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绡云幄任铺陈,隔巷莫更听未真,”“枕上轻寒窗外雪,眼前春色梦中人;”“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自是女儿娇懒惯,拥衾不耐笑言频;”“…………”李秀宁一边唱着歌,一边将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投注在宇文明身上,眼波流转,很难让人读懂她眼波中流动的神秘韵味,究竟包含了怎样的意思,宇文明也没有读懂。他深深地凝视了李秀宁一眼,忽地合上了眼睛,似乎正在仔细品味着她歌中的意思,李秀宁看在眼里,不禁闪过一丝喜悦,然后继续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愿……”悠悠的歌声余音缭绕,那娇娇嗲嗲的声音带着一种柔柔糯糯的味道,似乎夹杂了江南小调在其中。随着李秀宁唱完这一曲,四周陷入了一遍安静之中,仿佛要让大家回味这动听的歌声。一阵清风袭来,吹拂着凉亭旁的柳树,枝叶声呼呼作响。宇文明睁开眼睛,痴痴地望着对面的李秀宁,她那浮凸的****,刀削般纤巧娇柔的香肩,不堪一握的小蛮腰,清丽绝伦的容颜,宛若仙女谪落人间。她是如此的绰约动人,在这幽静典雅的小院内,她就象一株盛开的牡丹,傲视着欣赏她的人们。“这歌非常好听!真可谓‘此曲只配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宇文明感慨道。随即,他却很快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不过,秀宁姑娘找我,该不会只是让我听听曲,品品茶吧?”第246章武安郡的洪灾李秀宁听闻之后,嫣然一笑,但那笑容中分明已带着几许失落和遗憾,幽幽道:“宇文公子,难道我们之间就一定要有事才能在一起相处吗……不过,今日我邀宇文公子前来,便是想请宇文公子一定要救救武安郡的百姓!”说罢,她便突然躬身拜倒起来。宇文明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扶起她,连声问道:“秀宁,你怎么突然向我拜倒起来?我如何受得起如此大礼?”李秀宁向他凝望了一眼,然后一脸凄惋地说道:“宇文公子,现在正是夏秋之交,暴雨连绵,河东各地河水暴涨,尤其是武安郡,灾情极其严重,民房倒塌十之七八,道路也被冲毁不少。给救灾工作带来极大的压力。现在武安郡境内苍生离散,哀鸿遍野。目前初步估计,伤亡人数多达五万以上,武安城附近如今已经聚集了许多灾民,由于尚未到秋收季节,各县城库存的官粮已然不多,如果不紧急调拔粮食,只怕会有灾民饿死的情况发生!”她的表情楚楚可怜,一副被欺负的小女子神态,娇弱俊俏之极,配合她那精致绝美的面容,几乎让人禁不住就要脱口答应了。不过宇文明只是心神微微一荡,失神了片刻,便又目光重新变得清澈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凝声道:“秀宁姑娘不妨说说是武安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如果仅仅只是救灾,那自有武安郡的太守和民部操心,用不着求我吧?”之前李渊极力怂恿他去武安郡调查,他就觉得这里面定有什么大问题。如果李秀宁肯告诉他一些内幕,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李秀宁深深地望了宇文明一眼,然后沉声道:“武安郡的水灾,实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罪魁祸首便是郡守岳欣,此人克扣救灾粮食,鱼肉百姓,造成武安郡民不聊生,死者累累。但偏偏此人是当今皇上身边的总领太监岳曾省的堂弟。所以,地方御史根本不敢去弹劾他!秀宁知道宇文公子定然也十分为难。但若不辗除此人,武安郡恐难平安,晋阳宫的修建也会大受影响。我们李家恐怕也会面临抄斩之危……还望宇文公子能够为百姓和我李家主持公道!”“什么?岳曾省的堂弟?那可有些难办了!”宇文明听闻之后,也是一惊。他可实在太清楚,岳曾省是多么受杨广器重和信赖。这时,那名红衣侍女给两人斟上了两杯酒。李秀宁端起酒杯,对宇文明说道:“这是秀宁亲自酿造的女儿红。宇文公子,秀宁敬你一杯!”说罢,她举起手中的酒杯,将酒一饮而尽。宇文明心中却是犹豫不决,从李秀宁的眼睛中,他看得出,她说的定然不假。这岳欣十有八九真是一个贪官。而自己如果要扳倒此人,必然大大得罪岳曾省。李渊一直隐忍不发,多半也是这个原因。而自己如果将岳欣扳倒,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李渊,让他可以完全掌控河东。将来如果起事也要容易许多。自己要不要为李渊火中取粟呢?宇文明实在拿不定主意。李秀宁这时见宇文明一直沉吟不发,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她可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父兄明知岳欣坏得透顶,连灾民的救济粮都要贪。这种败类官员却一直对他忍气吞声,让她非常失望。