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七十七 方士二杜生 泓 师 罗思远 张景藏 叶法善 钱知微 胡芦生杜生唐先天中,许州杜生善卜筮,言走失官禄,皆验如神。有亡奴者,造杜问之,生曰:“汝但寻驿路归,道逢驿使有好鞭者,叩头乞之,彼若不与,以情告云,杜生教乞,如是必得。”如其言,果遇驿使,以杜生语告乞鞭。其使异之曰:“鞭吾不惜,然无以挝马,汝可道左折一枝见代,予与汝鞭。”遂往折之,乃见亡奴伏于树下,擒之。问其故,奴曰:“适循道走,遥见郎,故潜于斯。”复有亡奴者见杜生,生曰:“归取五百钱,于官道候之,见进鹞子使过,求买其一,必得奴矣。”如言候之,俄有鹞子使至。告以情,求市其一。使者异之,以副鹞子与焉。将至手,鹞忽飞集于灌莽,乃往取,如果伏在其下,遂执之。言人禄位中者至多,兹不缕述。(出《纪闻》)【译文】唐玄宗先天年间,许州有个杜生长于算卦,凡有求他找人找东西或预测官位利禄的,他的话无不句句应验。有一个跑了家奴的人去求杜生,杜生说:“你只捡大道往回走,碰见爱好马鞭的信差就求他把马鞭给你,他若不肯给,你就把详情告诉他,说是杜生让你向他要的,照这样说的去办,定能得到你的仆人。”这个人果然碰到一位信差,并按杜生的话向他乞求鞭子。那位信差惊异地说:“鞭子可以不要,但没有东西打马不行,你可去路边折根树枝拿来给我,我就把马鞭给你。”此人便去路边折树枝,不料逃跑的仆人正躲在树下,便将其抓获。问他为什么躲在此处,仆人说:“刚才我沿着大道走,远远地看见了你,所以藏到这里。”又有一个跑了家奴的人去求杜生,杜生说:“你回去取五百个钱,在官道上等候,看见向朝廷进献鹞子的差役路过,就求他卖给你一只,这样就能得到你的家奴。”此人照杜生的话守候在道旁,转眼之间便有个送鹞子的差役走过来。此人告诉他事情的原委,恳求卖给他一只鹞子。差役十分惊异,挑了一只不太好的给他。刚要拿到手时,鹞子忽然飞走。落在一丛灌木之中,此人便赶过去捉拿,不料逃跑的家奴正藏在灌木下边,于是将他捉住。杜生关于别人名利地位的话,应验的也特别多,这里就不一一叙述了。泓师唐张敬之在则天朝,每思唐德,谓子冠宗曰:“吾今佩服,乃莽朝服耳。”累官至春官侍郎,当入三品,其子将道由历于天官。有僧泓师善阴阳算术,与敬之有旧,谓敬之曰:“侍郎无烦求三品。”敬之曰:“弟子无所求,此儿子意耳。”敬之弟讷之为司礼博士,时有疾,甚危殆。指讷之曰:“八郎得三品。”敬之曰:“忧其疾亟,岂望三品也。”曰:“八朗今日如临万仞渊,必不坠矣。”皆如其言。泓复与张燕公说置买永乐东南第一宅。有求土者,戒之曰:“此宅西北隅最是王地,慎勿于此取土。”越月,泓又至,谓燕公:“此宅气候忽然索漠甚,必恐有取土于西北隅者。”公与泓偕行,至宅西北隅,果有取土处三数坑,皆深丈余。泓大惊曰:“祸事,令公富贵止于一身而已,更二十年外,请郎君皆不得天年。”燕公大骇曰:“填之可乎?”泓曰:“客土无气,与地脉不相连,今总填之,亦犹人有疮痏,纵以他肉补之,终无益。”燕公子均,垍皆为禄山委任,授贼大官,克复后,三司定罪。肃宗时以减死论,太上皇召肃宗谓曰:“张均弟兄皆与逆贼作权要官,就中张垍更与贼毁阿奴家事,犬彘之不若也,其罪无赦。”肃宗下殿叩头再拜曰:“臣比在东宫,被人诬谮,三度合死,皆张说保护,得全首领,以至今日。张说两男一度合死,臣不能力争,脱死者有知。臣将何面目见张说于地下。”呜咽俯伏。太上皇命左右曰,扶皇帝起,乃曰:“与阿奴处置。张垍宜长流远恶处,竟终于岭表。张均宜弃市,更不要苦救这个也。”肃宗掩泣奉诏,故均遇害。皆如其言。(出《大唐新语》及《戎幕闲谈》)【译文】唐朝张敬之在武则天当政的时候,每每思念李唐的德政,跟儿子冠宗说:“我现在穿戴的,是王莽执政时的衣服。”他多年为官直到春官侍郎职位,理当列入三品,儿子便向吏部天官陈述列入三品的理由。有僧人泓师,长于阴阳历算之术,与张敬之有旧交情,他跟张敬之说:“侍郎您用不着再去要求列入三品。”敬之说:“这不是我的要求,是我儿子的意思。”敬之的弟弟纳之是司礼博士,当时有病,十分危险。泓师指着纳之说:“八郎能得到三品的职衔。”敬之说:“正为他的病担忧呢,哪敢盼望进入三品啊!”泓师说:“八郎今天如临万丈深渊,肯定落不下去!”事实确如泓师所说的那样。还有一次,泓师帮张燕公购置了永乐宫东南的一座住宅。有人来挖土,泓师劝诫道:“这座住宅西北角处的土最好,千万别在这里挖土。”过了一个月,泓师又来到这里,对张燕说:“这座住宅的气象忽然寂寥得很,一定有人在西北角处挖土了。”张燕与泓师一起走到西北角,果然发现被挖了几个坑,个个一丈多深。泓师大惊道:“这是灾祸。您的富贵只您一人有份,二十年后,您的儿女都不得善终。”张燕十分惊恐,说:“把坑填平可以吗?”泓师道:“别处的土没有元气,填上也与地脉不能连通,都填平了,也如人的身上生了疮疖一样,纵使用他人的肉补上去,也无补益。”张燕的儿子张均、张垍都被逆贼安禄山任为大官,安禄山叛乱被平息后,两人都由三司定了罪。肃宗以免除死刑论处,太上皇召见肃宗对他说:“张均兄弟伙同逆贼作乱谋反,其中张垍更与安禄山破坏你的家事,猪狗不如也,其罪断不能赦免。”肃宗走下殿来连连叩头为之求情,说:“我在东宫时,被人诬陷,三次当死,都受张说(张燕)保护才保住了性命。如今张说两个儿子只有一次当死的罪名,我却不能为他力争,将来我还有何脸面在黄泉之下去见张说。”说完,匍匐在地呜咽哭泣。太上皇命左右将皇帝扶起来,便说:“这两个人交给你处置,张垍应当长期流放到边远险恶的地方,叫他老死在岭南;张均应当暴尸街头,再不要苦苦求救这个人了。”肃宗只好掩面哭泣着接受了太上皇的诏命,所以只弟俩都被杀了。这些情况都如当年泓师所说的那样。罗思远唐罗思远多秘异术,最善隐形。明皇乐隐形之法,就思远勤求而学之。思远虽传授,不尽其要。帝每与思远同为之,则隐没人不能知。若自试,则或余衣带,或露幞头脚,宫中人每知帝所在也。帝多方赐赉,或惧以死,而求之,终不尽传。帝怒,命力士裹以油袱,置于油榨下,压杀而埋瘗之。不旬日,有中官自蜀道回,逢思远于路。乘驴而笑谓使者曰:“上之为戏,一何虐也。”(出《开天传记》)【译文】唐代罗思远精通多种特异法术,最擅长的是隐形术。明皇对隐形法很感兴趣,便跟思远勤奋学习。思远虽然向唐明皇传授,却不把要领全部教给他。皇帝跟思远一起作法时,隐形之后没有人能够知道他在哪里;如果单独练习,则不是把衣带留在原处就是露出头巾的边角,宫里的人每次都知道皇帝所在的地方。皇帝多次变换方式送礼,或者以死恫吓,百般相求,思远最终也没有将法术全部传给他。皇帝发怒了,命令力士用油包把他包起来,放在榨油机下面,将他压死后埋了起来。不到十天,有一位宫中的官差从四川回来,路上遇见思远。思远坐在驴上笑着向这位官差说:“皇上跟我开玩笑,未免开得太残酷了。”张景藏中书令河东公裴光庭,开元中居相位。张景藏能言休咎。一日,忽诣公,以一幅纸大书台字授公,公曰:“余见居台司,此何意也?”数日,贬台州刺使。(出《尚书故实》)【译文】河东人中书令裴光庭,开元年间官居宰相职位。有个叫张景藏的人,能够预卜吉凶祸福。有一天,张景藏突然来到裴公面前,在一张纸上写了个很大的“台”字递给裴公,裴公说:“我现在居于台司之位,你这是什么意思?”过了几天,裴宰相便被贬为台州刺使。叶法善唐玄宗于正月望夜,上阳宫大陈影灯,设庭燎,自禁门望殿门,皆设蜡炬,连属不绝,洞照宫室,荧煌如昼。时尚方都匠毛顺心多巧思,结构缯采,为灯楼二十间,高百五十尺,悬以珠玉金银,每微风一至,锵然成韵,仍以灯为龙凤虎豹腾跃之状,似非人力。有道士叶法善在圣真观,上促命召来。既至,潜引法善观于楼下,人莫知者。法善谓上曰:“影灯之盛,天下固无与比,惟凉州信为亚匹。”上曰:“师顷尝游乎?”法善曰:“适自彼来,便蒙召。”上异其言,曰:“今欲一往,得否?”法善曰:“此易耳。”于是令上闭目,约曰:“必不得妄视,若有所视,必当惊骇。”上依其言,闭目距跃,身在霄汉,已而足及地。法善曰:“可以观览。”既视,灯烛连亘十数里,车马骈阗,士女纷杂,上称其善。久之,法善曰:“观览毕,可回矣。”复闭目,与法善腾虚而上,俄顷还故处,而楼下歌吹犹来终。法善至西凉州,将铁如意质酒肆。异日,上命中官托以他事使凉州,因求如意以还。法善又尝引上游于月宫,因聆其天乐,上自晓音律,默记其曲,而归传之,遂为霓裳羽衣曲。法善生隋大业丙子,终于开元壬申,凡一百七十年矣。宁州有人,卧疾连年,求法善飞符以制之。令于居宅井南七步掘约五尺许,得一古曲几,几上有十八字歌曰:“岁年永悲,羽翼殆归。哀哉罹殃苦,令我不得飞。”疾者遂愈。案孔怿会稽记云,葛玄得仙后,几遂化为三足兽。至今上虞人往往于山中见此案几,盖欲飞腾之兆也。《金陵六朝记》曰:“吴帝赤乌七年八月十七日,葛玄于方山上得道,白日升天。至今有煮药铛,山有洗药池,见在。又白仲都,葛玄弟子,亦白日升天。至今祠坛见在白都山下。又姚光亦葛玄弟子,自言得为火仙,吴大帝积薪焚之,光安坐火中,手阅素书一卷。法善尽传符箓,尤能厌鬼神。先是高宗曾检校诸术士黄白之法,遂出九十余人,曾于东都凌空观设坛醮,士女往观之,俄有数十人自投火中,人大惊,师曰:“皆鬼魅,吾法摄之也。”卒谥越国公。(出《广德神异录》)【译文】唐玄宗在正月十五日夜晚,于上阳宫内大摆彩灯,庭院里也点起火,自禁门到殿门都点起蜡烛,连绵不断,光照宫室,灯火辉煌如同白天。时尚方都匠毛顺心多巧思,利用彩绸打结,做成灯楼二十间,楼高一百五十尺,上面悬挂金银珠玉等物,微风吹来,铿锵悦耳,又以灯光照射,呈现出龙凤虎豹飞腾跳跃的形状,这些奇幻多彩的景观,好像并非人力所为。道士叶法善正在圣真观中,皇上催促命人将他召来。法善来到后,玄宗便悄悄带领他到楼下观看,周围的人谁也不知道。法善对皇上说:“彩灯之盛,天下无比,只有凉州可以排在第二位。”皇上说:“法师刚才曾去游览过吗?”法善说:“刚刚从那里来,便蒙皇上召见。”皇上听了他的话甚为惊异,说:“我现在想去看看,办得到么?”法善说:“这很容易。”于是让皇上闭上眼睛,约法道:“一定不要擅自偷看,如果看到什么,肯定使你惊怕。”皇上依照他的话,闭上两眼一跳,身体便飞入云霄,过了一会儿又两脚落地。法善说:“可以睁眼观看了。”放眼看去,只见灯烛连绵十几里,车马拥挤,男女纷杂,皇上连连称赞。看了很长时间,法师便说:“观看完毕,可以回去了。”于是又闭上眼睛,与法善一起腾空而飞,不一会儿就返回原处,此时楼下的歌唱声和乐器声还没有结束。法善到西凉州,将自己的铁如意抵押在酒店之中。又一天,皇上命中官借办理别的事情为由出使凉州,顺便取回如意还给法善。法善还曾领着皇上去月宫游览,从而聆听到天上的音乐,皇上本来通晓音律,便默记天乐曲谱,回来予以传播,于是成为霓裳羽衣曲。法善生于隋代大业丙子年,死于唐代开元壬甲年,寿高一百七十岁。宁州有个人连年卧病不起,请法善利用飞符给他治疗。法善让他在住宅水井南面七步处挖五尺左右深,此人照法善说的去做,得到一个古曲几,几上有一首八字歌:“岁年永悲,羽翼殆归。哀哉罹殃苦,令我不得飞。”那个卧病不起的人便痊愈了。据孔怿《会稽记》说,葛玄成仙后,这只小几便化为三脚兽。直至今天,上虞这个地方的人,往往把在山中见到这一案几,看做要飞黄腾达的预兆。《金陵六朝记》记载:吴帝赤乌七年八月十七日,葛玄在方山上得道,白天升天。时至今天,仍有葛玄炼丹修道时煮药用的锅,山上还有洗药的水池子。又载:白仲都,是葛玄的弟子,也于白天升天。至今尚有当年仲都修道时的祠坛在白都山下面。又载:姚光也是葛玄的弟子,他自己说得为火仙,吴大帝堆积柴草烧他,姚光安然坐在火中,手捧无字书一卷阅读。法善尽传符箓,尤其能够降伏鬼神。在这之前,唐高宗曾检验各位术士的炼丹之法,于是来了九十余人,他们在东都凌空观设坛打醮,许多男女前往观看,立刻有数十人自投入火中,人们大为吃惊,法善法师说:“这些都是鬼魅,是我施法摄他们来的。”法善死后,谥号越国公。钱知微唐天宝末。术土钱知微尝至洛,居(明抄本居作阳)天津桥卖卜,云,一卦帛十匹。历旬,人皆不诣之。一日,有贵公子意其必异,命取帛如数卜焉,钱命蓍而卦成。曰:“予筮可期一生,君何戏焉?”其人曰:“卜事甚切,先生岂误乎?”