家子气。 陈抟老祖最后死在华山,临死前,他让弟子们给他在山上开了个石窟,然后葬在里面。宋徽宗年间有个道士说见到了陈抟的棺材和遗骨,还和宋徽宗汇报说是有“仙骨一具,香气四溢”,宋徽宗是道教痴迷者,马上要这个道士带人去要把这“仙骨”接到大内供奉,结果到了华山,却找不到那个地方了,只好叹息而返。其实这个道士未必真见了陈抟的遗骨,可能只是信口开河,骗骗宋徽宗,抬高一下自己身份罢了。陈抟至少活了一百多岁,元赵道一《历世真仙体道通鉴》称陈抟享年一百单八岁,庞觉的《希夷先生传》认为陈抟活了一百九十多岁。但陈抟寿命虽长,却活不过吕洞宾,吕祖在他死后写有一首挽诗,就借此诗为此文作结罢: 哭陈先生 天网恢恢万象疏,一身亲到华山区。 寒云去后留残月,春雪来时问太虚。 六洞真人归紫府,千年鸾鹤老苍梧。 自从遗却先生后,南北东西少丈夫。 全真教主-王重阳(1) 全真教主----王重阳 全真教主 王重阳 历史上真实的王重阳,虽然也文武双全,但武功是不是真的天下第一却很难说。不过就凭他所创立的全真教,在道教的历史上,王重阳这个名字就不能被忽视。 王重阳这个名字,现在知名度极高,不过这主要得益于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但凡读过金庸武侠的,谁不知道华山论剑中技压东邪、西毒、南帝、北丐的天下第一高手王重阳。历史上真实的王重阳,虽然也文武双全,但武功是不是真的天下第一却很难说。不过就凭他所创立的全真教,在道教的历史上,王重阳这个名字就不能被忽视。 王重阳生于宋徽宗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原名王嚞(相当于吉字),又名中孚,大概是出于《易经》上的话:“中孚,豚鱼,吉;利涉大川,利贞。”王重阳还有一堆其他的别名:字允卿,后易名为德威,字世雄、知明等等,号重阳子。好在王重阳当年没有现在这样的人事档案表,不然我们要怀疑这许多的名号在“曾用名”那一栏中哪里写得开。 王重阳是陕西咸阳刘蒋村人,虽然僻处乡村,但王重阳家里是非常富有的,他也非常的聪明,于是少年的王重阳就刻苦攻读诗书,从前面我们引过的王重阳的诗来看,王重阳的文才是相当不错的。不过王重阳初出茅庐的应试却并不是很光彩,第一,他参加的是金人扶植的伪齐政权组织的考试,第二,还名落孙山,没有考中。当然,这也不能说明王重阳的水平不行,科举腐败,自古有之,何况伪齐那样的破烂政权。 王重阳可能也气得不行,心想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再好,他说不好,你就没有什么办法。干脆就弃文习武,改应武举——我把他们都打趴下,不能还算趴在地上的第一吧?所以到了金熙宗天眷初年再应武举时,就中了甲科。但当时金人的政权,肯定觉得汉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是让王重阳作了个征酒税的小吏。王重阳觉得很窝囊,于是也不好好安心于本职工作,经常纵酒狂放。虽然王重阳对金人并无太多的好感,但王重阳也并非像《神雕侠侣》中写的那样,是个类似于辛弃疾一样早年曾组织义军坚持抗金的失败英雄。 王重阳四十八岁这年,正在户县甘河镇当监酒税的小官,闲着无聊就去酒馆饮酒,突然遇到两个形貌气质都很奇异的人在街上行走,素有慧根的王重阳,立刻意识到他们定是非凡之人。于是他跟在后面,来到僻静之处向他们请教,得到道家修仙秘诀。据说这两个仙人,便是八仙之一的汉钟离和吕岩。 此后,本来就狂放无羁的王重阳疯得更厉害了,索性弃官辞职,抛家弃子,在甘河镇的南时村挖了一个土坑住下,名之为活死人墓——不像《神雕侠侣》中写的那样是一个规模宏大、布置重重机关的军用地下仓库,充其量也就是个地窖。王重阳自称为“王害风”(神经病的意思),并在墓外放上“王害风之灵位”的牌位。其实,王重阳大概是躲在里面专心修炼内功吧。