所以才会来找宇文明,毕竟她和宇文明之间,以前交情可是不浅。只是如今宇文明升到了如此高位,还会不会象以前那样买她的帐?却是一个未知数了。“宇文公子,难道你就真的不顾武安数十万百姓的死活了吗?”李秀宁见宇文明一直不发一言,终于忍不住问道。宇文明这时方猛然警醒,自己之所以盘据辽东,准备将来起事,就是为了解救天下的黎民百姓,让他们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如果自己连武安郡的百姓都不肯救,将来又怎么解救天下百姓呢?有句话说得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想必就是如此吧。只要自己能拿实证据,送交到刑部和吏部,岳曾省也拿自己没有办法。想到这里,宇文明方展颜一笑道:“既然秀宁姑娘都这样说了,宇文明如果再不答应,只怕也说不过去了……请秀宁姑娘放心好了。宇文明一定把这事一查到底,给武安百姓一个交待,让武安郡尽快从洪水中安定下来!”……大业十一年五月以来,河东境内便大雨不断,天上的乌云似乎就始终不曾散去,那老天似乎就象是漏了个洞似的,大雨下了十余天还不见停歇。沁河涨水了、涑水河涨水了、三川河涨水了、昕水河涨水了。作为河东最主要的河流汾河就更不用说了。一时之间,从河东南部到北部,从河东西部到东部,无处不受灾。大段河堤被洪水冲毁,各地江河水倒灌入农田和城池,给河东民众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而在这些受灾的郡县中,武安郡便是灾情最严重的一个地方。由于汾河的堤坝决提,河水已经把整个武安郡酿成了一片汪洋,田地成了沼泽,秧苗成了水草,低洼的地区已经成了一片湖泊。原本平静窄小的汾河河面,已经宽得象长江一般。官府组织船只去营救灾民,沿河一路看过去,只见河边的房屋大都只露出一片屋顶,水中不时可见浮尸,而偶尔有那幸存的灾民,还攀在一颗大树上哭喊呼叫,其状惨不忍睹。那些田地被淹的农民,以及房屋被洪水冲跨的灾民,只得扶老携幼地向武安城赶来,向官府乞求援助。武安郡太守岳欣见此情景,果断下令开仓济民。不过呢,他却只开仓了三天,便宣布官仓的粮食已经全部见底了,武安城已经无力为济。让这些灾民们到别的郡县去求援。有些灾民不愿离去的,他立刻将脸一板,喝令城中郡兵实行宵禁,凡是在城中没有居所,也无处投靠,无力住客栈的人,全部赶出城去。那些难民中,年青力壮的还可勉强跋涉,到周边的太原、雁门、定襄、楼烦等郡乞讨求援。可是那些年老体弱,或者拖家带口的难民就没办法跑那么远了。聪明的人见城中开始宵禁,便索性到城中的大户人家去,卖身为奴,虽然失却了自由,但总好歹能有人收留,捡条活命。但这也仅限于那些长得俊俏的年轻姑娘,以及一些聪明伶俐的孩童,大部分老人和中年妇女却是甘愿终身为奴也没人肯要。只得被赶出城去,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其中很多人便一头栽倒在河边路旁,再也爬不起来了。当然,也有许多好心的商绅对于岳欣的作法十分质疑。认为武安去岁的粮食收成很好,怎么可能才开仓济粮三天就官仓就见底了?而这岳欣却说粮食大部分早就被送到晋阳县去,修晋阳宫去了。其余的也在这三天就发放一空。有的民众不信,岳欣倒也不生气,索性大大方方的打开官仓让城中百姓们看,只见这仓库的确空得可以饿死老鼠了。这下商绅们终于无话可说,于是便开始自己凑钱捐粮,救助灾民。而岳欣生怕这样一来,灾民们又滞留武安不肯离去,便以目前城中秩序太乱,由商绅自设粥棚容易引发踩踏争抢事故为由,全盘接纳了商绅们捐出的钱粮,然后承诺由官府去赈灾。方把这些“多生事端”的商人们打发走了。不过,岳欣却是心中焦急万分。他之所以不救灾民,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如今天下并不太平,尤其是河北、山东、河南一带乱匪众多。而岳欣因系岳曾省的堂弟,眼光比别的官员更高一些。他认为隋朝的天下长不了,迟早要被新朝所替代。便有了招兵买马,割剧一方的打算。当然,岳欣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当皇帝。但他想的是,如果自己有几万兵马,占据了一方郡县,再找一个可能取得天下的诸候投靠。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便再也跑不掉了。所以,他才派儿子岳玉川,带着自己从岳曾省那里借来的五万贯铜钱,去江都作海外贸易的生意,准备大赚一笔,作为起家的资本。岳玉川跟他一样,皆是贪得无厌之人,而且胆子极大。他到了江都后,便四处打听做哪样生意利润最高。于是,便有一个去过日本的商人告诉他,做贩卖武器的生意利润最高。如今中原各地乱匪横行,武器需求量极大。而日本的刀剑质量极好,如果从日本购进武器卖到大隋,那几乎是翻五倍的利润。岳玉川于是便兴致勃勃地跟这商人合伙搞走私,头两趟的确赚了不少钱,除开费用之后,手中的五万贯铜钱一下子膨胀到了二十万贯。于是,这岳玉川便胆子大了起来,在第三趟时,将所有的本钱,加上头两趟赚的钱都投了进去,买了一万多把日本刀,准备运往山东登州,干一票大的,然后就收手不干了。不过他却没想到,商船在海上竟然遇上了暴风雨,船队全部翻沉海底。