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师父!”宇文明愣了一下,然后便立刻反应了过来,急切地上前行了一礼道:“师父,你几时回来的?我听爷爷说你要处理新设的伊吾郡驻军之事,要晚点才能回来!”李靖点了点头,一脸和蔼地说道:“嗯……西突厥不会坐视我大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设置郡县。他们一直在虎视眈眈。不过,他们的性子也太急了一些,一见圣上率主力撤走,就马上进犯。结果在伊吾西边的哈密盆地,中了我的伏击,被打得大败,西突厥的达头可汗都中箭受伤,估计没半年时间他是别想复原了。所以,见西突厥的威胁已经暂时消除了,我便和新任伊吾郡留守交接了军务,提前回来了!”“太好了!”宇文明可是心花怒放,这下他可以好好向师父请教这大半年来,在修练和刀法练习中的不解之处了。“上马吧!今天我准备好好考察一下我离开后你的武功进程!”李靖一指自己坐下的骏马马背道。宇文明立刻便翻身上了师父的马背。而这时,那四名侍卫却是急忙道:“小公子,请等我们回马廊牵马出来……”由于宇文明是步行去练武地点的。所以他们也不好意思骑马随行,便一直是步行跟随。可如今李靖来了,宇文明要骑马去了,他们自然便跟不上了。“不必了!我也听说了明儿遇刺之事。你们就放心好了,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明儿!”李靖大手一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那四名侍卫也都认识李靖,知道是自己所保护的小公子师父。他们对视了一眼后,皆目光投向了宇文明,意在听他吩咐。“你们都回去吧!爷爷那边如果问起,我替你们担当就行了!决不会怪你们失职的!”宇文明亦是笑道。四名侍卫方松了一口气,齐齐拱手行礼道:“那公子请一路小心!”李靖这时挥起马鞭,重重地抽在了马屁股上,那匹白色的大食战马立刻便飞也似的奔驰起来,很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初秋的田野,一路上到处都是丰收的景象,金黄色的麦田已经收割得差不多了,田野里堆满了草垛,官道两旁也不时看见装满稻谷的牛车缓慢的行走着。虽然已是九月中旬,但秋老虎依然厉害,还未到中午,太阳已晒得地上热气蒸腾,幸好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山谷口,风比较大。不过饶是如此,宇文明也是练得满头大汗。“不错!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进度快多了,尤其是长生决你才修练了一年半时间,就已经到了淬体期大成。这可比我当年的速度还快,依为师看:过年之前,你突破达到锻骨期是极有可能的!”李靖轻捋自己颌下长须,十分满意地说道。宇文明喜形于色,能够得到李靖的认可,这让他也非常高兴。“现在已经中午了,你也演练累了,正好我们休息一下,把午饭吃了,然后下午我教你练箭!”李靖说罢,笑呵呵地从马背上的行囊里取出干粮,然后分给了宇文明。宇文明连忙谢过师父,接过干粮后便狼吞虎咽起来,他可是早就饿了。这时,李靖方一边嚼着干粮,一边声音凝重地说道:“明儿,其实我早在你遇刺的第一天就回来了,不过我从相熟的洛阳县衙役那里,打听到详细情况后,却并没有马上去看望你,而是去了事发地点。”“啊!”宇文明听闻之后,也是吃了一惊。“我怕时间担搁久了,很多痕迹就会毁灭。”李靖解释了一句后,便继续说道:“我到现场去查看了一番后,便发现两行马蹄印,应该便是杀人灭口的人所骑。虽然这两行马蹄印到了官道上就渐渐消失了。但我却是根据道路上的痕迹和路边摊点老板的描述,一路追踪了下去。”李靖这时却是面无表情道:“最后你猜我查出的结果是什么?那两人最后是进了东都的西城门!”