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孝武帝太元五年,谯郡谯县的袁双,因家穷而雇给别人家做事。有一天晚上往家走,在路上遇到一位女子。这女子十五六岁,姿容端正,就给袁双做了媳妇。五六年后,袁双家的资财就挺多了。又生了两个男孩。等到了十年,袁双家就是巨富了。后来,乡里有新近死的人,埋了以后,这女人就跑到墓地去,脱下衣服首饰挂到树上,摇身一变变成一只虎,扒开坟丘,拽出棺材,吃里边的死人。吃饱之后,仍然变成人。有人看到了,就偷偷地对袁双说:“你媳妇不是人,恐怕以后会害你!”袁双听了不信。又过了一些时候,又有人死,就又去吃。后来就有人把袁双弄去一块看。袁双才知所说的是事实,她就远离州县趋向废墟,仍然吃死人。吴道宗晋义熙四年,东阳郡太末县吴道宗少失父,与母居,未娶妇。一日,道宗他适,邻人闻屋中窣磕之声,窥不见其母,但有乌斑虎在屋中。邻人恐虎食道宗母,遂鸣鼓会里人共救之。围宅突进,不见有虎,但见其母。语如平常,不解其意。儿还,母语之曰:“宿罪见谴,当有变化事。”后一月,忽失母。县界内虎灾屡起,皆云乌斑虎。百姓患之。众共格之。伤数人。后人射虎,箭带膺,并戟刺中其腹,然不能即死。经数日后,虎还其家,不能复人形,伏床上而死。其儿号泣,葬之如母。(出《齐谐记》)【译文】晋朝义熙四年,东阳郡太末县有一个叫吴道宗的人,他从小失去父亲,和母亲住在一起,还没有娶上媳妇。有一天,吴道宗到别处去了,邻居有人听到他家有窣窣窸窸磕磕碰碰的声音,偷偷往里一看,没看到他的母亲,只看见一只乌斑虎在屋里。邻人怕虎吃了吴道宗的母亲,就敲鼓召集乡里人一块来救她。包围了住宅,突然进屋,都不见有虎,只见到他的母亲。他母亲说话的神态与平常一样,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进来。吴道宗回来之后,母亲对他说:“我素常的过错受到责备,当有变化的事情发生。”一个月以后,他的母亲忽然失踪了。全县界内屡屡发生虎害人的事,都说是一只乌斑虎干的,百姓都怕它。许多人一起去袭击它,反被它伤了好几个人。后来有人用箭射它,射中了它的胸,并且用戟刺中了它的肚子,但是不能立即就死。过了几天之后,这只虎回到吴道宗家,已经不能恢复人形,趴在床上死了。吴道宗号哭悲痛,象对待母亲一样埋葬了它。牧牛儿晋复阳县里民家儿常牧牛。牛忽舐此儿,舐处肉悉白。儿俄而死,其家葬此儿,杀牛以供宾客。凡食此牛肉,男女二十余人,悉变作虎。(出《广异记》)【译文】晋朝复阳县一个乡间百姓家的男孩经常牧牛。有一天牛忽然舔这个孩子,舔的地方肉全变白。那孩子不久就死了。这家埋葬孩子的时候,把牛杀了给宾客们做菜吃。吃到牛肉的一共有男男女女二十多人,全都变成了老虎。师道宣晋太元元年,江夏郡安陆县师道宣,年二十二,少未了了。后忽发狂,变为虎,食人不可纪。后有一女子树上采桑,虎取食之。竟,乃藏其钗钏于山石间。后复人形,知而取之。经年还家,复为人。遂出仕,官为殿中令史。夜共人语,忽道天地变怪之事。道宣自云:“吾尝得病发狂,遂化作虎啖人。”言其姓名。同坐人或坐人,或有食其父子兄弟者。于是号哭,捉送赴官,遂饿死建康狱中。(出《齐谐记》)【译文】晋朝太元元年,江夏郡安陆县有一人叫师道宣,二十二岁,小时候并未怎么聪明。后来他突然发狂,变成一只猛虎,吃人无数。后来有一位女子在树上采桑,他把她吃了。然后,他把她的钗钏之类东西藏在山石间。后来他又恢复了人形,他还记得那女子的东西,就去取回。过了一年,他回到家里,又开始过人的生活。于是他当了官,官为殿中令史。一夜他和别人一起说话,忽然说到天地变怪的事,他自己说,他曾经得病发狂,就变成了一只猛虎,吃了不少人。他说了他们的姓名。同座人中,有的人就是被他吃了父亲,或儿子,或哥哥,或弟弟,或姐妹等亲人的,于是就号泣,就把他捉起来送到官府。于是他就饿死在建康的狱中。谢允历阳谢允字道通,少为贼所掠,为奴于蒋凤家。常于山中见阱中虎饥,因出之。后诣具自白,令长不为申理,考讯无不至。允夜梦人曰:“此中易入难出,汝自有慈惠,当相拯拔。”觉,见一少年,通身黄衣,遥在栅外与允语。狱吏以告令长,令长由是不敢诬辱。即还。乃上武当山。时唐(《太平御览》四三引“唐”作“庚”。)公亮闻而(“而”原作“之”。据《太平御览》四三引改。)愍之,给以资履。遂于襄阳见道士曰:“吾师戴先生者,成人君子,尝言有志者与之俱来。得非尔耶?”随入山,斋三日,进见之,乃昔日所梦人也。问允欲见黄衣童否,赐以神药三丸,服之不饥渴。无所思欲。先生亦无常处。时有祥光紫气荫其上,芬馥之气遍于山谷。(出《甄异记》)【译文】历阳人谢允,字道通,小时候被贼人掳去,在蒋凤家做奴仆。他曾经在山中见到陷阱里的一只老虎饿得很厉害,就把虎弄出来放了。后来他到县里去自己说明情况,要求回家,县令不给他申理,还不择手段地拷问他。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人对他说:“这地方进来容易出去难,你对我有恩,我得把你救出去。”梦醒,他看到一位年轻人。这位年轻人全身穿黄色衣服,远远地站在栅栏外边和他说话。狱吏把这事告诉了县令,县令从此不敢诬辱他了。回到家乡之后,他就上了武当山。当时唐亮听说了他的遭遇,很同情他,给他一些资助。于是他在襄阳见到了一位道士,道士说:“我师父戴先生,是个成全人的君子,曾经说有个有志气的人和他一块来,大概就是你吧?”他跟着道士进山,斋戒三天,进去见戴先生,原来就是以前梦里的那个人。戴先生问谢允想不想见见那位黄衣童子,把三丸神药赐给他,吃了之后不饥不渴,没有一点别的需求了。戴先生也没有在这里长期逗留。那时有祥光紫气照耀在那里,芬芳之气遍于山谷。郑袭荥阳郑袭,晋太康中,为太守门下驺。忽如狂,奄失其所。经日寻得。裸身呼吟,肤血淋漓。问其故。社公令其作虎,以斑皮衣之。辞以执鞭之士,不堪号跃。神怒,还使剥皮。皮已着肉,疮毁惨痛。旬日乃差。(出《异苑》)【译文】荥阳人郑袭,晋朝太康年中,是太守门下的喂马人,忽然就如痴如狂,不知哪儿去了。过了一天才找到。只见他裸着身大呼小叫,满身血肉模糊。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土地神让他做老虎,把有斑纹的皮穿到他身上。他经受不住虎的吼叫和跳跃,向一位拿鞭子的人士诉苦,神便大怒,让人剥了他的皮然后放还。那皮已经附着到肉上,这一剥,伤口惨痛。十天之后,伤才渐渐好起来。刘广雅彭城刘广雅,以太元元年,为京府佐。被使还,路经竹里亭。多虎。刘防卫甚至,牛马系于前,手戟布于地。中宵,与士庶同睡。虎乘间跳入,独取刘而去。(出《异苑》)【译文】彭城人刘广雅,太元元年的时候,是京府佐。他被派出去办完事情回来,路经竹里亭。竹里亭老虎很多。刘广雅防卫得很严密,把牛马拴在前面,把戟密密摆在四周。夜半,他和手下人一起睡下。老虎趁此机会跳进来,唯独把刘广雅叼走了。易拔晋时,豫章郡吏易拔,义熙中,受番还家,违遁不返,郡遣追。见拔言语如常,亦为设食。使者催令束妆,拔因语曰:“女看我面。”乃见眼目角张,身有黄斑色。便竖一足,径出门去。家先依山为居。至麓,即变成三足大虎。竖一足,即成其尾也。(出《异苑》)【译文】晋朝的时候,豫章郡郡吏易拔,义熙年中,得到一次探家的机会,到期没有回来,郡守就派人去追他快回来。被派的人见到易拔,易拨说话很正常,也为他准备饭。被派的人催易拔穿衣束带准备上路的时候,易拔就说:“你看看我的脸。”被派的人这才看到,易拔的眼角张开了,身上有黄色斑纹。易拔便竖起一只脚,径直走出门去。他家原先就靠山而居。他跑到山根底下,就变成了一只三条腿的大老虎。那竖起的一只脚,变成了虎的尾巴。萧泰梁衡山侯萧泰为雍州刺史,镇襄阳。时虎甚暴,村门设槛。机发,村人炬火烛之,见一老道士自陈云:“从村丐乞还,误落槛里。”共开之。出槛即成虎,奔驰而去。(出《五行记》)【译文】南北朝梁衡山侯萧泰是雍州刺史,镇守襄阳。当时老虎特别凶暴,村门设有捕捉野兽的笼子。笼子的机关发动了,村民们举着灯笼火把跑来一看,见笼子里有一个老道士。老道士自己陈述说,是到一个村里乞讨回来,不小心误走进笼子里的。人们一起把笼子打开。那老道出来就变成一只虎,奔驰而去。黄乾梁末,始兴人黄乾有妹小珠,聘同县人李肃。小妹共嫂入山采木实,过神庙,而小珠在庙恋慕不肯归。及将还,复独走上庙,见人即入草中。乾妻来告肃,肃以为更有他意。肃被县召,将一伴夜还。值风雨。见庙屋有火,二人向火炙衣。见神床上有衣。少间,闻外有行声,二人惶怖,入神床屏风后。须臾,见一虎振尾奋迅,直至火边,自脱牙爪,卷其皮,置床上,着衣向火坐。肃看乃小珠也,肃径出抱之。与语不应。明日将归,送向乾家。乃闭置一室,掷生肉则接食之。其恒看守,少日又成虎。郡县检验,村人乃将弓弩上舍,即发屋射杀之。明日有虎暴,百姓白日闭门。太守熊基表闻之。(出《五行记》)【译文】南北朝梁末,始兴人黄乾有个妹妹叫小珠。小珠与同县的李肃订了婚。小珠和嫂子一块上山采野果,路过神庙,小珠就在庙前恋恋不舍。等到要回来的时候,她又独自跑到庙上,见到人就往草里钻。黄乾的妻子来告诉李肃。李肃以为小珠另有意于别人。李肃被县里召去,夜里和一位伙伴往回走,遇上风雨,见庙里有火,两个人就对着火烤衣服。二人发现神床上有衣服。不一会儿,听到外边有走路的声音。两个人害怕,躲到神床屏风后面。片刻,只见一只老虎振尾阔步走到火边,自己脱掉牙和爪,把皮卷起来放到床上,穿上衣服对着火坐下。李肃一看那竟是小珠,就跑过去把她抱住。跟她说话,她不答应。天亮以后,把她带回来,送到黄乾家。黄乾就把她关进一个屋里。扔生肉给她,她就接过去吃。她家长期看守着她。不几天,她又变成虎。郡县都来检验过。村里人就把弓弩拿到房子顶上,扒开房盖射死了她。第二天就有虎来侵犯,大白天百姓就得关门。这是太守熊基表奏的。酋耳兽唐天后中,涪州武龙界多虎暴。有一兽似虎而绝大,日正午逐一虎,直入人家噬杀之,亦不食。由是县界不复有虎矣。录奏,检瑞图,乃酋耳。不食生物,有虎暴则杀之也。(出于《朝野佥载》)【译文】唐朝武则天时,涪州武龙县界内虎暴为患。有一个野兽象虎但是特别大,一天正午追一只虎,直追到人家,把虎咬死,也不吃。从此以后,这县界内不再有虎了。从表奏中把这兽的样子抄录下来,到《瑞图》中一查,这兽原来是酋耳兽。它不吃生物,有虎行暴就把虎咬死。虎塔唐天后中,成王千里将一虎子来宫中养。损一宫人。遂令生饿数日而死。天后令葬之,其上起塔,设千人供,勒碑,号为“虎塔”。至今犹在。(出《朝野佥载》)【译文】唐朝武则天的时候,成王从千里之外把一只虎崽运到宫中来喂养。因为它伤了一个宫女,就下令先饿它几天结果它饿死了。武则天令人把它埋葬了,坟墓之上建了塔,设了千人供,刻了碑,名叫虎塔。这塔现在还有。傅黄中唐傅黄中为越州诸暨县令。有部人饮大醉,夜中山行,临崖而睡。忽有虎临其上而嗅之,虎须入醉人鼻中,遂喷嚏声震。虎遂惊跃,便落崖。腰胯不遂,为人所得。(出《朝野佥载》)【译文】唐朝傅黄中是越州诸暨县县令,他有一个部下喝酒喝得大醉,夜里在山中行走,靠悬崖睡着了。忽然有一只老虎靠近他,从上边用鼻子嗅他的脸,虎须伸进他的鼻孔里,他就打了一个喷嚏,一声大震,老虎吓了一跳,掉到了山崖下,摔坏了腰胯,被人捉住。郴州佐史唐长安年中,郴州佐史因病而为虎。将啖其嫂,村人擒获,乃佐史也。虽形未全改,而尾实虎矣。因系树数十日,还复为人。长史崔玄简亲问其故。佐史云:“初被一虎引见一妇人,盛服。诸虎恒参集,各令取当日之食。时某新预虎列,质未全,不能别觅他人,将取嫂以供,遂为所擒。今虽作虎不得,尚能其声耳。”简令试之,史乃作虎声,震骇左右,檐瓦振落。(出《五行志》)【译文】唐朝长安年中,彬州佐史因病变成了虎,要吃他的嫂子。村里人捉住一看,原来是他。虽然形状还没有完全改变,但是尾巴已经确实是虎尾巴了。于是人们把他绑到树上,一直绑了几十天,他才恢复人形。长史崔玄简亲自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最初我被一只虎引见给一位妇人。这位妇人穿戴整齐,服饰华丽。许多虎都参拜她,妇人令他们各自准备好当天的吃食,当时我新加入老虎的行列,虎性未全,不能觅获别人,就想把嫂子弄给老虎们吃。于是就被捉住了。现在我虽然不能做老虎,但是还能发出虎的声音。”崔玄简让他试一下,他发出一声虎啸,左右震惊,房上的瓦都被震落。巴人巴人好群伐树木作板。开元初,巴人百余辈自褒中随山伐木,至太白庙。庙前松树百余株,各大数十围。群巴喜曰:“天赞也。”止而伐之。已倒二十余株,有老人戴帽拄杖至其所,谓巴曰:“此神树,何故伐之?”群巴初不辍作。老人曰;“我是太白神。已倒者休,乞君(“休乞君”三字原缺,据陈校本补。)未倒者,无宜作意。”巴等不止。老人曰:“君若不止,必当俱死。无益也。”又不止。老人乃登山呼:“斑子”。倏尔有虎数头,相继而至,噬巴殆尽,唯五六人获免。神谓之曰:“以汝好心,因不令杀,宜速去也。”其倒树至天宝末尚存。有诏修理内殿,杨国忠令人至山所,宣敕取树,作板以用焉。神竟与之。(出《广异记》)【译文】巴人喜欢成群结伙地伐树加工木板。开元年初,一百多位巴人从褒中出发随着山势伐木,一直来到太白庙。庙前有松树一百多棵,每棵都有几十围粗。这群巴人高兴地说:“这真是天助啊!”他们便住下来开始伐木。已经伐倒了二十多棵,有一位戴着帽子拄着拐杖的老人来到这里,对巴人说:“这是神树,为什么要伐呢?”巴人们并不停止。老人说:“我是太白神,已经伐倒的就算了,没伐倒的,希望你们不要伐了。”巴人们仍不停止。老人说:“你们不停止,一定都死,没好处啊!”巴人们还是不止。老人便登上山坡喊:“斑子!”一时间有几只老虎相继而来,把这些巴人全都咬死,只有六七人得免。神对他们说:“因为你们心是好的,就不让虎杀你们了。你们应该马上离开这里!”那些倒树到天宝年末还有。皇上有诏修理内殿,杨国忠令人来到这里,宣读皇帝的诏书取树,做板子用,神竟给了他。峡口道士开元中,峡口多虎,往来舟船皆被伤害。自后但是有船将下峡之时,即预一人充饲虎,方举船无患。不然,则船中被害者众矣。自此成例。船留二人上岸饲虎。经数日,其后有一船,内皆豪强。数内有二人单穷,被众推出,令上岸饲虎。其人自度力不能拒,乃为出船,而谓诸人曰:“某贫穷,合为诸公代死。然人各有分定,苟不便为其所害,某别有恳诚,诸公能允许否?”众人闻其语言甚切,为之怆然。而问曰:“尔有何事?”其人曰:“某今便上岸,寻其虎踪,当自别有计较。但恳为某留船滩下,至日午时,若不来,即任船去也。”