他和一干水手坐在救生小艇内,在大海上漂泊了三天三夜,才总算在青州靠岸,登上了陆地,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如此一来,岳玉川就闹了个血本无归,只得灰溜溜地回到了武安。第247章辽东的暗流岳欣得知事情经过,不禁气得几乎吐血。可气归气,如今就算把儿子一刀杀了,也变不出钱来还债。他欠的钱是借的岳曾省的,虽然这位宫中的总领太监不至于还不出钱来就和他断绝关系。但肯定以后想再依仗这位堂兄为自己在朝中活动就难了。自己在当武安太守之时,也收受过不少商绅的财礼,办过几件殉私枉法之事。早就有人投诉到御史台了。只是奏折被岳曾省拦了下来。如果在这件事上,因为还不出钱来把堂兄得罪了。他不再管自己的死活,那自己的下场就不堪设想了。在迫于无奈之下,岳欣便只好将官府中收的钱粮挪用了去填补这个窟窿。原本他想等秋收之后,再慢慢补上的。但谁会料到,入夏之后会下大暴雨,发生洪灾,而汾河那原本还算坚固的堤坝也决堤了,造成了这么大的灾害,让他差点就露出马脚了。“发生了水灾,想必朝廷会宣布,免除受灾地区的赋税,自己只怕是不用再上交了!可是如此一来,这些商绅农民也不交税了,到时这窟窿又如何填呢?”岳欣只觉头又痛了起来。“算了,还是等事情到了面前再想吧。”岳欣摇了摇头,努力不去想这事。……就在宇文明向武安郡进发的时候,陈棱却在辽东城的留守府里生着闷气。虽然他作出了让步,不再插手辽东州的管理事务。而红袖、斛斯政、杜如晦等也给足了他面子,保证他两年后可以有个好的评价,顺利调离辽东州,去更好的地方任职。但陈棱却不免心中怨恨,毕竟失去权力,任人摆布的滋味不好受。这天,就在他坐在留守府小院内的长椅上,望着碧蓝的天空唉声叹气之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却响了起来:“陈大人为何唉声叹气啊?”陈棱听闻之后,转身一看,只见一名中年文士出现在了自己身后,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幕僚李勤。“李先生,这如何能不唉声叹气啊?”陈棱不禁又叹了一声道:“我虽然为辽东留守,名义上掌握辽东六郡军政大权,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傀儡,没有宇文明手下的一帮人同意,我一个铜钱都用不了,一队士兵都无法调动。天天呆在这里,就只能闭目养神,日子过得也太无聊了!”李勤听闻之后,却是嘿嘿一笑道:“陈大人可否想改变这种情况?成为辽东州真正的主宰呢?”陈棱眼睛顿时一亮,如果真的能重掌辽东大权,那他自然是再高兴不过了。“李先生,本官倒是想,可那些人能答应吗?而且依我目前手中掌握的实力,是根本无法和他们抗衡的啊?”陈棱一脸疑惑道。李勤这时笑眯眯地说道:“陈大人,虽然在辽东,依我们的实力无法和他们抗衡,可如果是朝廷出面呢?难不成辽东的上下官员还要和大隋朝廷抗衡不成?”“什么?你的意思是……”陈棱听闻之后,似乎有所感悟。“陈大人,我们来了辽东也有一两月了,不知大人对辽东有何看法?”李勤没有马上解释,反而是先反问道。陈棱这时方正色道:“辽东州目前百姓安居乐业,上税极低,家家都有田耕种,衣食无忧。虽然时有异族骚扰,但在城卫军的防守下,也造成不了多少损害。被征服的高丽人全都被宇文明创建的什么保甲制度控制得死死的,翻不了什么大浪。虽然宇文明的这些部下与我不和。但本官却不得不承认,他治理辽东的确有方,假以时日,辽东必成我大隋的牢固领土。”“呵呵,怕只怕到时辽东不是大隋的领土,而是宇文明或者宇文氏的私家领地了!”李勤冷笑了一声道。“李先生,此话怎讲?”陈棱一听,顿时面色一变。“朝廷的税率乃是陛下颁布的,除非户部下令,否则岂能轻易改税率?可辽东为了吸引关内百姓前来定居,将大隋税率降了一半?这岂不是视朝廷的制度于无物?”李勤嘿嘿一笑道。“李先生请继续说!”陈棱这时内心已经开始有些燥动了。“不光如此,据李某了解到,新罗和百济也被宇文明打下来了。可这事他根本没有向朝廷禀报。陛下当初的命令是让他断后,顶多对高丽可以进攻。但从未让他进攻新罗和百济。他却不动声色地灭了这两国。难道是想为自己扩张势力?把这两个国家变成自己的私人领地?”李勤又添了一把火道。“大将擅自向别国发动进攻,可是帝王的大忌啊!换了谁做皇帝,都不会容忍这种情况的!”陈棱点了点头道。他对于扳倒宇文明,已经有些把握了。“除此之外,宇文明在攻灭高丽时,还解救了二十多万隋军将士,以及十余万民夫。他本应让这些人回归家乡,返回中原。可宇文明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让这些人把自己家乡中的亲人接到辽东来,美其名为让家属团聚。可这不是变相的把这些士兵变成自己的私兵?增强辽东的实力?依李某看,宇文明恐怕是要谋反啊!”李勤大声说道。陈棱这时已经一骨碌爬了起了,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李先生,那我们怎么办呢?依本官看,还是先行离开辽东吧。不然他们造起反来,绝对第一个砍了我们的头!”李勤暗骂这家伙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他忙劝阻道:“陈大人不必惊慌,就算宇文明要谋反,也不会是现在,如今他人都回中原去了,让部下在辽东造反,岂不正好让陛下抓住他杀头吗?依属下看来,不如马上修书一封,将此事用八百里急报告知朝廷,请陛下定夺。