宇文明没有发问,他虽然对这个结果有些惊讶,但却也感觉在意料之中。“我再问了城门当时的守卫后,据他们说,有两名身着黑衣的年轻人骑马回到了城中,而两人的相貌,他们也给我描绘了一番……”李靖这时面色严峻道:“所以,你要提高警惕,想要害你的人,也许见明着来伤害你行不通了。会采取其他的暗中手段!”“师父,那两名年轻人应该是我们宇文家的人吧?我想其中一人应该是宇文承,不知对不?”宇文明突然出人意料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咦?明儿,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下李靖也是大为惊讶了。“呵呵,师父,你对查勘办案可有那些专业的捕快和衙役熟悉?”宇文明没有马上回答李靖的话,而是反问道。“我虽然也对查验现场较有心得,但那主要还是依靠在军中当斥候时,积累下来的经验。真要是戡查案件现场,我自然不如专门的办案捕快和衙役了!”李靖倒是老老实实地承认了下来。宇文明这时微笑道:“所以啊!我想师父都能想到通过马蹄印去查看痕迹,追查灭口元凶的行踪。洛阳县的办案捕快岂有想不到之理?可洛阳县令李密昨日来见我时,却是称线索断了,他查不下去了,只能提醒我自己小心防备……”“李密据我了解,也是个很精明强干之人,师父您发现的线索,他不会发现不了,而如果能尽快侦破此案,他便可以大大讨好家父和家祖,又是创造了政绩和口碑。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可他为什么却是中途放弃了,宁可背上无能的恶名也不肯再追查到底。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性:这元凶是他根本不能提起之人。如果将其揭露出来,对他不但无利,反而有害!”宇文明侃侃而谈道。李靖这时象看怪物一样看着宇文明,他万万没想到,宇文明才十三岁年纪,便能想到这么多了。这其中很多关节,他也是到今早上才想通的。甚至担心宇文明年少冲动,而不敢完全告知其实情。可现在看来,宇文明甚至比他想得还更透彻。“明儿,你继续说下去!”李靖感觉自己实在有些低估徒儿的心智和成熟了。宇文明受了鼓励,也是心中一宽,然后继续说道:“我想,要害我的人,肯定也是跟我有冲突的人。当日在赛诗会上,我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却也达不到要让别人冒这样大的风险来害我的地步。而除此之外,在宇文家以外,我只得罪过柴绍。可现在这家伙并不在洛阳,况且就算他在洛阳,他也不会在长孙无垢面前来显他的威风,换了李秀宁还差不多……”说罢,他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所以,元凶便只可能是我宇文家的人了。而无垢就时常向我埋怨,说宇文承经常向她大献殷勤,虽然没有明白表态,但那眼神看着就不对劲……在加上我最近一年多以来,很是出了些风头,他又是一贯瞧不起家中庶子的人……再联想到李密也不敢公布疑凶。几相印证之下,那罪魁祸首不是他还会是何人?”李靖听到这里,也连连点头。如果幕后真凶是宇文承,那李密倒的确不敢再追查下去了。这事可是宇文家的家丑啊!府内兄弟争女人竟然到了要动刀暗算的地步。捅出去之后,非担讨好不了宇文述,反而会大大得罪这位皇帝面前的红人。况且宇文明现在虽然风头正劲,但他毕竟只是庶子,能不能将来继承家主之位还很难说呢。而宇文承虽然品行不端,但他可是宇文家中的嫡子,母亲更是当今圣上的女儿南阳公主,是皇帝的外孙,这事揭露出去,还会连公主跟圣上都得罪了。所以,面对这种情况,李密最佳的选择,肯定就是只有表示自己无能,因唯一知道内情的绿猫被灭口而查不下去了。“明儿,既然你已经知道其中内情,师父也就不再多说了。大家族内部的争斗,向来是如此残酷。只是宇文承的母亲是南阳公主,他是圣上的外孙,又是嫡子。所以,对上这个人,你可得千万小心才行!别被他抓住把柄。”