众人曰;“我等如今便泊船滩下,不止住今日午时,兼为尔留宿。俟明日若不来,船即去也。”言讫,船乃下滩。其人乃执一长柯斧,便上岸,入山寻虎。并不见有人踪,但见虎迹亦已。林木深邃,其人乃见一路,虎踪甚稠,乃更寻之。至一山隘,泥极甚,虎踪转多。更行半里,即见一大石室,又有一石床,见一道士在石床上而熟寐,架上有一张虎皮。其人意是变虎之所,乃蹑足,于架上取皮,执斧衣皮而立。道士忽惊觉,已失架上虎皮。乃曰:“吾合食汝,汝何窃吾皮?”其人曰:“我合食尔,尔何反有是言?”二人争竞,移时不已。道士词屈,乃曰:“吾有罪于上帝,被谪在此为虎。合食一千人,吾今已食九百九十九人,唯欠汝一人,其数当足。吾今不幸,为汝窃皮。若不归,吾必须别更为虎,又食一千人矣。今有一计,吾与汝俱获两全。可乎?”其人曰:“可也。”道士曰:“汝今但执皮还船中,剪发及须鬓少许,剪指爪甲,兼头面脚手及身上,各沥少血二三升,以故衣三两事裹之。待吾到岸上,汝可抛皮与吾,吾取披已,化为虎。即将此物抛与,吾取而食之,即与汝无异也。”其人遂披皮执斧而归。船中诸人惊讶,而备述其由。遂于船中,依虎所教待之。迟明,道士已在岸上,遂抛皮与之。道士取皮衣振迅,俄变成虎,哮吼跳踯。又抛衣与虎,乃啮食而去。自后更不闻有虎伤人。众言食人数足,自当归天去矣。(出《解颐录》)【译文】开元年间,峡口老虎很多,来往船只上的人总要受到虎的伤害。自此以后只要是有船只要从峡口通过,就要预备一个人喂老虎。这样才能无患。不然,船上受害的人就更多了。从此形成惯例。每船留两个人上岸喂虎。过了几日,有一只船上坐的全是豪强之士,只有两人是穷汉,大家便把这二人推出来,让他们上岸喂虎。其中有一个人自己估计躲不过去,就走出船来,对大家说:“我很穷,应当替大家去死。但是人各有自己的命运,如果我没有被虎吃掉,我就有另外的要求,不知大家能不能答应我?”大家听他说得很恳切,也都感到悲怆,就问他说:“你有什么事?”那人说:“我现在就上岸去,主动去找那老虎,找到以后自然要有些计较,我只求大家把船留在滩下等我一下,到了中午我还没回来大家再走。”大伙说:“我们现在就把船停到滩下去,不仅等你到晌午,还要再等一宿,到明天你还不回来,船才开。”说完,船就来到滩下。那人就带上一把长把斧上了岸,进山寻找老虎。山上并没有人的踪迹,只有老虎的脚印。林木森森,那人寻得一条小路,虎的脚印甚多,就向前寻去。来到一个山隘,污泥很深,虎踪更多。又走了半里,就看到一个石室,石室里有一张石床,石床上睡着一位道士。架子上有一张虎皮。那人想这便是老虎变化的地方。于是他就蹑手蹑脚地把虎皮从架上取下来,穿上虎皮拿着斧子站在那里。道士忽然惊醒,见架上的虎皮已经丢失,就说:“我应当吃你,你怎么偷我的皮?”那人说:“我应当吃你,你怎么反而说这样的话?”二人争持不下。道士理亏,就说:“我有罪于上帝,被贬在这里当虎,应该吃一千人。我已经吃了九百九十九人,只差你一个了。我很不幸,被你把皮偷了去。如果不还我虎皮,我还要另外做一次老虎,还要吃一千人。我有一计,我们两个可以两全其美,可以吗?”那人说:“可以。”道士说:“你现在只管拿着皮回船上去,剪掉一些头发、胡须、指甲什么的,还有头、脸、手、脚、以及全身,各都稍微滴一点血,用几件旧衣服包上。等我到了岸上,你可以把皮扔给我,我拿起皮披上,变成虎,你再把那东西扔给我,我把它吃了,就等于吃了你。”那人便披着虎皮拿着斧子回到船上。船上的人都很惊讶,那人便详细述说前后过程。就在船上按道士说的准备了一切。将近天明,道士已经来到岸上。那人于是就把皮扔给他。他把皮往身上一穿,一振作,就变成一只虎,又是吼叫又是跳跃。那人又把旧衣服扔给老虎,老虎就把旧衣服吃了,掉头回山而去,从此后再没听说这里有老虎伤人。大伙说它吃人的数已经足了,自然应当回到天上去了。卷第四百二十七 虎二费忠 虎妇 稽胡 碧石 鼋啮虎 李徵 天宝选人费忠费州蛮人,举族姓费氏。境多虎暴,俗皆楼居以避之。开元中,狄光嗣为刺史,其孙博望生于官舍。博望乳母婿费忠劲勇能射,尝自州负米还家,山路见阻,不觉日暮。前程尚三十余里,忠惧不免,以所持刃,刈薪数束,敲石取火,焚之自守。须臾,闻虎之声,震动林薮。忠以头巾冒(“冒”原作“胃”,据明抄本改。)米袋,腰带束之,立于火光之下,挺身上大树。顷之,四虎同至,望见米袋。大虎前蹶,既知非人,相顾默然。次虎引二子去,大虎独留火所。忽尔脱皮,是一老人,枕手而寐。忠素劲捷,心颇轻之,乃徐下树扼其喉,以刀拟头。老人乞命,忠缚其手而诘问之,云是北村费老,被罚为虎,天曹有日历令食人,今夜合食费忠,故候其人。适来正值米袋,意甚郁怏,留此须其复来耳,不意为君所执。如不信,可于我腰边看日历,当知之。忠观历毕。问“何以救我?”答曰:“若有同姓名人,亦可相代。异时事觉,我当为受罚,不过十日饥饿耳。”忠云:“今有南村费忠,可代我否?”老人许之。忠先持其皮上树杪,然后下解老人。老人曰:“君第牢缚其身附树,我若入皮,则不相识,脱闻吼落地,必当被食。事理则然,非负约也。”忠与诀,上树,掷皮还之。老人得皮,从后脚入,复形之后,大吼数十声,乃去。忠得还家。数日,南村费忠锄地遇啖也。(出《广异记》)【译文】费州的蛮人,整族都姓费。那地方被老虎害的人很多,一般人家都是盖楼而居,以避免虎害。开元年中,狄光嗣是刺史。他的孙子狄博望在官舍出生。狄博望乳母的丈夫费忠英勇善射,有一天他扛着米从州往家走,山路难走,不知不觉就黑了天。离家还有三十多里的路程,费忠不免有些害怕。他用带在身边的刀,割了几捆柴,敲石头取火,点起火堆守在那里。不一会儿,他听到了虎的声音。虎声震得林木丛都在发抖。费忠把自己的头巾盖在米袋子上,又把自己的腰带系在米袋子上,让米袋子象个人似的站在火光之下。他自己挺身上了大树,顷刻之间,四只老虎一块来到。望见米袋之后,那一只最大的老虎一下子跳过去,一看不见人,便默默相视,无可奈何。稍小一点的那只老虎领着两只虎崽离去,大虎独自留在火堆旁。大老虎突然把皮脱掉,变成一位老人,枕着手睡起觉来。费忠素来力大敏捷,心中对这位老头很没瞧起。他慢慢从树上下来,一下子掐住了老头的喉咙,用刀抵住老头的脖子。老人求他饶命。费忠把老头的双手绑起来,然后开始盘问他。他说他是北村的老费头,被罚当老虎,天上的官署有日历命令他吃人,今夜应该吃费忠,所以就等着费忠来。刚才来正遇上米袋,心中很是不快,留在这里等他再来,没想到让你捉住了。要是不信,你可以看看我腰边的日历,看看就知道了。费忠看完了日历,问道:“怎么做才能救我?”老头说:“如果有姓名相同的人,也可以顶替。以后事情暴露了,我得受罚,不过只罚挨饿十天罢了。“费忠说:“现在南村也有个费忠,他可以替我吗?”老人答应了。费忠先拿着他的皮爬到树上,把皮绑到树梢上,然后再下来解放老头。老头说:“你只管把自己牢牢地绑在树上。我要是进入虎皮,就不认识你了,如果你听到虎啸就掉下来,一定得让我吃掉,事情就是这样,并不是我不守约。”费忠和他告别,爬到树上去,把皮扔下来还给他。老头接过皮去,从后脚进入,恢复了虎的样子之后,大吼大叫了几十声,就离去了。费忠回到家中。几天后,南村的费忠锄地时遇上虎被吃了。虎妇唐开元中,有虎取人家女为妻,于深山结室而居。经二载,其妇不之觉。后忽有二客携酒而至,便于室中群饮。戒其妇云:“此客稍异,慎无窥觑。”须臾皆醉眠,妇女往视,悉虎也。心大惊骇,而不敢言。久之,虎复为人形,还谓妇曰:“得无窥乎?”妇言初不敢离此。后忽云思家,愿一归觐。经十日,夫将酒肉与妇偕行,渐到妻家,遇深水,妇人先渡。虎方褰衣,妇戏云:“卿背后何得有虎尾出?”虎大惭,遂不渡水,因尔疾驰不返。(出《广异记》)【译文】唐开元年间,有一只老虎娶了一个人家的女儿为妻,在深山里盖房子居住,过去两年,那女人也没发觉丈夫是只老虎。后来忽然有一天,来了两位客人。客人自己带着酒,就与丈夫聚饮起来。丈夫警告她说:“这两位朋友与别人不太一样,你可千万不要偷着看他们!”不多时他们全喝醉了睡在那里。她去一看,全是老虎,心中大吃一惊,却不敢说出来。过了一些时候,虎又恢复成人样,回来问她道:“你大概偷看了吧?”她说她根本就不敢离开半步。后来她忽然说想家,想回去看看。十天之后,丈夫带着酒肉和她一块回娘家。将要走到娘家的时候,遇到一道深水,妻子先过去了。丈夫脱衣服的时候,妻子戏耍地说:“你身后怎么有一条虎尾巴伸出来呢?”虎很羞惭,于是就不渡水,回头奔入深山,再没有回来。稽胡慈州稽胡者以弋猎为业。唐开元末,逐鹿深山。鹿急走投一室,室中有道士,朱衣凭案而坐。见胡惊愕,问其来由。胡具言姓名,云:“适逐一鹿,不觉深入,辞谢冲突。”道士谓胡曰:“我是虎王,天帝令我主施诸虎之食,一切兽各有对,无枉也。适闻汝称姓名,合为吾食。案头有朱笔及杯兼簿籍,因开簿以示胡。胡战惧良久,固求释放。道士云:“吾不惜放汝,天命如此。为之奈何?若放汝,便失我一食。汝既相遇,必为取免。”久之乃云:“明日可作草人,以己衣服之,及猪血三斗、绢一匹,持与俱来。”或当得免。胡迟回未去,见群虎来朝,道士处分所食,遂各散去。胡寻再拜而还。翌日,乃持物以诣。道士笑曰:“尔能有信,故为佳士。”因令胡立(“立”字原缺。据明抄本补。)草人庭中,置猪血于其侧。然后令胡上树,以下望之高十余丈。云:“止此得矣。可以绢缚身着树。不尔,恐有损落。”寻还房中,变作一虎。出庭仰视胡,大嗥吼数四,向树跳跃。知胡不可得,乃攫草人,掷高数丈。往食猪血尽,入房复为道士。谓胡曰:“可速下来。”胡下再拜。便以朱笔勾胡名,于是免难。(出《广异记》)【译文】慈州有个叫稽胡的人以打猎为生。唐开元年末,他在深山追赶一头鹿。鹿跑得很急投入一室。室中有一位道士。道士穿着红衣服靠桌案坐着。他见了稽胡感到惊愕,问稽胡是怎么来的。稽胡首先详细地通报了自己姓名住址,然后说:“刚才我追赶一头鹿,不知不觉就跑到你屋里来,请谅解我的冒失。”道士对稽胡说:“我是虎王,天帝命令我主管老虎们的吃饭问题。一切野兽都有各自的被吃对象,没有冤枉的。刚才听你说出你的姓名,你应该被我吃。”桌案上有笔、杯和簿籍。道士顺手就打开簿子给稽胡看。稽胡看了,吓得战栗了好长时间,苦苦地要求放了他。道士说:“不是我不放你,天命如此,又能怎样呢?如果放了你,我就失去一顿饭。不过你既然遇到我,我就一定要想法救你。”过了一会又说:“明天你可以做一个草人,把你自己的衣服给草人穿上。再准备三斗猪血,一匹绢。把这些东西一块拿来,也许能得救。”稽胡迟疑未决的时候,看到一群老虎前来朝拜道士。道士把吃的分给它们,它们便各自散去。稽胡不久也下拜告还。第二天,他就带着那些东西来到道士这里。道士笑着说:“你能守信用,所以是好样的。”于是就让稽胡把草人立在院子里,把猪血放在草人一侧。然后让稽胡上树。道士在下边望着他爬到十丈高的时候说:“停在那儿就行了。可以用绢把身子绑到树上,不然,恐怕掉下来。”随即他便回到房中,变成一只老虎,来到院子里仰视着稽胡,大声吼叫了几声,向着树上跳跃。知道吃不到稽胡,便抓过草人,抛起几丈高,然后去吃那猪血。吃光猪血,进屋又变成道士,出来对稽胡说:“可以赶快下来了!”稽胡下来行再拜礼。老道便用朱笔勾掉稽胡的姓名。于是稽胡的一场大难免除了。碧石开元末,渝州多虎暴。设机阱,恒未得之。月夕,人有登树候望,见一伥鬼如七八岁小儿,无衣轻行,通身碧色,来发其机。及过,人又下树正(“正”原作“止”,据明抄本改。)之。须臾,一虎径来,为陷机所中而死。久之,小儿行哭而返,因入虎口。及明开视,有碧石大如鸡子在虎喉焉。(出《广异记》)【译文】开元年末,渝州多次发生老虎吃人的事,设了有机关的陷阱,总也没有捉到它。一个有月光的夜晚,有一个人爬到树上去望,见有一个伥鬼,就象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光着身子轻手轻脚地行走。他全身是碧色的,来到陷阱便发现那里边的机关。等他走过,树上的这个人又下来重新装好机关。不一会儿,一只老虎径直走来,被陷入陷阱而死。不一会儿,小男孩哭着走回来,就进到老虎的口中。等到天明打开陷阱一看,有鸡蛋大的一块碧玉卡在老虎的喉咙里。鼋啮虎天宝七载,宣城郡江中鼋出,虎搏之,鼋啮虎二疮。虎怒,拔鼋之首。而虎疮甚,亦死。(出《广异记》)【译文】天宝七年,宣城郡江里的一个鼋爬上岸来,老虎见了就扑过去咬它。它把虎咬伤了两处。老虎大怒,就拔下了鼋的脑袋。但是虎因为伤得太厉害,也死了。李徵陇西李徵,皇族子,家于虢略。微少博学,善属文。弱冠从州府贡焉,时号名士。天宝十载春于尚书右丞杨没榜下登进士第。后数年,调补江南尉。徵性疏逸,恃才倨傲,不能屈迹卑僚。尝郁郁不乐。每同舍会,既酣,顾谓其群官曰:“生乃与君等为伍耶!”其僚佐咸嫉之。及谢秩,则退归闭门,不与人通者近岁余。后迫衣食,乃具妆东游吴楚之间,以干郡国长吏。吴楚人闻其声固久矣。及至,皆开馆以俟之。宴游极欢。将去,悉厚遗以实其囊橐。徵在吴楚且周岁,所获馈遗甚多。西归虢略。未至,舍于汝坟逆旅中。忽被疾发狂,鞭捶仆者。仆者不胜其苦。如是旬余,疾益甚。无何,夜狂走,莫知其适。家僮迹其去而伺之,尽一月而徵竟不回。于是仆者驱其乘马,挈其囊橐而远遁去。至明年,陈郡袁傪以监察御史奉诏使岭南,乘传至商于界。晨将发,其驿者白曰:“道有虎暴而食人,故过于此者,非昼而莫敢进。今尚早,愿且驻车,决不可前。”傪怒曰:“我天子使,众骑极多,山泽之兽能为害耶?”遂命驾去。行未尽一里,果有一虎自草中突出。傪惊甚。俄而虎匿身草中,人声而言曰:“异乎哉,几伤我故人也!”傪聆其音似李徵。傪昔与徵同登进士第,分极深,别有年矣。忽闻其语,既惊且异,而莫测焉。遂问曰:“子为谁?得非故人陇西子乎?”虎呻吟数声,若嗟泣之状。已而谓傪曰:“我李徵也。君幸少留,与我一语。”傪即降骑。因问曰:“李君,李君,何为而至是也?”虎曰:“我自与足下别,音问(“问”字原阙。据明抄本补。)旷阻且久矣。幸喜得无恙乎,今又去何适?向者见君,有二吏驱而前,驿隶挈印囊以导。庸非为御史而出使乎?”傪曰:“近者幸得备御史之列,今乃使岭南。”虎曰:“吾子以文学立身,位登朝序,可谓盛矣。况宪台清峻,分乣百揆,圣明慎择,尤异于人。心喜故人居此地,甚可贺。”傪曰:“往者吾与执事同年成名,交契深密,异于常友。自声容间阻,时去如流,想望风仪,心目俱断。不意今日,获君念旧之言。虽然,执事何为不我见,而自匿于草莽中?故人之分,岂当如是耶?”虎曰:“我今不为人矣,安得见君乎?”傪即诘其事。虎曰:“我前身客吴楚,去岁方还。道次汝坟,忽婴疾发狂走山谷中。俄以左右手据地而步,自是觉心愈狠,力愈倍。及视其肱髀,则有厘毛生焉。又见冕衣而行于道者、负而奔者、翼而翱者、毳而驰者,则欲得而啖之。