届时,我相信宇文明就算不被杀头,也会被免职了!”陈棱听闻之后,大喜道:“如果真能扳倒宇文明,李先生当记首功!这写奏折之事……”李勤立刻接过话头,阴险一笑道:“那就交给属下吧!一定把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的!”……五天后,宇文明已赶到武安郡,和他一起的除了房玄龄外,房玄藻也一并带上了,刑部衙役和他的五百亲兵肯定更不能拉下。一路上,他经过了好几处武安郡下属的县城。感觉这些地方的赈灾工作还算干得不错。不少县令、县丞身先士卒,摸爬滚打在河堤,带动了广大民众自发地上堤护坝。并积极地组织百姓生产自救。如果在此次救灾行动中,表现得好,可是一件既得名声,又得政绩的大好事,很有可能得到提拔重用。加上此次朝廷拨付了足够多的银钱,所以,大部分官员都能竭尽全力,救灾济民。对武安境内那些尽力救灾的官员,宇文明也不指手划脚、越俎代办。毕竟对于民生上的事情,他情知自己还真没这些地方官员精通。对河东各地的情况,也并不怎么熟悉。他所做的事,主要便是认真听取各地官员反映的困难,然后想办法帮他们解决一些他们难以解决的事情。比如说希望调动当地驻军帮忙加固河堤,安置灾民的帐蓬缺少,以及希望增拔钱粮等。这些情况宇文明都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再上报朝廷,研究如何解决。另外,对于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想在大灾中赚味心钱的奸商;趁灾区秩序混乱,而那些坑蒙拐骗、掠夺偷窃的罪犯,则严加惩治。虽然这其中有不少人是河东大阀,在地方上有后台有背景,当地的官府感觉有些难以处理。但宇文明却是完全没有这种顾虑。而且这种事,往往等不到他自己亲自去处理,房玄龄便先他一步出手了。全部都是从重从快处理。让当地百姓拍手称快。宇文明在沿途几个县城停留了大约五天时间,除了慰问灾民外,很多时间都是在和当地的官员商绅,文人名士商谈会面。这些人见宇文明气质风度不凡,举止处事得体,对河东民众又是发自内心的爱护。也都对他大生好感。九月十七日,宇文明到了武安城。之前从李秀宁那里了解到的武安郡灾情看,在郡治周围受灾情况不似邻近的几个县严重。这也基本符合房玄龄的判断,因为洪水灾害也最厉害的地方是在武安郡北部,同时也影响到了位于郡东部的下游地区。所以这两地的灾情是最严重的。而郡治武安城所在地雨量并不太大,堤坝决堤的情况虽然也有,但不似北部和东部那么严重。武安太守岳欣可是官场老手了,对于如何应付上级检查,可是得心应手之极,加上武安郡的水灾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如何让上级对赈灾情况满意。他是早有安排。如今,洪水已经基本退去,岳欣便先命人将决开的堤坝补修好,然后将武安城内外,四处乞讨的灾民全部赶到了各县的县城集中管制。按照以前的惯例,上级官员,尤其是朝廷来的官员,顶多也就是到武安城中看一下,根本不可能到下属各县去。所以,大可放心。然后,岳欣又下令武安城内的衙役组织民夫在城外挖了一个大坑,将城内外饿死、淹死的尸体全部集中掩埋。第248章武安城的准备工作此外,岳欣又在宇文明一行人赶来的头一天,在城内搭建了一些帐蓬,让一些无业游民,地痞闲汉带着全家人住了进去。又将朝廷拨付下来的救灾粮食,在帐蓬旁边设置了个粥棚,为这些“灾民”煮粥施舍。而他自己,则亲自领着长史、主簿等城内官员,带着一批衙役,在汾河大堤上扎下了大营,堂而皇之地住了进去,显出一副吃住在救灾第一线,以大堤为家,誓与大堤共存亡的清官形象。当然,医疗卫生也是必须要重视的,听说这位宇文大人曾经扑灭过辽东军中的瘟疫,想必对大灾之后会否发生瘟疫十分关注,岳欣可不想在这些事情上阴沟翻船。于是,将城中的郎中大夫全部组织起来,将诊所开在了难民营房旁边。并挂起了全天十二个时辰均接受灾民看病的布幅。为了显示自己勤政爱民,深得灾民爱戴。岳欣还专门组织了城中的一批文人,以灾民的口吻和名义,写了不少“爱民如子”、“清正廉洁”、“再生父母”的锦旗、牌匾,放在武安郡衙门口显眼的位置。以让钦差大臣知道自己的工作是多么的卓有成效,是多么的得民众拥护。当大业十一年六月二十七日,宇文明进入武安城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焕然一新,朝气蓬勃的景象。武安太守岳欣率领城中的商绅和官吏,将宇文明一行人,热情洋溢地迎到城中府衙旁边的一间幽静小宅院住下,神态恭敬之极。随后,他便开始向宇文明汇报武安的救灾工作。岳欣拿着一大叠文书和资料,慷慨激昂,一身正气地说道:“宇文大人,武安地处汾河和沂水交汇之处,地势平缓。一月前,河东地区暴雨倾盆,我武安郡也受波及,汾河堤坝决口十之七八。在灾情发生之后,下官以朝廷的救灾旨意为准则,以陛下的指示为宗旨,不折不扣地执行各项救灾措施,力争做到以民为本,共创和谐社会……”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口茶,然后接着说道:“于是,下官便立即带领武安的衙役,组织本地的民众、商绅开始抗洪救灾,治病防疫等各项工作,并对武安的灾民均作了妥善安置。下官和武安长史宋大人,及城内衙役、郡兵,皆吃住在汾河大堤上,每天十二个时辰皆不离开,日夜看守,以防洪水再度决堤。