钱请为韵语曰:“两头点土,中心虚悬,人足踏跋,不肯下钱。”其人本意卖天津桥绐之。其精如此。(出《酉阳杂俎》)【译文】唐朝天宝末年,术士钱知微曾到洛阳,在天津桥头算卦挣钱,标价为一卦十匹布。过了十天也没有人到他那里求卦。这一天,有位贵公子心想此人必有特异之处,便叫人拿来十匹布去找他算卦。钱知微摇动卦签,卦象立即呈现出来,他说:“我的卦可以预测一辈子的吉凶,您为什么当儿戏呢?”这位公子说:“我问卜的事情非常紧要,先生难道有怀疑吗?”钱知微同意给他算卦。便念了几句顺口溜:“两头点土,中心虚悬,人足踏跋,不肯下钱。”还四句卦文所指的显然是关于桥和卖桥的事。这位公子来问卦的本意,就是想以卖天津桥来骗骗他,试试他。钱知微的卜术就是如此精明。胡芦生唐刘辟初登第,诣卜者胡芦生筮卦以质官禄。生双瞽,卦成,谓辟曰:“自此二十年,禄在西南,然不得善终。”辟留束素与之。释褐,从韦皋于西川。至御史大夫军司马。既二十年,韦病,命辟入奏,请益东川,如开元初之制。诏未允,辟乃微服单骑复诣胡芦生筮之。生揲蓍成卦,谓辟曰:“吾二十年前,尝为一人卜,乃得无妄之随。今复前卦,得非曩贤乎?”辟闻之,即依阿唯诺。生曰:“若审其人,祸将至矣。”辟甚不信,乃归蜀。果叛,宪宗皇帝擒戮之。宰相李蕃尝漂寓东洛,妻即庶子崔谦女。年近三十,未有名宦。多寄托崔氏,待之亦不甚尽礼。时胡芦生在中桥,李患足疮,欲挈家居扬州,甚闷,与崔氏兄弟同往候之。生好饮酒。诣者必携一壶。李与崔各携酒。赉钱三锾往焉。生方箕踞在幕屋,倚蒲团,已半酣矣。崔兄弟先至,生不为之起,但伸手请坐而已,曰:“须臾当有贵人来。”顾小童曰,扫地,方毕。李生至级下,芦生笑迎,执手而入曰:“郎君贵人也,何问?”李公曰:“某且老矣,复病,又欲以家往数千里外,何有如此贵人也”曰:“更远亦可,公在两纱笼中,岂畏此厄。”李公询纱笼之由,终不复言。遂往扬州,居参佐桥,而李公闲谈寡合。居之左近有高员外,素相善。时李疾不出,高已来谒。至晚,又报高至,李甚怪。及见云:“朝来看公归,到家困甚就寝,梦有人召出城,荆棘中行,见旧使庄客,亡已十数年矣。”谓某曰:“员外不合至此,为物所诱,且须臾急返,某送员外去。”遂即引至城门。某谓曰:“汝安得在此?”曰:‘为阴吏,蒙差当直李三郎。’某曰:“何李三郎也?”曰:“住参佐桥。知员外与三郎往还,故此祗候。”某曰:“李三郎安得如此?”曰:“是纱笼中人。”诘之不肯言,因云饥甚,员外能赐少酒饭钱银否,此城不敢入,请于城外致之。某曰:“就李三郎宅得否?”其人惊曰:“若如此。是杀某也。”遂觉。特奉报此好消息。”李公笑而谢之,心异纱笼之说。后数年,张建封镇徐州,奏李为巡官校书郎。会有新罗僧能相人,言张公不得为宰相,甚不快,因令使院看诸判官有得为宰相,否。及至曰,并无。张尤不快,曰:“某妙择宾僚,岂无一人至相座者。”因更问曰:“莫有判官未入院否?”报李巡官,便令促召至。僧降阶迎,谓张公曰:“判官是纱笼中人,仆射不及。”张大喜,因问纱笼事。曰:“宰相冥司必潜以纱笼护之,恐为异物所扰,余官不得也。”方悟芦生及高公所说,李公竟为相。荥阳郑子,步贫窭,有才学不遇,时年近四十,将献书策求禄仕。郑遂造之,请占后事。谓郑曰:“此卦大吉,七日内婚禄皆达。”郑既欲干禄求婚,皆被摈斥,以卜者谬己。即告云:“吾将死矣,请审之。”胡芦生曰:“岂欺诳言哉,必无致疑也。”郑自度无因而致,请其由。生曰:“君明日晚,自乘驴出永通门,信驴而行,不用将从者随,二十里内,的见其验。”郑依言,明日,信驴行十七八里,因倦下驴。驴忽惊走,南去至疾,郑逐一里余,驴入一庄中,顷闻庄内叫呼云:“驴踏破酱瓮。”牵驴索主,忽见郑求驴,其家奴仆诉詈,郑子巽谢之。良久,日向暮,闻门内语云:“莫辱衣冠。”即主人母也,遂问姓名,郑具对,因叙家族,乃郑之五从姑也,遂留宿。传语更无大子弟,姑即自出见郎君。延郑厅内,须臾,列灯火,备酒馔。夫人年五十余,郑拜谒,叙寒暄,兼言驴事,惭谢姑曰:“小子隔阔,都不知闻,不因今日,何由相见。”遂与款洽,询问中外,无不识者,遂问婚姻,郑云,未婚。初姑似喜,少顷惨容曰:“姑事韦家,不幸,儿女幼小,偏露,一子才十余岁,一女去年事郑郎。选授江阴尉,将赴任,至此身亡。女子孤弱,更无所依。郎即未宦,若能就此亲,便赴官任,即亦姑之幸也。”郑私喜,又思卜者之神,遂谢诺之。姑曰:“赴官须及程限,五日内须成亲,郎君行李,一切我备。”果不出七日,婚宦两全。郑厚谢芦生,携妻赴任。(出《原化记》)【译文】唐代刘辟刚刚考试及第,就到算命先生胡芦生那里占卜官禄的事。芦生双目失明,卦成后,对辟说:“自今以后二十年间,你的官禄在西南方向,但是结局不好。”辟留下一捆丝布给他。刘辟脱去布衣穿上官服,跟随韦皋到了西川。官至御史大夫军司马。过了二十年,韦皋患病,派刘辟入朝奏禀,请求将东川纳入西川管辖。就像开元初年之制那样。皇帝没有批准。刘辟身穿便衣一个人骑马又到胡芦生那里算卦。芦生摇笺成卦,对辟说:“我在二十年前曾给一个人算过一卦,乃得无妄之卦,今天又出现了以前那一卦,莫非您就是过去那个人么?”刘辟听了,只好支支吾吾称是。芦生说:“如果真是那个人,大祸就要临头了!”刘辟一点儿也不相信,就又返回四川。后来果然叛乱,宪宗皇帝将他擒获杀了。宰相李蕃曾经漂泊流浪住在东洛,妻子是庶子崔谦的女儿。李蕃年近三十仍未得到官位。主要靠崔家养活,崔家对他也不大以礼相待。当时,胡芦生住在中桥,李蕃脚上生疮,要携带家眷去扬州居住,心情十分沉重,便与崔家兄弟同去访问芦生。芦生爱喝酒,找他算卦的人必须带上一壶,李蕃与崔氏兄弟各自带着酒还有三锾钱去见他。生方箕踞在幕屋,倚着蒲团,已经半醉了。崔氏兄弟先到。生并不起来行礼,只是伸伸手让他们坐下而已,他说:“马上就有贵人到来。”便招呼小童扫地,刚打扫完毕。李生到了阶下,芦生笑着下阶迎接,拉着他的手进屋,说:“您是贵人啊,有什么要问我的?”李说:“我已经老了,又有病,还要带着家眷往数千里以外的地方去,哪里有这样的贵人呀!”芦生说:“再远也行,您在两个纱笼之中,难道还怕这点儿厄运。”李生询问“纱笼”是怎么回事,芦生一直不再开口。李生便去了扬州,居在参佐桥。李生寡言少语,很少与人交往。附近有个高员外,一向跟他不错。当时李生有病在家,高员外已来看望过。到了晚上,家人又报员外到,李很奇怪。见面后高说:“早上来过我就回去了,到家感到困倦便睡了一觉,梦见有人召我出城,走在荆棘丛中,看见过去使唤的庄客,他已死了十几年了,跟我说:‘员外不该到此,可能被什么引诱来的,要马上返回去,我送你走。’他便领我到了城门。我问他:‘你怎么在这里呢?’‘我在阴间当差,蒙差当值李三郎。’‘哪个李三郎?’‘住在参佐桥。我知道员外跟三郎有交往,因此前来恭候。’‘李三郎怎么能够这样?’‘他是纱笼里的人。’我继续追问,他不告诉我,便说:‘实在饿得慌,员外能不能赏给我点儿酒饭钱?这座城我不敢进,请在城外给我。’我说:‘去李三郎家行不行?’他十分惊慌,说:‘要这样,等于杀了我。’这时,我便醒了。现在特来向您报告这个好消息。”李生笑着向他道谢,心想纱笼之说实在奇异。几年后,张建被封镇守徐州,奏报李蕃为巡官校书郎。有个新罗僧人会相面,说张公不能当宰相,张公听了很不愉快,便叫他到官署里看看各位判官之中有能当宰相的没有,他来说:“并没有。”张公更加不愉快,说:“我很会选拔官吏,难道他们中没有一个将来能升为宰相的?”于是又问:“莫不是还有判官没进院的?”下人报告说李巡官未入院,张便令人快把他召来。李巡官到来时,僧人下阶迎接,对张公说:“这位判官是纱笼里面的人,仆射也赶不上他。”张公大喜,便问他关于纱笼的事。僧人说:“宰相之官在阴司中定有纱笼暗中保护着,以防异物侵扰;其他官员都没有这种待遇。”李生这才明白以前芦生和高员外所说的纱笼是怎么回事。李蕃后来果然当了宰相。荥阳有个姓郑的,自幼贫寒,怀才不遇,快到四十岁了,要向朝廷写信申请官位。听说芦生神算,便登门拜访,请他预卜后事。芦生对郑说:“你卜的卦大吉大利,七天之内,你的婚姻和官禄向题都能如愿以偿。”郑因过去求官求婚都被拒斥,便认为算卦人在骗他。他把这些经历和想法告诉芦生后说:“我眼看就要死了,请您仔细想想,跟我说实话吧!”胡芦生说:“我说的绝不是欺卜之谈,你千万不要怀疑呀。”郑觉得没有因由能得到这样的机遇,便问他自己该怎么办。芦生说:“明天晚上,你一个人骑驴出永通门,不要侍从等人跟着,出门之后让驴子随便走,二十里以内,我前面的话就会得到验证。”郑照芦生的话第二天骑驴出城门,走了十七八里,因为疲倦便下了驴。驴突然惊跑,飞快往南而去,郑追赶了一里多,驴进了一个村庄,顿时听到庄主叫喊道:“驴踏破酱缸了!”有人牵驴寻找主人,忽然看见郑正在找驴,被那家的奴仆好一顿训斥,郑生恭恭敬敬表示道歉。过了很长时间,太阳快要落山了,听到大门里面有人说:“不要污辱那个有身份的衣冠之士。”说话的就是这家主人的母亲,她问郑生姓氏名字。郑生一一回答,接着叙述了家族,她乃是郑生的五堂姑,于是就留郑生住下。仆人传话告诉郑生,因为家里没有成年的男子,堂姑将亲自出面见他。郑生被请到客厅内,不一会儿,点灯烛,摆酒菜。夫人五十多岁,郑生上前施礼拜见,寒暄之后,又谈到驴的事,郑生惭愧地向姑母道歉说:“小侄儿与姑母长期分离,音信全无,若不是今天这件事,不知有啥机会能见到您。”姑母听了跟他很亲近。询问家里家外的事,他没有不知道的,又问及他的婚姻情况,郑说尚未婚娶。开始姑母好像很高兴,不一会儿便面带愁容说:“姑母嫁给韦家,命运不好,儿女年幼,孩子的父亲死了,一个儿子才十几岁,一个女儿去年嫁给郑郎。选授江南尉之职,正要赴任,走到这里就死了。女儿孤单软弱,又没有依托。你正好没有官位,若能成就这件亲事,便可前去赴任。这也是姑姑值得庆幸的事。”郑生听了暗暗欢喜,又想起那个算卦人的神奇,于是向姑母道谢,接受了她的要求。姑母说:“上任必须要遵守期限,五天之内必须完婚,你的行李用品,全部由我准备。”果然不出七天,婚姻与官禄都有了圆满的结果。郑生以厚礼谢过芦生,然后带上妻子上任去了。卷第七十八 方士三李秀才 王山人 王琼 王固 符契元 白皎 贾耽 茅安道 骆山人 石旻李秀才唐虞部郎中陆绍,元和中,尝谒表兄于定水寺。因为院僧具蜜饵时果,邻院僧亦陆所熟也,遂令左右邀之,良久,僧与李秀才偕至。环坐笑语颇剧。院僧顾弟子煮新茗,巡将匝而不及李。陆不平曰:“茶初未及李秀才何也?”僧笑曰:“如此秀才,亦要知茶味,且以余荼饮之。”邻院僧曰:“秀才乃术士,座主不可轻言。”其僧又言:“不逞之子弟,何所惮!”秀才忽怒曰:“我与上人,素未相识,焉知予不逞徒也?”僧复大言:“望酒旗玩变场者,岂有佳者乎?”李乃白座客:“某不免对贵客作造次矣。”因奉手袖中,据两膝,叱其僧曰:“麄行阿师,争敢辄无礼,拄杖何在,可击之。”僧房门后有筇杖子,忽跳出,连击其僧。时众亦为蔽护,杖伺人隙捷中,若有物执持也。李复叱曰:“捉此僧向墙。”僧乃负墙拱手,色青短气,唯言乞命。李又曰:“阿师可下阶。”僧又趋下,自投无数,衂鼻败颡不已。众为请之,李徐曰:“缘对衣冠,不能杀此为累。”因揖客而去。僧半日方能言,如中恶状,竟不之测矣。(出《酉阳杂俎》)【译文】唐朝虞部郎中陆绍,元和中业,曾去定水寺看望表兄,因为常常给院内僧人带去甜食与新鲜水果,邻院的僧人也跟陆绍熟识,他便叫身边的人邀请他们过来。过了一会儿,邻院的僧人与李秀才一起来到。大家围坐一起,欢声笑语十分热闹。主人吩咐弟子煮新茶,茶水斟了快到一圈独独没轮到李秀才,陆绍不平地说:“茶水头一遍没轮到李秀才,这是为什么?”僧人笑着说:“这样一个秀才,也要品尝茶的味道!等着把喝剩的茶给他喝吧。”邻院僧人说:“秀才是一个术士,主人不可轻慢。”那个僧人又说:“不逞之徒,有何可怕的!”秀才忽然愤怒地说:“我与上人素不相识,怎么知道我是不逞之徒?”僧人仍出狂言道:“奔酒而玩反复的人,哪里会有好东西?”秀才便对同座客人说:“我不免要对贵宾失礼了。”说完,袖起两手。放在膝上,呵斥那个僧人道:“好个粗野的师傅,竟敢如此无礼。拐杖在哪里?你给我狠狠地揍他!”僧房门后有根竹棍子,忽然跳出来,连连打那个僧人。这时,大家都上去掩护他,竹杖便寻找人缝过去打他,好像有什么东西操纵一样。