既至汉阴南,以饥肠所迫,值一人腯然其肌,因擒以咀之立尽。由此率以为常。非不念妻孥,思朋友,直以行负神祗,一日化为异兽,有腼于人,故分不见矣。嗟夫!我与君同年登第,交契素厚,今日执天宪,耀亲友,而我匿身林薮,永谢人寰,跃而吁天,俯而泣地,身毁不用。是果命乎?”因呼吟咨嗟,殆不自胜,遂泣。傪且问曰:“君今既为异类,何尚能人言耶?”虎曰:“我今形变而心甚悟,故有摚突。以悚以恨,难尽道耳。幸故人念我,深恕我无状之咎,亦其愿也。然君自南方回车,我再值君,必当昧其平生耳。此时视君之躯,犹吾机上一物。君亦宜严其警从以备之,无使成我之罪,取笑于士君子。”又曰:“我与君真忘形之友也,而我将有所托,其可乎?”傪曰:“平昔故人,安有不可哉?恨未知何如事,愿尽教之。”虎曰:“君不许我,我何敢言?今既许我,岂有隐耶?初我于逆旅中,为疾发狂。既入荒山,而仆者驱我乘马衣囊悉逃去。吾妻孥尚在虢略,岂念我化为异类乎?君若自南回,为赍书访妻子,但云我已死,无言今日事。幸记之!”又曰:“吾于人世且无资业,有子尚稚,固难自谋。君位列周行,素秉夙义,昔日之分,岂他人能右哉?必望念其孤弱,时赈其乏,无使殍死于道途,亦恩之大者。”言已又悲泣。傪亦泣曰:“傪与足下休戚同焉,然则足下子亦傪子也。当力副厚命,又何虞其不至哉?”虎曰:“我有旧文数十篇未行于代,虽有遗稿,尽皆散落,君为我传录,诚不敢列人之阈,然亦贵传于子孙也。”傪即呼仆命笔,随其口书,近二十章。文甚高,理甚远。傪阅而叹者再三。虎曰:“此吾平生之素也,安敢望其传乎?”又曰:“君衔命乘传,当甚奔迫。今久留驿隶,兢悚万端。与君永诀,异途之恨,何可言哉?”傪亦与之叙别,久而方去。傪自南回,遂专命持书及摚赙之礼,寄于徵子。月余,徵子自虢略来京诣傪门,求先人之柩。傪不得已,具疏其事。后傪以己俸均给徵妻子,免饥冻焉。傪后官至兵部侍郎。(出《宣室志》)【译文】陇西的李徵,是皇族的后代,家住在虢略。李徵小时候学识渊博,善于写文章,二十岁就得到州府的推荐,当时被称为名士。天宝十年春,他在尚书右丞相杨没主考下考中进士。几年后,被调补任了江南尉。李徵性情疏远隐逸,恃才孤傲,不能屈从于卑劣的官吏,常常郁郁不乐,闷不作声。每次与同僚聚会,酒酣之后,他就看着这群官吏说:“我竟然与你们为伍了吗?”他的同僚都嫉恨他。等到卸了任,他就回到家里,闭门不与任何人来往。一年多以后,他家的衣食不保,他就准备了一些衣物东游吴楚之间,向郡国长吏求取资助。吴楚一带的人听到他的名声本来已经很久了,等到他到了,人家都大开着馆门等着他。对他招待得特别殷勤,他宴游极欢。临走的时候,给他优厚的馈赠都填满他的口袋。他在吴楚将近一年,得到的馈赠特别多。回虢略的路上,住在汝坟的旅店中,他忽然得病发狂,鞭打他的仆从,打得仆从无法忍受。这样过了十几天,病情更重。不久,他夜里狂跑,没有人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家僮循着他跑走的方向找他,等着他。一个月过去了,他也没回来。于是,仆人骑上他的马,带着他的财物远远地逃走了。到了第二年,陈郡袁傪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奉诏出使岭南,乘坐驿站的车马来到商于地界。早晨要出发的时候,驿站的官吏解释说:“路上有虎,而且吃人,所以从这儿过的人,不是白天没有敢走的。现在还早,请在这儿多住一会儿,决不可现在就走。”袁傪生气地说:“我是天子的使者,人马这么多,山泽里的野兽能怎样?”于是他命令立即出发。走了不到一里,果然有一只老虎从草丛中突然跳出。袁傪非常吃惊。很快,虎又藏身回草丛里了。那虎用人的声音说道:“奇怪呀,差点伤了我的老朋友!”袁傪听那声音象李徵。袁傪和李徵同时登进士第,两个人的交情极深,离别有些年头了,忽然听到他的话,既惊讶又奇怪,而且没法推测。于是就问道:“你是谁?莫非是老友陇西子吗?”虎呻吟几声,象嗟叹哭泣的样子,然后对袁傪说:“我是李徵,希望你少等一下,和我说几句话。”袁傪从马上下来,问道:“李兄啊李兄,因为什么而至此呢?”虎说:“我自从和你分手,音信远隔很久了,你没有什么变化吧?现在这是要到哪儿去?刚才见到你,有两个官吏骑马在前,驿站的官吏拿着印口袋引导,难道是当了御史而出使外地吗?”袁傪说:“最近有幸被列入御史之列,现在这是出使岭南。”虎说:“你是以文学立身的,位登朝廷的殿堂,可谓昌盛旺达了,况且你一向清廉高尚,尽职尽责英明谨慎,特别与众不同。我很高兴我的老朋友居于这等地位,很值得庆贺。”袁傪说:“以前我和你同时成名,交情甚厚,不同于一般的朋友。自从分离,时间象流水一样过去了,想企望你的风度和仪容,真是望眼欲穿。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听到你的念旧之言。既然这样,那么你为什么不见我呢?为什么要躲藏在草莽之中?咱们是老朋友的情分,难道应该这样吗?”虎说:“我现在已经不是人了,怎么能见你呢?”袁傪便诘问是怎么回事。虎说:“我以前客居吴楚,去年才回来,途中住在汝坟,忽然有病发狂跑到山谷之中,不久就用左右手着地走路。从此我觉得心更狠了,力气更大了。看看胳膊和大腿,已经长出毛来了。看到穿着衣服戴着帽子在道上走的,看到背负东西奔走的,看到长着翅膀飞翔的,看到长有羽毛奔驰的,我就想吃下他,到了汉阴南,因为饥肠所迫,碰上一个人很肥,就把他捉住吃了。从此就习以为常。不是不想念妻子儿女,不是不思念朋友,只因为行为有负神祗,一旦变成野兽,有愧于人,所以就不见了。天哪!我和你同年登第,交情向来很厚,今天你执管王法,荣耀亲友,而我藏身草木之间,永不能见人,跳起来呼天,俯下去哭地,身毁无用,这果真是命吗?”于是他就呻吟感叹,几乎不能自胜,于是就哭泣。袁傪问道:“你现在既然是异类,为什么还能说人话呢?”虎说:“我现在样子变了,心里还特别明白。所以有些唐突,又怕又恨,很难全说出来。幸亏老朋友想着我,深深谅解我莫可名状的罪过,也是一种希望。但是你从南方回来的时候,我再遇上你,一定会不认识你了。那时候看你的躯体,就象我要猎获的一个东西,你也应该严加防备,不要促成我的犯罪,让世人取笑。”又说:“我和你是真正的忘形之交,我将求你办一件事,不知是不是可以?”袁傪说:“多年的老朋友,哪有不可的呢?是什么事,你尽管说!”虎说:“你还没答应,我怎么敢说。现在既然已经答应了,难道还能隐瞒吗?当初我在客栈里,有病发狂,跑进荒山,两仆人骑着我的马带着我的财物逃去。我的妻子儿女还在虢略,哪能想到我变成异类了呢?你要是从南方回来,给我捎个信给我的妻子,只说我已经死了,不要说今天的事。希望你记住。”又说:“我在人世间没有资财,有个儿子还年幼,实在难以自谋生路。你位列仕宦的行列,一向主持正义,昔日的情分哪是他人能比的,一定希望你念他孤弱,时常资助他几个钱,以免让他饿死在路上,也就是对我大恩大德了。”说完,又是一阵悲泣。袁傪也哭泣着说:“我和你休戚与共,那么你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应当尽全力,怎么还能担心我做不到呢?”虎说:“我有旧文章几十篇没有留行于世上,虽然有过遗稿,但是都散失了。你给我传录一下,实在不敢列入名家的行列,但是希望能传给子孙。”袁傪就喊仆从拿来笔墨,随着虎的口述作记录。近二十章,文品很高,道理深远。袁傪读后赞叹再三。虎说:“这是我平生的真实情感,哪敢希望它传世呢?”又说:“你奉王命乘坐驿站车马,应该是特别奔忙的,现在耽搁了这么久,诚惶诚恐。和你永别,异途的遗憾,怎么说得完呢?”袁傪从南方回来,就专门派人把书信和办丧事的礼物送给李徵的儿子。一个多月以后,李徵的儿子从虢略来到京城拜访袁傪,要找他父亲的灵柩。袁傪没有办法,就详细地述说了这件事。以后袁傪从自己的俸禄中拿出一部分给李徵的妻子儿女,以免他们的饥寒之苦。袁傪后来官做到兵部侍郎。天宝选人天宝年中,有选人入京,路行日暮,投一村僧房求宿。僧不在。时已昏黑,他去不得,遂就榻假宿,鞍马置于别室。迟明将发,偶巡行院内。至院后破屋中,忽见一女子。年十七八,容色甚丽。盖虎皮。熟寝之次,此人乃徐行,掣虎皮藏之。女子觉,甚惊惧,因而为妻。问其所以,乃言逃难,至此藏伏。去家已远,载之别乘,赴选。选既就,又与同之官。数年秩满,生子数人。一日俱行,复至前宿处。僧有在者,延纳而宿。明日,未发间,因笑语妻曰:“君岂不记余与君初相见处耶?”妻怒曰:“某本非人类,偶尔为君所收,有子数人。能不见嫌,敢且同处。今如见耻,岂徒为语耳?还我故衣,从我所适。”此人方谢以过言,然妻怒不已,索故衣转急。此人度不可制,乃曰:“君衣在北屋间,自往取。”女人大怒,目如电光,猖狂入北屋间寻觅虎皮,披之于体。跳跃数步,已成巨虎,哮吼回顾,望林而往。此人惊惧,收子而行。(出《原化记》)【译文】天宝年间,有一个候选的官员入京,这一天走到天色很晚,就到一个村子的僧房去求宿。和尚不在,当时天已经昏黑,不能另找别的地方了,于是就在和尚的床上睡下了。鞍马放在另一间屋里。天要亮的时候,将要出发,偶然在院子里巡行,来到院后的破屋中,忽然看到一位女子。这女子十七八岁,容色非常美丽。她盖着虎皮,正在熟睡。此人就慢慢走过去,拽虎皮藏起来。女子醒了之后,非常惊惧,因而做了这人的妻子。这人问她为什么如此,她说是因为逃难来到这里,离家已经很远。这人就让她另骑一匹马,和他一起进京赴选。选就之后,又共同赴任为官。几年后任期已满,她给他生了好几个儿子。这一天他们一起走路,又来到以前借宿的地方。和尚把他们迎纳进去,住了一宿。第二天,出发之前,那人笑着对妻子说:“你是不是还记得我和你初次相见的地方呢?”妻子生气地说:“我本来不是人类,偶尔被你收去,有了好几个儿子,能不嫌我,和我共同生活。现在你却耻笑我,难道只是说说而已吗?你还给我以前的衣服,让我到我要去的地方。”此人这才道歉说自己说了过头话。然而妻子怒气不消,要原先的衣服要得更急。此人估计不可制止她,就说:“你的衣服在北屋里,自己去取吧!”女人大怒,双目射出电光,疯狂地跑到北屋,翻出虎皮披到自己身上,跳跃几步,变成一只大虎,咆哮几声,向山林奔去。此人非常害怕,领着孩子上路而去。卷第四百二十八 虎三裴旻 斑子 刘荐 勤自励 宣州儿 笛师 张竭忠 裴越客 卢造裴旻裴旻为龙华军使,守北平。北平多虎。旻善射。尝一日毙虎三十有一,既而于山下四顾自矜。有父老至曰:“此皆彪也,似虎而非。将军若遇真虎,无能为也。”旻曰:“真虎安在?”老父曰:“自此而北三十里,往往有之。”旻跃马而往,次丛薄中。果有一虎腾出,状小而势猛,据地一吼,山石震裂。旻马辟易,弓矢皆坠,殆不得免。自此惭惧,不复射虎。(出《国史补》)【译文】裴旻是龙华军使,镇守北平。北平那地方老虎很多。裴旻善射,曾经在一天之内射死过三十一只老虎。然后他就在山下四处张望,显出自得的样子。有一位老头走过来对他说:“你射死的这些,都是彪,象虎而不是虎。你要是遇上真虎,也就无能为力了。”裴旻说:“真虎在哪儿呢?”老头说:“从这往北三十里,常常有虎出没。”裴旻催马向北而往,来到一个草木丛生的地方,果然有一只老虎跳出来。这只老虎的个头较小,但是气势凶猛,站在那里一吼,山石震裂,裴旻的马吓得倒退,他的弓和箭都掉到地上,差一点儿被虎吞食。从此他又惭愧又害怕,不再射虎了。斑子山魈者,岭南所在有之,独足反踵,手足三歧。其牝好傅脂粉。于大树空中作窠,有木屏风帐幔。食物甚备。南人山行者,多持黄脂铅粉及钱等以自随。雄者谓之山公,必求金钱。遇雌者谓之山姑,必求脂粉。与者能相护。唐天宝中,北客有岭南山行者,多夜惧虎,欲上树宿,忽遇雌山魈。其人素有轻赍,因下树再拜,呼山姑。树中遥问:“有何货物?”人以脂粉与之,甚喜。谓其人曰:“安卧无虑也。”人宿树下,中夜,有二虎欲至其所。山魈下树,以手抚虎头曰:“斑子,我客在,宜速去也。”二虎遂去。明日辞别,谢客甚谨。其难晓者,每岁中与人营田,人出田及种,余耕地种植,并是山魈,谷熟则来唤人平分。性质直,与人分,不取其多。人亦不敢取多,取多者遇天疫病。(出《广异记》)【译文】山魈是岭南那地方的一种动物,独脚,脚后跟在前,手和脚只有三个分歧。那些雌性的喜欢涂抹脂粉。它们在大树空里筑巢,有木制的屏风幔帐之类的东西。它们的食物很丰足。南方人在山里走路,大多都随身带些黄脂铅粉以及钱币什么的。雄性的被称作“山公”,遇上它,它一定向你要金钱。雌性的叫“山姑”,遇上它肯定要脂粉,给它脂粉的人可以得到它的庇护。唐天宝年间,有个在岭南山中行路的北方人,夜里怕虎,想要到树上睡,忽然遇上了雌性山魈。这个人平常总揣些可以送人的小东西,于是就下树跪拜,称它为山姑。山姑在树中远远地问:“你有什么货物?”这个人就把脂粉送给它。它特别高兴,对这个人说:“你就放心地睡吧,什么也用不着担心!”这个人睡在树下。半夜的时候,有两只老虎走过来。山魈下树,用手抚摸着虎头说:“斑子,我的客人在这里,你应该马上离开!”两只虎于是就走了。第二天辞别,它与客人道谢,很是客气。难弄明白的是,山魈每年都和人联合起来种田,人只出田和种子,剩下在耕地里种植的、忙碌的全都是山魈,谷物成熟的时候,它们来喊人平分。它们的性情耿直,和人分,不取多。人也不敢多取,取多了会遇上天灾的。刘荐天宝末,刘荐者为岭南判官。山行,忽遇山魈,呼为妖鬼。山魈怒曰:“刘判官,我自游戏,何累于君?(“君”原作“我”。据明抄本改。)乃尔骂我!”遂于下树枝上立,呼班子。有顷虎至,令取刘判官。荐大惧,策马而走,须臾为虎所攫。坐脚下。魈乃笑曰:“刘判官,荐大惧。(明抄本无“荐大惧”三字。)更骂我否?”左右再拜乞命。徐曰:“可去。”虎方舍荐,荐怖惧几绝。扶归,病数日方愈。荐每向人说其事。(出《广异记》)【译文】天宝年末,刘荐是岭南判官。有一次他走在山中,忽然遇上山魈,喊它是鬼。山魈生气地说:“我自己游戏,和你有什么关系,竟如此骂我?”于是它站到树下边的枝上,喊“斑子!”,过一会儿虎就来了。它让虎捉住刘判官。刘荐特别害怕,打马就跑。但是顷刻之间就被虎捉住了。虎把他按在脚下。山魈笑着说:“刘判官,还骂我不?”刘荐的左右急忙求它饶命。山魈慢慢地说:“可以走啦!”虎这才把刘荐放开。刘荐吓得差点死过去,人们扶着他走回来,病了好多日子才好。刘荐常常向人们说起此事。勤自励漳浦人勤自励者,以天宝末充健儿,随军安南,及击吐蕃,十年不还。自励妻林氏为父母夺志,将改嫁同县陈氏。其婚夕,而自励还。父母具言其妇重嫁始末,自励闻之,不胜忿怒。妇宅去家十余里。当破吐蕃,得利剑。是晚,因杖剑而行,以诣林氏。