同时,我还吩咐,将官仓全部打开,分发出了库存的所有粮食,以满足灾民的需求,虽然官仓是空了,但却保证了灾民衣食无忧,武安没有因水灾饿死一个人,并作到了大灾之后无大疫……”坐在他旁边的长史宋老生亦是声情并茂地说道:“洪水无情人有情,大灾之后有大爱!我等身为武安百姓的父母官,当以解决百姓之疾苦为己任,急百姓之所急,思百姓之所思,下官与岳大人一直以来,皆竭尽全力,为朝廷分忧,为大隋尽忠职守,忠于皇上,忠于朝廷!我等深知,为百姓排忧解难乃是最重要的工作,如此才能报效皇上,造福武安父老乡亲……”宇文明和房玄龄在听取了岳欣和宋老生的汇报之后,亦是十分惊讶,毕竟能吃住在大堤上的郡守一级官员还是不多。当然,以他们的城府,自然不会光听汇报就全信了。自然还要到城内外各处转转,看看是否真是这样。而且,李秀宁之前也作了相应的警告,这让宇文明更是不敢相信。毕竟李秀宁是不太可能骗自己的。岳欣自然是满口答应,并热情地表示可以陪同一起。宇文明便婉言谢绝了,称他的工作很忙,不好担搁,说自己一行人四下走走便是。岳欣心中甚有把握,又知宇文明不是个耳根软,被人三言两语就打动的钦差大臣。也就没有再坚持陪同了。宇文明和房玄龄在城内和城外附近转悠了一天,见灾民们均住在统一配发的帆布帐蓬里,卫生条件还不错。穿得虽然不太好,但也算干净整洁,虽然大多数人的气色不是太好,可是瞅着还算精神。他们看见朝廷官员来了,均自发地组织起来,列队欢迎,显得十分热情。宇文明安慰了他们几句,表示朝廷将会加大力度,继续赈灾。这些灾民们都欢呼雀跃起来。随后,房玄龄便向这些灾民们打听武安官府救灾的情况。结果让他很惊讶的是:这些“灾民”对岳欣大人可是由衷的爱戴和歌颂,大有其是自己再生父母的意思。将这位岳大人捧到了爱民如子,举世无双的难得好官份上。这让一旁听着的其他随行官员也不禁感叹。到了这么多地方,看来就这位岳大人救灾工作干得最好,百姓对朝廷和官员的抱怨最少,城内城外的景象,除了因为洪水缘故,房屋倒塌较多外,其他状况就跟受灾前没什么两样了。如果不是城中广场上搭建的难民营帐蓬,很难看出武安城是一个重灾区了。宇文明这时也不禁怀疑,是不是李渊和李秀宁合计好了,故意来害自己的。想让自己得罪岳曾省和岳欣,挑拨双方发生冲突。草草在城内看了两圈,宇文明和房玄龄都回到了武安郡府衙内。此时已经是晚上了。这岳欣的确十分上心,专门在武安郡衙旁边安排了一个小宅院,供宇文明居住。称以宇文明兵部侍郎、辽东侯的身份,居于府衙边的小院实在有失体面,只是武安受了水灾,才不得不一切从俭,希望宇文大人原谅。而房玄龄等一干随从官员,则安排在另一处大宅院内,每人都有一个单独的整洁房间,崭新被褥、换洗衣服、拖鞋睡衣一应俱全,连房内都还配备了侍候的丫环、仆役。除了房玄龄因为知道宇文明告知的内幕,依然不动声色外,其他随行官员都心中高兴不已。此番来武安郡,一路上十分辛苦,风尘仆仆,连懒觉都没睡过一次,如今到了目的地武安郡,见这趟远差终于可以划上句号了。而这岳太守又如此殷勤知趣,都对其映象甚佳,纷纷对其竖起了大拇指。在吃完岳欣盛情款待的晚宴后,宇文明回到了住处,正准备上床睡觉之时,却听到了“梆、梆、梆”的敲门声。“是谁?”宇文明沉声问道。门外这时传来亲兵的声音道:“大人,房先生求见!”“让他进来吧!”宇文明应了一声。他心中亦是暗忖,难道房玄龄已经有了什么发现?只听“吱嘎”一声,门便被打开了,房玄龄走了进来,躬身向宇文明行了一礼道:“下官房玄龄参见大人!”“玄龄,你坐吧!”宇文明一指旁边的椅子,招呼他坐下,然后沉声问道:“可是有什么发现了?”房玄龄点了点头,谢过之后,弯腰坐下,然后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大人,属下发现武安城的情形有点不对劲。我们白天看到的城内外情况,极有可能是岳欣伪装出来的假象!”这房玄龄一张口,便抛出了一枚重榜炸弹。“哦?玄龄,此话怎讲?”宇文明眉头一皱,亦是忍不住问道。房玄龄沉声道:“白天由于一直都在走动之中,下官亦没有时间仔细思考,但晚饭之时,下官仔细思量,便觉情况有些不对。待晚宴之后,回到房中,房某反复思索,发现有几条疑点,实在有些解释不通,所以,便想提请大人踌躇一番,看下官的判断是否有道理。”“玄龄,你详细说一下吧,发现了哪几条疑点?”宇文明亦是有些微惊道。房玄龄端起手中茶杯,饮了一口后道:“第一,洪灾是上个月发生的事,如今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洪水早已退去。且最近亦未再下暴雨,武安城区的地势亦高于河面,岳太守还驻守在堤岸上,不嫌过于小题大做了吗?这样一来,武安郡上发生什么事情,其他官员要来请示他,还得专门跑堤坝上来。百姓有什么问题要反映,亦得上堤岸来,岂不更加不便?”房玄龄如此一说,宇文明亦觉此举大有问题,他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道:“看来,这位岳大人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房玄龄听罢,却是叹道:“如果真是沽名钓誉之辈也就罢了。毕竟官场上的事,下官还是十分清楚,有时为了应付上级检查,不得已而为之。可房某观这岳欣,似乎还有弄虚作假之嫌!”“弄虚作假?”宇文明星眸中闪过一丝精芒。赈灾之事,竟然弄虚作假,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了。