就这样过了三年多,王重阳突然放火烧掉了活死人墓边的草屋,附近的老乡心肠还挺好,看到着火了,还都挑着水桶来救火,但是王重阳却哈哈大笑,在火边狂歌乱舞。然后,王重阳就提着一个铁罐走了,如果是拍电视剧的话,恐怕要用特写的镜头关注一下王重阳映着熊熊火光远走的背影,可惜,当时乡里的村农,恐怕大多数都在想,王疯子终于走了,这下倒清净了。 王重阳烧掉了自己的草庐后,就化缘乞食,云游四方。看来是“人挪活,树挪死”,一来王重阳此时功夫可能已颇有进境,再者俗话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人们对于陌生人总是要有些神秘感的,所以王重阳来到山东后,一下子就声名远播,收下了不少弟子。 全真教主-王重阳(2) 马鈺家中非常富,有“马半州”之称,虽然称不上“富可敌国”这四字,但也是非常有钱了。马鈺见到王重阳后,感觉他就非寻常人物,于是就留他在家中住,不时向他请教清修之道。王重阳的全真派和正一派大大不同,那些道士们照常吃酒吃肉,娶妻生子,和俗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到画符捉鬼的时候,才穿上行头装模作样一番。而全真派类似于佛教中的苦修行径,要求抛弃产业,割断爱欲,才能修成大道。马鈺要是个光棍汉子,典型的无产阶级,那倒好说了,但他有妻有子,有那么多的家产,一时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不过这时候,四面八方不少慕名而来的人都来拜王重阳为师,像栖霞的丘处机,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首先来拜见王重阳,一番长谈后,丘处机五体投地,诚心拜在王重阳的门下。 对马鈺和其妻孙不二触动更大的是谭处端的到来,谭处端当时患有“风疾”——也就是半身不遂,四肢难以动弹,据说是因为他喝醉了酒睡在雪里睡出来的毛病(看来谭峭那样雪中睡卧的行为可是不宜胡乱模仿的),到处求医也不见好转。王重阳让他抱住自己的脚,谭处端顿时感到如坐在火盆里一般,浑身大汗淋漓——这大概是王重阳用精深的内功为他治病吧?次日早晨起床后,王重阳又将自己的洗脸水让谭处端接着洗。谭处端一洗之后,比任何高级化妆品都管用,病容痼疾一洗而尽,康复如常。谭处端算是服了,知道王重阳真的是得道高人,于是他也诚心拜王重阳为师。 马鈺看到眼里,也是惊异无比,更认定王重阳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马鈺的心思确实机敏,他恐怕怀疑谭处端别再是个王重阳的托儿,于是就决定亲自再考验一下王重阳。他把王重阳住的屋子周围都用高墙围起来,五天才送一次食物,当时正值隆冬,气温降到零下十几度,马鈺想,如果这个王重阳是个骗子,就让他真冻成关节炎、半身不遂什么的。但王重阳却在屋中吟诗写字,打坐练功,自得其乐,丝毫不惧。说来也怪,这样冷的天气,王重阳屋内砚台中的水却并不结冰——看来人家王重阳,这重阳还真不是白叫的,阳气还真盛。经此一试,马鈺和孙不二才心悦诚服,散尽家财后,皈依王重阳门下出家。 王重阳在山东半岛这一片地方,屡屡显示神通,据《全真教祖碑》说,有一次在昆嵛山开洞时,山上突然滚落一块大石头,眼看就要压死下面干活的一大堆人,就在此时,王重阳大喝一声,这块石头像听了“立正”的口号一样,立刻停住,就此纹丝不动。是不是王重阳大喝一声的同时使出劈空掌之类的功夫,那就不得而知了。但由于此事,很多人亲眼所见,故而“山间樵苏者欢呼作礼,远近服其神变”,对王重阳佩服极了。 后来牟平附近有个叫周伯通的(真实的周伯通似乎并非小说中所写的老顽童形象,大概也是个像马鈺一样的财主,小说的周伯通形象倒类似于明朝时真实的周颠),他接王重阳到家里住,并把王重阳住的地方挂上个匾,大书“金莲堂”三字(和潘金莲无关),王重阳住在里面,当晚“有神光照耀如昼”,好像点了个1000W以上的大灯泡,但当时并没有电灯一说,人们都以为是失火了,纷纷惊起来看,但只见王重阳正在光明中端坐——看来王重阳功夫更进了一层,原来只是能发热为谭处端治病,现在练得居然能发光了。