李秀才又喝斥道:“捉住此僧推到墙那边!”僧人便背着墙拱起手,脸色青黑,呼吸短促,频频乞求饶命。李又说道:“那个师傅可以下阶去。”僧人便跌跌撞撞下阶,自己上上下下跌了无数遍,鼻脸破伤出血不止。众人为他求情。李秀才慢慢说道:“看在各位面上,我不杀他,以免连累大家。”说完,向客人施礼,然后扬长而去。那位僧人半天才说出话来,好像中了邪一样,不知后来结局怎么样。王山人 唐太尉卫公李德裕为并州从事,到任未旬月,有王山人诣门请谒。与之及席,乃曰:“某善按冥数。”初未之奇。因请虚正寝,备几案纸笔香水而已,令重帘静伺之。生与之偕坐于西庑下。顷之,王生曰:“可验之矣。”纸上书八字甚大,且有楷注,曰:“位极人臣,寿六十四。”生遽请归,竟亦不知所去。及会昌朝,三策至一品,薨于海南,果符王生所按之年。(出《松窗录》)【译文】唐代太尉李德裕任并州从事时,任职不到十个月,有个王山人登门求见。跟他一起落座后,王便说:“我能预见未来的事。”李开始并不以为奇。王便请他假做睡好了,准备下桌案纸笔香水之类,叫人放下帘子静静地等候。王与他一起坐在正房对面西侧的小房子里。不一会儿,王说:“可以验证一下了。”只见纸上写着八个大字,而且有正规的注释,八个字是:“位极人臣,寿六十四。”王山人立即要求回去,不知到底上哪里去了。到了会昌年间,李公三次受封,官至一品,最后死于海南,果然符合王所算的岁数。王琼唐元和中,江淮术士王琼尝在段君秀家。令坐客取一瓦子,画作龟甲,怀之一食顷,取出乃一龟。放于庭中,循垣而行,经宿却成瓦子。又取花含,默封于密器中,一夕开花。(出《酉阳杂俎》)【译文】唐朝元和年间,江淮术士王琼曾住在段君秀家。一次,他令坐在身边的一位客人取一瓦片,画成乌龟甲壳,放在怀里约一顿饭的时间,取出来乃是一只活乌龟。放在庭院里,它便顺着墙脚爬行,过一宿却又变成瓦片。又拿一枝花蕾,密封在容器之中,一天时间便开了花。王固唐于頔在襄州,尝有山人王固谒见。頔性快,见其拜伏迟钝,不甚礼之。别日游宴,复不得预。王殊怏怏。因至使院,造判官曾叔政。颇礼接之,王谓曾曰:“予以相公好奇,故不远而来,今实乖望。予有一艺,自古无者,今将归,且荷公之厚,聊为一设。”遂诣曾所居,怀中出竹一节及小鼓,规才运(明抄本规作视,运作过)寸。良久,去竹之塞,折枝击鼓。筒中有蝇虎子数十枚,列行而出,分为二队,如对阵势,击鼓或三或五,随鼓音变阵,天衡地轴,鱼丽鹤列,无不备也,进退离附,人所不及。凡变阵数十,复作队入筒中。曾睹之大骇,乃言于于公(于公二字原阙,据《酉阳杂俎五》补)。王已潜去,于悔恨,令物色求之,不获。(出《酉阳杂俎》)【译文】唐代于頔住在襄州,曾有山人王固求见。頔性格爽快,见王固跪拜时动作迟滞呆笨,便对他不怎么以礼相待。改日要与别人游玩欢宴,没有预先邀请王固。王固很是生气,便到官署去见判官曾叔政,曾接待他十分讲究礼节。王对曾说:我因相公爱好奇异之物,所以远道而来,实在有违于您的重望。我有一种技艺,自古以来没有人会。现在我就要回去了,承蒙您对我的厚爱,特为您表演一番。”于是来到曾的住处,从怀里掏一节竹子和一面鼓。规才动了一寸,过了好长时间,取出竹管的塞子,折根木棒敲起了鼓。只见几十个蝇虎从竹筒里列队而出,排成两行,宛如两军相对的阵势。击鼓三下或五下,蝇虎随着鼓声变化队列,天衡地轴,鱼丽鹤列,各种阵势无不具备,而且或进或退,或离或拢,变化多端又井然有序,实在是人所不及也。一共变了几十个阵势,又排队进入竹筒里面。曾叔政看了十分惊讶,便将见到的情形说给于頔听。王固已经悄悄离去,于頔很是悔恨,派人各处寻找,没有找到王固。符契元唐上都昊天观道士符契元,闽人也,德行法术,为时所重。长庆初,中夏,晨告门人曰:“吾习静片时,慎无喧动。”乃扃户昼寝。既而道流四人,邀延出门。心欲有诣,身即辄至,离乡三十余年,因思一到,俄造其居。室宇摧落,园圃荒芜,旧识故人,孑遗殆尽。时果未熟,乃有邻里小儿,攀缘采摘,契元护惜咄叱,曾无应者,契元愈怒。傍道流止之曰:“熟与未熟,同归摘拾,何苦挂意也。”又曾居条山炼药,乃亦思一游,忽已至矣。恣意历览,遍穷岩谷。道流曰:“日色晚,可归矣。”因同行入京。道上忽逢鸣驺,导引甚盛。契元遽即避路,道流曰:“阳官不宜避阴官,但遵路而行。”须臾,前导数辈,望契元即狼狈奔迸。及官至,谛视之,乃仆射马骢,时方为刑部尚书。素善契元,马亦无恙。与契元晤,心独异之。日已夕矣,迟明,即诣开化坊访马,而与兵部韩侍郎对弈,因留连竟日。而旁察辞气神色,曾无少异,私怪其故。有顷,闻中疾,不旬日而殁。又给事李忠敏云,此是陶天活,有道术者,中朝奉道者多归之。天活本安南人,非闽人也,能于入静日,多神游诸岳。马公事人皆知之。(出《集异》)【译文】唐朝上都昊天观里有个道士叫符契元,是闽地人,他的德行和法术都为当时人所看重。长庆初年五月,他早晨告诉守门人说:“我习惯静养一会儿,小心不要吵闹。”于是关上门窗白天睡觉。一会儿,有四个道士邀请他出了门。他心里想去什么地方,身体就立即到什么地方。离开家乡三十多年了,想回去一趟,于是立即到了他家。只见房屋残破,园田荒芜,熟人一个也没有了。树上的果子还没成熟,邻里小孩就爬上去采摘,契元护惜果子,大声驱赶小孩,但是谁也不听,契元更为恼火。旁边有个道士制止他说:“熟的也好,不熟的也好,早晚都要摘的,何苦放在心上呢!”契元曾在条山上炼过药,便想前去一游,忽的一下便到了。他尽情游历观览,遍及高山深谷。道士说:“天色已晚,应该回去了。”便跟他同行入京。路上忽然听到赶马人的吆喝声,好像有许多人马。契元迅即闪开路,道士说:“阳间的官不应躲避阴间的官,只管沿着路走就行。”不一会儿,赶马的前导数人,看到契元便狼狈逃散。等后面的官人到跟前时,仔细一看,原来是仆射马骢,这时刚刚担任刑部尚书。他一向跟契元友善,他的身体也没有病。看到契元时便上前相见,契元在心里觉得很奇怪。这时天已傍晚了,第二天没等天亮,契元就去开化坊看望马骢,马正与兵部韩侍郎下棋,便在那里逗留了一天。他在一旁观察其语气神色,并无少许特异之处,私下甚觉奇怪。过了一段时间,听说他中了病,不到十天就死了。又据给事李忠敏说,此人是陶天活,是个有道术的人,中朝奉道者多归之。天活本是安南人,不是闽地人,能在入静的时候神游各处山岳。马公的事情,人们都知道。白皎河阳从事樊宗仁,长庆中,客游鄂渚,因抵江陵,途中颇为驾舟子王升所侮。宗仁方举进士,力不能制,每优容之。至江陵,具以事诉于在任,因得重笞之。宗仁以他舟上峡,发荆不旬日,而所乘之舟,泛然失缆,篙橹皆不能制。舟人曰:“此舟已为仇人之所禁矣,昨水行岂常有所忤哉,今无术以进,不五百里,当历石滩,险阻艰难,一江之最。计其奸心,度我船适至,则必触碎沉溺。不如先备焉。”宗仁方与仆登岸,以巨索絷舟,循岸随之而行。翌日至滩所。船果奔骇狂触,恣纵升沉,须臾瓦解。赖其有索,人虽无伤,物则荡尽。峡路深僻,上下数百里,皆无居人,宗仁即与仆辈阴于林下,粮饩什具,绝无所有,羁危辛苦,忧闷备至。虽发人告于土官,去二日不见返。饥馁逮绝。其夜,因积薪起火,宗仁洎童仆皆环火假寤。夜深忽寝。见山獠五人列坐,态貌殊异,皆挟利兵,瞻顾睢盱,言语凶谩。假令挥刃,则宗仁辈束手延颈矣。睹其势逼,因大语曰:“尔辈家业,应此山中,吾不幸舟船破碎,万物俱没,涸然古岸,俟为豺狼之饵。尔辈圆首横目,曾不伤急,而乃瞷然笑侮,幸人危祸,一至此哉。吾今绝粮,已逾日矣,尔家近者,可遽归营饮食,以济吾之将死也。”山獠相视,遂令二人起,未晓,负米肉盐酪而至。宗仁赖之以候回信。因示舟破之由,山獠曰:“峡中行此术者甚众,而遇此难者亦多。然他人或有以解,唯王升者犯之,非没溺不已,则不知果是此子否。南山白皎者,法术通神,可以延之,遣召行禁。我知皎处,试为一请。”宗仁因恳祈之,山獠一人遂行。明日,皎果至,黄冠野服,杖策蹑履,姿状山野。禽兽为祖。宗仁则又示以穷寓之端。皎笑日:“琐事耳,为君召而斩之。”因薙草剪木,规地为坛,仍列刀水,而胶立中央。夜阑月晓,水碧山青,杉桂朦胧,溪声悄然,时闻皎引气呼叫召王升,发声清长,激响辽绝,达曙无至者。宗仁私语仆使曰:“岂七百里王升而可一息致哉?”皎又询宗仁曰:“物沉舟碎,果如所言,莫不自为风水所害耶?”宗仁暨舟子又实告。皎曰:“果如是,王升安所逃形哉?”又谓宗仁所使曰:“然请郎君三代名讳,方审其术耳。”仆人告之。皎遂入深远,别建坛墠,暮夜而再召之,长呼之声,又若昨夕。良久,山中忽有应皎者,咽绝,因风始闻。久乃至皎处,则王升之魄也。皎于是责其奸蠹,数以罪状。升求衷俯状,稽颡流血。皎谓宗仁曰:“已得甘伏,可以行戮矣。”宗仁曰:“原其奸凶尤甚,实为难恕,便行诛斩,则又不可,宜加以他苦焉。皎乃斥王升曰:“全尔腰领,当百日血痢而死。”升号泣而去。皎告辞,宗仁解衣以赠皎,皎笑而不受。有顷,舟船至,宗仁得进发江陵。询访王升,是其日皎召致之夕,在家染血痢,十旬而死。(出《异闻集》)【译文】河阳从事樊宗仁,长庆中年,在鄂渚游览,因为要去江陵,途中大受船夫王升的侮辱。宗仁刚刚举为进士,没有能力制服他,只好总是宽容他。到江陵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在任的官员,王升受到重重的鞭笞。宗仁用别的船上三峡,从荆州出发不到十天,所乘的就船失去了缆绳,篙杆和桨橹都不能控制。船夫说:“这只船已被仇人施了法术了,要不,昨天在水上哪能总出故障呢?现在无法往前走了,不到五百米处要经过石滩,其艰难险阻为一江之最。估计仇人的险恶用心在此,揣度我们的船到那里时,必然触礁船碎沉水。我们还是预先有所准备为好。”宗仁便跟仆人下船上岸,用一条大绳子索着船,沿岸顺流而行。第二天到了石滩的地方,船只果然颠簸冲撞,恣意升沉,很快就破碎了。因为有那条大绳子,人员幸无伤亡;但是船上的物品却荡然无存。峡岸上的道路幽深偏僻,上下数百里没有人烟,宗仁只好与仆从们暂蔽于林荫之下,吃的用的一无所有,险恶劳累,忧闷备至。派人报告当地官员,去了两天仍未返回来。饥饿困顿,已临绝境。那天夜里,堆柴升火,宗仁与僮仆都围着火堆和衣而睡。夜深时他猛然醒来,看见五个山里的猎人坐在那里,相貌特异,都拿着利器,瞪着眼睛张望,言语鲁莽。假如他们挥刀上来,宗仁他们则只有束手等死而已。宗仁见他们要到跟前来,便高声说道:“你们的家业该就在这山里,我不幸船只破碎,全部物品都沉没了,困在岸上,等着豺狼来收拾我们。你们圆头横目,亦不为我们难受着急,而且公然笑侮,幸灾乐祸以至如此。我现在断粮已经一天多了,你们家住附近的可赶快回去做饭,拿来救救我们这些快死的人。”他们互相看了看,便叫二人起来回去做饭,不到天亮就带着米肉盐酪之类回来了。宗仁借这些东西维持生命,以等待回信。他向他们说明船撞碎的原由,山獠说:“在峡里行此术的人很多,所以遭遇此难的也很多。但是,别人施行此术或者还能解除,唯独王升施行此术时,非沉船不可。不知究竟是不是这小子干的。南山上有个叫白皎的人,法术通神,可以请他来,遣召行禁。我知道皎的住处,替你们请请看看。”宗仁诚恳地相求于他,那个山獠就去了。第二天,白皎果然来到,他头戴黄冠身穿野服,手拄拐杖脚穿草鞋,一副山野之人的姿态相貌,禽兽是他的祖宗。宗仁又将这次历险遭困的缘由跟他说了一遍。皎笑道:“小事一件。我替你把他召来杀了。”他清除草木,划地为坛,摆上刀和水,自己站在中间。夜深月明,水碧山青,树影朦胧,溪水潺潺,不断听到皎在引气呼叫召唉王升的声音,发声清晰悠长,回音辽远飘渺,远达曙光到不了的地方。宗仁悄悄对仆使说:“难道七百里远的王升,这一声叫唤就能传到他那里吗?”皎又询问宗仁:“物沉船破,真如你说的那样?莫不是因为风大浪急才出了事么?”宗仁与船夫又把真实经过告诉了他。皎说:“果真如此,王升怎么能跑没影了呢?”又对宗仁的手下人说:“既然这样,请把主人三代的名字告诉我,我才能推断王升用的是什么法术。”仆人便如实告诉了他。皎到山林深远处另建了一个坛台,晚上再召呼王升,长呼的声音跟昨天一样。过了很长时间,山里面忽然有人应答王皎,呜咽之声低微,借着风才能听到。很久。这个人便来王皎面前,原来是王升的魂魄。王皎斥责他奸凶狠毒,历数他的罪状。王升跪在地上叩头求饶,脸都叩破了流出血来。王皎对宗仁说:“他已甘愿服罪,可以把他杀死了。”