“日间时,房某注意观察了一下,那些住在府衙门口广场上的灾民,似乎都是城内的居民,而并非我们想象中的,是以周边受灾农民为主。”房玄龄说道。“哦?何以见得呢?”宇文明不禁好奇地问道。房玄龄微微一笑道:“大人,其实这很好辨认,农民经常手握锄头、铁犁一类的农具耕田,手掌上一般都有老茧。但白天我们在城内那些灾民住的帐蓬里,见的人却是全无老茧。足见应该是城池内的居民,而非农民。”第249章房玄龄的发现宇文明沉思了片刻后,却是眉头一蹙道:“玄龄,就算灾民中有很多是城市居民,亦无法说岳欣弄虚作假啊,毕竟不管市民农民,都是需要救治的,或许是比较凑巧了,岳欣安置在城内难民营的灾民多是附近县城及镇上的市民,而那些受灾的农民安置在城外的帐蓬内了,这也大有可能。”房玄龄点了点头道:“这些下官自然省得。不过,我说的岳欣弄虚作假不仅如此。而是那些放在府衙进门处的大量锦旗、牌匾,只怕是岳欣自己找人做的,然后挂在那里往脸上贴金,并非灾民送的!”“竟有此事?房先生你可有证据?”宇文明一听,横眉倒竖,有些愤怒地问道。他对于这种弄虚作假,欺骗朝廷的官员,可是深恶痛绝的。房玄龄摇了摇头道:“下官并未开始正式调查,所以确切证据是没有收集到的。但是却从这些牌匾锦旗上发现了几处可疑的地方。一是这些牌匾,制作工艺都很雷同,似乎是一家招牌制作店做出来的。二是这些牌匾锦旗,从色泽及镶嵌痕迹上看,似乎都是近几天才做出来的。而这发生灾害之事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了。那些对岳太守感恩涕零的百姓官绅,也理应是陆陆续续送给他这些牌匾锦旗的。可怎么倒象是约好了似的,在最近几天全部一起送来呢?”他如此一说,宇文明顿时皱起了眉头,依房玄龄说来的话,只怕这些牌匾和锦旗,都是岳欣临时做来蒙骗自己和朝廷官员的。房玄龄还继续不依不饶地说道:“这牌匾上的第三个可疑之处,便是所有的牌匾锦旗,都是称赞岳太守爱民如子,扶助乡里,救灾工作,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云云。而我们白天询问那些灾民们,也个个对这位岳太守大加赞赏。似乎他在平日里的官声和所作所为,亦是相当不错,称得上是青天大老爷了。可这样一位官员,为何当了武安太守两三年了,只有最近救灾这段时间才有人送牌匾和锦旗给他,而平时却无一人送呢?难道武安的百姓认为,只有救灾时才是送牌匾和锦旗的时机吗?”宇文明听到这里,面色顿时均阴沉下来。如此说来的话,这岳太守实在大为可疑,是否在抗洪救灾中贪污救灾钱粮,是否有救灾不力之嫌虽然难说,但弄虚作假,欺瞒朝廷却是八九不离十了。宇文明当即便说道:“玄龄,那现在就开始查办吧!如果这岳欣只是沽名钓誉,也就是有些失德罢了。还不是什么大问题来!但如果还有另外的坏事,我一定将其拿下,严加惩处!毫不手软!”他可清楚,这不光是为民除害的问题,还关系到自己能否完工晋阳宫。房玄龄点了点头,但却面有难色道:“大人,这事可要慎重处理啊!岳欣是朝中总领太监岳曾省的本家兄弟,而岳曾省可是皇上身边最红的太监,很多事圣上都要和他商量。如果此次查办岳欣,必将会大大得罪岳曾省,可会对大人你的前途不利啊!”宇文明一听,不禁眉头一蹙,房玄龄说的情形的确大有可能。就算自己上报了岳欣的罪状,岳曾省虽然可能当面不敢说,背后也必然不满,说不定自己一走之后,就会暗生事端。沉默了半晌,房玄龄见宇文明未说话,方试探着问道:“大人,那对这位岳欣太守,我们该如何处置呢?”宇文明深吸了一口气,神态凝重地道:“玄龄,我们一路赈灾过来,武安郡灾民之惨,大家都看到眼中了,但凡是有点良心的,谁不心生怜悯?如果岳欣只是弄虚作假,糊弄了朝廷,其罪虽大,但还不是无可救药。但如果此人还坑害灾民,侵吞贪污钱粮,那就是罪无可恕了!就算为此得罪了岳曾省,我也在所不惜!”房玄龄忙不迭颔首:“大人说的是,属下照办便是!只不过……只不过……”宇文明听闻之后,关切地问道:“玄龄,你还有何为难之处?如果是感觉人手不够,那么,事急从权,我可以把我的护卫亲兵五百人调由你指挥。他们多是武功高强,精明强干之人,你可放心大胆使用!”房玄龄一听,心中大喜。这样的好机会他可不能错过,如果能够干成,则自己必将成为宇文明的心腹,攀上宇文阀这棵大树。于是,他连忙点头道:“大人英明,属下正觉得在岳欣的地头上,光凭我们随行的这些人,有点不堪敷用。不过,大人身边也需有人保护,下官只需三百护卫亲兵便够了。”宇文明立刻便从怀中掏出了兵符,递给了房玄龄,慷慨道:“你看要多少兵马,只管调拔便是,我的武功可比你高多了,而且还有我的随行铁卫相护,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房玄龄连忙谢过,接过兵符后,向宇文明拱手作了一揖道:“既是如此,事情紧急,下官这就去调动兵马,开始调查吧!”宇文明笑呵呵地说道:“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回禀便是,武安城可是咱们的这次视察灾情的最后一站!但愿不要落得个虎头蛇尾啊!”房玄龄带了五百护卫亲兵及御史查案,如此大的动静,身为武安地头蛇的岳欣怎会不知。他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在他身边,儿子岳玉川却是不明事理。