行八九里,属暴雨天晦,进退不可。忽遇电明,见道左大树,有旁孔,自励权避雨孔中。先有三虎子,自励并杀之。久之,大虎将一物纳孔中,(“先有三虎子”至“纳孔中”二十字原缺。据明抄本、陈校本补。)须臾复去。自励闻有人呻吟,径前扪之,即妇人也。自励问其为谁,妇人云,己是林氏女,先嫁勤自励为妻。自励从军未还,父母无状,见逼改嫁,以今夕成亲。我心念旧,不能(“能”原作“肯”,据明抄本改。)再见,愤恨莫已。遂持巾于宅后桑林自缢,为虎所取。幸而遇君,今犹未损。倘能相救,当有后报。自励谓曰:“我即自励(“励”字原缺,据明抄本补。)也。晓还至舍,父母言君适人,故拔剑而来相访。何期于此相遇?”乃相持而泣。顷之,虎至。初大吼叫,然后倒身入孔。自励以剑挥之,虎腰中断。恐又有虎,故未敢出。寻而月明后,果一虎至。见其偶毙,吼叫愈甚。自尔复倒入,又为自励所杀。乃负妻还家,今尚无恙。(出《广异记》)【译文】漳浦人勤自励,在天宝年末从军,随军队到了安南,又去攻打吐蕃,十年没回家。勤自励的妻子林氏,被父母强迫,将要改嫁同县的陈氏。正好结婚的那天晚上,勤自励回来了。他的父母详细述说了他媳妇重新嫁人的前后过程。勤自励听了之后不胜愤怒。林氏的娘家离此十多里。当攻破吐蕃的时候,勤自励弄到一把利剑。这天晚上,他就拿着这把剑到林氏家去,找妻子算帐。走出八九里,遇上一阵暴雨,进退两难。忽然一个闪电,他看见道旁有棵大树,树旁有个孔洞,他就钻到树洞里避雨。树洞里有三只小虎崽,他把它们全杀了。过了一会,一只大老虎叼着一个东西放到洞中,不一会儿又走了。勤自励听到有人呻吟,上前一摸是个妇人,勤自励就问她是谁。妇人说她是林氏,先嫁给勤自励为妻,勤自励从军未还,父母不象话,硬逼她改嫁,就在今晚成亲,她心里想着勤自励,不能再见,愤恨难平,就拿着束巾到屋后桑树林上吊自杀,遇上老虎被劫来,现在还没有吃她,如果他能救她,当有后报。勤自励说:“我就是勤自励。我早晨回到家里来,听父母说你改嫁了,所以我就拔剑来找你算帐,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于是便抱在一起哭泣。不大一会儿,虎回来了,先大声吼叫几声,然后倒退进洞里来。勤自励把剑一挥,把虎腰斩断。怕还有虎来,所以没敢出来。不一会儿月色明亮了,果然又来一只老虎。老虎看到自己的配偶被杀死,吼叫得更厉害,也是倒退着进洞,又被勤自励杀死。于是他就领妻子回了家。两口子直到现在还挺好。宣州儿天宝末,宣州有小儿,其居近山。每至夜,恒见一鬼引虎逐己。如是已十数度。小儿谓父母云:“鬼引虎来则必死。世人云:‘为虎所食,其鬼为伥。’我死,为伥必矣。若虎使我,则引来村中。村中宜设阱于要路以待,虎可得也。”后数日,果死于虎。久之,见梦于父云:“身已为伥,明日引虎来,宜于西偏速修一阱。”父乃与村人作阱。阱成之日,果得虎。(出《广异记》)【译文】天宝末年,宣州有一个小男孩儿,他的家与山靠近。每天到了夜晚,他总能看见一个鬼领着一只老虎来追他。如此已经十多次了。小男孩对父母说:“鬼领着老虎来,我就一定得死。世人都说,人被虎吃了,他的鬼变成伥。我死了肯定得作伥。如果老虎让我给它领路,我就把它领到村里来。村里应该在主要道路上挖陷阱来等着,那就可以捉到虎了。”几天之后,这小男孩果然被虎吃了。过了几日,他的父亲梦见他。他对父亲说,他已经给老虎当伥了,他明天就领着老虎到村里来,应该在偏西的路上赶快修一个陷阱。他的父亲就和村里人开始挖陷阱。陷阱挖成之后,果然捉到了老虎。笛师唐天宝末,禄山作乱,潼关失守,京师之人于是鸟散。梨园弟子有笛师者,亦窜于终南山谷。中有兰若,因而寓居。清宵朗月,哀乱多思,乃援笛而吹,嘹唳之声,散漫山谷。俄而有物虎头人形,着白袷单衣,自外而入。笛师惊惧,下阶愕眙。虎头人曰:“美哉,笛乎!可复吹之。”如是累奏五六曲。曲终久之,忽寐,乃咍嘻大鼾。师惧觉,乃抽身走出,得上高树。枝叶阴密,能蔽人形。其物觉后,不见笛师,因大懊叹云:“不早食之,被其逸也。”乃立而长啸。须臾,有虎十余头悉至,状如朝谒。虎头云:“适有吹笛小儿,乘我之寐,因而奔窜,可分路四远取之。”言讫,各散去。五更后复来,皆人语云:“各行四五里,求之不获。”会月落斜照,忽见人影在高树上。虎顾视笑曰:“谓汝云行电灭。而乃在兹。”遂率诸虎。使皆取攫。既不可及,虎头复自跳,身亦不至。遂各散去。少间天曙,行人稍集。笛师乃得随还。(出《广异记》)【译文】唐朝天宝末年,安禄山作乱,潼关失守,京城里的人们于是就象鸟兽一般四散而去。梨园弟子中有一个吹笛子的乐师,也逃进终南山谷。这里有兰若,因此就在这寓居。一个清静的夜晚,天上挂着一轮朗月,心中涌起诸多的哀怨和思念,他便拿起笛子来,用笛声来抚慰自己的情怀。嘹亮的笛声散漫山谷,不多时来了一个虎头人身的东西。这东西穿着白夹衣,大模大样地从外面走进来。笛师又惊又怕,走下台阶惊愕地瞪眼看着虎头人。虎头人说:“你的笛声真美啊!可以再吹一曲吗?”如此连连吹了五六支曲子。吹完一看,虎头人睡着了,竟然发出挺大的鼾声。笛师这才抽身逃了出来,上了一棵大树。树上的枝叶浓密,能遮蔽人的身形。虎头人醒来之后,不见了笛师,于是就很懊丧地叹息道:“不早吃他,让他跑了!”于是就站在那里大吼。片刻,来了十几只老虎,样子象是向虎头人拜谒。虎头人说:“刚才有一个吹笛子的小子,趁我睡着的当儿逃跑了。你们可以分别四处找,把他逮回来。”说完,十几只老虎各自散去。五更之后又都回来了,都象人那样说话。它们说,它们各走了四五里,没找到那小子。这时候月轮斜照,虎头人忽然看到高树上有个人影,就抬头看着说:“我还以为你象云那样走了,象电那样灭了呢,却没想到你藏在这儿!”于是虎头人率领老虎们一齐捕捉笛师,但是够不到。虎头人又亲自蹦高,也是不够高。于是各自散去。过了一会儿,天亮了,行人多起来,笛师才从树上下来和他们一齐走了。张竭忠天宝中,河南缑氏县东太子陵仙鹤观,常有道士七十余人皆精专,修习法箓。斋戒咸备。有不专者,不之住矣。常每年九月三日夜有一道士得仙,已有旧例。至旦,则具姓名申报,以为常。其中道士每年到其夜,皆不扃户。各自独寝,以求上升之应。后张竭忠摄缑氏令,不信。至时,乃令二勇士持兵器潜觇之。初无所睹,至三更后,见一黑虎入观来。须臾,衔出一道士。二人射之,不中。虎弃道士而去。至明,无人得仙者。具以此物白竭忠。申府请弓矢,大猎于太子陵东石穴中,格杀数虎。有金简玉箓洎冠帔及人之发骨甚多,斯皆谓每年得仙道士也。自后仙鹤观中,即渐无道士。今并休废,为陵使所居。(出《博异记》)【译文】天宝年间,河南缑氏县东太子陵仙鹤观,平常有七十多个道士在这里修习法箓。这些道士都是精深专一的道士,有不专的就不能在此住下去了。这里斋戒所需物品全都齐备。每年的九月三日夜晚,这里便有一位道士成仙,已成旧例。到了这天早晨,道士们就要报名申请,认为很正常。到了晚上,道士们谁也不关门,各自单独就寝,来等待升天的时刻。后来张竭忠任缑氏县令,他不信这事儿。到了九月三日,他就派了两名勇士拿着兵刃潜伏在观外观察。一开始没发现什么异常。到了三更天以后,见一只黑色老虎走进观中。不一会儿,老虎从观中叼出一位道士。二勇士射虎,没射中。虎丢下道士跑了。到了天明,见观中没人成仙。二勇士就回去向张竭忠作了汇报,率领大批弓箭手,到太子陵东石洞中,射杀几只老虎,在洞中发现了金简玉箓、鞋帽衣物,以及人的头发骨骼什么的,一堆一堆的,这就是那些所谓成了仙的道士们。从这以后,仙鹤观中就渐渐没有道士了。现在整个观都废了,成了守陵人的住所。裴越客唐乾元初,吏部尚书张镐贬扆州司户。先是镐之在京,以次女德容,与仆射裴冕第三子,前蓝田尉越客结婚焉。已克迎日,而镐左迁。遂改期来岁之春季。其年,越客则速装南迈,以毕嘉礼。春仲,拒扆百里,镐知其将至矣。张斥在远,方抱忧惕,深喜越客遵约而至。因命家族宴于花园,而德容亦随姑姨妹游焉。山郡萧条,竹树交密。日暮,众将归。或后或先。纷纭笑语。忽有猛虎出自竹间,遂擒德容,跳入翳荟。众皆惊骇,奔告张。夜色已昏,计力俱尽,举家号哭,莫知所为。及晓,则大发人徒,求骸骨于山野间。周回远近,曾无踪迹。由是夕之前夜,越客行舟,去郡三二十里,尚未知其妻之为虎暴。乃召仆夫十数辈登岸徐行,其船亦随焉。不二三里,遇水次板屋,屋内有榻,因扫拂,即之憩焉。仆从罗列于前后。俄闻有物来自林木之间,众乃静伺。微月之下,忽见猛虎负一物至。众皆惶挠,则共阚喝之,仍大击板屋并物。其虎徐行,寻俯于板屋侧,留下所负物,遂入山间。共窥看,云是人,尚有余喘。越客即令舁之登舟,因促使解缆。然后船中烈烛熟视,乃是十六七美女也,容貌衣服固非村间之所有。越客深异之,则遣群婢看胗之。虽髻被散,衣破服裂,而身肤无少损。群婢渐以汤饮灌之,即能微微入口。久之,神气安集,俄复开目。与之言语,莫肯应。夜久,即有自郡至者,皆云,张尚书次女昨夜游园,为暴虎所食,至今求其残骸未获。闻者遂以告之于越客。即遣群婢具以此询德容,因号啼不止。越客既登岸,遂以其事列于镐。镐凌晨跃马而至,既悲且喜,遂与同归。而婚媾果谐其期。自是黔峡往往建立虎媒之祠焉,今尚有存者。(出《集异记》)【译文】唐乾元年初,吏部尚书张镐被贬到扆州为司户。张镐以前在京都的时候,把二女儿张德容许配给仆射裴冕的三儿子--前蓝田尉裴越客,已经约好了迎娶的日期。但是赶上张镐被贬官迁移,就改期在明年春季。刚过完年,裴越客就急急忙忙打点行装南下,去岳父家举行婚礼。到了二月,裴越客走到离扆州一百里的地方,张镐就知道他要到了。张镐被排斥在远方,正怀着满腹忧愁,见女婿能如约按时到来自然感到特别高兴,于是就让全家在花园里欢宴一次。那么张德容也就跟着她的姑、姨、姊妹们在花园里游玩。山区的郡比较萧条,竹树茂密。日暮时分,大家要回去了,有的在前有的在后,笑语纷纭。忽然有一只虎从竹林里蹿出来,把张德容叼走了。大伙都很害怕,急忙去告诉张镐。夜色已晚,计穷力乏,全家放声大哭,也没有什么办法。等到天明,就大量派人,到山野间去找张德容的骨骸。远近找了个遍,竟然没发现任何踪迹。这个晚上的前半夜,裴越客的船走到离郡三十里的地方,他当然并不知道未婚妻被叼走了,和十几个仆从上岸步行,让船在后边跟着。走了不到二三里,遇到一所河边的木屋。屋内有床,就打扫了一下,躺在上面休息。仆从们罗列在前后。不一会儿听到有东西从林子里走过来。众人就静静地等候。朦胧的月色之下,忽然看到一只猛虎驮着一个什么东西走过来。大伙都慌乱了,就一起喊喝它,还敲打木板什么的。那虎慢慢走近,到了木屋边上,留下背上的东西,自己返回山间。大家一块去看,见是个人,还有气儿。裴越客马上让大伙把那人抬到船上,解开缆绳,撑船离岸。然后才亮起灯烛细看。原来是个十六七岁的美女。看她的容貌和衣服,绝对不是农家女所能有的。裴越客很奇怪,就打发一群婢女看护着她。她虽然头发散乱,衣服破裂,但是皮肉一点没有受伤。婢女们渐渐用汤饮灌她,她就能多少咽下一些。过了一会儿,她的气色转好,睁开了眼睛。跟她说话,她也不答应。天亮了,就有从郡里来的人,都说,张尚书的二女儿昨夜游园,被虎吃了,至今没有找到残骸。听到的人就又告诉了裴越客。裴越客立即让婢女们把这事告诉了她,问她是不是张德容。这才痛哭失声,果然是张德容。裴越客登岸以后,就把这事通知张镐。张镐凌晨就骑马赶来,悲喜交加。于是大家一起回家。婚礼如期举行。从此以后黔峡一带往往建立虎媒祠,有的直留存到现在。卢造汝州叶县令卢造者有幼女,大历中,许嫁同邑郑楚之子元方。俄而楚录潭州军事,造亦辞而寓叶。后楚卒,元方护丧居江陵,数年间音问两绝。县令韦计为子娶焉。其吉辰。元方适到,会武昌戍边兵亦止其县。县隘,天雨甚,元方(“适到会武昌”至“元方”十九字原缺,据明抄本、陈校本补。)无所容,径往县东十余里佛舍。舍西北隅有若小兽号鸣者,出火视之,乃三虎雏。目尚未开。以其小,未能害人,且不忍杀。闭门坚拒而已。约三更初,虎来触其门,不得入。其西有窗亦甚坚。虎怒搏之,棂拆,陷头于中,为左右所辖,进退不得。元方取佛塔砖击之,虎吼怒拿攫,终莫能去。连击之,俄顷而毙。既而门外若女人呻吟,气甚困劣。元方问曰:“门外呻吟者,人耶?鬼耶?”曰:“人也。”曰:“何以到此。”曰:“妾前卢令女也。今夕将适韦氏,亲迎方登车,为虎所执,负荷而来投此。今夕无损,而甚畏其复来。能救乎?”元方奇之,执炬出视,乃真衣缨也。年十七八,礼服俨然。泥水皆澈,扶入,复固其门。(“门”原作“明”,据明抄本改。)遂拾佛塔毁像,以继其明。女曰:“此何处也?”。曰:“县东佛舍尔。”元方言姓名,且话旧诺。女亦能记之。曰:“妾父曾许妻君,一旦以君之绝耗也,将嫁韦氏,天命难改,虎送归君。庄去此甚近,君能送归,请绝韦氏而奉巾栉。”及明,送归其家。其家以虎攫去,方将制服,忽见其来,喜若天降。元方致虎于县,且具言其事。县宰异之,以卢氏归于郑焉。当时闻者莫不叹异之。(出《续玄怪录》)【译文】汝州叶县县令卢造有个小女儿,大历年中,许配同邑郑楚的儿子元方。不久,郑楚被录为潭州军事,卢造也辞官寓居在叶县。后来郑楚下世。元方护丧居住江陵,几年里音信两绝。县令韦计为儿子娶卢造的小女儿。正要成亲的时候,郑元方恰巧也到了。赶上武昌戍边的兵卒也驻在此县,县里特别拥挤。郑元方无所容身,就到县东十多里的佛舍里来过夜。佛舍西北角有一种象小动物叫唤的声音,他举火一看,是三只小虎崽,还没有睁眼。因为它们小不能害人,不忍心杀它们,他就把门窗关得紧紧的,凭坚拒守。大约三更天,一只老虎来触门。没进来,又去触西窗。西窗也很坚固。虎怒了,扑打窗子,窗棂断折。虎往里钻,被夹住了脖子,陷头于其中,进退不得。郑元方拿佛塔上的砖打它。它被打得乱吼乱挣,但是到底没有挣出去。连续猛击,不一会儿就把它打死了。然后他听到门外好象有女人在呻吟。那声音极其困苦微弱。郑元方问道:“在门外呻吟的,是人还是鬼?”回答说:“是人。”他又问:“你是怎么来的?”回答说:“我是前卢县令的女儿,今晚将嫁给姓韦的,迎亲的时候我刚上车,就被老虎捉住了,把我扛着扔到这儿来了。现在还没受伤,但是特别怕它再来。你能救我吗?”郑元方觉得奇怪,拿着火炬出去一看,是真正的衣服,真正的束带。只见她年纪在十七八岁,礼服整齐。他什么都明白了,急急忙忙把她扶入门内,又把门关牢。于是就拾佛塔里已经毁坏的佛像燃起来照明。女子说:“这是什么地方?”郑元方说:“这是县东佛舍。”郑元方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并说到旧时的婚约。这女子也还记得,说:“我父亲曾经把我许配您,因为您走了后没有消息,就又把我嫁给韦氏。天命难改,虎把我送还给你。庄子离这很近,你能送我回去,我一定回绝韦家而服侍你。