又有一次,王重阳到蓬莱阁上游玩,突然一阵狂风把他刮到了海里,人们正惊讶呢,王重阳又一跃而回到了阁上。到过蓬莱阁的朋友都知道,蓬莱阁非常高,距海面大约有两三层楼高,落在海里又能一跃而上,殆非仙人不可为。 全真教主-王重阳(3) 王重阳虽然“神通广大”,但是性格在众人眼中还是有些古怪的,比如:有人夸王重阳的眼非常好看,王重阳就故意做出歪鼻子斜眼的样子来,有人说王重阳是神仙不漏之体,连尿也不撒,王重阳随即就在州衙前拉开裤子当众撒了一泡尿。看来王重阳还是未脱“王害风”的本色。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王重阳的寿命却非常短,王重阳在公元1170年就突然去世了,当时年仅五十八岁,这个年龄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实在是有点早。《射雕英雄传》中写王重阳曾死后复活,破了欧阳锋多年的蛤蟆功,历史上记载也有死后复活这一说,不过远没有小说中传奇,只是说当王重阳死了之后,众弟子都号啕大哭,王重阳就又醒了过来,安慰众弟子说:“哭什么啊?”然后又让马鈺附耳过来,悄悄嘱咐了一番,这才真的死去。 王重阳自出活死人墓,到山东传道,不足三年,但却收下了七个出类拔萃的弟子,全真教后来也盛极一时,说来道教自宋末以来,已逐渐衰落,像林灵素、郭京那样的大骗子更是使得道教声名狼籍。全真教反本复原,以老庄之说为宗,更以开阔的胸怀兼收并容儒、佛二教的优点,从而为道教增加了新的生命力。 全真教不搞“画符、炼丹、捉鬼、打醮之类的玩艺儿,讲究澄心定意,抱元守一,存神固气。在衣食住行上涧饮谷食,耐辛苦寒暑,坚忍人之所不能堪,力行人之所不能守,加上王重阳和全真七子都是文武全才,能诗善词的人,文化修养极高,也和那样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型的道士不同,使得一些官员绅士之流也对他们青眼有加,于是刷新了道教的形象,道教的面貌为之一新。其实正是这样,一个人也好,一个教派也好,如果励行苦节、衣食简朴,号召力就大得多。像我党当年,很多投降过来的国民党士兵,见共产党官兵一致,同甘共苦,不免深受触动,就此一心跟着共产党的队伍了。相反,如果一些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家伙,经常溺于酒色之徒,再大谈什么高尚情操,文章道德,不免只能令人反胃。 当然,全真教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辉煌时期还是在王重阳的七弟子掌教的时代。金庸先生的小说中经常借黄药师等人之口说什么王重阳教得徒弟脓包之类的话,其实不然,在真实的历史中,王重阳这七个弟子,个个非同一般,为全真教的大兴于世都做出了极大的贡献。这里只说一下最为有名的丘处机。 金庸小说中,全真七子的武功以丘处机最高,这一点倒是比较贴切的。确实,对于全真教贡献最大,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丘处机了。丘处机开创了全真教龙门派,也拜见过金世宗,并主动请命对当时聚众抗金的山东杨安儿义军进行招安,受到金主的赞赏。看来历史上的丘处机并非是小说中那个满腔义愤,诛杀金贼汉奸毫不留情的“丘处机”,倒是和金人沆瀣一气,如果杨康拜在这个真丘处机门下,倒是得其所哉。 当然,丘处机抓住的最大一匹黑马就是当时蒸蒸日上的蒙古势力,全真教的兴盛,固然有全真七子四处传教而形成的星火燎原之势,但更重要的是丘处机得到了蒙古最高统治者成吉思汗的信任和支持。