他不以为然道:“爹,这查办当地官员有无可能贪污受贿之事,往年受灾时也曾搞过,不过是走马观火,做个形式而已。真正能不能过关,功夫还在席桌上。到时我们给这位钦差宇文大人和几位御史大人多多准备点银钱,送几个漂亮姑娘侍寝,不就得了?”岳欣听罢,却是长叹道:“玉川啊,这得看人了。如果是东都过来的官员,我多少也有些交情,再加上有我堂兄曾省在,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总得卖我几分帐。先皇在时,在赈灾这方面管得不严,我是有把握糊弄过关的。可如今来的是这位从辽东过来的宇文大人,在此事上可就马虎不得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听说这位年轻的宇文大人是个嫉恶如仇之人,向来不肯收受贿赂,如果我们无事献殷勤,反而会让人觉得是非奸即盗……我们何必弄巧成拙?再说了,圣上对修晋阳宫之事十分重视,如果知道如今进度缓慢是我们武安郡的民夫大量逃亡引起。只怕我们就会大祸临头了。就算岳曾省出面相保,也无济于事。”岳玉川一听便急了,连忙问道:“爹,那现在咋办呢?既然连曾省伯伯都保不住我们!我们得想个办法蒙混过关才行啊!不然,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岳欣想了想,方咬牙道:“眼下,府库已经空了。可是,武安郡的府库有多少存粮,那帐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在太原郡内还有备案的。虽然说咱们可以推说是赈灾发放给灾民了。但却也不可能发放得了那么多。所以,现在只有动员家中的亲朋好友,从自己仓库中,把粮食搬回府库,先把府库的窟窿堵上。我估算了一下,这缺口约有三十万石。只怕咱们两家的仓库搬空了亦只能填满七成,不足的九万石粮食,便只好籍口说是赈灾发放掉了,房玄龄纵想查个清楚,也得费些功夫才行!至少帐面上他是看不出多少问题了!”顿了一下后,他又说道:“然后呢,我们再发动城内衙役,以及各条街的地保里长,带着郡兵差役,到处巡察,那些灾民其实也愚昧无知得很,恐吓威胁一番之后,敢站出来说真话作证指认我们的,绝对就没几个人了,宇文明不可能在这里长留的,毕竟他的主要工作是督促修晋阳宫。要不了多久他便应该离开的。咱们岳家在武安郡根深蒂固,又有曾省在朝中呼应,宇文明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应该也不敢动咱们!”岳玉川一听要自己往外拿粮食,却是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不决道:“爹,咱们父子两人拿粮食出来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家中那些亲戚可就不一定同意了,毕竟今趟咱们生意做亏之后,欠了一屁股债。很多亲戚也不象原来那样买咱们帐了。他们也想截留点钱粮来勾兑地方上的官员呢。”岳欣听到这里,却是目露凶光道:“这倾巢之下,焉有安卵?眼下除开曾省,岳家在河东的子弟,就只有我官做得最大了。我再一倒,他们就更无以为济了!把这些厉害关系跟他们讲清楚!把他们的粮食借来,只是挡挡差事,回头等此事平息,宇文明回东都后,就发还给他们……待来年秋天,岳某再想办法多征几成粮赋,算是补给他们的利息好了!这样他们应该知道作何选择了吧!”岳玉川听得连连点头,忙道:“那孩儿就立刻去找族中亲戚借粮,之前他们在这里面也捞了不少好处。如今吐一些出来,应该没有问题!”第250章半夜运粮几个时辰后,武安城内的岳氏家族的几个大户,都被岳玉川叫到了岳欣的书房。待听了此事后,均面有难色,毕竟谁都不愿意从自己腰包往外掏钱粮的。岳玉川急道:“各位族中兄弟叔伯,这可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如果我爹再倒台了,咱岳家在河东可真没什么份量了!曾省伯伯已经年近六十,近年来身体也不太好,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岳家就得全靠我爹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们之前得的那些好处,宇文明和房玄龄还会让你们安心享用?”在这半含威胁的话语下,岳家众商绅大户均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方犹豫道:“这样……就真能蒙混过关了吗?万一钱粮是补进去了,最后却是还不出来,我们不是亏大了?”岳欣这时冷然道:“做事谁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能说随时发现破绽,便随时补上而已。不过,我岳家在河东总还有一些影响力,牵一发而动全身。宇文明要动咱们,也要考虑曾省大哥的反应。只要慢慢拖延着,过不了多久,朝廷便要准备北伐突厥的事宜。这事说不定就搁下来了!毕竟灭掉突厥可是咱们圣上眼下最看重的事!如今这个难关,咱们只要同心协办,必能迈得过去!”岳玉川听罢,方向岳家众人瞥了一眼,狠狠道:“诸位叔伯兄弟,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叔叔如果翻船了,咱岳家不知道多少人都要淹死!