等到天明,郑元方把她送回家中。她家里因为她被虎叼走,正要做治丧服,忽然看到她回来,喜从天降,全家轰动。郑元方把死虎送到县里,并且详细说明事情的始末。县令惊异,把卢氏女嫁与郑家。当时听到的人没有不惊讶不感叹的。卷第四百二十九 虎四张鱼舟 申屠澄 丁岩 王用 张逢张鱼舟唐建中初,青州北海县北有秦始皇望海台,台之侧有别浕泊,泊边有取鱼人张鱼舟结草庵止其中。常有一虎夜突入庵中,值鱼舟方睡,至欲晓,鱼舟乃觉有人。初不知是虎,至明方见之。鱼舟惊惧,伏不敢动。虎徐以足扪鱼舟,鱼舟心疑有故,因起坐。虎举前左足示鱼舟,鱼舟视之,见掌有刺可长五六寸,乃为除之。虎跃然出庵,若拜伏之状,因以身劘鱼舟。良久,回顾而去。至夜半,忽闻庵前坠一大物。鱼舟走出,见一野豕腯甚,几三百斤。在庵前,见鱼舟,复以身劘之。良久而去。自后每夜送物来,或豕或鹿。村人以为妖,送县。鱼舟陈始末,县使吏随而伺之。至二更,又送麋来,县遂释其罪。鱼舟为虎设一百一斋功德。其夜,又衔绢一匹而来。一日,其庵忽被虎拆之,意者不欲鱼舟居此。鱼舟知意,遂别卜居焉。自后虎亦不复来。(出《广异记》)【译文】唐朝建中年初,青州北海县县北有秦始皇的望海台,台的一侧有一个别浕泊,泊边有一个叫张鱼舟的打鱼人盖了栋草房住在里边。有一回一只老虎突然走进草屋里,赶上张鱼舟正在睡觉,到了天要亮的时候,张鱼舟才觉得屋里有人。一开始不知道是虎,到天亮看见了,张鱼舟吓得趴在那里没敢动。那虎用脚慢慢地触摸张鱼舟。张鱼舟想到可能有什么事,就坐了起来。老虎把左前脚举起来让张鱼舟看,张鱼舟一看,见虎脚上扎了一根五六寸长的刺,就为它拔下来。老虎蹦蹦跳跳地出了草屋,作出好象下拜的样子。于是把身子挨近张鱼舟,好久虎回顾着离去了。到了半夜,忽然听到屋前有挺大一个东西摔到地上。张鱼舟出去一看,是一口挺肥的野猪,差不多有三百斤。虎也在那里见了张鱼舟又身子挨近他表示亲热,好久才去。从此以后,每天夜间老虎都送东西来,或者是猪,或者是鹿。村里人以为张鱼舟是妖怪,就把他送到县里。张鱼舟详细述说了始末。县令派人随张鱼舟偷看。到了二更,老虎又送来一头麋鹿。县令宣布他无罪。张鱼舟为老虎设了一百一斋功德。那夜,老虎又衔来一匹绢。一日,他的草房忽然被虎拆了,估摸着是不让张鱼舟在这住了。张鱼舟知道这个意思,就搬到别处住了。此后虎也不再来了。申屠澄申屠澄者,贞元九年,自布衣调补濮(明抄本“濮”作“汉”。)州什邠(明抄本“邠”作“邡”。)尉。之官,至真符县东十里许遇风雪大寒,马不能进。路旁茅舍中有烟火甚温煦,澄往就之,有老父妪及处女环火而坐。其女年方十四五,虽蓬发垢衣,而雪肤花脸,举止妍媚。父妪见澄来,遽起曰:“客冲雪寒甚,请前就火。”澄坐良久,天色已晚,风雪不止。澄曰:“西去县尚远,请宿于此。”父妪曰:“苟不以蓬室为陋,敢不承命。”澄遂解鞍,施衾帱焉。其女见客,更修容靓饰,自帷箔间复出,而闲丽之态,尤倍昔时。有顷,妪自外挈酒壶至,于火前暖饮。谓澄曰:“以君冒寒,且进一杯,以御凝冽。”因揖让曰:“始自主人。”翁即巡行,澄当婪尾。澄因曰:“座上尚欠小娘子。”父妪皆笑曰:“田舍家所育,岂可备宾主?”女子即回眸斜睨曰:“酒岂足贵?谓人不宜预饮也。”母即牵裙,使坐于侧。澄始欲探其所能,乃举令以观其意。澄执盏曰:“请徵书语,意属目前事。”澄曰:“厌厌夜饮,不醉无归。”女低鬟微笑曰:“天色如此,归亦何往哉?”俄然巡至女,女复令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澄愕然叹曰;“小娘子明慧若此,某幸未昏,敢请自媒如何?”翁曰:“某虽寒贱,亦尝娇保之。颇有过客,以金帛为问。某先不忍别,未许。不期贵客又欲援拾,岂敢惜?”即以为托。澄遂修子婿之礼,祛囊以遗之。妪悉无所取。曰:“但不弃寒贱,焉事资货?”明日,又谓澄曰:“此孤远无邻,又复湫溢,不足以久留。女既事人,便可行矣。”又一日,咨嗟而别,澄乃以所乘马载之而行。既至官,俸禄甚薄,妻力以成其家,交结宾客。旬日之内,大获名誉。而夫妻情义益浃。其于厚亲族,抚甥侄,洎僮仆厮养,无不欢心。后秩满将归,已生一男一女,亦甚明慧,澄尤加敬焉。常作《赠内诗》一篇曰:“一官惭梅福,三年愧孟光。此情何所喻?川上有鸳鸯。”其妻终日吟讽,似默有和者,然未尝出口。每谓澄曰:“为妇之道,不可不知书。倘更作诗,反似妪妾耳。澄罢官。”即罄室归秦。过利州,至嘉陵(“陵”字原缺。据明抄本补。)江畔,临泉藉草憩息。其妻忽怅然谓澄曰:“前者见赠一篇,寻即有和,初不拟奉示,今遇此景物,不能终默之。乃吟曰:“琴瑟情虽重,山林志自深。常忧时节变,辜负百年心。”吟罢,潸然良久,若有慕焉。澄曰:“诗则丽矣,然山林非弱质所思,倘忆贤尊,今则至矣。何用悲泣乎?”人生因缘业相之事,皆由前定。后二十余日,复(“复”原作“后”,据明抄本改)至妻本(“本”字原缺,据明抄本补。)家。草舍依然,但不复有人矣。澄与其妻即止其舍。妻思慕之深,尽日涕泣,于壁角故衣之下,见一虎皮,尘埃积满。妻见之,忽大笑曰:“不知此物尚在耶。”披之,即变为虎,哮吼拿撄,突门而去,澄惊走避之,携二子寻其路,望林大哭数日,竟不知所之。(出《河东记》)【译文】贞元九年,申屠澄由普通百姓调补濮州什邠尉。到什邠去上任,走到真符县东十里左右的地方遇上大风雪,马不能前进了。路旁的茅草屋里有烟火,很是温暖,申屠澄就走了进去。屋里有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和他们的女儿围着火坐着。那女孩年纪在十四五岁,虽然头发蓬乱衣服不大干净,但是皮肤雪一样白皙,脸色花一样美艳,举止煞是妩媚。老头老太太见申屠澄走进来,忙站起来说:“客人冒风雪走路太冷了,快到前边烤烤火。”申屠澄坐了挺长时间,天色已晚,风雪又不止。申屠澄说:“往西到县还有挺远的路程,请让我在这住一宿吧?”老头老太太说:“如果你不嫌这草屋简陋,就请住下吧。”申屠澄于是就解下马鞍,开始铺被了。那女孩见来客人,又打扮了一下自己。她从帐幔中又走出来的时候,娴雅秀丽之态,比刚才更美了不知多少倍。过了一会儿,老太太从外边拿着酒壶进来,在火前暖酒。她对申屠澄说:“因为你冒了风寒,先喝一杯,暖暖身子。”申屠澄就揖让说:“从主人开始。老头就开始行头一巡酒,让申屠澄为末。申屠澄就说:“座上还缺小娘子呢?”老头老太太都笑了,说:“她是个田舍人家长大的孩子,你何必这么讲究宾主之礼!”女儿就回眸斜视着说:“酒有什么珍贵,人家是说不应该先喝!”老太太就拉一下女儿的裙子,让她坐在一旁。申屠澄开始想要试探她的本事。就拿行酒令来观察她。申屠澄举起酒杯说:“请引用书中的现成语句,来表达眼前的事物。”申屠澄接着就说:“安安静静地夜间喝酒,不喝醉了不回家。”女孩低头微笑着说:“这样的天气,就是想回家也没法走呀?”不一会儿轮到女孩行酒令了,女孩说:“风雨象黑夜一样昏暗,公鸡不停地打鸣!”申屠澄惊愕地感叹道:“小娘子如此聪慧,幸亏我还没有定婚,我自己做媒求婚怎么样?”老头说:“我虽然贫寒微贱,但是对女儿还是疼爱娇惯的。有很多来往的客人拿着礼品来求婚,我以前不舍得她离开,全没答应。没想到你也有这个意思,哪敢再留她?”于是就真答应了。于是申屠澄就尽自己的所有,准备了女婿的礼品,赠给岳父岳母。老太太什么也没收,说:“只要你不嫌这个家贫寒微贱就行了,哪能要你的东西。”第二天,老太太又对申屠澄说:“这地方孤僻偏远,没亲没邻,又加上涨水,不可久留。女儿既然已经给了你,你就带着她走吧!”又过了一天,一家人叹息着告别。申屠澄让妻子骑上自己的马上路了。上任以后,俸禄很少,妻子极力维持这个家,广泛地结交宾客。十天之内,申屠澄便名声在外。夫妻的感情也就更深了。申屠澄曾经作了一道《赠内诗》,说:“一官惭梅福,三年愧孟光。此情何所喻,川上有鸳鸯。”妻子一天到晚总是吟诵这首诗,好象默默地和了一首。但她不曾说出。她常常对申屠澄说:“做妻子的,不能不知书达理。如果还作什么诗,反倒象老太太小媳妇了。”申屠澄任满罢官,夫妻俩领着孩子带着全部家产回秦地。过了利州,来到了嘉陵江畔。在泉边草地上休息,妻子忽然怅惘地对申屠澄说:“以前你赠给我一首诗,我很快就和了一首,起先不打算给你看,现在遇上这样的景物,不能再沉默了。”于是她吟唱道:“琴瑟情虽重,山林志自深。常忧时节变,辜负百年心。”吟完,她久久地流泪,好象在想念谁。申屠澄说:“诗倒挺美的。不过你想的不是山林。如果想的是父母,马上就要到了,咋还哭起来了?”人生的姻缘、事业等等,都是前生定下的。二十多天以后,又来到妻子的娘家。草房还是老样子,却不再有人住了。申屠澄和妻子就住在这屋里,妻子想念父母,整天哭泣。她在墙角下的一堆旧衣服里发现了一张虎皮,虽然虎皮上积满灰尘,她见了却高兴地说:“没想到这东西还在呢!”于是她把虎皮披到自己身上,立即变成一只老虎,咆哮扑跳了几下,冲出门便远去了。申屠澄早就吓得躲到一边去了。他领着两个孩子,寻着她远去的那条路,望着树林哭了多日,到底不知道她哪里去了。丁岩贞元十四年中,多虎暴,白昼噬人。时淮上阻兵,因以武将王徵牧申州焉。徵至,则大修擒虎具,兵仗坑阱,靡不备设。又重悬购,得一虎而酧十缣焉。有老卒丁岩者善为陷阱,遂列于太守,请山间至路隅,张设以图之。徵既许,不数日,而获一虎焉。虎在深坑,无施勇力。岩遂俯而下视,加以侮诮,虎则跳跃哮吼,怒声如雷。而聚观之徒,千百其众。岩炫其计得,夸喜异常。时方被酒,因为衣襟罥挂树根,而坠阱中。众共嗟骇,谓靡粉于暴虎之爪牙矣。及就窥,岩乃端坐,而虎但瞪视耳。岩之亲爱忧岩,乃共设计,以辘轳下巨索。伺岩自缚,当遽引上,或希十一之全。岩得索。则缠缚腰肢,挥手,外人则共引之。去地三二尺,其虎则以前足捉其索而留焉。意态极仁。如此数四。岩因而谓之曰:“尔辈纵暴,入郭犯人。事须剪除,理宜及此。顾尔之命,且在顷刻。吾因沉醉,误落此中。众所未便屠者,盖以我故也。尔若损我,固激怒众人。我气未绝,即当薪火乱投,尔为灰烬矣。尔不若(“不若”二字原倒置,据明抄本改。)从吾,当启白太守,舍尔之命。冀尔率领群辈,远离此土。斯亦渡河他适,尔所知者矣。我当质之天日,不渝此约。”其虎谛听,若有知解,岩则引绳,众共出之。虎乃弭耳瞩目,不复留。岩既得出,遂以其事白于邦伯。曰:“今杀一虎,不足禳群辈之暴,况与试约,乞舍之,冀其率侣四出,管界获宁耳。”徵许之。岩遂以太守之意,丁宁告谕。虎于陷中。踊跃盘旋,如荷恩施。岩即积土坑侧,稍益浅,犹深丈许。虎乃跃而出,奋迅踯腾,啸风而逝。自是旬朔之内,群虎屏迹,而山野晏然矣。吁!保全躯命之计,虽在异类,亦有可观者焉。若暴虎之猛悍,况厄陷阱,得人固当恣其狂怒,决裂噬啮,以豁其情。斯虎乃因岩以图全,而果谐焉。何其智哉!而岩能以言词诱谕,通于强戾,果致族行出境之异。况免挂罥之害,又何智哉!斯乃信诚交感之致耳。于戏,信诚之为物也,何其神欤!(出《集异记》)【译文】贞元十四年中,多次发生老虎害人的事情,大白天虎就吃人。这时候就要依仗兵力维持淮上的安定。于是就让武将王徵做申州的太守。王徵到任,就大力修造捉老虎的器具,各种兵器,各种坑阱,没有不具备的。还重金悬赏,谁捉到一只虎就给他十缣钱的报酬。有一个叫丁岩的老兵,他善于挖陷阱。于是他就向太守说明,要求在山间到路边挖个陷阱捉虎。王徵就答应了他。不几天,丁岩果然捉到一只老虎。老虎被困在一个深坑里,没法施展它的勇力了。丁岩就从坑顶上往下看,说一些讥诮侮辱老虎的话。虎就气得蹦跳,吼叫,怒声如雷。而围观的人成百上千,丁岩炫耀自己的功绩,欣喜异常,得意忘形,当时又是刚喝过酒,因为衣襟挂到树根上,就掉到陷阱里去了。众人一齐惊叫了一声,说他肯定要丧命于老虎的牙爪之下了。等到上前往下一看,丁岩竟然在里边端坐着,老虎也只瞪着眼睛瞅他。丁岩的亲近朋友担心他的性命,就共同想办法救他。大家用辘轳放下去一根大绳子,等待丁岩自己捆住身子,迅速把他拽上来,或许能有十分之一的希望。丁岩拿到绳子,就把腰肢缠住,向上挥手。阱外的人就一齐用力往上拽,离地二三尺的时候,那老虎就用前爪抓住绳子,不让他走。老虎的样子很仁慈。这样反复了几次,丁岩就对老虎说:“你们随便行凶,进到城邑中害人,必须剪除你们,事理本该如此。看来你的性命,就在顷刻之间。我因为喝醉了,误落到这里边。大伙没有马上就杀死你,是因为我的原因。你要是害我,必然会激怒众人,不等我死,他们就得把柴火乱投进来,那样你就变成灰烬了。你不如顺从我,我去向太守说明后,放你一条生路,希望你率领着你的同类们,远远地离开这城,也就是过河到其它地方去了。我向天发誓,我绝不违背约定。”那老虎认真地听,好象能听懂。丁岩就拉动一下绳子,让大家把他拽上去。老虎静静地看着,没有再留他。丁岩上来之后,就去向太守作了说明,说:“现在杀死一只老虎,并不能把所有的虎暴全都禁绝,况且我还和老虎有约,请你把它放了,希望它率领它的伙伴到四处去,我们的管界就安宁了。”王徵同意了。丁岩于是就把太守的意思告诉了老虎。老虎在陷阱中又是蹦跳又是撒欢儿,就象感恩戴德似的。丁岩就在坑边上堆土,坑渐渐变浅。还有一丈来深的时候,虎就跳了出来,振奋地腾跃几下,吼叫着跑去。从此十到十五天左右,老虎们销声匿迹,山野平静了。唉!保全躯体和生命的办法,即使是在异类当中,也有如此可观的!那只老虎是那样猛悍,又是困在陷阱中,得了人本应该放任它的狂怒,把他咬死吃光,来出一口气。但是这只虎却凭借着丁岩而想办法保全自己,而且果真办到了,多么机智啊!而丁岩能用言词开导老虎,与老虎沟通,果真让老虎全部出境到了别处,况且还免除了自己的灾难,又是多么机智啊!这真是信诚互相感化的极致啊!呜呼,信诚作为一种事物,它是多么神奇。王用虢(“虢”原作“貌”。据许本改。)州王成县黑鱼谷,贞元中,百姓王用业炭于谷中。谷中有水方数步,常见二黑鱼长尺余游水上。用伐木饥困,遂食一鱼。其弟惊曰:“此鱼或是谷中灵物,兄奈何杀之?”有顷,其妻饷之。用运斤不已,久乃转面。妻觉状貌有异,呼其弟视之。忽脱衣嗥跃,变为虎焉,径入山。时时杀獐鹿类以食。如此三年。一日日昏,叩门自名曰:“我用也。”弟应曰:“我兄变为虎三年矣,何鬼假其姓名?”又曰:“我往年杀黑鱼,冥谪为虎。又因杀人,冥官笞余一百。今放免,伤遍体,汝第视余,无疑也。”弟喜,遂开门。见一人,头犹是虎,因怖死。举家叫呼奔避。竟为村人格杀。验其身有黑,信王用也,但首未变。元和中,处士赵齐约尝至谷中,见村人说。(出《酉阳杂俎》)【译文】贞元年中,虢州王成县百姓王用,在黑鱼谷里烧炭。谷中有一条小河才几米宽,常常看到有两条一尺多长的黑鱼游在水中。王用砍木头又累又饿,就捉了一条鱼吃。王用的弟弟吃惊地说:“这鱼也许是这谷里的灵物,你怎么杀了它?”