宗仁说:“论他的奸诈凶残之严重,实在难以宽恕,要是施行斩杀,则不可以,应该给他增加别的痛苦。”王皎便喝叱王升道:“保全你的躯体,要你身染血痢,百日而死。”王升哭泣着去了。王皎告辞,宗仁脱下自己的衣服赠送王皎,皎笑而不受。过了一会儿,船只到了,宗仁乘船进发江陵。打听王升的下落,王升就在被皎召去的那天在家里染上了血痢,一百天就死了。贾耽唐宰相贾耽秉政,直道事君,有未萌之祸,必能制除。至于阴阳时象纬,无不洞晓。有村人失牛,诣桑国师卜之,卦成,国师谓曰:“尔之牛,是贾相国偷将置于中帽笥中。尔但候朝时突前告之。”叟乃如其言所请。公诘之,具以卜者语告公,公于马上笑,为发巾笥。取式盘,据鞍运转以视之,良久,谓失牛者曰:“相公不偷尔牛,要相公知牛去处,但可于安国观三门后大槐树之梢鹊巢探取之。”村叟迳诣三门上,见槐树杪果有鹊巢,都无所获,乃下树。低头见失牛在树根,系之食草,草次是盗牛者家。(出《芝田录》)【译文】唐朝宰相贾耽执政期间,以忠直磊落态度辅佐皇上,凡有尚未萌发的灾福,定能根治消除。至于阴阳星相占卜之类,他也无不通晓。有个农民丢失了一头牛,到桑国师那里占卜,卦成之后,桑国师对他说:“你的牛,是贾相国偷了去放在巾帽盒里了。你只要等候上朝时突然到他面前将此事告诉他就行。”这个老农就按国师的话去见相国。相国盘问他,便将算卦人的话告诉了他,相国在马上大笑,为他打开巾盒,取出式盘,在马鞍上运转给他看,过了一段时间,对丢牛的说:“我没偷你的牛,要想知道牛的去处,只要在安国观三门后面大槐树梢上的鹊窝去取就行。”老农径直来到三门,见槐树梢上果然有鹊巢。爬上去一看,毫无所获,便从树上下来。低头一看,丢失的那头牛正在树根下,用绳拴着吃草,草的旁边就是偷牛人的家。茅安道唐茅安道,庐山道士,能书符役鬼,幻化无端,从学者常数百人。曾授二弟子以隐形洞视之术,有顷,二子皆以归养为请。安道遣之。仍谓曰:“吾术传示,尽资尔学道之用。即不得盗情而炫其术也。苟违吾教,吾能令尔之术,临事不验耳。”二子授命而去。时韩晋公滉在润州,深嫉此辈。二子径往修谒,意者脱为晋公不礼,则当遁形而去。及召入,不敬,二子因弛慢纵诞,摄衣登阶。韩大怒,即命吏卒缚之,于是二子乃行其术,而法果无验,皆被擒缚。将加诛戮,二子曰:“我初不敢若是,盖师之见误也。”韩将并绝其源,即谓曰:“尔但致尔师之姓名居处,吾或释汝之死。”二子方欲陈述,而安道已在门矣。卒报公,公大喜,谓得悉加戮焉。遽令召入,安道庞眉美髯,姿状高古。公望见,不觉离席,延之对坐。安道曰:“闻弟子二人愚騃,干冒尊严。今者命之短长,悬于指顾,然我请诘而愧之,然后俟公之行刑也。”公即临以兵刀,械系甚坚,召致阶下,二子叩头求哀。安道语公之左右曰:“请水一器。”公恐其得水遁术,因不与之。安道欣然,遽就公之砚水饮之,而噀二子。当时化为双黑鼠,乱走于庭前。安道奋迅,忽变为巨鸢,每足攫一鼠,冲飞而去。晋公惊骇良久,终无奈何。(出《集异记》)【译文】唐朝有个茅安道,是庐山的道士,能写符降鬼,又能变化成各种形态,跟他学习的有几百个人。他曾经教两个弟子隐形和透视的法术,教了一段时间,两个弟子都以回去抚养老人为由请求回家。安道打发他们上路,但仍对他们说:“我教给你们的法术,只供你们学道之用,不要为了取得名声而炫耀你们的法术。如果违背我的教诲,我能叫你们的法术遇事不得灵验。”两人领命而去。那时,韩晋公滉居润州,深恶懂得法术的这些人。这两个人直接去从从容容地拜见晋公,心里想,如果晋公不以礼相待,那就遁形而去。等把两人召进去时,晋公毫不客气,两人就傲慢随便,提着衣服走上台阶,并不下跪行礼。韩晋公大怒,立即命令吏卒把他俩捆绑起来,两人见状便要施行法术逃脱,但法术果然不灵验,两人都被捉住绑起来了。晋公要把他俩杀死,两人便说:“我们本来不敢这样,这都是我们师父的错误啊!”晋公要把传授法术的人也杀绝,便对他俩说:“你们只要将师父的姓名和住处告诉我,我就可能免除你们的死刑。”两人刚要说,安道已来到门前。吏卒向晋公传报,晋公大喜,心里说,现在可以把他们统统杀掉了。立即令人把安道召进来,只见安道有两道宽宽的眉毛和漂亮的胡须,姿态神气高远古奥。晋公看后,不由自主地离开座席,请他与自己对面而坐。安道说:“听说我的两个弟子愚昧无知,冒犯了您的尊严。现在他俩的死活,掌握在您的手中。但我想责难羞愧他们,然后等您施行刑罚。”晋公便令兵士举着兵器围了上来,将其捆绑得很紧,那两个人被召到阶下时,频频叩头哀求。安道对晋公身边的人说:“请给我一杯水。”晋公害怕他施行水遁之术,坚决不给他。安道并不在乎,当即把晋公砚石的水喝了一口,然后喷向那两个弟子。两个弟子当时就化为两只黑老鼠,在庭前乱跑。安道动作迅速,忽然变成一只大鹰,一脚抓一只老鼠,冲天飞去。晋公吃惊地看了好长时间,始终无可奈何。骆山人唐田弘正之领镇州,三军杀之而立王廷凑。即王武侯之(北梦琐言侯作俊,之下有支字)属也,廷凑生于别墅。尝有鸠数十。朝集庭树,暮集檐下,有里人骆德播异之。及长骈胁,喜阴符鬼谷之书,历军职,得士心。曾使河阳,回在中路,以酒困寝于路隅,忽有一人荷策而过,熟视之曰:“贵当列土,非常人也。”仆者寤。以告廷凑。驰数里及之,致敬而问,自云济源骆山人也,向见君鼻中之气,左如龙而右如虎,二气交王,应在今秋,子孙相继。满一百年。又云,家之庭合有大树,树及于堂,是其兆也。是年果为三军扶立。后归别墅,而庭树婆娑,暗庇舍矣。墅有飞龙山神,廷凑往祭之,将及祠百步,有人具冠冕,恭要于中路,廷凑及入庙,神像已侧坐。因而面东。庙宇至今尚存。廷凑清俭公正,勤于朝廷,惠于军民。子孙世嗣为镇帅。至朱梁时,王镕封赵王,为部将张文礼灭之。(出《北梦琐言》)【译文】唐代田弘正统领镇州时,被三军杀死而拥立王廷凑。王廷凑是王武侯的后代,他生于别墅之中。曾有几十个斑鸠早晨停留在院里树上,傍晚则栖息在房檐下面,村人骆德便当作异闻到处传布。长大之后,肋骨紧紧地联在一起,喜爱《阴符》、《鬼谷》之类的书籍,在军队里任职,深得士卒之心。一次出使河阳,返回途中因为酒喝多了睡倒在路旁,忽有一个手拿马鞭的人从他身边走过,仔细看了看他说道:“此人大富大贵,当被封疆列土,绝非寻常之人。”仆人是醒着的,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廷凑。廷凑策马跑了几里路追上这个人,向他表示敬意之后便询问刚才的事情,此人自称济源骆山人,说:“刚才见您鼻孔里的气息,左面如龙右面如虎,二气相交为王,应验的日子就在今秋。以后将由子孙代代相继,一直延续一百年。”又说:“您家的院里当有大树,树冠笼罩到正面的房子,这就是你家富贵的兆头。”这一年果然被三军扶立。后来他回到别墅,见庭院里树木参天。葱茏茂盛,树荫笼罩着房舍。别墅中有飞龙山神,廷凑前去祭祀,走到离祠庙百步远时,有人冠冕整齐地恭候在路上迎接,筵请廷凑进入庙时,神像已经面东侧坐。这座庙宇至今尚存。廷凑为官清廉俭朴公正,勤政于朝廷,施惠于军民。他的子孙世代相继为镇州统帅。到朱氏建立的后梁时,王镕被封为赵王,后为部将张文礼灭掉。石旻唐石旻有奇术,在扬州。段成式数年,不隔旬必与之相见。至开成初,在城亲故间,往往说石旻术不可测。盛传宝历中,石随尚书钱徽至湖州学院,子弟皆在,时暑月,猎者进一兔,钱命作汤。方共食,旻笑曰:“可留兔皮,聊志一事。”遂钉皮于地,垒墼涂之,上朱书一符,独言曰:“恨校迟,恨校迟。”钱氏兄弟诘之,石曰:“欲共请君共记卯年也。”至太和九年,钱可复凤翔遇害。岁在乙卯也。(出《集异记》,按见《酉阳杂俎》五)【译文】唐代石旻有奇异之术,住在扬州。段成式一连数年,隔不上十天必定与他相见。到了开成初年,在城里的亲友故旧之间,都说石旻的法术妙不可测。盛传宝历年间,石旻随同尚书钱徽到湖州学院,学生都在,当时是暑季,猎人进献了一只兔子,钱徽令人把它做成汤。大家刚要坐下来一块儿吃,石旻笑着说:“可把兔子皮留下来,用它标记一件事。”他便把兔子皮钉在地上,涂抹好了,在上面用朱砂写了一道符,咒语只有一句话:“恨校迟,恨校迟。”钱氏兄弟问他是什么意思,石旻说:“想与各位共同记着卯年。”到了太和九年,钱徽便在凤翔遇害,这一年正是乙卯年。卷第七十九 方士四慈恩僧 朱悦 王生 贾笼 轩辕集 杜可筠 许建宗 向隐 赵尊师 权师慈恩僧唐王蒙与赵憬布衣之旧,知其吏才。及赵入相,自前吉州新淦令来谒,大喜,给恤甚厚。时宪府官颇阙,德宗每难其授,而赵将(将字据明抄本加)授之。一日偶诣慈恩,气色僧占之曰:“观君色,殊无喜兆。他年当得一年边上御史矣。”蒙大笑而归。翌日,赵乘间奏御史府殊阙人,就中监察尤为急要,欲择三数人。德宗曰:“非不欲补此官,须得孤直茂实者充,料卿只应取轻薄后生中朝子弟耳,不如不置。”赵曰:“臣之愚见,正如圣虑,欲于录事参军县令中求。”上大喜曰:“如此即是朕意,卿有人未。”遂举二人。既出,逢裴延龄,时以度支次对。曰:“相公奏何事称意,喜色充溢。”赵不之对,延龄愠詈而去云:“看此老兵所为得行否。”奏事毕,因问赵憬向论请何事。上曰:“赵憬极公心。”因说御史事。延龄曰:“此大不可,陛下何故信之。且赵憬身为宰相,岂谙(谙原作请,据许本改)州县官绩效,向二人又(《因话录》六又下有不字)为人所称说,憬何由自知之,必私也,陛下但诘其所自,即知矣。”他日果问云:“卿何以知此二人?”曰:“一是故人,一与臣微亲,知之。”上无言。他日延龄入,上曰:“赵憬所请,果如卿料。”遂寝行。蒙却归故林,而赵薨于相位。后数年,边帅奏为从事,得假御史焉。(出《因话录》)【译文】唐朝王蒙与赵憬在为官以前就相识,知道赵憬有做官的才能。等到赵憬入朝当了宰相,王蒙以吉州新淦县令的身份来拜见赵憬,赵憬大喜,赠给他丰厚的礼物。当时,宪府的官员有不少空额,德宗皇帝每因找不到合适人选感到很难委任,赵憬想要委任几个。有一天,王蒙偶然来到慈恩这里,善观气色的僧人慈恩为他占卜道:“察看您的气色,实在没有可喜的兆头。以后您能得到个任期一年的边镇御史职位而已。”王蒙大笑着回去了。第二天,赵憬找机会奏禀皇上御史府非常缺人,其中监察官尤为急需,自己想挑选几个人。德宗说:“不是我不想补任这些官位,应当挑选耿直诚实的人来担任才是。料你只会挑选轻薄的年轻人和朝廷里的子弟,这样还不如空着。”赵憬说:“我的观点与皇上的考虑完全一致,我打算在录事参军和县令当中挑选。”皇上大喜道:“这么办,正合我的心意。不知你物色好人选没有。”赵憬便举出两个人来。出来之后,遇见裴延龄,裴当时担任度支次对。裴延龄说:“相公奏报了什么称心满意的事情,这么满脸喜色?”赵憬没有回答他,延龄生气地嘟嘟哝哝走了,说:“看这个老兵的事情能不能办成!”要奏明皇上的事情说完之后,延龄便问赵憬刚才谈论请示什么事情了。皇上说:“赵憬完全是出以公心。”便说了关于补任御史的事。延龄说:“这件事万万不可,皇上凭什么相信他?而且,赵憬身为朝廷宰相,怎么能了解州县官员的政绩如何,这两个人过去又为人们所议论,赵憬根据什么说自己了解他们,其中必有私情,皇上只要盘问一下他的理由是什么,就知道了。”又一天,皇上果然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两个人的情况呢?”赵憬说:“一个是过去的熟人,一个与我稍微有点亲故,所以了解他们。”皇上没说什么。又有一天延龄入朝,皇上说:“赵憬请示的那件事,果然像你预料的那样。”于是,这件事便没能实行。王蒙告别赵憬返回原地,赵憬死在宰相位上。过了几年,边镇统帅奏报朝廷王蒙任为从事,王蒙便得到一个挂名的御史职衔。朱悦唐鄂州十将陈士明,幼而俊健,常斗鸡为事。多畜于家,始雏,知其后之勇怯,闻其鸣必辨其毛色。时里有道者朱翁悦,得缩地术。居于鄂。筑室穿池,环布果药,手种松桂,皆成十围。而未尝游于城市。与士明近邻为佑,因与之游。而士明亵狎于翁,多失敬。翁曰:“尔孺子无赖,以吾为东家丘,吾戏试尔可否?”士明之居相去三二百步,翁以酒饮之,使其归取鸡斗。自辰而还,至酉不达家,度其所行,逾五十里,及顾视,不越百步。士明亟返,拜翁求恕,翁笑曰:“孺子更侮于我乎?”士明云:“适于中途已疲,讵敢复尔。”因垂涕,翁乃释之。后敬事翁之礼与童孙齿焉。