李靖这时也只能无奈地说道。“谢谢师父关心,徒儿一定会倍加注意的!”宇文明也颔首道。不过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怒意,他可不想就这样吃个闷亏,怎么也要报复一下宇文承。第四十一章同发四箭约莫半个时辰后,师徒两人吃完了饭。李靖这时方从自己马背上取下来两把弓,一大一小。他将小的那柄青色短弓扔给了宇文明,然后又问道:“明儿,你这一年半来练过弓箭吗?”宇文明摇了摇头,他不是不想练箭,李靖不在的这段时间,他曾经想找长孙无忌学习练箭。但长孙无忌说,练箭最好一开始就养成良好的习惯。不然将来难以纠正。而他显然认为,李靖的箭术水平比自己高明得多,不愿意先教这位准妹夫,以免和李靖教的起冲突。李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一指那把青色短弓道:“这把弓是五斗弓,一般多为骑兵所用,你来试试拉开看,合不合手!”隋朝的弓箭是按拉开所需要的力量来分的。十斗为一石,一石则是一百二十斤。五斗弓如果要拉开,则需要六十斤力气。按力量来划分,五斗以下的弓为下等弓、五斗至一石为中等弓,一石至二石为上等弓,两石至三石算是强弓了。至于三石以上的弓,则要勇力越胜常人的大将才用得上的。除此之外,按弓的用途,又要细分为射程较近的短弓、射程较远的长弓,以及射速较快,但装填箭矢要麻烦一些的弩弓。短弓一般体积较小,一般是民间及骑兵所用。而长弓、弩弓则多为步兵用。长弓多用于狙击敌人,弩弓则用于对射及覆盖射击。李靖自己用的便是一把三石角弓。原本他可以还用更强的弓,但由于他是骑射为主。而在马上拉开弓所需要的力量,远比步兵大得多,因此他最后还是选择使用三石弓。一般情况下,以宇文明的年龄,顶多只会用三斗弓来练习。但李靖考虑到宇文明的内功心法进境明显,且臂力已经与成年人无异,便还是让他用五斗弓练习。“来吧!上马试试拉开,我准备直接从骑射教你!”李靖沉声道。宇文明点了点头,翻身上了李靖骑的马,然后便按照他所教的手法,开始弯弓拉开了弓弦……李靖这时把一支箭递给了宇文明。宇文明手中这把五斗弓便是一把标准的短弓。短弓比长弓的体积要小不少,以便骑兵携带,同时弓臂也较短,避免在拉开弓臂时,影响到战马的跑动。不过,由此一来,短弓的做工就更加复杂了,弓臂虽然短小,但弓弦却是要求韧劲强大,一般都用上好牛筋作弦,以保证射程和威力。因此,一把上好的骑兵用短弓,需要熟练工匠花费不少时间才能完成,价格也十分昂贵,而且它是算作军用物资,在民间市场上也很难买到。宇文明将李靖递过来的箭矢搭上了弓弦。他发现这枝箭也比平时所见的长弓长度要短小一些,而且箭尾的羽毛也专门进行了修剪,显得非常整齐和有弧度,可以大大减少飞行中的空气阻力。这时,他已经将箭搭上了弓弦,将箭和弓都放在身体右侧,目光对准了箭尖和远处的目标,然后将弓弦慢慢地拉开……“明儿,你的姿势不对!不是这样拉的!”李靖目光如矩,很快就发现了他的错误。宇文明虽然是骑在马上拉弓,但去手法却是在模仿平日所见的,一般人用的长弓射法。他厉声喝道:“两眼平视前方,头略偏向右,箭尾、箭尖、目标三点一线,将弓满开,然后松开弓弦……”宇文明心中一凛,全神贯注地听着李靖的要求。随即猛然将弓弦拉满,目光如矩地望向前方。“嗖!”随着他将弓弦一松,一支黑色箭头的羽箭便如闪电般射出。然后只听“绷”的一声,五十丈外一棵小树立刻便轻微地晃动起来。宇文明心中顿时一松,暗忖自己这一年半来修练长生决和在瀑布下练刀的苦功终于有了回报,让他的力量和眼力都远超常人。是以,射出的第一箭便命中了目标。由于短弓的体积小,但开弓所需要的力量却更大,所以骑兵拉弓的力量很难持久,张弓便须马上射出,对射箭者的眼力和臂力都要求非常高。与此相反的是:由于长弓弓臂较长,射程又远,但拉开弓需要的力量较小。所以,反而可以慢慢拉开瞄准,所用的箭矢也往往较长,穿透力也很强。在射击时也采取用仰角射击,在空中射出一条抛物线的方法,这样可以更大的杀伤在盾牌后面的步兵。