过了一会儿,王用的妻子来送饭,王用抡着斧子不停地砍树,老半天才转过脸来。妻子觉得他的相貌有变化,就喊他弟弟来看。王用忽然脱掉衣服,吼叫跳跃,变成一只老虎,径直奔山里跑去。从此他常常捉些獐鹿之类的小动物为食。如此过了三年。一天傍晚,他到自家门前敲门,自报姓名说:“我是王用!”他弟弟在屋里说:“我哥哥变成老虎已经三年了,是什么鬼伥用他的姓名?”王用又说:“我往年杀死黑鱼,阴间罚我做老虎。又因为我杀了人,阴间的官打了我一百棍子,现在把我放回来了。我现在全身是伤,你只管出来见我,不要怀疑我。”他弟弟很高兴,就开了门,看到的是一个虎头人身的怪物,当时就吓死了。他全家人都吓得大呼小叫四处奔逃。他到底被村人打死了。验他的身上,有黑痣,确实是王用,只是头没变回来。元和年中,处士赵齐约曾经到过黑鱼谷中,听说了这个故事。张逢南阳张逢,贞元末,薄游岭表。行次福州福唐县横山店。时初霁,日将暮,山色鲜媚。烟岚霭然。策杖寻胜,不觉极远。忽有一段细草,纵广百余步,碧蔼可爱。其旁有一小树,遂脱衣挂树,以杖倚之,投身草上,左右翻转。既而酣睡,若兽蹍然。意足而起。其身已成虎也。文彩烂然。自视其爪牙之利,胸膊之力,天下无敌。遂腾跃而起,越山超壑,其疾如电。夜久颇饥,因傍村落徐行,犬彘驹犊之辈,悉无可取。意中恍惚,自谓当得福州郑录事,乃旁道潜伏。未几,有人自南行,乃候吏迎郑者。见人问曰:“福州郑录事名璠,计程当宿前店,见说何时发?”来人曰:“吾之主人也。闻其饰装,到亦非久。”候吏曰;“只一人来,且复有同行,吾当迎拜时,虑其误也。”曰:“三人之中,参绿者是。”其时逢方伺之,而彼详问,若为逢而问者。逢既知之,扌替身以俟之。(“伺之而彼详问”至“以俟之”二十三字原缺,据明抄本、陈校本补。)俄而郑到,导从甚众,衣参绿,甚肥,昂昂而来。适到,逢衔之,走而上山。时天未曙,人虽多,莫敢逐。得恣食之。唯余肠发。既而行于山林,孑然无侣。乃忽思曰:“我本人也,何乐为虎?自囚于深山,盍求初化之地而复焉?”乃步步寻求,日暮方到其所。衣服犹挂,杖亦在,细草依然。翻复转身于其上,意足而起,即复人形矣。于是衣衣策杖而归。昨往今来,一复时矣。初其仆夫惊失乎逢也,访之于邻,或云策杖登山。多岐寻之,杳无形迹。及其来,惊喜问其故。逢绐之曰:“偶寻山泉,到一山院,共谈释教。不觉移时。”仆夫曰:“今旦侧近有虎,食福州郑录事,求余不得。”山林故多猛兽,不易独行,郎之未回,忧负实极。且喜平安无他。”逢遂行。元和六年,旅次淮阳,舍于公馆。馆吏宴客,坐有为令者曰:“巡若到,各言己之奇事,事不奇者罚。”巡到逢,逢言横山之事。末坐有进士郑遐者,乃郑乣之子也,怒目而起,持刀将杀逢,言复父仇。众共隔之。遐怒不已,遂入白郡将。于是送遐南行,敕津吏勿复渡。使逢西迈,且劝改名以避之。或曰:“闻父之仇,不可以不报。然此仇非故杀,若必死杀逢,遐亦当坐。”遂遁去而不复其仇焉。吁!亦可谓异矣。(出《续玄怪录》)【译文】南阳人张逢,贞元末年,到岭南去游览,走到福唐县,住在横山店中。当时是雨后初晴,天色将晚,山水树木鲜艳明媚,烟岚霭霭,景致宜人。张逢拿着手杖寻找胜景,不知不觉走出很远。忽然有一片细密的草地,长宽各有一百多步,碧绿可爱。草地旁边有一棵小树。张逢就把衣服脱下来挂到树上,把手杖靠在树上,自己躺在草地上,左右打滚儿,然后就酣睡了,就象野兽翻转踩踏的样子,满意了才起来。起来一看,自己已经变成一只老虎,纹彩灿然。自己看看锋利的爪和牙齿,自己试试胸膊的力气,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于是就腾跃起来,越岭翻山。速度象雷电一样迅疾。夜深了,他很饿,就在村边慢慢行走。狗、猪、马驹、牛犊,什么也没碰上。心里头恍恍惚惚。自己说应该把福州的郑录事吃了,于是他就潜伏在道旁。不长时间,有人从南走来,是迎接郑录事的候吏。候吏见到一个人就问道:“福州郑录事郑璠,按照他的行程估计,应该宿在前边这个店,听说他什么时候出发了吗?”来人说:“他是我的主人,他正在穿衣打扮,不久就能到。”候吏问:“只他一个人来,还是还有别人一块来?我迎拜的时候可别弄错了。”来人说:“三个人当中,绿色穿戴的就是他。”当时张逢正趴在那里等候,而那个问得那么详细,就好象替他问话似的。张逢既然知道了,缩着身子在那等着。不多一会儿郑璠到了,前导随从特别多。他穿绿色衣服,挺胖,昂首挺胸地走来。刚到,张逢就把他叼起来,跑到山上。那时候天还没亮,人虽然很多,却没有敢追的。这样张逢就把他吃了。只剩下头发和肠子。然后张逢就走在山林之中。他孑然一身,没有一个伙伴。于是他忽然想到:“我本来是个人,为什么愿意做个老虎,自己把自己囚禁在深山里呢?何不找到当初把我变成虎的那个地方,再变回去吧?”于是他就到处去找。天要黑的时候才找到个地方。衣服还在树上挂着,手杖也在,细草还是老样子。他躺到草地上翻来覆去,满意了才起来。果然又变成人的样子。于是他穿上衣服拿起手杖回来了。昨天这时候去的,今天这时候回来,正好一个对时。起初他的仆人发现他不见了,很是吃惊,到处打听。有的人说看到他拿着手杖登山去了。仆人们便分几路去找,杳无踪迹。等到他回来,仆人们又惊又喜,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撒谎说:“我偶然去寻找山泉,走到一家寺院,就和老和尚谈论佛理,不知不觉过去这么长时间。”仆人说:“今早晨这附近有一只老虎,吃了福州的郑录事,找残骸都没有找到。山林里因为猛兽很多,很难单独行路,你没回来的时候,可让人担心死了!幸亏你没出什么事!”张逢于是就上路继续前行。元和六年,他们走到淮阳,住在公馆里,馆吏设宴招待客人,座间有行酒令的人说:“如果巡到谁那里,谁就应该讲自己的奇事,事不奇的要罚。”轮到张逢,他就讲了横山的事。末座有一个叫郑遐的进士,就是当年福州郑录事的儿子。他怒目而起,拿起刀就要杀张逢,说是报杀父之仇。众人一起把他们隔开。郑遐怒气不消。于是就进去禀明郡将,送郑遐往南去,嘱咐渡口的官吏不准把他再渡回来;让张逢往西去,而且劝他改名隐姓躲避才好。有人说,听到杀父之仇,不可以不报。但是这仇不是故意杀的,如果一定要杀死张逢,那么郑遐也应该连坐。于是张逢逃走之后郑遐没再去复仇。唉,也够奇的了!卷第四百三十 虎五李奴 马拯 张升 杨真 王居贞 归生 郑思远 李琢 谯本李奴词(陈校本“词”上空缺一字。)举人姓李不得名,寄居宣州山中。常使一奴。奴颇慵惰,李数鞭笞。多有忿恨。唐元和九年,李与二友人会于别墅,时呼奴,奴已睡。李大怒,鞭之数十。奴怀恚恨,出谓同侪曰:“今是闰年,人传多虎,何不食我?”言讫,出门。忽闻叫声,奴辈寻逐,无所见。循虎迹,十余里溪边,奴已食讫一半。其衣服及巾鞋,皆叠摺置于草上。盖虎能役使所杀者魂神所为也。(出《原化记》)【译文】有一个举人姓李,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寄居在宣州山中。他平常使用一位奴仆。这位奴仆很懒惰,李举人多次鞭打他。他心里十分愤恨。唐朝元和九年,李举人与两位友人在别墅会聚,当时呼唤奴仆。奴仆已经睡了。李举人很生气,打了奴仆几十鞭子。奴仆心怀愤怒,出来对同伴们讲:“今年是闰年,人家都传说今年多虎,为什么不让我遇上虎,把我吃了!”说完出门,忽然听到他大叫一声。奴仆们寻声跑出来,什么也没看见。循着虎的踪迹,找到十多里外的溪边,见那奴仆已被虎吃掉一半了。他的衣报和巾鞋,全都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草地上。大概是老虎役使被吃的人的魂干的。马拯唐长庆中,有处士马拯性冲淡,好寻山水,不择险峭,尽能跻攀。一日居湘中,因之衡山祝融峰,诣伏虎师。佛室内道场严洁,果食馨香,兼列白金皿于佛榻上。见一老僧眉毫雪色,朴野魁梧。甚喜拯来,使仆挈囊。僧曰:“假君仆使,近县市少盐酪。”拯许之。仆乃挈金下山去,僧亦不知去向。俄有一马沼山人亦独登此来,见拯,甚相慰悦。乃告拯曰:“适来道中,遇一虎食一人,不知谁氏之子。”说其服饰,乃拯仆夫也。拯大骇。沼又云:“遥见虎食人尽,乃脱皮,改服禅衣,为一老僧也。”拯甚怖惧,及沼见僧曰:“只此是也。”拯白僧曰:“马山人来云,某仆使至半山路,已被虎伤,奈何?”僧怒曰:“贫道此境,山无虎狼,草无毒螫,路绝蛇虺,林绝鸱鸮。无信妄语耳。”拯细窥僧吻,犹带殷血。向夜,二人宿其食堂,牢扃其户,明烛伺之。夜已深,闻庭中有虎,怒首触其扉者三四,赖户壮而不隳。二子惧而焚香,虔诚叩首于堂内土偶宾头卢者。良久,闻土偶吟诗曰:“寅人但溺栏中水,午子须分艮畔金。若教特进重张弩,过去将军必损心。”二子聆之而解其意,曰:“寅人虎也。栏中即井。午子即我耳。艮畔金即银皿耳。”其下两句未能解。及明,僧叩门曰:“郎君起来食粥。二子方敢启关。食粥毕,二子计之曰:“此僧且在,我等何由下山?”遂诈僧云:“井中有异。”使窥之。细窥次,二子推僧堕井,其僧即时化为虎,二子以巨石镇之而毙矣。二子遂取银皿下山。近昏黑,而遇一猎人,于道旁张弓,树上为棚而居。语二子曰:“无触我机。”兼谓二子曰:“去山下犹远,诸虎方暴,何不且上棚来?”二子悸怖,遂攀缘而上。将欲人定,忽三五十人过,或僧,或道,或丈夫,或妇女,歌吟者,戏舞者,前至弓所。众怒曰:“朝来被二贼杀我禅和,方今追捕之,又敢有人张我将军。”遂发其机而去。二子并闻其说,遂诘猎者。曰:“此是伥鬼,被虎所食之人也,为虎前呵道耳。”二子因徵猎者之姓氏。曰:“名进,姓牛。”二子大喜曰:“土偶诗下句有验矣,特进乃牛进也,将军即此虎也。”遂劝猎者重张其箭,猎者然之。张毕登棚,果有一虎哮吼而至,前足触机,箭乃中其三班,贯心而踣,逡巡。诸伥奔走却回,伏其虎,哭甚哀曰:“谁人又杀我将军?”二子怒而叱之曰:“汝辈无知下鬼,遭虎齿死。吾今为汝报仇,不能报谢,犹敢恸哭。岂有为鬼,不灵如是?”遂悄然。忽有一鬼答曰:“都不知将军乃虎也,聆郎君之说,方大醒悟。”就其虎而骂之,感谢而去。及明,二子分银与猎者而归耳。(出《传奇》)【译文】唐朝长庆年间,有一位处士名叫马拯。他性情冲淡,喜欢游览山水,无论无何险峻,他都可以登攀。有一天他住在湘中,于是就到了衡山祝融峰,到一位伏虎师那里去拜访。佛室内道场庄严整洁,水果食品散发出馨香,又在佛床上陈列着一些白金器皿。他看见一位眉毛雪一样白的老和尚。”这老和尚身材魁梧,朴素粗放,很高兴他的到来。他让仆人拿着行囊。老和尚说:“求您的仆人到县买一点盐酪可以吗?”他答应了,仆人就拿着钱下山去了。老和尚也不知去向。不多时有一个名叫马沼的山人也独自走上山来。山人见了马拯非常高兴,就告诉马拯说:“刚才在来路上,遇上一只老虎吃一个人,也不知道吃的是谁家的孩子。”山人说了一下被害者的服饰,原来是马拯的仆人。马拯大吃一惊。山人又说:“我远远地望见,老虎吃完了人,就脱掉虎皮,改穿禅衣,变成一个老和尚。马拯非常恐惧。等到山人马沼看到老和尚,就告诉马拯说:“就是他!”马拯对老和尚说:“马山人上来说,我的仆人走到半路上,已被虎害了,怎么办?”老和尚生气地说:“贫僧这个地方,山上没有虎狼,草里没有毒虫,路旁没有蛇蝎,林中没有凶恶的鸟。你不要听信这类虚妄的话。”马拯细看老和尚的嘴唇,还带有殷红的血痕。将近黑夜马拯和马沼二人宿在老和尚的食堂里。他们牢牢地关闭了门窗,点亮了蜡烛等待着。夜深时,他们听到院子里有虎。老虎愤怒地用头撞了三四次门窗,全靠门窗结实没被撞坏。两个人害怕,就烧香,在一个叫宾头卢的泥像前虔诚地叩头。好久,听到泥像吟诗,说:“寅人但溺栏中水,午子须分艮畔金。若教特进重张弩,过去将军必损心。”两个人听了理解了其中的意思,说:“‘寅人’就是虎;‘栏中水’就是井;‘午子’就是我;‘艮畔金’就是银制器皿。”那后两句没能理解。到了天亮老和尚敲门说:“二位先生,请起来吃早饭啦!”两个人这才敢打开门。吃完早饭,二人核计说:“这个老和尚还在这里,我们怎么下得了山?”于是二人欺骗和尚说井里有异常的声音,让老和尚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见老和尚来到井边,他们就把老和尚推下井去。老和尚立即就变成老虎。两个人用大石头把老虎打死了。于是他们俩就取了银制器皿下山。将近黄昏,他们遇上一个猎人。猎人在道旁张开弓弩,设下暗箭,在树上搭了一个棚子,住在上面。猎人对他们两个人说:“不要触动我埋伏的机关。”又对二人说:“离山下还有挺远,老虎们正凶残,何不暂时到棚子上来避一避?”两个人一听说老虎就害怕,于是就爬了上去。将要安定下来的时候,忽然有三五十人打此路过,有的是和尚,有的是道士,有的是男子,有的是妇女,唱歌吟诗的,玩笑起舞的,吵吵嚷嚷来到猎人张弓的地方。这些人一齐生气地说:“早晨被两个贼小子杀了我们的禅和,现在正追捕他们,还有人敢张弓杀我们的将军?”于是他们触发了机关,把箭发出去。继续往前走了。两个人都听到这些话,就问猎人是怎么回事。猎人说:“这些都是为虎作伥的鬼,是被老虎吃了的人。他们这是在前边为老虎开道。”两个人于是就问猎人的姓名。猎人说他姓牛名进。两个人高兴地说:“泥像诗的下两句有应验了,‘特进’就是牛进,‘将军’就是这个老虎!”于是二人劝猎人重新张弓搭箭。猎人这样做了。做完又登上棚来。果然有一只老虎吼叫着来了,它前爪触到机关上,箭就正中它的心窝,它便倒下了。很快,那些伥鬼一齐跑回来,趴到虎身上,哭得很是伤心,说:“是谁又杀了我们的将军?”二人怒斥道:“你们这些无知的下贱鬼,让虎咬死了,我们为你们报了仇,你们不回报不感谢,还敢恸哭?哪有做鬼象你们这样不懂事理的!”于是一片悄悄然。忽然有一个鬼答应说:“我们全都不知道将军就是老虎,聆听了先生的话才恍然大悟。”于是他们又在死虎跟前把虎好一顿骂,向二人及猎人表示感谢之后才离去。等到天明,二人分一些银子给猎人,一块回去了。张升唐故吏部员外张升随僖宗幸蜀,以年少未举,遂就摄涪州衙推。州司差里正游章当直。他日,遂告辞。问何往,章不答,但云:“有老母及妻男,乞时为存问。”言讫而去。所居近邻,夜闻章家大哭。翌日,使问其由,言章夜辞其家,入山变为虎矣。二三日,又闻章家大惊叫。翼日,又问其故。曰:“章昨夜思家而归,自上半身已变,而尚能语。”(出《闻奇录》)【译文】唐朝吏部员外张升还没有做吏部员外的时候,曾经跟随僖宗皇帝幸蜀。因为他年少没有举进士第,就让他代理涪州的衙推。州司派里正游章值班。另外一天,游章就说要走,问他要到哪儿去,他不说,只是说他有老母亲和妻子儿子,要求时常地照顾他们。说完他就走了。