丘处机见了成吉思汗后,成吉思汗一高兴,就赐以虎符、玺书,命其掌管天下道教,并免除道院和道人一切赋税差役。 全真教主-王重阳(4) 当时蒙古人凶悍异常,狠不得杀尽中原汉人,腾出地方来东边放马西边牧羊,丘处机拿着符玺据说解救了数以万计的中原人。丘处机东归后,也不回山东老家了,就住在了燕京的太极观中,后来该观就改名为长春宫。从此丘处机成为北方道教的领袖人物,长春宫也成为北方道教的中心。全真道于是进入了最灿烂鼎盛的时期。 丘处机的大弟子尹志平,金庸原著中写他曾奸污小龙女,德行有亏,最后横死在剑下。但在民族大义上却坚持正义,和汉奸赵志敬之辈做了针锋相对的斗争。但历史上却恰恰相反,奸污小龙女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尹志平活到八十多岁善终,比王重阳和全真七子都长寿。 尹志平年老后,就让位于李志常。李志常这个人物在金庸小说中着墨不多,只是在《神雕侠侣》最后章节中露了一露头,书中写本来想让他当北方的主将,但周伯通要当,对他说:“志常,你敢和我争这主将做么?”李志常躬身道:“弟子不敢”。全书中李志常就这四个字的台词。但历史上的李志常,敢不敢和周伯通争主将无可查考,但他却敢和喇嘛教的首脑八思巴等人辩论。蒙古统治者还是向着喇嘛们更多一些,李志常也没有看明白风头,在辩论中哪里还有不失败的道理,于是被蒙古人勒令焚毁道经,并将参加辩论的几个道士强行剃度为和尚,李志常弄了个灰头土脸,不久就被气死了,全真教也就此走上了下坡路。 不过即便如此,全真教的影响还是非常大的,我们在《龙虎天师——张道陵》一篇中说过,张天师创立的道教,主要是民间神道方术为主,虽然也讲奉老子为宗,但对道家的思想发挥的很不好,所以正一道在档次上比之佛教就低得多。而全真教在修持的形式上借鉴了佛家的方法——出家吃素,清心寡欲,在内容上返归本源,以老庄理论为本旨,加上全真七子知识水平都比较高,使得道教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为之一新。后世把道士分为两类,一类是出家的全真道士,再就是原来正一派的火居道士。一般来说,全真道士在人们印象中要高于火居道士,这正是全真教对道家和道教的贡献。直到今天,长春真人丘处机的白云观,还是中国道教协会的所在地,全真教的创立,对于道家和道教史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金庸小说中,有一首诗赞王重阳,并且说是王重阳的情人林朝英和东邪黄药师合写的,其实这首诗是元朝人商挺写的,名为《题甘河遇仙宫》诗,是写王重阳在甘河镇遇仙的故事,全诗如下:子房志亡秦,曾进桥下履。佐汉开鸿基,矻然天一柱; 要伴赤松游,功成拂衣去。异人与异书,造物不轻付。 重阳起全真,高视乃阔步,矫矫英雄姿,乘时或割据; 妄迹复知非,收心活死墓,人传入道初,二仙此相遇。 于今终南下,殿阁凌烟雾,我经大患余,一洗尘世虑, 巾车徜西归。拟借茅庵住。明月清风前,曳杖甘河路。 (小说中去掉了最后六句)对于此诗,我觉得也只是二三流的水平,金庸先生小说中说是林朝英和东邪黄药师所写,不免有些辱没了两人,其实最能传神描绘出王重阳的风采的还是他自己的这首诗:一住行窝几十年,蓬头长日走如颠。 海棠亭下重阳子,莲叶舟中太乙仙。 无物可离虚壳外,有人能悟未生前。 出门一笑无拘碍,云在西湖月在天。 太极宗师-张三丰(1) 太极宗师----张三丰 太极宗师 张三丰 张三丰一生的事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在所有后世人的心中,越来越觉得神秘难测。所以有关张三丰的传说也是非常之多。张三丰最后卒于何时,也无法考证,甚至有人相信张三丰一直活着,他长生不老,始终逗留人间。 