而短弓由于射程较短,所以只能射直线。如果也射抛物线,那威力和准头都会大降。所以,在隋朝,长弓除了步兵在守城或野战时会用到外,平时几乎都是民间的习武人士在使用。只不过,长弓是短弓的基础,长弓的基本弓练得扎实了,再练骑射和短弓射击,就会容易得多,虽然比直接练骑射的速度慢,却基础很扎实。而李靖让宇文明一开始就练骑射,主要是因为他学武的时间太晚,十二岁才开始学习,如果再这样循序渐进,便会担搁时间。此外,刚才对宇文明这一年半来的武功考察,让他非常满意。感觉这个徒儿的基本功足够扎实。已经可以直接学习骑射了。宇文明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骑马射击,便能一箭命中目标,脸上也不由露出得意之色。李靖站在马头边,瞥了一眼他的表情,亦是冷笑了一声,然后翻身上马,坐在宇文明身后,左手已经扬起了手中的三石强弓。随即,他伸手反抄,从马背上的箭囊中抓出四只箭来,然后五指扣住四只箭的箭柄,用箭尾顶住了弓弦。此刻,李靖大喝一声,用力一拉,将强弓拉至满月位置,然后猛的一放!只听“崩”的一声巨响,箭支飞射而出,并伴随着一阵阵尖厉的啸声,让人耳膜都有些受不住。四箭齐飞,尖厉的啸声让对面树林中的鸟儿惊慌失措,拍打着翅膀从林中飞了起来。而就在这一刹那间,四箭已经快速飞到,正向高空飞行的鸟儿转瞬间落下四只,全部无一例外被箭矢刺穿而毙命!宇文明现在眼力极好,四箭同时射中鸟儿的过程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立刻呆若木鸡般的坐在马背上,张口结舌,竟然忘记了喝彩。要知道那些鸟儿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足有五十丈远。而且鸟儿还是在飞行中的,个头又小,非常难以射中。在他看来,能够射中一只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可李靖这还是人吗?他竟然同时拿出四支箭,然后一起搭在弓弦上射出,举重若轻般,转瞬间便射杀了四只鸟儿,这是什么箭法啊?宇文明一直以为自己的天赋已经够好,眼力够准了。在他看来,只要假以时日,他的箭术也必然和内功及刀术一样,少有人及。可是看到师父的一弓四箭,箭箭穿心之后,他这才陡然发现自己只是井底之蛙。他才明白,原来弓箭竟然可以这么用。只不过,让他疑惑的是,他一弓一箭想要射中不动的小树,都要仔细瞄准判断。而师父一弓四箭,射杀四鸟,却是如何同时瞄准的啊?看到李靖拉弓满月,箭如流星的神骏模样,在宇文明的眼中,简直就如同神人一般。他这时羞愧的低下了头,他知道师父如此做,既是在展示自己的高超箭术,也是在提醒自己:他还差得远呢!根本就没有自傲的本钱。射中目标只是一名射手最基本的要求,任何经过训练的普通弓箭手都能做到。“明儿,你刚才那箭虽然射中了目标,而且也是骑在马上射的。但却是原地不动射箭,这根本算不上有多厉害。等到驱马奔跑之时,一边射击,一边还能命中目标,这才是本事!射箭的关键是力量、技巧、速度和准确。同时还要适应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你什么时候能够连珠四箭,象我这样同时射中四个高速运动中的目标,那便可以出师了!”李靖一脸郑重地说道。宇文明点了点头,他已经体会到了李靖的良苦用心。“来吧!我先教你正确的握弓姿势……”李靖这时开始手把手教起宇文明来……师徒二人练习了一下午之后,直到天黑才回去。回到家中后,萧婉君早已为他准备了可口的饭菜,宇文明立刻狼吞虎咽起来,今天由于是第一次练箭,他耗费的体力和精神,都比以往练武时多得多。萧婉君看着自己儿子如此努力上进,也是心中十分欣慰。暗忖自己这儿子终于快混出头了。她不想他当什么家主,只想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行了。