他家的近邻,夜里听到他们家大哭。第二天让人一问,说游章夜里离开家了,进到山里变成了一只老虎。两三天之后,邻居又听到他们家大声地惊叫,第二天一问,说游章昨夜想家回来了,上半身已经变成虎,但是还能讲话。杨真邺中居人杨真者家富。平生癖好画虎,家由甚多画(“画”字原缺。据明抄本补。)虎。每坐卧,必欲见之。后至老年,尽令家人毁去所画之虎。至年九十忽卧疾,召儿孙谓之曰:“我平生不合癖好画虎,我好之时,见画虎则喜,不见则不乐。我每梦中多与群虎游。我不欲言于儿孙辈。至晚年尤甚。至于纵步游赏之处,往往见虎。及问同游人。又不见,我方恐惧。寻乃尽毁去所画之虎。今卧疾后,又梦化身为虎儿。又梦觉既久,而方复人身。我死之后,恐必化为虎,儿孙辈遇虎,慎勿杀之。”其夕卒,家方谋葬,其尸忽化为虎,跳跃而出。其一子逐出观之,其虎回赶其子,食之而去。数日,忽家人夜梦真归谓家人曰:“我已为虎,甚是安健。但离家时,便得一人食之,至今犹不饥。”至曙,家之人疑不识其子而食之,述于邻里。有识者曰:“今为人,即识人之父子。既化虎,又何记为人之父也。夫人与兽,岂不殊耶?若为虎尚记前生之事,人奚必记前生之事也。人尚不记前生,足知兽不灵于人也。”(出《潇湘记》)【译文】邺中有个叫杨真的居民,家里挺富。他平生酷爱画虎。因此他家里画的虎特别多,不管是躺着还是坐着,一定能看到。后来他到了老年,让家人把家里所画的虎全都毁掉。到他九十岁的时候,他突然病倒了。他把儿孙们找到跟前说:“我平生不应该那么喜欢画虎。我那时候见了画虎就高兴,不见就不高兴。我常常在梦里和一群老虎游玩,我不想对儿孙们讲。到了晚年就更厉害,一到任意游赏的时候就能看见老虎。等到我问同游的人,人家还没看见。这才害怕。不久我就把画的虎都毁了。这回病倒以后,又梦见我自己变成一只虎,梦醒之后老半天,才恢复人的身形。我死之后,恐怕一定要变成老虎。儿孙们遇上老虎,可千万不要打死它。”那天晚上,老杨真就死了,家里正为他张罗葬礼,他的尸体忽然变成一只老虎,跳跃着跑出去。他的一个儿子窜出去看,他回来把儿子吃了才离去。几天之后,家人忽然梦见杨真回来对家人说:“我已经变成老虎,身体很安康,只是在离家的时候吃了一个人,便直到现在也没饿。”到天亮,家里人怀疑杨真是因为变成老虎以后不认识儿子了才把儿子吃了,就向邻人说了这件事,一个有知识的人说:“现在的人,即使是认识自己的儿子,已经变成了老虎,又怎么能记得自己是谁的父亲呢?人和兽不是有不同么?如果做老虎还能记得前生的事,那么人也一定能记得前生的事。人尚且不能记得前生,可想而知,兽的灵性还不如人呢!”王居贞明经王居贞者下第,归洛之颍阳。出京,与一道士同行。道士尽日不食。云:“我咽气术也。”每至居贞睡后,灯灭,(“灭”原作“灯”,据明抄本、许本、黄本改。)即开一布囊,取一皮披之而去,五更复来。他日,居贞佯寝,急夺其囊,道士叩头乞。居贞曰:“言之即还汝。”遂言吾非人,衣者虎皮也,夜即求食于村鄙中,衣其皮,即夜可驰五百里。居贞以离家多时,甚思归。曰:“吾可披乎?”曰:“可也。”居真去家犹百余里,遂披之暂归。夜深,不可入其门,乃见一猪立于门外,擒而食之。逡巡回,乃还道士皮。及至家,云,居贞之次子夜出,为虎所食。问其日,乃居贞回日。自后一两日甚饱,并不食他物。(出《传奇》)【译文】王居贞考明经科未中,从京城回归洛州的颍阳。出京之后,和一位道士同行。道士整天不吃饭,他说:“我这是咽气术。”每当王居贞睡了之后,熄了灯,道士就打开一个布口袋,从里边取出一张皮来披到身上,然后出去,五更天再回来。后来的一天晚上,王居贞假装睡着了,当道士取出布口袋的时候,王居贞一下子就夺了过来。道士又叩头又作揖地往回要。王居贞说:“你对我说实话我就还给你。”于是道士说道:“我不是人,每天夜里偷偷穿上的是虎皮,穿上它到村边上找东西吃。穿上这张虎皮,一夜可以跑五百里。”王居贞因为离开家很长时间了,特别想家,就问道:“我可以借披一下吗?”道士说可以。王居贞家离此还有一百多里,就披上这张虎皮暂时跑回去看看。夜里回到家里,不能进门,就把立在门外的一头猪逮住吃了。很快又返回来,把虎皮还给道士。等到回到家里,家人说,王居贞的二儿子夜间出门,被虎吃了。他问是哪一天,恰恰是他披着虎皮回家的那天。此后的一两天内他一直感到很饱,不吃任何东西。归生弘文学士归生,乱后家寓巴州。遣使入蜀,早行,遇虎于道。遂升木以避。数虎迭来攫跃,取之不及。虎相谓曰:“无过巴西县黄二郎也。”一虎乃去。俄有白狸者至,视其人而哮吼攫跃,使人升木愈高。既皆不得,环而守之。移时,有群骡撼铃声,遂各散。使人至巴西,果有黄二郎者乃巴西吏人,为虎所食也。(出《闻奇录》)【译文】弘文学士归生,战乱之后家住巴州。他被派到蜀地去,早晨上路,在道上遇到老虎,他就爬到树上去躲避。几只老虎反复在树上跳跃抓取,抓不到他。虎互相说:“可没谁比巴西县黄二郎跳得更高。”一只虎就离去了。不一会儿来了一只白色的野猫,望着树上的人又是吼叫又是蹦高抓拿。那人爬得更高,全都够不着他。它们就围在周围守着。过了一会儿,一群骡子路过,铃声很响,把老虎吓跑。这个人到了巴西县之后,果然听说有一个叫黄二郎的巴西县官吏被虎吃了。郑思远虎交而月晕。仙人郑思远尝骑虎,故人许隐齿痛求治。郑曰:“唯得虎须,及热插齿间即愈。”乃拔数茎与之。因知虎须治齿也。虎杀人,能令尸起自解衣,方食之。虎威如“一”字。长一寸,在胁两傍皮内,尾端无之,(“无之”二字原缺,据明抄本、陈校本补)。佩之者临官佳(“佳”原作“使”,据明抄本改。);无官,人所憎疾。虎夜视,一目放光,一目看物。猎人候而射之,光坠入地成白石。主小儿惊。(出《酉阳杂俎》)【译文】月晕时是老虎交配的时候。仙人郑思远曾经骑着一只老虎。老朋友许隐牙疼求他医治,他说:“只能用虎须,趁热插到牙缝里就好了。”于是就拔了几根虎须给许隐。于是就知道虎须可以治牙疼。老虎咬死人,能让死尸起来自己脱衣服,脱了之后才吃。虎威象个“一”字,一寸来长,在胸部的两侧,尾巴尖儿上没有。佩戴虎威的人,做官的好,不做官的让人憎恶。老虎夜间看东西,一只眼放光,一只眼看东西。猎人守候在那里射死它,那掉到地上的发光的眼睛变成一种白石头,主治小儿惊吓。李琢许州西三四十里有雌虎暴,损人不一。统军李琢闻之惊怪,其视事日,厉声曰:“忠武军十万,岂无勇士?”有壮夫跳跃曰:“某能除。”琢壮其言,给利器。壮夫请不用弓刀,只要一大白棒。壮夫径诣榛坞寻之,果得其穴也。其虎已出,唯三子,眼欲开。壮夫初不见其母,欲回,度琢必不信,遂抱持三子,至其家藏之。入白于琢,琢见空手来,讶之。曰:“已取得伊三儿。”琢闻惊异,果取到,大赏赉之,给廪帛,加军职。曰:“尝闻不探虎穴,焉得虎子,此夫是也。壮夫竟除其巨者,不复更有虎暴。(出《芝田录》)【译文】许州西三四十里的地方有一只母老虎行凶,害人不少。统军李琢听说之后很惊异,他处理事务的那天,大声对兵士们讲:“我们有十万忠武大军,难道就没有一个勇士吗?”有一位壮汉跳出来说他能除掉老虎。李琢认为这人说得很豪迈,就发给他利器。壮汉说不用弓和刀之类的东西,只要一根白色的大棍子就行。壮汉径直到山窝榛莽中寻找,果然找到了虎穴。那老虎已经出去了,穴中只有三个小虎崽,小虎崽的眼快要睁开了。壮汉一开始因为不见大虎想要回来,考虑到李琢可能不信,就把三只虎崽儿抱回来藏到自己家里。他向李琢去禀报情况,李琢见他空着手回来,很惊讶。他说:“我已经抓到了三只小虎崽儿。”李琢听了更加惊异。让他回去取虎崽儿,果然取到。李琢重重赏赐他,给米给帛,还加了军职。李琢说:“曾听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的就是这位壮汉啊!”那壮汉到底把大虎也除掉了,不再有虎暴发生。谯本伪蜀建武四五年间,有百姓谯本者,兜率人也。不孝不义,邻里众皆恶之。少无父,常毁骂母,母每含忍。一旦,归自晚,其母倚门而迎。本遥见,便骂。母曰:“我只有汝一人,忧汝归夜,汝反骂我也。”遂抚膺大哭,且叹且怨。本在城巷住,此时便出门,近城沿路上坐。忽大叫一声,脱其衣,变为一赤虎,直上城去。至来日,犹在城上。蜀主命赵庭隐射之,一发正中其口。众分而食之。蜀主初霸一方,天雨毛,人变虎,地震者耳。(明抄本、陈校本“耳”作“再”,出《野人闲话》)【译文】伪蜀建武四五年间,有一个叫谯本的百姓,是一个很凶暴的人。他不孝不义,邻居们都很讨厌他。他从小没父亲,经常谩骂他的母亲。母亲总是忍耐。有一天,他回来晚了,他母亲靠着门等着迎他,他远远地看到了,就又骂。他母亲说:“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担心你回来晚了,你反而骂我?”于是就摸着胸口大哭起来,又叹又怨。谯本住在城里的巷子里,这时候他便走出门去,在靠近城墙的路上坐下,忽然大叫一声,脱去衣服,变成一只红色大老虎,直跑到城墙上去。到了第二天,他还在城墙上。蜀主让赵庭隐用箭射他,正好射中他的口。大家把他分着吃了。蜀主初霸一方,天上往下下毛,人变成虎,地震等现象一再发生。卷第四百三十一 虎六李大可 蔺庭雍 王太 荆州人 刘老 虎妇 赵倜 周义 中朝子李大可宗正卿李大可尝至沧州。州之饶安县有人野行,为虎所逐。既及,伸其左足示之,有大竹刺,贯其臂。虎俯伏贴耳,若请去之者。其人为拔之,虎甚悦,宛转摇尾,随其人至家乃去。是夜,投一鹿于庭。如此岁余,投野豕獐鹿,月月不绝。或野外逢之,则随行。其人家渐丰,因洁其衣服,虎后见改服,不识,遂齿杀之。家人收葬讫,虎复来其家。母骂之曰:“吾子为汝去刺,不知报德,反见杀伤。今更来吾舍,岂不愧乎?”虎羞惭而出。然数日常旁其家,既不见其人,知其误杀,乃号呼甚悲,因入至庭前,奋跃拆脊而死。见者咸异之。【译文】宗正卿李大可曾经到过沧州。沧州的饶安县有一个人在野外走路,被虎追赶。追上以后,老虎伸出它的左脚给这个人看。虎脚上有一根大竹刺,穿透了它的腿。老虎俯首贴耳,好像请求他给拔掉的样子。那人为它拔掉了。老虎很高兴,又是转圈又是摇尾,跟着那人赶到家才离去。这一夜,老虎往那人的院子里扔了一头死鹿。如此一年多,往院子里扔野猪、獐子、鹿,月月不断。有时那人在野外与老虎相遇,老虎就跟着他一块走。那人家里渐渐富了,于是就换穿一身干净的新衣服。老虎又见到他,因为他换了衣服不认识了,就把他咬死了。家里人把他收尸埋葬之后,虎又来到他家。他的母亲冲着老虎骂道:“我儿子为你拔刺,你不知道报恩,反而被你害死,现在你还来,难道不知道惭愧吗?”老虎羞愧地走出去,但它几天一直在屋前屋后守着,见那人始终不露面,知道是自己误杀了他,于是就非常悲惨地号叫,来到院子前面,奋力一跳,折断脊骨自杀了。见到的人全感到惊异。蔺庭雍吉阳治在涪州南。泝黔江三十里有寺,像设灵应,古碑犹在,物业甚多,人莫敢犯。涪州裨将蔺庭雍妹因过寺中,盗取常住物。遂即迷路。数日之内,身变为虎。其前足之上,银缠金钏,宛然犹存。每见乡人,隔树与语云:“我盗寺中之物,变身如此。”求见其母,托人为言之。母畏之,不敢往。虎来郭外,经年而去。(出《录异记》)【译文】吉阳的治所在涪州南。泝黔江往上走三十里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寺院。寺中所设的神像都很灵验,左碑至今还在。寺中的东西很多,谁也不敢随便动。涪州裨将蔺庭雍的妹妹,因为路过寺院的时候拿了寺里的东西,于是就迷了路,几天之内,变成一只老虎。它前脚上好象还保留着银饰物金镯子之类的东西。每次见到人,它都隔着树对人家说:“我偷了寺里的东西,身子变成这样了。”它要求见见母亲,托人家捎信。但是母亲害怕,不敢去。老虎来到城外,过了一年才离去。王太海陵人王太者与其徒十五六人野行,忽逢一虎当路。其徒云:“十五六人决不尽死,当各出一衣以试之。”至太衣,吼而隈者数四。海陵(“陵”字原缺,明抄本补。)多虎,行者悉持大棒。太选一棒,脱衣独立。谓十四人:“卿宜速去。”料其已远,乃持棒直前,击虎中耳,故闷倒,寻复起去。太背走惶惧,不得故道,但草中行。可十余里,有一神庙,宿于梁上。其夕,月明,夜后闻草中虎行。寻而虎至庙庭,跳跃变成男子,衣冠甚丽。堂中有人问云:“今夕何尔累悴?”神曰:“卒遇一人,不意劲勇,中其健棒,困极迨死。”言讫,入座上木形中。忽举头见太,问是何客,太惧堕地,具陈始末。神云:“汝业为我所食。然后十余日方可死。我取尔早,故中尔棒。今以相遇,理当佑之。后数日,宜持猪来。以己血涂之……”指庭中大树,“可系此下,速上树,当免。”太后如言。神从堂中而出为虎,劲跃,太高不可得,乃俯食猪。食毕,入堂为人形。太下树再拜乃还。尔后更无患。(出《广异记》)【译文】海陵人王太。和他的十五六个同伴一起在野外走路,忽然遇上一只老虎拦在路上。他的同伴说:“十五六个人,绝不能都死,应该各出一件衣服试一试。”轮到王太的衣服,那虎又吼又弯曲身形四次。海陵虎多。走路的人都拿着大棒子。王太选了一根结实的木棒,脱去衣服独自站在那里,对同伴们说:“你们应该马上离开。”估计伙伴们已经走远,他便拎着棒子上前,一棒子打在老虎的耳朵上,虎就倒下了,不一会儿又站起来走了。王太打完老虎之后转身就跑,由于害怕,慌不择路,就没走原先的老路,只在草地上奔跑。跑出十几里,有一座神庙,他就宿到神庙的梁上了。那天晚上月色明亮,入夜以后听到草地上有老虎走路的声音。不大一会儿老虎走进庙的院子中来,一蹦高儿变成一个男子,衣帽很象样。堂中有人问道:“你今晚为啥这么狼狈?”虎神说:“突然碰上一个人,没想到这人又勇又猛,被他打了一棒子,困倦得要死。”说完,他走进座上的木形中,一抬头看见了王太,忙问道:“客人是谁?”王太吓得掉下来,详细地陈述了始末。虎神说:“你已经是我的食物了,但是你得十几天以后才能死。我取你取早了,所以让你打了一棒子。今天已经相遇,理应保佑你。几天以后,你弄一头猪来,用你自己的血把猪涂一下……”他指了指院子里的一棵大树说:“可绑在那下边,你赶快上树,应该能免除。”王太后来照他的话做了,虎神从堂中出来变成虎,用力跳跃,王太在树上吃不到,就俯身把猪吃了。吃完之后,入堂内又变形人形。王太从树上下来,又行礼拜谢之后才回家。这以后就更不怕了。荆州人荆州有人山行,忽遇伥鬼,以虎皮冒己,因化为虎,受伥鬼指挥。凡三四年,搏食人畜及诸野兽,不可胜数。身虽虎而心不愿,无如之何。后伥引虎经一寺门过,因遽走入寺库,伏库僧床下。道人惊恐,以白有德者。时有禅师能伏诸横兽。因至虎所,顿锡问:“弟(明抄本、陈校本“弟”作“佛”。)子何所求耶?为欲食人?为厌兽身?”虎弭耳流涕,禅师手巾系颈,牵还本房。恒以众生食及他味哺之。半年毛落,变人形。具说始事,二年不敢离寺。