士明至元和中,戍于巴丘,遂别朱翁。(出《广德神异记》)【译文】唐朝鄂州十将陈士明,年幼时英俊健壮,常常斗鸡玩。他在家里养了许多鸡,还是鸡雏的时候,他就他知道以后哪只勇敢哪只怯弱,听到鸡叫声就能判断那只鸡的毛是什么颜色。当时,村里有个老道叫朱悦,学得缩地术,也居住鄂州。在他盖的房子和池塘四周围统着果树和药用植物,亲手栽植的松树和桂树都有十抱粗了,他却从未到城里游玩过。他与陈士明是近邻,这一天便与士明一起进城游玩。士明对他很不尊重,动不动就耍弄他。朱老翁说:“你小子真无赖,因为我是你东边的邻居,我开个玩笑考考你可以吗?”士明居住的地方离这里二三百步远,朱翁给他弄酒喝了,让他回去拿鸡来斗。早上辰时他就回去了,到酉时还没到家,估计他走的路已超过五十里了,但等回头看时,却不过一百步远。士明急忙返回来,拜倒在朱翁面前求饶,翁笑着说:“小子还侮辱我不?”士明说:“刚才在途中我已很累了,哪敢再那样?”说着流起泪来,朱翁便放了他。以后,士明恭恭敬敬地对待朱翁,其礼节之周到就像小孙子一样。元和中年,士明应征去巴丘戍卫,才跟朱翁告别。王生唐韩晋公滉镇润州,以京师米贵,进一百万石,且请敕陆路观察节度使发遣。时宰相以为盐铁使进奉,不合更烦累沿路州县,帝又难违滉请,遂下两省议。左补阙穆质曰:“盐铁使自有官使勾当进奉,不合更烦累沿路州县。为节度使乱打杀二十万人犹得,何惜差一进奉官。”坐中人密闻,滉遂令军吏李栖华就谏院诘穆公。滉云不曾相负,何得如此。即到京与公廷辩。遂离镇,过汴州,挟刘玄佐俱行,势倾中外。穆惧不自得,潜衣白衫,诣兴赵王生卜,与之束素,王谢曰:“劳致重币,为公夜蓍占之。”穆乃留韩年命并自留年命。明日,令妹夫裴往请卦,王谓裴曰:“此中一人,年命大盛,其间威势盛于王者,是谁。其次一命,与前相刻太甚,颇有相危害意。然前人必不见明年三月。卦今已是十一月,纵相害,事亦不成。”韩十一月入京,穆曰:“韩爪距如此,犯著即碎,如何过得数月。”又质王生,终云不畏。韩至京,威势愈盛,日以橘木棒杀人,判桉郎官每候见皆奔走,公卿欲谒,逡巡莫敢进。穆愈惧,乃历谒韩诸子皋、群等求解,皆莫敢为出言者。时滉命三省官集中书视事,人皆谓与廷辩,或劝穆称疾,穆怀惧不决。及众官毕至,乃曰:“前日除张严常州刺史,昨日又除常州刺史。缘张严曾犯赃,所以除替。恐公等不谕,告公等知。”诸人皆贺穆,非是廷辩。无何穆有事见滉,未及通。闻阁中有大声曰:“穆质争敢如此。”赞者不觉走出,以告质,质惧。明日,度支员外齐抗五更走马谓质曰:“公以左降邵州邵阳尉,公好去。”无言握手留赠,促骑而去。质又令裴问王生,生曰:“韩命禄已绝,不过后日。明日且有国故,可万全无失矣。”至日晚,内宣出,王薨辍朝,明日制书不下。后日韩入班倒,床舁出,遂卒。时朝廷中有恶韩而好穆者,遂不放穆敕下,并以邵阳书与穆。(出《异闻集》)【译文】唐代,晋公韩滉镇守润州,因为京都米价昂贵,便进奉一百万石,亦请皇上命令陆路观察节度使押运。当时宰相认为盐铁使进奉物品,不宜另外烦累沿路各个州县,皇帝又难以违背韩滉的请求,便将此事交给两省议决。左补阙穆质说:“盐铁使自己有官使办理进奉的事,不应再烦累沿途各个州县。身为节度使随意打杀二十万人都办得到,为何舍不得派一名进奉官?”坐中有人将穆的话秘密告诉了韩滉,滉便令军吏李栖华到谏院责问穆公。滉说过去不曾有负于穆质,凭什么这样做?自己要马上进京与穆公进行廷辩。于是离镇守的地方,经过汴州,挟持着刘玄佐一块儿去,势倾朝廷内外。穆质害怕得不得了,偷偷穿上白衫到兴赵求王生占卜,他给王生一捆丝布,王生称谢道:“劳您送我这么重的报酬,我要当夜就给您占卦。”穆质使留下韩滉和自己的生辰年岁。第二天,让妹夫裴前去请卦,王生对裴说:“这里面的一个人,命相特别旺盛,一生中的威势胜过为王的,这个人是谁?另外一个人的命相,与前面那个人相克得太厉害,大有互相危害的意思。但前面那个人必定到不了明年三月。卦上的日子是今年十一月,纵然相害,事情也办不成。”韩滉于十一月入京,穆质说:“韩的势力如此之大,碰着他就立即粉身碎骨,怎么能拖过好几个月?”他又去问王生,王生一直告诉他不要畏惧。韩滉到京城后,威势更盛,天天用橘木棒打死人,判案的官员一见到他就都逃跑,公卿大臣们本想去拜见他,也犹豫迟疑不敢登门。穆质更加恐惧,便多次拜见韩滉的儿子韩皋、韩群等请求和解,但他们谁也不敢为此事出面讲情。当时韩滉命令三省官员集合到中书省办公,人们都说韩滉要与穆质进行廷辩,有人劝说穆质称病不要出面,穆质心存疑虑拿不定主意。等官员们都到了,韩滉便说:“前天我解除了张严的常州刺史职务,昨天又解除了一个常州刺史的职务。因为张严曾经犯过贫赃的罪,所以撤换他。恐怕你们不知道,今天特意告诉你们。”大家都因这次亦不是廷辩而向穆质表示祝贺。没过多久,穆质有事必须去见韩滉,没等到通报便听阁中有人大声说:“穆质胆敢如此!”一位赞官不觉走了出来,把刚才的事告诉了穆质,穆听了十分害怕。第二天,度支员外齐抗深夜骑马来对穆说:“您已降职为邵州的邵阳尉,只管好好地去吧。”两人没说什么便握手告别,策马而去。穆质又叫夫裴去问王生,王生说:“韩滉的寿命和官运已经完了,不超过后天。明天且有国家的大变故。现在您可万全无失了。”到了晚上,宫内宣布出来:帝王逝世,停止朝拜。第二天,穆质降职的文书没有下达。第三天,韩滉入朝倒在班内,用床抬了出来,于是就死了。当时朝廷中有厌恶韩滉而喜欢穆质的人,便不将穆质贬官的命令发下来,亦把邵阳书给了穆质。贾笼穆质初应举,试毕,与杨凭数人会。穆策云:“防贤甚于防奸。”杨曰:“公不得矣,今天子方礼贤,岂有防贤甚于防奸。”穆曰:“果如此是矣。”遂出谒鲜于弁,弁待穆甚厚。食未竟,仆报云:“尊师来。”弁奔走具靴笏,遂命彻食。及至,一眇道士尔。质怒弁相待之薄,且来者是眇道士,不为礼,安坐如故。良久,道士谓质曰:“岂非供奉官耶?”曰:“非也。”又问莫曾上封事进书策求名否,质曰:“见应制,已过试。”道士曰:“面色大喜。兼合官在清近。是月十五日午后,当知之矣,策是第三等,官是左补阙。故先奉白。”质辞去。至十五日,方过午,闻扣门声即甚厉,遣人应问。曰:“五郎拜左补阙。”当时不先唱第三等便兼官,一时拜耳,故有此报。后鲜于弁诣质,质怒前不为毕馔,不与见。弁复来,质见之,乃曰:“前者贾笼也,言事如神,不得不往谒之。”质遂与弁俱往。笼谓质曰:“后三月至九月,勿食羊肉,当得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德宗尝赏质曰:“每爱卿对扬,言事多有行者。”质已贮不次之望,意甚薄知制诰,仍私谓人曰:“人生自有,岂有不吃羊肉便得知制诰,此诚道士妖言也。”遂依前食羊。至四月,给事赵憬忽召质云:“同寻一异人。”及到,即前眇道士也。赵致敬如弟子礼,致谢而坐。道士谓质曰:“前者勿令食羊肉,至九月得制诰,何不相取信,今否矣,莫更有灾否,曰,有厄。”质曰:“莫至不全乎?”曰:“初意过于不全,缘识圣上,得免死矣。”质曰:“何计可免?”曰:“今无计矣。”质又问:“若迁贬,几时得归?”曰:“少是十五年。补阙却回,贫道不见。”执手而别,遂不复言。无何,宰相李泌奏,穆质、卢景亮于大会中。皆自言频有章奏谏。曰(明抄本无曰字)国有善,即言自己出;有恶事,即言苦谏,上不纳;此足以惑众,合以大不敬论,请付京兆府决杀。德宗曰:“景亮不知,穆质曾识,不用如此。”又进决六十,流崖州,上御笔书令与一官,遂远贬。后至十五年,宪宗方征入。贾笼即贾直言之父也。(出《异闻集》)【译文】穆质初应举,考试结束,与杨凭等数人相会。穆在策论中说:“防贤甚于防奸。”杨凭说:“你说得不对,当今天子正在礼待贤士,怎么说防贤甚于防奸呢。”穆说:“果然这样那就对了。”他们便出去谒见鲜于弁,鲜于弁待穆甚厚。饭还没吃完,仆人报告说:“尊师来了。”弁急忙跑去穿上朝靴带好笏板,然后命人撤掉饭菜。来人进屋后,原来是一个瞎老道而已。穆很恼火鲜于弁待他礼薄,而且来的又是个瞎道士,所以不向来人行礼,依然安坐不动。过了一会儿,道士对穆说:“您难道不是吃奉禄的官人吗?”答道:“不是。”又问他曾经上封事进书策而求官禄没有,穆说:“现正在应制,已经通过考试。”道士说:“你的脸色上有大喜。及第的同时,还要在天子身边为官。本月十五日午后,你就知道了,策论是第三等,官位是左补缺,所以我先告诉你。”穆质告辞走了。到了十五日,刚过午,听见敲门声很响很急,打发人前去应对,报说:“五郎官拜左补缺。”当时,不先唱报“第三等”就是同时任了官职,要一块儿拜接喜报,所以才有刚才那样的报法。后来鲜于弁来见穆质,穆生气那天没让他吃完饭,不与他见面。弁又来,质见了他,弁说:“前几天那个道士就是贾笼,他料事如神,我们应该去拜见他。”质便与弁一块儿去拜见。贾笼对穆质说:“后三月至九月,不要吃羊肉,你能得坐兵部员外郎职位,又有知制诰的官衔。”德宗皇帝曾经赏识穆质,说:“每爱卿对策,所说的事情多有可行的。”穆质已存在更大的希望,内心很看轻知制诰,私下里对人说:“一个人该做什么官天生就有这个运气,哪有不吃羊肉便得知制诰的道理。这纯粹是道士的妖言呀!”于是他又像过去一样吃起羊肉来。到了四月,给事赵憬忽然召见穆质说:“咱俩共同去找一个异人。”到那里一看,就是以前见过的那个瞎子道士。赵憬像弟子一样致敬行礼,致谢之后方才落座。道士对穆质说:“以前不让你吃羊肉,到九月能得制诰。为什么不讲信用?如今不同了,莫不是还有灾祸吗?对了,你有厄运!”穆质说:“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吧?”道士说:“本来很危险,因为你认识皇上,才能免除一死呵!”穆质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答:“如今无计可施了。”质又问:“若遭贬迁,多长时间能够回来?”道士说:“最少是十五年。补缺要回去,贫道不能看见。”于是与他握手告别,不再说什么。没过多久,宰相李泌奏称:穆质和卢景亮在大会中,都说自己不断有章奏进谏,国家有善政,他们就说是自己出的主意;有坏事就说是他们苦谏皇上不采纳;这种做法定以迷惑众人,应当以大不敬论处,请交给京兆府裁决斩杀。德宗说:“卢景亮我不了解,穆质我曾经相识,不要这样对待他。”又进言打杖六十,流放崖州。皇上御笔亲书命令给他一个官衔。于是把穆质往边远地方贬迁了。后来,到了十五年,宪宗皇帝才把他征召入宫。贾笼就是贾直言的父亲。轩辕集唐宣宗晚岁,酷好长年术。广州监军吴德鄘离京日,病足颇甚。及罢,已三载矣,而疾已平。宣宗诘之,且言罗浮山人轩辕集医之。遂驿诏赴京,既至,馆山亭院。后放归,拜朝散大夫广州司马,坚不受。临别,宣宗问理天下当得几年,集曰。五十年。宣宗大悦,及至晏驾,春秋五十。(出《感定录》)【译文】唐宣宗晚年,酷爱长寿之术。广州监军吴德鄘离京赴任的时候,脚患病,病得很重。等到任满卸职时,已经三年了,脚的病也已经彻底好了。宣宗盘问他,他说是罗浮山人轩辕集给他医治的。皇上便通过驿使传诏令轩辕集赴京,到京后,轩辕集住在山亭院。后来皇上放他回去,授职朝散大夫广州司马,轩辕集坚决不接受。临别时,宣宗问他按理天下能有几年,轩辕集说:“五十年。”宣宗大悦。到他死亡时,整好是五十个春秋。杜可筠唐僖宗末,广陵贫人杜可筠年四十余,好饮不食,多云绝粒。每酒肆巡座求饮,亦不见醉。人有怜与之酒,又终不多饮,三两杯即止。有乐生旗亭在街西,常许或阴雨往他所不及,即约诣此,率以为常。一旦大雪,诣乐求饮,值典事者白乐云:“既已啮损,即须据物赔前人。”乐不喜其说,杜问曰:“何故?”乐曰:“有人将衣服换酒,收藏不谨,致为鼠啮。”杜曰:“此间屋院几何?”曰,若干。杜曰:“弱年曾记得一符,甚能却鼠,即不如今有验否,请以试之,或有征,当可尽此室宇,永无鼠矣。”乐得符,依法焚之,自此遂绝鼠迹。杜属秦彦、毕师铎重围际,容貌不改,皆为绝粮故也。后孙儒渡江,乃寓毗陵。犯夜禁,为刃死,传其剑解矣。(出《桂苑丛谈》)【译文】唐朝僖宗末年,广陵有个穷汉子叫杜可筠,四十多岁了,爱喝酒不吃饭,许多人都说他是粒米不沾。他常常在酒店里挨个座位要酒喝,也不见他醉。有人同情他,送给他酒,又舍不得多喝,每次三两杯而已。