之前的遇刺事件,实在让她揪心不已。宇文明吃完饭后,和母亲一起收拾好碗筷,正准备抹桌子时,却是突然一个踉跄,险些跌了一跤。“啊!明儿,你怎么了?练功受伤了?”萧婉君见状,连忙关切地问道。“呵呵,今天我练习骑射,结果不小心从马背上跌了下来,腰有些疼而已,没什么大碍的!”宇文明揉了揉自己的腰杆,咧着嘴说道。萧婉君听闻之后,连忙担心道:“明儿,快趴下,让娘看看伤势,给你敷些药。”宇文明抓住自己的腰带,俊脸却是有些窘迫道:“……娘,不必劳动您了,一会儿我自己敷些药就行了。”萧婉君听罢微微一怔,轻啐了一口道:“你这傻孩子,自小就是娘帮你洗澡、洗衣,现在还害臊不成?唉,不过也是啊,不知不觉的,你都十三岁了,都长这么高了,是娘连累了你,让你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说到这里,想起以前的岁月,她眼圈一红,又禁又落下泪来。宇文明吓了一大跳,连忙安慰道:“娘,你别说了,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您在这样艰难的环境里,一把屎一把尿地将我拉扯大,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情了,如果不是你四处为我求医,阴差阳错让别人知道了我的身份,只怕我现在还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也根本没有如今出头的机会。如今该是孩儿孝顺您的时候了!”萧婉君没想到自己儿子能说出这么贴心的话来,心中既感动又欣慰。这时,宇文明已经自己从柜子的抽屉里找到了金创药,然后解开自己的腰带和上衣,敷了起来。萧婉君呆呆地看着儿子,心里充满了幸福和安心的感觉。儿子在这一场大病好了之后,终于转运了,不但从私生子变成了庶子,也让自己在府中有了正式的名份。而且他的表现也越来越好,府中人人都称他是宇文家后辈中的佼佼者。眼看着儿子逐渐成才,无疑是一个母亲心中最大的满足。不过就在此时,门外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外面叫道:“宇文明,快开门!”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对他直呼其名了。而如今敢这样直接叫他名字的,长孙无忌便是其中一个。而他和长孙无垢、李靖夫妇等四人,便是宇文明通知门房,可以不必通报他就让其进府的人。“无忌兄,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这么晚了还急匆匆地过来。”宇文明也是心中惊愕。对于这位准大舅子的突然到来,他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第四十二章危机来临“明弟,大事不好了!贵府向我爹提亲了!”长孙无忌一脸急色道。“什么?向无垢提亲?这么快?”宇文明也吓了一大跳,自己和长孙无垢虽然珠联璧合,但两人如今岁数都还小,才十三岁就谈婚论嫁,是不是早了点?“娘,是您去给爹说的吗?怎么都没有通知我一声?”宇文明忙向萧婉君问道。他可知道自己娘也是很喜欢长孙无垢的。隋朝盛行早婚,男女十三四岁就结婚的不在少数。“娘没有跟你爹说啊!我是想的等你十五岁再提亲呢。”萧婉君一听也懵了。按理说,关系到宇文明的终身大事,宇文化及怎么也应该跟她商量才对。“我说宇文明,你就不能动脑子好好想想吗?如果是让你和无垢订婚,我还说大事不好吗?”长孙无忌也是哭笑不得道。“啊?那是谁向无垢提亲啊?”宇文明一听,也是吓了一大跳。“是你二叔和南阳公主,他们夫妇今天下午时到了我家,向我爹提出想让他们的儿子宇文承迎娶无垢。我看多半是你那堂兄宇文承游说的结果。你也知道:他暗中喜欢无垢好长时间了,只不过无垢一直喜欢的都是你,根本没正眼看过他。现在只怕是他忍耐不住了,生怕你先让令尊或者令祖去提亲。”长孙无忌叹惜道。