后暂出门,忽复遇伥,以虎皮冒己,遽走入寺,皮及其腰下,遂复成虎。笃志诵经,岁余方变。自尔不敢出寺门,竟至死。(出《广异记》)【译文】荆州有一个人在山中走路,忽然遇到伥鬼。伥鬼把虎皮盖到他身上,于是他就变成了老虎。老虎受伥鬼指挥,一共三四年,搏杀而吃下的人、畜及各种野兽不可胜数。尽管身是虎身,但是心里不愿意,又无可奈何。后来伥鬼领着虎经过一座寺院,虎就迅速地跑进寺库中,趴在库僧的床下。库僧十分惊恐。把这事告诉了品行好的人。当时有个禅师能降伏各种野兽,于是他来到寺库老虎跟前,敲弟锡杖问道:“弟子有什么要求吗?是因为想要吃人,还是因为讨厌兽身?”老虎顺从地流泪。禅师用手巾系住虎脖子,把它牵回自己房中,经常用众生的食物及其它食品喂它。半年之后毛落了,变成人形。于是他详细地述说了当初的事。他二年没敢离开寺院。后来他暂时出门,忽然又遇上伥鬼,伥鬼又用虎皮盖他,他急忙跑回寺来,皮和腰以下就又变成虎。他笃志诵经,一年多以后才变回来。从此他再也没敢出寺门,一直到死。刘老信州刘老者以白衣住持于山溪之间。人有鹅二百余只诣刘放生,恒自看养。数月后,每日为虎所取,以耗三十余头。村人患之,罗落陷阱,遍于放生所。自尔虎不复来。后数日,忽有老叟巨首长鬣来诣刘,问鹅何以少减。答曰:“为虎所取。”又问何不取虎?答云:“已设陷阱,此不复来。”叟曰:“此为伥鬼所教,若先制伥,即当得虎。”刘问何法取之?叟云:“此鬼好酸,可以乌白等梅及杨梅布之要路,伥若食之,便不见物,虎乃可获。”言讫不见。是夕,如言布路之,四鼓后,闻虎落阱。自尔绝焉。(出《广异记》)【译文】信州的刘老,以普通百姓的身份住持在山溪之间。有一个人将二百多只鹅到刘老这里来放生。刘老长期地看养着它们。几个月以后。每天都要被老虎叼走几只,已经损失三十多只了。村里的人害怕了,在放生这个地方的前前后后布置了陷阱捕捉老虎。但是老虎从此以后不再来了。几天之后,忽然有一位大脑壳长胡须的老头到刘老这里来。老头问道:“鹅子为什么减少了?”刘老回答说:“被老虎叼走了。”老头又问:“为什么不想办法捉住老虎?”刘老说:“已经设了陷阱,可设了陷阱它就不再来了。”老头说:“这是伥鬼教的。如果能先把伥鬼制住,就能捉到虎了。”刘老问怎么个制法。老头说:“这种鬼喜欢吃酸的,可以把乌白梅和杨梅布置在重要道路上,伥鬼如果吃了,就看不见东西了,虎就可以捉到了。”老头说完就不见了。这天晚上,按老头说的把道路布置了一番,四更以后,就听到老虎落入陷阱的声音。从此以后老虎绝迹了。虎妇利州卖饭人,其子之妇山园采菜,为虎所取。经十二载而后还。自说入深山石窟中,本谓遇食。久之相与寝处,窟中都自四虎,妻妇人者最老。老虎恒持糜鹿等肉还以哺妻,或时含水吐其口中。妇人欲出,辄为所怒,驱以入窟,积六七年。后数岁,渐失余虎,老者独在。其虎自有妇人,未(“未”原作“来”,据明抄本改。)常外宿。后一日,忽夜不还。妇人心怪之,欲出而不敢。如是又一日,乃徐出,行数十步,不复见虎,乃极力行五六里。闻山中伐木声,径往就之。伐木人谓是鬼魅,以砾石投掷。妇人大言其故,乃相率诘问。妇人云:“己是某家新妇。”诸人亦有是邻里者,先知妇人为虎所取,众人方信之。邻人因脱衫衣之,将还。会其夫已死,翁姥悯而收养之。妇人亦憨戆。乏精神,恒为往来之所狎。刘全白亲见妇人,说其事云。(出《广异记》)【译文】利州有一个卖饭的人,他的儿媳妇到山园中采菜,被老虎叼走。过去十二年之后,她又回来了。她自己说,她被老虎叼到一个深山里的石窟中,本来以为要被吃掉,时间长了就和老虎一起睡觉了。石窟里一共有四只老虎,以这位妇人为妻的老虎最老。老虎经常把麋鹿等动物的肉叼回来给妇人吃,有时候用口含水回来吐到妇人口中。妇人想要出去。老虎就发怒,把她赶回石窟里去。一直这样过了六七年。后来的几年,其它老虎渐渐不见了,只剩下这只老虎。这只虎自从有了这位妇人,不曾在别处过夜。后来有一天,老虎忽然一夜未归。妇人心里好奇怪。她想要出来却没敢。如此又是一天,她才慢慢走出来。走了几十步,不见虎来赶她,她这才极力走了五六里,听到山中伐木的声音,便走过去。伐木的人们以为她是鬼怪,扔石头打她。她大声述说事情的前因后果。伐木的人们这才一块上前盘问她。她说她是某家某人的新媳妇。这些人当中也有是这一家的邻居的,以前知道妇人被虎叼走的事。大伙这才相信她。邻居就把自己的衣衫脱下来给她穿上。又回到家里以后,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她的公公婆婆可怜她,仍然收留了她。她很愚很憨,缺少精神,经常被来往的人取笑侮辱。刘全白说他亲眼见过这妇人,是他讲的这个故事。赵倜荆州有一商贾,姓(“姓”原作“说”,据明抄本改。)赵名倜。多南泛江湖。忽经岁余未归。有一人先至其家,报赵倜妻云:“赵倜物货俱没于湖中,倜仅免一死。甚贫乏,在路即当至矣。”其妻惊哭不已。后三日,有一人,一如赵倜仪貌,来及门外大哭。其妻遽引入家内,询问其故。安存经百余日。欲再商贩,谓赵倜妻曰:“我惯为商在外,在家不乐,我心无聊。勿以我不顾恋尔,当容我却出,投交友。”俄而倜辇物货自远而至,及入门,其妻反乃惊疑走出,以投邻家。其赵倜良久问其故,知其事,遂令人唤其人。其人至,既见赵倜,奔突南走。赵倜与同伴十余人共趁之,直入南门。其人回(“回”原作“面”,据明抄本改。)顾,谓倜曰:“我通灵虎也,勿逐我,我必伤尔辈。”遂跃身化为一赤色虎,叫吼而去。(出《潇湘录》)【译文】荆州有一个买卖人,姓赵名倜。赵倜经常向南泛游于江湖。忽然有一年多没有回来。有一个人先到赵倜家,对赵倜的妻子说,赵倜的货物全沉入湖中。周倜仅免一死,现在很穷困,正走在路上,快到家了。赵倜的妻子大吃一惊,哭泣不已。三天后,有一个和赵倜一模一样的人,来到门外就大哭。赵倜的妻子忙把他拉回家去。询问是怎么回事。两口子恩恩爱爱地过了一百多天,丈夫还要出去做买卖,就对妻子说:“我习惯在外面做买卖,在家里觉得没什么乐趣,心里无聊,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不顾恋你,你应该容许我出去结交朋友。”忽然间赵倜用车拉着货物回来了。等到赵倜进了门,他的妻子反倒惊疑地跑到邻居家去了。那赵倜老半天才开始打听怎么回事。知情之后,他让人把那个人找来。那个人一见到赵倜。回头就向南逃跑。赵倜和十几个同伴一起追赶,一直追到南山。那人回头看看赵倜说:“我是一只通灵虎。不要追我,追我,我肯定会伤害你们。”于是他一跳变成一只红色老虎,吼叫着奔去。卷第四百三十二 虎七松阳人 南阳士人 虎恤人 范端 石井崖械虎 商山路 陈褒 食虎 周雄松阳人松阳人入山采薪,会暮,为二虎所逐,遽得上树。树不甚高,二虎迭跃之,终不能及。忽相语云 :“若得朱都事应必捷。“留一虎守之,一虎乃去。俄而又一虎细长善攫。时夜月正明,备见所以。小虎频攫其人衣,其人樵刀犹在腰下,伺其复攫,因以刀砍之,断其前爪,大吼,相随皆去。至明,人始得还。会村人相问,因说其事。村人云 :“今县东有朱都事,往候之,得无是乎?”数人同往问讯。答曰 :“昨夜暂出伤手,今见顿卧 。”乃验其真虎矣,遂以白县令,命群吏持刀,围其所而烧之。 朱都事忽起,奋迅成虎,突人而出,不知所之。(出《广异记》)南阳士人近世有一人寓居南阳山,忽患热疾,旬日不瘳。时夏夜月明,暂于庭前偃息,忽闻扣门声,审听之,忽如睡梦,家人即无闻者。但于恍惚中,不觉自起看之,隔门有一人云 :“君合成虎,今有文牒 。”此人惊异,不觉引手受之。见送牒者手是虎爪,留牒而去。开牒视之,排印于空纸耳。心甚恶之,置牒席下,复寝。明旦少忆,与家人言之。取牒犹在,益以为怪。疾似愈,忽忆出门散适,遂策杖闲步,诸子无从者。行一里余,山下有涧,沿涧徐步,忽于水中,自见其头已变为虎,又观手足皆虎矣,而甚分明。自度归家,必为妻儿所惊,但怀愤耻,缘路入山。经一日余,家人莫知所往,四散寻觅,比邻皆谓虎狼所食矣,一家号哭而已。此人为虎,入山两日,觉饥馁,忽于水边蹲踞,见水中科斗虫数升,自念常闻虎亦食泥,遂掬食之,殊觉有味。又复徐行,乃见一兔,遂擒之,应时而获,即啖之,觉身轻转强。昼即于深榛草中伏,夜即出行求食,亦数得獐兔等,遂转为害物之心。忽寻树上,见一采桑妇人,草间望之。又私度 :“吾闻虎皆食人,试攫之,果获焉。食之,果觉甘美 。”常近小路,伺接行人。日暮,有一荷柴人过,即欲捕之。忽闻后有人云 :“莫取莫取!”惊顾, 见一老人须眉皓白,知是神人。此人虽变,然心犹思家,遂哀告。老人曰 :“汝曹为天神所使作此身,今欲向毕,却得复人身。若杀负薪者,永不变矣。汝明日合食一王评事,后当却为人 。”言讫,不见此老人。此虎遂又寻草潜行。至明日日晚,近官路伺候,忽闻铃声,于草间匿。又闻空中人曰 :“此谁角驮?”空中答曰 :“王评事角驮 。”又问:“王评事何在?”答曰 :“在郭外。县官相送,饭会方散 。”此虎闻之, 更沿路伺之。一更已后,时有微月,闻人马行声,空中又曰 :“王评事来也 。”须臾,见一人朱衣乘马半醉,可四十余,亦有导从数人,相去犹远,遂于马上擒之,曳入深榛食之,其从迸散而走。食讫,心稍醒,却忆归路,去家百里余来。寻山却归,又至涧边却照,其身已化为人矣,遂归其家,家人惊怪,失之已七八月日矣。言语颠倒,似沉醉人。渐稍进粥食,月余平复。后五六年,游陈许长葛县。时县令席上,坐客约三十余人。主人因话人变化之事,遂云 :“牛哀之辈,多为妄说 。”此人遂陈己事,以明变化之不妄。主人惊异,乃是王评事之子也。自说先人为虎所杀,今既逢仇。遂杀之,官知其实,听免罪焉。(出《原化记》)虎恤人凤翔府李将军者为虎所取,蹲踞其上,李频呼 :“大王乞一生命 。”虎乃弭耳如喜状。须臾,负李行十余里,投一窟中。二三子见人喜跃,虎于窟上俯视,久之方去。其后入窟,恒分所得之肉及李。积十余日,子大如犬,悉能陆梁,乳虎因负出窟。至第三子,李恐去尽,则己死窟中,乃因抱之云 :“大王独不相引?”虎因垂尾,李持之,遂得出窟。李复云 :“幸已相□,岂不送至某家?”虎又负李至所取处而诀。每三日,一至李舍,如相看。经二十日,前后五六度,村人怕惧。其后又来,李遂白云 :“大王相看甚善,然村人恐惧,愿勿来 。”经月余,复一来,自尔乃绝焉。(出《广异记》)范端涪陵里正范端者,为性干了,充州县佐使。久之,化为虎,村邻苦之,遂以白县云 :“恒引外虎入村,盗食牛畜 。”县令云 :“此相恶之辞,天下岂有如此事?”遂召问,端对如令言。久之,有虎夜入仓内盗肉,遇晓不得出,更递围之,虎伤数人, 逸去。耆老又以为言。 县令因严诘端所由,端乃具伏云 :“常思生肉,不能自致。夜中实至于东家栏内窃食一猪,觉有滋味。是故见人肥充者,便欲啖之,但苦无伍耳。每夜东西求觅,遇二虎见随,所有得者,皆共分之,亦不知身之将变。“然察其举措,如醉也。县令以理喻遣之。是夜端去,凡数日而归,衣服如故。家居三四日,昏后,野虎辄来至村外鸣吼。村人恐惧,又欲杀之。其母告谕令去。端泣涕,辞母而行。数日,或见三虎,其一者后左足是靴。端母乃遍求于山谷,复见之。母号哭,二虎走去,有靴者独留,前就之。虎俯伏闭目,乃为脱靴,犹是人足。母持之而泣,良久方去。是后乡人频见,或呼范里正,二虎惊走, 一虎回视,俯仰有似悲怆。自是不知所之也。(出《广异记》)石井崖石井崖者,初为里正,不之好也,遂服儒,号书生,因向郭买衣,至一溪,溪南石上有一道士衣朱衣,有二青衣童子侍侧。道士曰 :“我明日日中得书生石井崖充食,可令其除去刀杖,勿有损伤 。”二童子曰 :“去讫 。”石井崖见道士,道士不见石井崖。井崖闻此言惊骇,行至店宿,留连数宿。忽有军人来问井崖 :“莫要携军器去否?”井崖素闻道士言,乃出刀,拔枪头,怀中藏之。军人将刀去,井崖盘桓未行。店主屡逐之,井崖不得已,遂以竹盛却枪头而行。至路口,见一虎当路,径前攫取井崖。井崖遂以枪刺,适中其心,遂毙。二童子审视虎死,乃讴歌喜跃。(出《广异记》)械虎襄梁间多鸷兽,州有采捕将,散设槛阱取之,以为职业。忽一日报官曰 :“昨夜槛发,请主帅移厨 。”命宾寮将校往临之,至则虎在深阱之中。官僚宅院,民间妇女,皆设幄幔而看之。其猎人先造一大枷,仍具钉锁,四角系绳,施于阱中,即徐徐以土填之。鸷兽将欲出阱,即迤逦合其荷板。虎头才出,则蹙而钉之,四面以索,趁之而行,看者随而笑之。此物若不设机械,困而取之,则千夫之力,百夫之勇。曷以制之?势穷力竭而取之,则如牵羊拽犬,虽有纤牙利爪,焉能害人哉! 夫欲制强敌者,亦当如是乎?(出《玉堂闲话》)商山路旧商山路多有鸷兽,害其行旅,适有骡群早行,天未平晓,群骡或惊骇。俄有一虎自丛薄中跃出,攫一夫而去,其同群者莫敢回顾。迨至食时,闻遭攫者却赶来相及。众人谓其已碎于銛牙,莫不惊异。竞问其由,徐曰 :“某初衔至路左岩崖之上,前有万仞清溪,溪南有洞,洞口有小虎子数枚顾望其母,忻忻然若有所待。其虎置某崖侧,略不损伤,而面其溪洞叫吼,以呼诸子,某因便潜伸脚于虎背,尽力一踏,其虎失脚,堕于深涧,不复可登。是以脱身而至此。其兽盖欲生致此人,按演诸子,是以不伤。 真可谓脱身于虎口。危哉危哉!(出《玉堂闲话》)陈褒清源人陈褒隐居别业,临窗夜坐,窗外即旷野,忽闻有人马声,视之,见一妇人骑虎自窗下过,径入西屋内。壁下先有一婢卧,妇人即取细竹枝从壁隙中刺之,婢忽尔腹痛,开户如厕。褒方愕骇,未及言,婢已出,即为虎所搏。遽前救之,仅免。乡人云 :“村中恒有此怪,所谓虎鬼者也。(出《稽神录》)食虎建安人,山中种粟者皆构棚于高树以防虎,尝有一人方升棚,见一虎垂头搭耳过去甚速。俄有一兽如虎而稍小,蹑前虎而去,遂闻竹林中哮吼震地,久之乃息。明日往视,其虎遇食略尽,但存少骨尔。(出《稽神录》)周雄唐大顺景福已后,蜀路剑利之间,白卫岭石筒溪,虎暴尤甚,号税人场。商旅结伴而行,军人带甲列队而过,亦遭攫搏。时递铺卒有周雄者,膂力心胆,有异于常。日夜行役,不肯规避,仍持托杈利剑,前后于税人场连毙数虎,行旅赖之。西川书记韦庄作长语以赏之,蜀帅补军职以壮之。凡死于虎,溺于水之鬼,号为伥,须得一人代之。虽闻泛言,往往而有。先是西川监军使鱼全諲特进自京搬家,憩于汉源驿。其孀嫂方税驾,遂严妆,倚驿门而看,为虎攫去。虽驱夺得之,已伤钩爪也。仆尝行次白卫岭,时属炎蒸,夜凉而进。一马二仆与他人三五辈偕行,或前或后,而民家豚犬交横道路,山林依然,居人如昔,虎豹之属,又复何之?景福乾宁之时,三川兵革,虎豹昼行,任上贡输,梗于前迈。西川奏章,多取巫峡。人虫作暴,得非系国家之盛衰乎?(出《北梦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