乐生在街西开了个酒亭,常让他阴雨天没处去时就到他那里去,这已经是常事了。有一天下大雪,杜可筠又到乐生那里要酒喝,赶上一个做典当工作的人对乐生说:“既然已经咬坏了,就应根据物的价钱赔偿那个人。”乐生不高兴他这么说,杜可筠问道:“什么原因?”乐生说:“有人拿衣服换酒,因为收藏不谨慎,被老鼠咬破了。”杜说:“这里有几间房子多大的院落?”乐生说有许多。杜说:“小时候曾记得一个符,很能除去老鼠,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灵验,请你替我试试看,或许能成,那就可以使这座宅院干干净净,永无老鼠。”乐生拿到符后,照法焚烧了,从此绝了鼠迹。杜可筠属秦彦、毕师铎在重围中死,容貌不改变,都是因为鼠不食的缘故。原来孙儒过了江,他便住在毗陵,因为违犯了宵禁的规定,被用刀杀死了,传说杀他的那把剑也分解了。许建宗唐济阴郡东北六里左山龙兴古寺前,路西第一院井,其水至深,人不可食,腥秽甚,色如血。郑还古(明抄本郑还古三字下有太和初与许建宗同寓佐山仅月余闻此井建宗谓还古二十二字)曰:“可以同诣之。”及窥其井,曰:“某与回此水味何如?”还古及院僧曰:“幸甚。”遂命朱瓯纸笔,书符置井中,更无他法。遂宿此院,二更后,院风雨黯黑。还古于牖中窥之,电光间,有一力夫,自以约索于井中,如有所钓,凡电三发光,洎四电光则失之矣。及旦,建宗封其井。三日后,甘美异于诸水,至今不变。还古意建宗得道者,遂求之,云:“某非道者,偶得符术。”求终不获。后去太山,不知所在。(出《传异记》)【译文】唐代,在济阴郡东北方向六里左山龙兴古寺的前面,路西边第一个院有一口井,里面的水特别深,人不能吃,又腥又臭,颜色如血。郑还古跟许建宗说:“我们一块儿去看看。”许建宗探身察看那口井,说:“我给你们恢复这井水的味道怎么样?”郑还古与院里的僧人说:“太好了。”便叫人拿来朱砂钵子和纸笔,写了一道符放进井里,亦没有再用别的方法。之后,他们就在这个院里住宿,二更天后,院里风雨交加,漆黑一团。郑还古从窗缝里往外瞧,看到电光之中有一健壮男子,自己把钓鱼用的绳子放进井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钓,一连发了三道电光,到第四道电光时这个人就不见了。等到天亮,建宗把这口井盖严了。三天后,井水甘美异常,其他水都比不上,至今仍未改变。郑还古认为许建宗是得了道术的人,便去求他,建宗说:“我不是道士,偶尔得到点符术而已。”还古的请求始终没得到什么。建宗后来到太山去了,不知具体住在什么地方。向隐唐天复中,成汭镇江陵,监军使张特进元随温克修司药库,在坊郭税舍止焉。张之门人向隐北邻,隐攻历算,仍精射覆,无不中也。一日,白张曰:“特进副监小判官已下,皆带灾色,何也?”张曰:“人之年运不同,岂有一时受灾,吾不信矣。”于时城中多犬吠,隐谓克修曰:“司马元戎,某年失守,此地化为丘墟,子其志之。”他日复谓克修曰:“此地更变,且无定主。五年后,东北上有人,依稀国亲,一镇此邦,二十年不动,子志之。”他日又曰:“东北来者二十年后,更有一人五行不管,此程更远,但请记之。”温以为凭虚,殊不介意。复谓温曰:“子他时婚娶无男,但生一队女也。到老却作医人。”后果密敕诛北司,张特进与副监小判官同日就戮,方验其事。成汭鄂渚失律不还,江陵为朗(朗原作郎,据明抄本改。)人雷满所据,襄州举军(军原作君。据许本改。)夺之。以赵匡明为留后。大梁伐(伐原作代,据许本改)裹州。匡明弃城自固,为梁将贺环所据。而威望不著,朗(朗原作郎,据明抄本改)蛮侵凌。不敢出城,自固而已。梁主署武信王高季昌自颖州刺史为荆南兵马留后。下车日,拥数骑至沙头,朗(朗原作郎。据明抄本改)军慑惧,稍稍而退。先是武信王赐姓朱,后复本姓。果符国亲之说。克修失主,流落渚宫,收得名方,仍善修合,卖药自给,亦便行医。娶妇后,唯生数女。尽如向言。唐明宗天成二年丁亥,天军围江陵,军府怀忧,温克修上城白文献王,具道此,文献未之全信。温以前事累验,必不我欺。俄而朝廷抽军。来年,武信薨,凡二十一年。而文献嗣位,亦二十一年,迨至南平王。即此程更远,果在兹乎。(出《北梦琐言》)【译文】唐朝天复中年,成汭镇守江陵,监军使张特进与元随温克修看管药库,在坊边租房暂住。张特进的门人向隐住在他的北邻,向隐钻研历算,还精于射覆游戏,没有投不中的时候。一天,向隐对张特进说:“特进和副监小判官以下,个个面带灾难的气色,这是怎么回事呢?”张说:“每个人的命运各有不同,哪有同一时间受灾的道理,我不相信。”这时,城里有许多狗叫的声音。向隐对温克修说:“司马元戎,某年失守,这个地方就化为废墟。你可要记着这件事。”另一天又对克修说:“此地要变更主人,又没有固定的主人。五年后,东北方面有人,好像是位国亲,一度镇守这块地方,二十年内不变。你记着这件事。”一天又对克修说:“东北来的那个人镇守二十年后,接替他的一个人不相信阴阳五行。这段时间更长。请把这些记着。”温克修以为这些语全无实际凭据,根本不放在心上。向隐还对他说:“你以后结婚娶妻不生男孩,只生一群女孩子。到年老时你却从医。”后来,朝廷果然密令诛东北司,张特进与副监小判官同一天被杀,这才应验了那件事。成汭在鄂渚失利没有回来,江陵被朗州人雷满占领,襄州又发兵夺了回来,用赵匡明为留后。大梁派兵攻打襄州,赵匡明放弃城池保存自己,襄州被梁将贺环据守。但他的威望不高,朗州蛮人侵凌时,他不敢出城,只能固守。大梁君主命武信王高季昌从颖州刺史改为荆南兵马留后。高季昌下车后,带领数人骑马来到沙头,朗军望而生畏,慢慢撤退。在这之前,武信王曾被梁主赐姓朱,后来又恢复了本来的姓。果然符合向隐所谓“国亲”的说法。温克修失去主人后流落在渚宫,收集到许多有名的药方,精心整理修补,靠卖药维持生活,顺便行医看病。娶了老婆后,只生了几个女孩。上述情况都跟向隐当初所说的一样。唐明宗天成二年,天子的军队围攻江陵,军府担忧,温克修上城把前面自己的经历都告诉了文献王,文献王并未完全相信这些。温克修以为前面经过的事屡屡应验,必定不是欺人之谈。不久,朝廷抽调军队,放弃了对江陵的围攻。第二年,武信王高季昌去世,在位一共二十一年。文献继承其位,也统治了二十一年,直到南平王。向隐所说的“这段时间更长”,果然如此。赵尊师赵尊师者,本遂州人,飞符救人疾病,于乡里间年深矣。又善役使山魈,令挈书囊席帽,故所居前后百里内,绝有妖怪鬼物为人患者。有民阮琼女,为精怪所惑,每临夜别梳妆,似有所伺,必迎接忻喜,言笑自若。召人医疗,即先知姓名。琼乃奔请尊师救解,赵曰:“不劳亲去,但将吾符贴于户牖间,自有所验。”乃白绢朱书大符与之。琼贴于户,至一更,闻有巨物中击之声,如冰坠地,遂攒烛照之,乃一巨鼍,宛转在地,逡巡而死,符即不见,女乃醒然自悟,惊骇涕泣。琼遂碎鼍之首,弃于壑间,却诣尊师,备陈其事。赵慰劳之,又与小符,令女吞之。自后无恙。大符即归于案上。(出《野人闲话》)【译文】赵尊师本是遂州人,能用飞符给人治病,在乡村住了多年了。又善于驱使山鬼,令其给自己提着书袋席帽,所以在他住处周围一百里之内,绝对没有妖怪鬼魅伤害人的事。居民阮琼的女儿为精怪所迷惑,每到夜晚就特别梳妆打扮一番,好像等待什么人,必定有人来迎接贺喜,又说又笑,坦然自得。请人到家给她治疗,她就先知道人家的姓名。阮琼便赶来请赵尊师解救,赵说:“用不着我亲自去,只要把我的符贴在门窗上,自会灵验。”他便在白绢上用红笔写了一道大符给阮琼。琼回去后将符贴在门上,到一更天,听到有大的物体撞击之声,像大冰块落地一样,他便举着蜡烛去照,原来是一只大鼍在地上翻滚,折腾一会儿就死了,贴在门上的符也立即不见了,女儿也像睡醒一样明白过来,吓得直哭。阮琼把鼍的脑袋砸碎,将它扔进了沟壑,然后去见赵尊师,向他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赵对他表示祝贺与慰问,又给他一道小符,让他叫女儿吞下去,此后就不会有什么病灾了。这时,大符已经飞回来落在桌子上。权师唐长道县山野间,有巫曰权师,善死卜。至于邪魅鬼怪,隐状逃亡,地秘山藏,生期死限,罔不预知之。或人请命,则焚香呼请神,僵仆于茵褥上,奄然而逝,移时方喘息,瞑目而言其事。奏师之亲曰郭九舅,豪侠强梁,积金甚广,妻卧病数年,将不济。召令卜之。闭目而言曰:“君堂屋后有伏尸,其数九。遂令斸之,依其尺寸,获之不差其一,旋遣去除之。妻立愈,赠钱百万,却而不受,强之,方受一二万,云神不令多取。又一日,卧于民家,瞑目轮十指云:“算天下死簿,数其遐迩州县死数甚多,次及本州村乡,亦十余人合死者,内有豪士张夫子名行儒与焉。”人有急告行儒者,闻而惧,遂命之至。谓张曰:“可以奉为,牒阎罪山(明抄本罪作罗,又山字疑误,当是出字)免之。”于是闭目,于纸上书之,半如篆籀,祝焚之。既讫,张以含胎马奔奉之,巫曰:“神只许其母,子即奉还。”以俟异日,所言本州十余人算尽者,应期而殁,惟张行儒免之。及牝诞驹,遂还其主。其牝呼为和尚,云:“此马曾为僧不了,有是报。”自尔为人廷算者不少,为人掘取地下隐伏者亦多,言人算尽者,不差晷刻。以至其家大富,取民家牛马资财,遍山盈室。(出《玉堂闲话》)【译文】唐朝,在长道县的山野里,有个巫师叫权师,善于死卜。至于邪魔鬼怪,隐藏的逃亡的,地下的秘密山里宝藏,以及人的生死期限等,没有他不能预先知道的。有人请他占命,他点上香呼请神灵,直挺挺地倒在草地上,气息奄奄而死去,过了一会儿才又喘气,闭着眼睛便告诉你要问的事。这个人奏报权师说他的亲戚叫郭九舅,为人豪侠强梁,家里有许多钱,妻子卧病多年,眼看没有救了,叫您给算一算。权师闭着眼说:“这个人堂屋后面埋有死尸,共有九具。于是令人去掘,按他说的尺寸,一点儿不差地都找到了,紧接着又派人去将尸体除掉了。他的妻子便立即痊愈了,主人赠钱百万,权师推却不受,硬要给他,他才只收了一二万,并说神灵不让多拿。又一天,权师躺在一个村民家里,闭着眼睛转动十个手指说:“算计天下死人的账簿,数着附近州县死人的数目最多,其次是本州的村乡,也有十多个该要死的人,其中有豪士张夫子名叫行儒的。”有人急忙去告诉了张行儒,张行儒听了非常恐惧,便叫权师去。权师对张说:“我可以为您效劳,写个通牒请阎王爷把您免了。”于是闭上眼睛,在纸上写,写的字一半像篆文籀文。写完后,祷告着烧化了。结束后,张行儒将一匹怀胎的奔马奉还给他,权师说:“神只许其母,马仔很快就奉还给您。”过了几天,权师所说本州十多个寿命已经完了的人,都应期限而死了,唯独张行儒没有死。等到牝马生下小驹,便送还给了主人。那匹牝马他呼唤为“和尚”,说:“这匹马曾经为僧不终,所以有此报应。”从那时起,权师在家里给人家算卦的时候不少,替人家挖取地下隐藏物的时候也很多,说谁寻命已尽的,保证不差一时半刻。这样以来,他家里大大地富了起来,从人家挣来的牛羊资财,放了满山堆了满屋。卷第八十 方士五周隐克 张士政 陈休复 费鸡师 岳麓僧 强绅 彭钉筋 崔无斁 蜀士 陈岷 郑山古 马处谦 赵圣人 黄万户 何奎 孙雄 李汉雄周隐克周隐克,有术数,将相大僚咸敬如神明,宰相李宗闵修弟子礼,手状皆云然。前宰相段文昌镇淮南,染疾,曰:“尊师去年云我有疾,须卧六日。”段公与宾客博戏饮茶,周生连吃数碗,段起旋溺不已。良久,惊语尊师曰:“乞且放,虚惫交下不自持。”笑曰。与相公为戏也,盖饮茶慵起,遣段公代之。”(出《逸史》)【译文】唐代有个道士叫周隐克,掌握道术和历算,将相大臣都对他敬若神明,宰相李宗闵对他行弟子之礼,行礼恭敬,连手也不放下。前宰相段文昌镇守淮南,得了病,说:“尊师去年就说我要得病,须要卧床休息六天。”段相公跟宾客们赌谁能喝茶,周隐克一口气喝了好多碗,段公便起床没完没了地去撒尿。过了好长时间,段公才明白过来,吃惊地对尊师说:“求您暂且放了我吧,我现在已经是虚弱疲惫交加,不能支持了。”周隐克笑着说:“跟相公开开玩笑。因为喝多了茶又懒得起来,便让相公替代我。”张士政唐王潜在荆州,百姓张士政善治伤折。有军人损胫,求张治之。张饮以一药酒,破肉,取碎骨一片,大如两指,涂膏封之,数日如旧。经二年余,胫忽痛,复问于张。张曰:“前君所出骨寒则痛,可遽觅也。”果获于床下,令以汤洗,贮于絮中,其痛即愈。