宇文明这时也隐约记起,貌似在历史上,长孙无垢便是十三岁时就嫁给了李世民。只不过,现在由于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历史。让长孙无垢喜欢上了自己,而李世民也随其爹去了荥阳,和长孙无垢没了交集。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和李世民没成情敌,自己府中却因长孙无垢经常来访,新冒出来了一个情敌。尤其是想到此人便是企图暗害自己的宇文承,他更是心中愤恨不已,握紧了拳头,一副要噬人的模样。长孙无忌见状,也吓了一跳,忙说道:“明弟,你别着急,无垢可是坚决反对。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毕竟你是圣上欣赏的人,才华也比宇文承强得多!只不过,那宇文承的母亲是南阳公主,算起来是圣上的外孙,所以我爹和我娘还在犹豫之中……”“那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令尊和令堂是如何答复我二叔和二婶的?”宇文明一把抓住长孙无忌的袖子问道。“你别抓这么紧!我又不是无垢……”长孙无忌瞪了他一眼。宇文明才醒觉过来,放开了长孙无忌的袖子。长孙无忌这时叹了一口气道:“明弟,因为我爹娘都没见过宇文承,光听你二叔和南阳公主的吹嘘,他们也不敢全信。而你二叔便以他三日后要去幽州公干,一干好友为其饯行为由,邀请我们全家参加。这样一来,不但能让双方的父母和小辈们见面,更能增进无垢和宇文承之间的了解……他们可根本不知道我妹妹和宇文承早就见过面了……”“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宇文明这时眉头却是一松,他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次“相亲见面会”搅黄。长孙无忌自然从宇文明眼中看出了他的心思。他心中大急,连忙提醒道:“明弟,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练武,但在那种地方你可乱来不得啊!一来他们根本没有邀请你参加。二来宴会上不但有我们长孙家和宇文家的人,还有许多朝中大臣,侍卫也很多。不要说你去讨不了好,就算你师父来也未必能以寡敌众……再说了,你真去大闹一场,岂不是正落别人下怀?影响你在府中的地位……”宇文明这时嘴角却是抹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冷哼道:“无忌兄别担心!我心中有数,怎么可能硬来呢?他们这只是相亲而已,又不是成亲。我自有办法让宇文承落个灰头土脸!”“哦?明弟你真有办法?”长孙无忌听闻之后,也是一脸惊讶道。“呵呵!无忌兄,到时你只管看好戏罢了!”宇文明微微一笑,心中却已想好了对策。……顺风楼,是东都城内几所最大的酒楼之一。此酒楼高五层,飞檐雕梁,窗明几净,装饰得富丽堂皇之极。一般到这家酒楼来的客人都是很有身份的人,绝大部分是朝中官员和各大世家的子弟。一般的平民百姓,就算再有钱,也很难在三层以上订个席位。而这顺风楼,对于宇文明来说,也有特殊的意义。因为他在一年多以前,便是以改编版的《登顺风楼》一诗,赢了柴绍,并让李秀宁大为惊叹,派人查探他的底细,这样才改变了他的命运。这天,中午刚到,顺风楼内已是人潮如织,宾客满堂。一二三楼都已经坐满了客人,正在把酒言欢,划拳举杯。店小二、酒保、茶博士等也在席间穿梭,不停的上菜、倒酒。并给有些快要吃完的席桌,上了点心和水果。不过四楼五楼便少了许多喧嚣,要清静雅致了许多。而装修的档次也与下面三楼高了许多。那些挑逗客人,企图陪酒的流莺暗娼则根本没可能到楼上来。在这里就餐的都是豪门世家、皇亲贵族,或者朝中官员,都是比较注重身份和形象之人。