你们还念着那点蝇头小利做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岳家众人互相望了几眼,虽然一脸不情愿,却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然后回去开始仓促地准备起来…………房玄龄对于处理这方面的事极有经验,对于岳欣可能的反应,早就估计到了,在最开始大张旗鼓地造了一下声势后,他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挑了一些表面上粗枝大叶的大头兵,在城内和各个重要地点,逢人便问,吸引了岳欣手下一帮人的注意力。而那些精明强干的刑部衙役,却被他派去盯着岳欣和岳玉川等人,看这两人有何动静。岳玉川召集岳家众人开会,然后又趁夜悄悄从岳家仓库往武安郡府库运粮的行动,全被房玄龄了如指掌。看着武安郡府库周围一片热闹繁忙的景象,躲在暗处的房玄龄却是暗暗好笑。站在他身旁的房玄藻道:“大哥,这两天夜里,岳欣的几个亲戚都在从自己家中往官家府库运粮,看来还真如李秀宁姑娘说的那样,这岳欣果然在武安郡干了很多坏事,搞得天怒人怨!”另一名刑部的差役捕头也一脸气愤地说道:“更可气的是,他怕咱们查出事实,还派衙役、郡兵,挨家挨户去打招呼,要这些受其荼毒的灾民不得向咱们吐露实情。只是他也把别人想得太简单了!在咱们刑部的人面前,又有几个会不吐露实情的?而且别人又是非常想揭发他了!”房玄龄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府库,心中却是兴奋不已。这趟武安郡之行,果然来得不虚,如果能一下将岳欣的势力连根拔起,则自己将在宇文明面前证明能力,得到其赏识,自己将来便能攀上宇文阀这棵大树了。他早已看出,宇文阀有造反的迹象,而且有可能造反后取得天下。现在五百亲兵已经按先前的部置,分作几路,准备妥当。只要他一声令下,便可立即发起逮捕行动。又过了一个时辰,眼见从岳家各处仓库赶来的粮车都已经到了。房玄龄才嘿嘿一笑道:“马上通知下去,让咱们的人依先前布置,分兵三路,实施行动!”片刻之后,武安城内顿时喊杀声大作,五百亲兵如狼似虎一般,先将府库附近的道路全部封闭起来,然后趁着运粮的车夫、苦力惊慌失措、语无伦次之时,将其一骨脑儿地全部抓捕了起来。这些人十个倒有七八个是岳家的雇工和家仆。甚至其中几个带头的还是岳欣的族中亲戚。房玄龄在问出了这些人的来历和住所后,立刻便亲自带人去抄他们的家了。当然,这么大的行动,肯定是纸里包不住火的。封锁府库之时,毕竟这些亲兵对地形不太熟悉,有些漏网之鱼还是从一些武安本地人才知道的小路逃掉了。只不过,他们想去武安郡衙向岳欣父子俩通风报信之时,却没想到武安郡衙也被大队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他们一到门口,便被抓了起来。然后被刑部的衙役连夜审讯,拷问口供。无论是岳家之人,还是他们雇佣的脚夫、苦力,家仆等,都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仓惶被抓。他们之前根本没来得及串通一气,或者想好如何应付审问。结果在房玄龄的威胁利诱,以及恐嚇唬诈下,他们又大多是些没骨气之人。在天亮之前,便把房玄龄想问的材料全问出来了,甚至有的人索性把以前岳家干的伤天害理之事,贪污受贿之事都吐了出来,这让房玄龄有了额外惊喜。仅仅只是岳家之人交待的这些罪状,就足以将岳欣父子俩凌迟处死了。甚至还可以将他的那些帮凶同伙,主要是岳家的其他人等,连根拔起。此案公之于天下后,岳欣在武安郡不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才怪!房玄龄做事雷厉风行,在拿获了证据之后,一大早就立刻将这些情况送到了宇文明的书桌上。他这时正色道:“大人,属下昨夜得闻线报,称有大批粮车正运往武安官仓府库。属下当时就纳闷了,朝廷分发的赈灾粮食不是早就运到半个月了吗?怎么可能又有大批粮食要进官仓呢?真有这种事情,朝廷也会事先通知的,不可能就这样突然运过来。而且现在又没到秋收季节,也不可能是征收的粮草入库了啊!”顿了一下后,他方接着说道:“于是,属下就赶到武安官仓府库旁,恰见城内岳家的几户商绅,正将自家粮食紧急运往武安府库内,形迹极为可疑。于是,属下便将他们立刻全部抓捕,然后连夜进行审讯,现在已经真相大白!”“哦?是个什么真相?”宇文明听闻之后,心中一喜,但脸上却依然是不动声色地问道。房玄龄长叹了一声道:“武安郡府库之中早已空空如野,粒粮未存,官仓里已经空得可以饿死老鼠了。而往年应该积存下来的库存粮食,以及朝廷拨付的赈灾粮均不翼而飞。属下派人审讯府库主官。此人方吐露实情,原来府库内的钱粮,早被武安太守岳欣,在半年前就运到河南、山东一带偷卖掉了。”随即,他又继续说道:“紧接着,属下便又将这批抓获的岳家商户进行审讯,同时派人查抄这些人家中的财物,发现了他们当初运粮出去的帐本、存粮记载、以及和岳欣、岳玉川父子俩分成的纪录。一干人犯和证人、证物均已经存放于护卫亲军的大营之中,以防有人抢夺。而在查抄过程中,还有个别有良心的家仆和侍女反映,岳欣有见死不救,任由灾民饿死、病死的行为。但更多的人则是因恐惧岳欣的权势而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