王子弟与之狎,尝祈其戏术。张取草一掬,再三揉之,悉成灯蛾飞去。又画一妇女于壁,酌满杯饮之,酒无遗滴。逡巡,画妇人面赤半日许。其术终不传人。(出《逸史》)【译文】唐代,王潜驻扎在荆州,一个老百姓叫张士政,善治外伤骨折。有个军人腿部骨折,去求张士政医治。张先给他一种药酒喝了,然后剖开肉,取出碎骨头一片,像两个手指那么大,便将刀口涂上药膏封好。几天之后,伤腿就复原了,长得跟原来一样。过了两年多,这条腿忽然痛起来,这位军人又去问张士政。张说:“这是因为从前给你取出来的那块骨头寒冷所以你的腿就疼痛,可去立即找到它。”果然在床下找到了那块骨头,叫他用热水洗了洗,藏在棉絮里面,这个人的腿痛便立即痊愈了。王潜的子弟们常跟张士政闹着玩,曾求他表演游戏的法术。张士政拿来一把草,用手反复揉搓,就都变成小灯蛾飞去了。他又画一个女人在墙上,倒一杯酒给她喝,酒喝得一滴也不剩。过了一会儿,画的女人便面红耳赤了半天。张士政的法术始终不传授给别人。陈休复唐李当镇兴元,褒城县处士陈休复号陈七子,狎于博徒,行止非常。李以其妖诞械之,而市井中又有一休复。无何殒于狴牢,遽都腐败,所司收而瘗之。尔后宛在褒城,李惊异不敢复问。一旦爱女暴亡,妻追悼成疾,无能疗者。幕客白曰:“陈处士真道者,必有少君之术,能祈之乎?”李然之,因敬而延召,陈曰:“此小事尔。”于初夜,帷裳设灯炬,画作一门,请夫人下帘屏气。至夜分,亡者自画门入堂中,行数遭,夫人愊忆,失声而哭,亡魂倏然灭矣,然后戒勉,令其抑割。李由是敬之。(出《北梦琐言》)【译文】唐朝,李当镇守兴元时,褒城县有个处士叫陈休复,人称陈七子,整日跟赌徒们厮混,行为举止很不规矩。李当因为他妖里妖气荒诞不经给他带上枷锁关了起来,大街上却又出现一个陈休复。关着的这个陈休复没有多久就死在监牢里,很快就腐烂了,看守的人收拾他的尸首埋掉了。以后,陈休复仍然活动在褒城,李当十分惊异,不敢再问这件事。一日,李当的爱女突然死了,妻子也同思念痛悼女儿而伤心过度得了病,没有人能治。有个幕客跟李当说:“陈处士是个真正得道的人,一定有治疗夫人的法术,能去请他吗?”李当同意去请,便把陈休复恭恭敬敬地请了来,陈说:“此乃小事一件而已。”入夜,在帷幛里面点上灯,在帷幛上面画了一个门,让夫人放下床头的帘子平心静气地躺下。到了半夜,死亡的女儿便从画的那个门口进入堂屋,在里面走了几圈,夫人忧伤郁结,放声大哭,亡魂一下子就不见了,然后,好一番劝戒勉励,让她不要思念女儿。夫人的病从此就好了。李当因为这件事很敬重陈休复。费鸡师唐蜀有费鸡师,目赤无黑睛,本濮人,段成式长庆初见之,已年七十余。或为人解疾,必用一鸡,设祭于庭,又取江石如鸡卵,令疾者握之,乃踏步作气嘘叱,鸡旋转而死,石亦四破。成式旧家人永安初不信。尝谓曰:“尔有大厄。”因丸符逼令吞之,复去其左足鞋及袜,符展在足心矣。又谓奴沧海:“尔将病。”令袒而负户,以笔再三画于外,大言曰:“过过。”墨迹遂透著背焉。(出《酉阳杂俎》)【译文】唐代,四川有个费鸡师,两眼通红没有黑眼珠,本来是濮地人,段成式在长庆第一次见到他时,已经七十多岁了。有时给别人治病,必定用一只鸡放在院里供起来,又从江里面拿块鹅卵石让病人握在手里,他则踏步运气作声,那只鸡扑腾挣扎而死,病人握住的石头也碎成四块。段成式的旧家人永安开始时并不相信。费鸡师曾对永安说:“你有大难。”于是将一道符做成丸状逼迫他吞下去,又脱掉他左脚上的鞋和袜子,便见那道符已张贴在他的脚心上了。费鸡师又对家奴沧海说:“你要生病。”便令他光着膀子靠门站立,费用毛笔在门的另一面画来画去,大声说道:“过!过!”墨迹便透到沧海的背上。岳麓僧唐广南节度下元随军将钟大夫,忘其名,晚年流落,旅寓陵州,多止佛寺。仁寿县主簿欧阳衎愍其衰老,常延待之,三伏间患腹疾,卧于欧阳舍,逾月不食。虑其旦夕溘然,欲陈牒州衙,希取钟公一状,以明行止。钟曰:“病即病矣,死即未也。既此奉烦,何妨申报。”于是闻官。尔后疾愈,孙光宪时为郡倅,钟惠然来访,因问所苦之由,乃曰:“曾在湘潭,遇干戈不进,与同行商人数辈就岳麓寺设斋,寺僧有新合知命丹者,且云:‘服此药后,要退,即饮海藻汤,或大期将至,即肋下微痛,此丹自下,便须指挥家事,以俟终矣。’遂各与一缗,吞一丸。他日入蜀,至乐温县,遇同服丹者商人,寄寓乐温,得与话旧,且说所服之效。无何,此公来报肋下痛,不日其药果下。急区分家事,后凡二十日卒。某方神其药,用海藻汤下之,香水洗沐,却吞之。昨来所苦,药且未下,所以知未死。”兼出药相示。然钟公面色红润,强饮啗,似得药力也,他日不知其所终,以其知命有验,故记之焉。(出《北梦琐言》)【译文】唐朝广南节度使的下属元随军将钟大夫,忘记他叫什么名了,晚年流落,旅居在陵州,大多数时日住在佛寺里。仁寿县的主簿欧阳衎可怜他年老体弱,经常筵请招待他,钟大夫在三伏天坏肚子,躺在欧阳的家里,一个多月不吃东西。欧阳担心他马上就会咽气,想陈报州衙,希望得到钟公的一份自述状,以表明他的经历行止。钟说:“病了就是病了,死却还没死成。这件事既然又要麻烦你,那就由你直接申报吧。”于是,欧阳就把钟公病重的事报告了官府。后来钟的病痊愈了,当时孙光宪任郡守的副职,钟善意地去访问他,问他为何如此苦恼,孙便说:“我曾经在湘潭,遇上打仗不能前进,与同行的几个商人到岳麓寺祭奠,寺僧有新制的知命丹,并对我们说:‘吃下这知命丹之后,要想把它打掉,就服用海藻汤,或者到寿命完结时,感觉肋下微微作痛,此丹就会自行排泄下来,那就必须赶紧安排家事,等着咽气。’我们每人给了他一千文钱,吞了一丸。日后进入蜀地,到了乐温县,遇到一块儿服丹的商人也住在乐温,便与他话旧,而且谈到服丹的功效。没过多久,这个人来报告说肋下痛,不几天那吞下去的知命丹果然排泄下来了。他急忙安排了家事,二十天后死了。我正感到此药神奇,用海藻汤把它打下来,用香水洗涤干净,再吞下去。前几天所以苦恼,因为药还没有自己下来,所以知道没到死的日子。”他同时拿山药来给钟公看。但钟公面色红润,勉强喝了药,好像得到药力一样,日后不知他的结局如何,因为这知命丹的功效很灵验,所以记在这里。强绅唐凤州东谷有山人强绅,妙于三戒,尤精云气。属王氏初并秦凤,张黄于通衢,强公指而谓孙光宪曰:“更十年,天子数员。”又曰:“并汾而来悠悠,梁蜀后何为哉。”于时蜀兵初攻岐山,谓其旦夕屠之。强曰:“秦王久思妄动,非四海之主,虽然,死于牖下,乃其分也。蜀人终不能克秦,而秦川亦成丘墟矣。”尔后大卤与王凤翔不羁,秦王令终,王氏绝祚,果叶强生言。有鹿卢跷术。自云老夫耄矣,无人可传,其书藏在深稳处古杉树中。因与孙光宪偕诣,开树皮,发蜡缄,取出一通绢书,选吉辰以授,为强妪止之。谓孙少年矣,虑致发狂,俾服膺三年,方议可否。(出《北梦琐言》)【译文】唐代,凤州东谷有个山人叫强绅,妙于三戒之道,尤精云气之术。时值王氏刚刚兼并秦凤之地,正在大街上张扬,强绅指着他们跟孙光宪说:“再过十年就会出现好几个天子。”又说:“吞并汾地以来这么长时间了,在蜀地建立梁国后还做些什么呢。”当时蜀兵开始攻打歧山,自称旦夕之间就会荡平秦地。强绅说:“秦王早就想妄动,要除掉各方的霸主,但他却死在牖下,这是他命中注定的。蜀人最后攻不下秦地,而秦川也要变成荒丘的。”后来,大卤与王凤翔不受约束,秦王的法令行不通,王氏也丢了王位,果然应了强绅的话。有一种鹿卢跷术,强绅自称年老无人可传,把那本书藏在了深山隐蔽处的古杉树里。他与孙光宪一起到了那里,剥开树皮和蜡封,取出一册绢子书,选择吉日良辰要向他传授,被强绅的老伴制止了。她说孙光宪太年轻了,担心他会因为掌握此术之后发狂,等他服务三年之后,才能考虑是否可以向他传授。彭钉筋唐彭濮间。有相者彭克明。号彭钉筋。言事多验。人以其必中。是有钉筋之名。九陇村民唐氏子。家富谷食。彭谓曰。唐郎即世。不挂一缕。唐氏曰。我家粗有田陇。衣食且丰。可能裸露而终哉。后一日。江水泛涨。潭上有一兔。在水中央。唐谓必致之。乃脱衣泅水。无何为泛波漂没而卒。所谓一缕不挂也。其他皆此类。繁而不载。(出《北梦琐言》)【译文】唐朝,在彭濮一带,有个相命人叫彭克明,绰号彭钉筋。他说的事情多数应验,人们由于他说的话差不多句句准确,所以才送他一个“钉筋”的绰号。九陇村民唐氏的儿子,家里富足有的是粮食,彭对唐氏说:“您的儿子死的时候一丝不挂。”唐氏说:“我家有许多田亩,衣食也很丰裕,他怎么能光着身子离开人世呢?!”后来有一天,江水泛滥,水潭里漂着一只兔子,正在水的中央,唐氏的儿子以为一定能捉到它,便脱掉衣服泅水游过去,不一会儿便被泛滥的江水冲走淹死了。正所谓一丝不挂而身亡。关于彭钉筋的事情都与这件事类似,就不一件件地记载了。崔无斁伪王蜀先主时,有道士李皓,亦唐之宗室,生于徐州,而游三蜀。词辩敏捷,粗有文章。因栖阳平化,为妖人扶持,上有紫气,乃聚众举事而败,妖辈星散,而皓独罹其祸。先是李皓有书,召玉局仙杨德辉赴斋。有老道士崔无斁自言患聋,有道而托算术,往往预知吉凶。杨德辉问曰:“将欲北行,如何?”令崔书地作字,乃书北千两割字,崔公以千插北成乖字,曰:“去即乖觉。”杨坐不果去,而皓斋日就擒,道士多罹其祸。杨之幸免,由崔之力也。(出《北梦琐言》)【译文】伪王蜀先主时,有个道士李皓,也是唐朝皇帝的宗室,生于徐州而游于三蜀。他口齿伶俐。能言善辩,而且略有文彩。栖阳平化为妖人扶持,上有紫气,他便聚众起兵作乱,结果失败了,妖人们纷纷逃散,而李皓却身历其祸。事先,李皓曾经写信召集玉局仙杨德辉等人前来参加斋会。有位老道士崔无斁自称耳聋不去赴会,他是道业很深的人,凭借算术往往预知吉凶。杨德辉问道:“我要到北面去,吉凶如何?”他让崔无斁在地上写字,崔便写了“北”和“千”两个分割开的字,然后把“千”字插入“北”字中间成了个“乖”字,说:“去了一定要乖觉,要见机行事。”杨德辉果然没有去。李皓在斋会的那一天被擒,别的赶会道士也经历了这场祸事。杨德辉能够幸免于难,是由于崔无斁的帮助。蜀士伪王蜀有王氏子承协,幼承荫,有文武才,性聪明,通于音律。门下常养一术士,潜授战阵之法,人莫知之。术士褴褛弊衣,亦不受承协之资镪。承协后因蜀主讲武于星宿山下,忽于主前呈一铁枪,重三十余斤,请试之。由是介马盘枪,星飞电转。万人观之,咸服其神异。及入城,又请盘城门下铁关,五十余斤,两人舁致马上,当街驰之,亦如电闪。大赏之,擢为龙捷指挥使。其诸家兵法,三令五甲,悬之口吻。以其年幼,终不付大兵柄。奇异之术,信而有之。(出《王氏见闻录》)【译文】伪王蜀有王氏子承协,自幼承袭受封,兼有文武之才,天资聪明,通晓音律。他在门下长期供养着一个术士,暗中教授他战阵之法,人们都不知道。这位术士衣衫褴褛,也不接受承协送给他的钱财。承协后来因为蜀主在星山下讲武,突然在主前呈上一杆铁枪,重三十余斤,请求试练一下。于是,承协便勒马轮枪,星飞电转,神出鬼没。万人看了他的表演,人人佩服其武艺神奇。等到进了城门,又让他挥舞城门下的铁门栓,门栓重约五十多斤,两个人抬到马上之后,承协就在大街上勒马飞舞起来,依然星飞电转,神出鬼没。蜀主大为赏识,颁以重奖,并任命他为龙捷指挥使。至于诸家兵法,无论三令五甲,他都能口若悬河地熟练背诵。因为他年幼,所以没有交给他大的兵权。其他的奇异法术,相信他也能通晓。陈岷后唐庄宗世子魏王继岌伐蜀,回军在道,而有邺都之变。庄宗与刘后命内臣张汉宾赍急诏,所在催魏王归阙。张汉宾乘驿,倍道急行,至兴元西县逢魏王,宣传诏旨。王以本军方讨汉州,康延孝相次继来,欲候之出山,以陈凯歌。汉宾督之。有军谋陈岷,比事梁,与汉宾熟,密问张曰:“天子改换,且是何人?”张色庄曰:“我当面奉宣诏魏王,况大军在行,谈何容易。”陈岷曰:“久忝知闻,故敢谘问。两日来有一信风,新人已即位矣,复何形迹?”张乃说:“来时闻李嗣元过河,未知近事。”岷曰:“魏王且请盘桓,以观其势,未可前迈。”张以庄宗命严,不敢迁延,督令进发。魏王至渭南遇害。(出《王氏见闻录》)【译文】后唐庄宗的嫡长子魏王继岌讨伐蜀地,在回军途中发生了邺都之变。庄宗与刘后命令内臣张汉宾带着急诏,到魏王所在的地方催他回朝。张汉宾乘着驿马,加速急行,到兴元西县碰到魏王,向他宣读了皇帝的诏旨。魏王说自己正在率军讨伐汉州,康延孝接着也要到来,要等他出山之后,再回朝报告胜利的消息。