张三丰,这个名字在今天依然知名度极高,不但金庸先生的小说中塑造过他性格慈祥和蔼、武功深不可测的形象,让人感觉十分可亲可敬。更有像《太极张三丰》之类的电影,也是让我们百看不厌。有个美眉曾对我讲,李连杰在片中身穿黑色道袍,挥洒自如地演示太极拳术的扮相实在是帅呆了。 不过历史上的张三丰的身材相貌,和李连杰恐怕不尽相同。历史上载张三丰:“颀而伟,龟形鹤背,大耳圆目,须髯如戟。”身材要比李连杰高得多,形貌也是非常雄壮,不像李连杰那样清秀。这一点,《神雕侠侣》上描写的倒大致不差,上面描写的少年张君宝(张三丰)的相貌是:“形貌甚奇,额尖颈细,胸阔腿长,环眼大耳”。我们现在传说张三丰早年是少林寺的小沙弥,后来逃出寺来出家修道,但此事历史资料中似乎无载,当属小说家言。 对于张三丰早年的情况,现在比较确凿的资料非常少。像电视剧《少年张三丰》之类的故事纯属胡编乱造。 要说比较严谨正规的史料,当然是《明史•张三丰传》了。但《明史•张三丰传》中只说他是辽东懿州人,早年时的其他情况一概没有说,只是说了一下张三丰成名后的行止。传中说张三丰无论寒暑,都只是一身破衣服防风挡寒,一个旧蓑衣经霜遮雨。张三丰不大注重仪表,也不很讲卫生,经常穿得邋里邋遢。所以人们也常称他为“张邋遢”,或者叫他“邋遢道人”。 张三丰饭量很大,一下子吃一升或一斗米都不在话下,但有时候却也可以好几天才吃一顿饭,甚至好几个月不吃饭。他的另一个爱好就是喜欢云游四方,常常是居无定所,高兴时穿山走石,疲倦时铺云卧雪。或处穷山,或游闹市,嬉嬉自如,旁若无人。有人相传他一日能行千里,吕祖有诗曰“朝游北海暮苍梧”,张三丰大概也能办得到吧。《德安府志》中曾记载过,张三丰一度在太平山上隐居,虽是隐居,但张三丰天性随和,和当地的父老乡亲们还挺熟络的。这天张三丰要走了,邀请这些乡里的老人们来吃顿饭做别,但张三丰山上久不生火,连火种也没有了,张三丰说下山去取,顷刻之间就回来了,然而上山下山要往返四十里地呢。同时张三丰还又买来一点豆腐来下菜,当时也不兴弄个塑料袋一盛,而是用木板托着拿来的。吃完饭后,张三丰嘱咐他们,这是唐邑城西关姓王家的东西,帮我把这豆腐板还了吧。这些老乡找到这个地方一问,还真是姓王这人的东西,然而唐邑城离太平山要有一百四十多里地哪! 另外张三丰武功卓绝也是有记载的,据说他悟成太极拳后,曾“以单拳杀贼百余,遂以绝技名于世”。这是历代道家高人中唯一显示过武功的记载。如果属实,张三丰的武功似乎较武侠小说中的描写尚有过之,一拳就打死上百个贼人,比之降龙十八掌、大金刚拳什么的丝毫不逊色。 张三丰修道时也相中了武当山这个地方,原来我们说过,陈抟老祖也曾在武当山修道多年。张三丰游玩了武当山后,对人说:“此山异日必大兴”。但当时的武当山,上面的观舍全都毁于兵火,成了一个标准的荒山。张三丰和徒弟们砍去荆棘,清理了瓦砾,搭了几间草屋住着,虽然没有办房产证什么的,却算是先把武当山这个风水宝地占下了。据说张三丰在武当山修道时,常坐在五棵古树下,然而“猛兽不噬,鸷鸟不搏”,他登山时轻捷如飞,隆冬常卧在雪中,鼾声如雷。人们都感到惊异,认为他是奇人。当时有邱玄靖、孙碧云、周真德、杨善澄、刘古泉、卢秋云等人拜他为师。 但过了一段时间,张三丰又飘然而去,后来在陕西宝鸡的金台观逗留了不少时间,据说张三丰(也名三峰)的名号就是见到宝鸡山三峰挺秀而来的,金台观现存《张三丰遗迹记》一碑,为明朝时陕西参政知事、吏部右侍郎张用浣所立,上面说他父亲张朝用十三岁那年在观内读书,云游至此的张三丰和他父亲聊起了家常,张朝用说他父亲叫张维,为避战乱才举家迁入宝鸡。张三丰听后深有感触地说,当年云游柘城时就认识你先祖张荣并与你家有交往,你祖上叫张毅的是你什么人?张朝用说,那正是我爷爷。张三丰说:唉,我认得他时他还是个童子。看来张三丰比这个立碑的张大官人的曾祖父高了一辈还多。确实,张三丰的长寿是非常有名的,有史可考的张三丰活动时期,跨度也要有上百年,所以和世上的人论起辈份来,那是谁也比不上他的。 