张汉宾督促他赶快回朝。有个军谋陈岷正在勾结投降大梁,他与汉宾熟识,所以密问张汉宾道:“天子已经改换,新登基的天子是谁?”张汉宾神色庄严地说:“我奉皇命当面宣诏要魏王回京,况且大军正在行进之中,要想事梁,谈何容易!”陈岷说:“因为过去与您熟识,所以才敢向您打听情况。这两天有一股信风,我知道新人已经即位了。另外还有什么情况?”张汉宾便说:“来的时候听说李嗣元已经过了河,近几天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陈岷说:“应当请魏王原地不动,以观形势的变化。不可往前开进。”张汉宾因为庄宗皇帝的命令极严,不敢拖延,所以督令魏王立即进发。魏王到渭南时遇害。郑山古伪蜀王先主时,有军校黄承真就粮于广汉绵竹县,遇一叟曰郑山古,谓黄曰:“此国于五行中少金气,有剥金之号,曰金炀鬼。此年蜀宫大火,至甲申、乙酉,则杀人无数,我授汝秘术,诣朝堂陈之。傥行吾教以禳镇,庶几减于杀伐。救活之功,道家所重,延生试于我而取之。然三陈此术,如不允行,则止亦不免。盖泄于阴机也,子能从我乎?”黄亦好奇,乃曰:“苟禀至言,死生以之。”乃赍秘文诣蜀。三上不达,乃呕血而死。其大火与乙酉亡国杀戮之事果验。孙光宪与承真相识,窃得窥其秘纬,题云黄帝阴符,与今阴符不同,凡五六千言。黄云受于郑叟,一画一点,皆以五行属配,通畅亹亹。实奇书也。然汉代数贤(贤原作言,据明抄本改)生于绵竹。妙于谶记之学,所云郑叟,岂黄扶之流乎。(出《北梦琐言》)【译文】伪蜀先主时,有个军校叫黄承真催运粮食到了广汉绵竹县,遇见一个老头叫郑山古,对黄承真说:“这个国家在五行之中缺少金气,有个剥金名称,叫金炀鬼。今年蜀国王宫要起大火,到甲申年和乙酉年则有无数人被杀害,我教给你秘密的法术,到朝上去陈述。倘若施行我教的法术除祸镇灾,可能会免除杀伐的灾难。救人活命的功劳本是道家所看重的,请您为了我而这么办。但是,如果再三陈述我教您的法术,他们仍然不允许施行,那就算了。灾祸不能免除。那也是暗中注定的机运呀!您能按我说的去办吗?”黄承真也好奇,便说:“如果让我说心里话,那就是:为了此事,生死不惧。”他便带有秘密文书到了蜀国。几次呈报都没有送到国王那里,黄承真便吐血而死。结果,宫中起火与乙酉亡国杀戮的事情应验发生。孙光宪跟黄承真互相认识,当初他曾偷看到那件秘术的大概,里面写道:黄帝的阴符,与现在的阴符不同,共有五六千字。黄承真说这份秘术是一位郑翁交给他的,上面的一画一点,全用阴阳五行对应搭配。通畅流利,实在是一部奇书啊!但是,汉代许多贤能之人生于绵竹,精通谶记这门学问,黄承真所说的郑老翁,莫不是黄扶之流吗?马处谦伪王蜀叶逢,少明悟,以词笔求知,常与孙光宪偕诣术士马处谦,问命通塞。马曰:“四十已后,方可图之,未间,苟或先得,于寿不永。”于时州府交辟,以多故参差,不成其事。后充湖南通判官。未除官之前,梦见乘船赴任,江上候吏,旁午而至,迎入石窟。觉后,话于广成先生杜光庭次,忽报敕下,授检校水部员外郎。广成曰:“昨宵之梦,岂小川之谓乎?”自是解维,覆舟于犍为郡青衣滩而死,即处谦之生知。叶逢之凶梦,何其效哉。光宪自蜀沿流,一夕梦叶生云:“子于青衣亦不得免。”觉而异之,泊发嘉州,取阳山路,乘小舟以避青衣之险。无何篙折,为泛流吸入青衣,幸而获济。岂鬼神尚能相戏哉。(出《北梦琐言》)【译文】伪王蜀时有个叶逢,少年聪明,以诗词文章知名,常常跟孙光宪一起拜见术士马处谦,卜问命运通达与否。马处谦说:“四十岁以后,你才能有官运;不到时候,如果先得到官位,你的寿命就不长。”当时,州府交辟,因为种种原因耽误了,升官的事情没有办成。后来充任湖南的通判官。未封官之前,他梦见乘船赴任,在江上等候差吏,快到中午时便到了,把他迎接到一个石洞里去。睡醒以后,他在杜广成家里说起此事,忽然传报皇帝的敕命传下来了,封他为检校水部员外郎。广成说:“昨天晚上的梦,指的岂不是小川吗?”叶逢于是解维发船,登程赴任,走到犍为群青衣滩时,船翻身亡,这就是马处谦原先的预见。叶逢那天晚上做的凶梦,何其见效!孙光宪从四川沿着长江顺流而下,一天夜间梦见叶生说:“你在青衣滩也不能幸免。”睡醒之后非常惊异,他停下船来不再沿江直奔嘉州,而取道阳山旱路,然后换乘小船避开青衣滩之险阻。无奈船篙断了,被激荡的水流吸进青衣滩,幸而又被救了出来。难道鬼神也能互相开玩笑吗?赵圣人伪蜀有赵温圭,善袁许术,占人灾祥,无不神中,蜀谓之赵圣人。武将王晖事蜀先主,累有军功。为性凶悍,至后主时,为一二贵人挤抑,久沈下位,王深衔之。尝一日,于朝门逢赵公,见之惊愕,乃屏人告之曰:“今日见君面有杀气,怀兵刃,欲行阴谋。但君将来当为三任郡守,一任节制,自是晚达,不宜害人,以取殃祸。王大骇,乃于怀中控一匕首掷于地,泣而言曰:“今日比欲刺杀此子,便自引决,不期逢君为开释,请从此而止。”勤勤拜谢而退。王寻为郡,迁秦州节度。蜀亡,老于咸阳。宰相范质亲见(见字原阙,据明抄本补)王,话其事。(出《玉堂闲话》)【译文】伪蜀有个赵温圭,擅长袁许的法术,给别人占卜吉祥灾祸,无不神算妙中,蜀人称他为赵圣人。武将王晖在蜀国先主手下效力时,战功累累。他为人性格鲁莽凶悍,到了后主执政时,被一两个权贵的大臣排挤压抑,长时间沉没在低下的职位上,怀恨在心。曾经有一天,他在朝门下面遇见赵公,赵公看见他十分惊愕,便屏退左右告诉他说:“今天看见你面带杀气,怀里藏着刀想暗算别人。但是,你将来会成为三任郡守,一任节制,只是晚一些罢了,不宜害人而招致灾祸。”王晖十分吃惊,便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扔在地上,哭泣着说:“今天本想刺杀这小子,然后引颈自杀,不料遇到你为我开导解释,我从此以后再不这么蛮干了。”说完,频频拜谢,向赵公告辞。王晖很快就当了郡守,又迁升为秦州节度使。伪蜀灭亡后,他老死于咸阳。宰相范质亲眼看见过王晖,王晖跟他说了自己经历的这些事情。黄万户伪王蜀时,巫山高唐观道士黄万户。本巴东万户村民,学白虎七变术,又云学六丁法于道士张君。常持一铁鞭疗疾,不以财物介怀,然好与乡人争讼,州县不之重也。或州刺史文思辂亦有戏术,曾剪纸鱼投于盆内而活,万户投符化獭而食之。其铁鞭为文思辂收之,归至涪州亡其鞭,而却归黄矣。有杨希古,欲传其术,坐未安,忽云,子家中已有丧秽,不果传,俄得家讣母亡。又蜀先主召入宫,列示诸子,俾认储后,万户乃指后主。其术他皆仿此。唯一女为巫山民妻,有男传授秘诀,将卒,戒(戒字原阙,据明抄本补)家人勿殓,经七八日再活,不久却殒也。青城县旧有马和尚,宴坐三十五年,道德甚高。万户将卒,谓家人曰:“青城马和尚来,我遂长逝也。”是年,马师亦迁化。(出《北梦琐言》)【译文】伪王蜀时,巫山高唐观有个道士叫黄万户。黄万户本是巴东万户村民,学过白虎七变术,又说跟道士张君学过六丁法。他常常拿着一条铁鞭给别人治病,从不把财物放在心上,然而好与乡邻们打官司,所以州衙县府并不看重他。戎州刺史文思辂也掌握游戏的法术,他曾剪了纸鱼放到盆里就变成活鱼,黄万户则把一道符投进去化成一只獭把鱼吃了。黄的铁鞭被文思辂收了去,往回走到涪州时铁鞭又丢了,结果却回到了黄万户的手里。有个叫杨希古的,想请黄向他传授法术,还没坐好黄忽然说:“你家里出丧事了。”结果没向他传授,很快他就得到母亲死亡的讣告。还有一次蜀国先主召黄万户入宫,先主将自己的儿子一个个介绍给他,让他认认谁是将来王位的继承人,黄便指定是后主。有关他的法术如何灵验的其他事情,都与这几件事相仿佛。他只有一个女儿,是巫山一个平民的妻子。有个男儿,向他传授秘诀,说将来自己死了时,要戏诫家人不要入殓,过七八天就能复活,但这个男儿不久就死了。青城县过去有个马和尚,静坐了三十五年,道德非常高。万户要死时对家人说:“青城马和尚要来,我要与世长辞了。”在万户长辞的这一年,马和尚也去世了。何奎伪王蜀时,阆州人何奎,不知何术,而言事甚效,既非卜相,人号何见鬼,蜀之近贵咸神之。鬻银肆有患白癫者,传于两世矣,何见之谓曰:“尔所苦,我知之矣,我为嫁聘,少镮钏钗篦之属,尔能致之乎,即所苦立愈矣。”癞者欣然许之,因谓曰:“尔家必有他人旧功德,或供养之具在焉,亡者之魂所依,故遣为此崇,但去之必瘳也。”患者归视功德堂内,本无他物,忖思久之,老母曰:“佛前纱窗,乃重围时他人之物,曾取而置之,得非此乎?”遽彻去,仍修斋忏,疾遂痊。竟受其镮钏之赠。何生未遇,不汲汲于官宦,末年祈于大官,自布衣除兴元小尹,金紫,兼妻邑号,子亦赐绯,不之任,便归阆州而卒,显知死期也。虽术数通神,而名器逾分,识者知后主政悉此类也。(出《北梦琐言》)【译文】伪王蜀时,阆州有个人叫何奎,他不懂什么法术,但说什么事情却非常准确,又不是占卜相面之类,人们都叫他何见鬼,蜀之近贵都把他当作神奇的人物看待。一家银店有患白癜风的,已经流传了两代了,何奎见到他时对他说:“你的苦处我知道,我因为嫁娶的事正缺少镮钏钗篦之类的首饰和化妆用品,你能送给我这些东西吗?如果能办到,你的苦处就立即痊愈。”那个患癫痫病的人欣然答应了他,何奎便跟他说:“你家里肯定有别人以前供佛的事,有供奉用具留在那里,死人的魂灵便依附在它上面,所以用它来作祟害人,只要把它除去,必定消除病患。”患者回家仔细察看供佛的殿堂,并没发现什么东西,想了很久,他老母亲便说:“佛像前面的纱窗,原来是重围时别人的东西,我过去拿来放在那里的,莫非就是这件东西?”于是立即把它撤掉,仍旧修斋打忏供佛,患者的病便痊愈了。何奎也终于接受了这个人耳环手镯之类的赠品。何奎年轻时没有做官的机遇,他也不亟亟于官宦之途,晚年才祈求于大官,从平民百姓封为兴元县是小尹,授三五品以上的职衔,他的妻子也被封地封号,儿子也授予五品以上的职衔,他并没去上任,便回到阆州死在故乡,显然,他是预先就知道自己的死期的。他虽然法术通神,但晚年的名位已经超过了他的福分。识者知道蜀后主的为政就与这事类似。孙雄嘉州夹江县人孙雄,号孙卯斋,其言事亦何奎之流。伪蜀主归命时,内官宋愈昭将军数员。旧与孙相善,亦神其术。将赴洛都,咸问将来升沈。孙俯首曰:“诸官记之,此去无灾无福,但行及野狐泉已来税驾处,曰孙雄非圣人耶,此际新旧使头皆不见矣。”诸官咸疑之。尔后量其行迈,合在咸京左右,后主罹伪诏之祸,庄宗遇邺都之变,所谓新旧使头皆不得见之验也。(出《北梦琐言》)【译文】孙雄是嘉州夹江县人,字号为孙卯斋,他的料事如神也属于何奎之流。伪蜀主归顺唐朝时,有位内官宋愈将此事透露给几员将军。这几个人过去都跟孙雄很友善,也神奇于他的术数。他们要去洛阳,便都去询问孙雄将来的升沉如何。孙雄俯首道:“各位官人记着我说的话,这次你们去洛阳,无灾祸也无福气,但是走到野狐泉已到了歇驾住宿之处,你们会说孙雄并非圣人呀,这个时候,新旧使头都见不到了。”各位官员都很怀疑。后来,他们估量了自己的行程,当时正在咸京前后,而那个时间正好是蜀后主因为背叛朝廷自立为王而遭祸,唐庄宗皇帝又遇上邺都兵变,所谓“新旧使头皆不得见”正好应验了。李汉雄李汉雄者,尝为钦州刺史,罢郡,居池州。善风角推步之奇术,自言当以兵死。天祐丙子岁,游浙西,始入府而叹曰:“府中气候甚恶,当有兵乱,期不远矣。吾必速回。”既见,府公厚待之,留旬日,未得遽去。一日晚出逆旅,四顾而叹曰:“祸在明日,吾不可留。”翌日晨,入府辞,坐客位中,良久曰:“祸即今至,速出犹或可。”遂出至府门,遇军将周交作乱,遂遇杀害于门下。(出《稽神录》)【译文】李汉雄曾经担任钦州刺使,免除郡守官职后居住在池州。他擅长风角推步的奇异法术,自己说将来一定死在兵器之下。唐昭宗天佑丙子年,李汉雄旅游到了浙西,他刚走进府衙时就惊叹道:“府内气氛太恶劣,肯定要出现兵乱,为期不远了,我必须迅速回避。”见到府公后,主人以厚礼招待他,留他住了十天,所以没能立即离开这里。一天晚上,他走出客店,向周围看了看叹道:“灾祸就在明天,我不能再留在这里。”第二天早上,他到府内辞行,在客人的位置上坐了好长时间后便说:“灾祸马上就要到来,迅速出去或许还可避过。”说完往外走,到府门时遇到军将周交作乱,便被杀害于府衙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