看来长寿的滋味相当不错,各位看官,也使劲活上个百八十岁,到时候不但可以稳稳当当地坐在酒席宴中的上座,还可以乐呵呵地讲一讲某人爷爷小时候尿床时的样儿,好玩好玩。 张三丰在宝鸡时,据说曾“死”过一回。《明史》和《微异录》记载有—天,他对门人杨轨山说:“我命数已尽,归天有期。”遂留颂辞而死。轨山和人们用棺材盛殓了他后正要下葬,却听得棺材里有活动的声音,开棺一看,张三丰又乐呵呵地爬出来了,惊得众人有的哭,有的叫,有的目瞪口呆,都以为闹鬼炸尸了呢。是张三丰和大伙儿开玩笑,还是张三丰想离开人间,却又发现那样不好玩而回心转意了?有人解释说是,道家功夫练到极深的时候,元神可以离开躯壳,就像《八仙过海》中铁拐李的故事一样。但武侠小说中描写精通内功的人似乎也可以闭气装死,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就不得而知了。 太极宗师-张三丰(2) 张三丰死后复活,又到四川游玩,其中见了蜀献王——他是朱元璋第十一子名叫朱椿,朱椿对张三丰十分崇敬钦佩,他写过一首诗名叫《题张神仙像》曰:奇骨森立,美髯戟张。距重阳兮未远,步虚靖之遗芳。飘飘乎神仙之气,皎皎乎冰雪之肠……朱椿的诗虽然不是很出色,但对于张三丰的景仰之情还是很真诚的,据说他得到张三丰的指点,对道家的真义有所领悟,后来躲过了政治上的灾祸。 朱元璋曾对张三丰很感兴趣,下诏让他入朝。但张三丰和陈抟老祖及其全真教的诸位掌教大不一样,那些人听得皇帝下诏,马上就兴冲冲地赴诏,比现在的朋友和异性网友见面的劲头还大。但张三丰却不然,皇帝再三下诏,他硬是不去,颁诏的使臣根本找不到他。朱元璋的儿子湘王朱柏听说他的名气,亲自到武当山来寻找,但只看空山漠漠,林海莽莽,就是没有张三丰的踪影。 到了燕王朱棣继位后,他对张三丰更感兴趣,再三召来张三丰的弟子,让他们寻访张三丰。朱棣还亲自写了封信,上面说: “皇帝敬奉书真仙张三丰先生足下:朕久仰真仙,渴思亲承仪范。尝遣使致香奉书……朕才质疏庸,然而至诚愿见之心夙夜不忘。敬再遣使致香奉书虔请……”大家知道朱棣是个凶悍异常的暴君,杀人煮人不眨眼儿,但对于张三丰的这封信中却非常的客气,还自称“才质疏庸”,可以说已经是十分降尊纡贵,给了张三丰空前的礼敬。但是张三丰依然没有奉诏前来,只是赋诗一首,让他的弟子孙碧云转交朱棣。 四处寻访不到张三丰的朱棣,带着无尽的遗憾,下旨让人先后费时七年,征夫三十余万,修建八宫二观、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岩庙,十二亭和三十九座桥梁等庞大的道教建筑群,其中最著名的是金殿。所谓金殿,是一个铜铸的建筑,耸立于天柱峰顶,故又称为金顶。十分地壮观。至此,张三丰那句武当山日后“必大兴”的预言完全实现了。说来在中国历史上,虽然崇道的皇帝不少,但皇帝为一名道士大兴土木,建造宫观,并塑像祀奉,派官员洒扫的事情,却也不多。张三丰的名气,从此声传海内,比之正一派的那些天师们,风头尚有过之。 张三丰一生的事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不但在朱棣的心中,而且在所有后世人的心中,都是越来越觉得神秘难测。所以有关张三丰的传说也是非常之多,这里就不多说了。张三丰最后卒于何时,也无法考证,甚至有人相信张三丰一直活着,他长生不老,始终逗留人间。 张三丰留下的著作真伪混杂,不过像他的一些诗歌,应该是出自他本人的手笔,张三丰的诗歌多数都是关于修道方面的,言辞通俗,但却并不好懂。因为其中多是用些比喻的言语形容修道的方法,一般人也无法尽解,像《无根树》二十四首等等都是如此,我们试看两首: 其一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 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