虽然他们之中也不乏去青楼听曲留宿之人,但至少在这里,还是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此时,在五楼的兰香阁包间里,宇文士及、南阳公主以及宇文承已经早早到场。他们家作为主人,自然是要提前到的。而他们宴请的客人也都悉数到场,个个陪着笑脸,毕竟宇文阀现在在朝中可是风头正劲。不光家主宇文述刚立大功,圣眷正浓,就是宇文士及夫妇的面子也没几个人不敢给的。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啊!不过,酒宴还未正式开始,刚刚到达不久的长孙无忌便称要出恭,离开了包间。不过他却并没有去茅房,而是快步下楼,到了这顺风酒楼斜对面的一处小巷内。这时,小巷里闪出一名俊秀的少年,他穿着小厮的青色衣服,正是标准的下人打扮。而此人仔细一看,却是让人大吃一惊,因为正是宇文明。“明弟,我们的宴席是在五楼的兰香阁包间,我听宇文承还厚起脸皮邀约我妹妹,想请她明日去湖边荡舟呢。”长孙无忌打量了宇文明一眼,也是心中一凛。暗道这小子扮小厮还真是象模象样,有那个味道。只不过,他却不知道,宇文明以前在宇文府中的地位,就跟个下人差不多。“呵呵,无忌兄,谢谢你了!一会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宇文明听闻之后,方嘿嘿一笑道。长孙无忌点了点头,然后方说道:“那你抓紧时间吧。我是以出恭的理由溜出来的,不可能担搁太久,我先上楼去了!”宇文明点了点头,随即两人便都分头离开了。他可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在前世就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而转世到大隋的特殊身份和生活环境,更让他明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正途!该反击的时候一定要反击,比如象宇文杰,在吃过自己一次大亏后,就再也不敢惹自己了。有时见面甚至还主动向自己打招呼。而宇文承在明知自己和长孙无垢相爱的情况下,还煽动他父母向长孙晟提亲,这已经触动了他的逆鳞,让他不可能忍受。只不过,宇文明也深知,目前自己在府中的实力和地位,肯定无法和宇文承这种皇帝的外孙相比。所以,眼下还不是和此人撕破脸的时候,尤其是在这种宴会场合,更不能蛮干。但不能蛮干却并不意味着忍气吞声,有时候整治一个人并不是只能用暴力。宇文明已经想好了一个既不暴露自己,又能出这口恶气,还能把这场相亲会搅黄的办法。“济善堂?这家不错,就是这里了。”宇文明拐过两条小巷后,抬头看着前方挂着“济善堂”大旗的房屋,又仔细读了一下门口的牌匾后,方把头上的帽子往下压了压,又用一张布遮蔽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方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这家药房。在昨天听长孙无忌说了,今天中午要在顺风楼举行明为饯行会,实为相亲会的酒宴后,宇文明就在琢磨着,怎么破坏这场相亲会,好好整治一下宇文承这个派人暗害自己,还和自己抢夺无垢的纨绔子弟。好好出自己心头一口恶气。而这方法在他一琢磨之下,还真想了出来。宇文承不是一直觉得自己作为嫡子,却样样输给自己这个私生子是很丢面子的事吗?既然这家伙是如此好面子的人,那自己就想个办法,让他丢尽面子。想和自己争长孙无垢?还想和无垢相亲?那就让长孙晟夫妇好好看看,这个活宝家伙是个什么德性,狠狠地扇宇文化及夫妇一个响亮的大耳光,让他们哪怕贵为公主驸马,也再不好意思向长孙晟提亲了!第四十三章宇文明的损招现在已是秋天,北方的风沙较大,所以像宇文明这样用布遮住嘴脸的路人也不算少。因此,店中的伙计丝毫没有在意。最近一段时间,因为隋军灭了吐谷浑,新拓五郡,西域的商人来往数量大大增多,而异域之人来到中原,往往容易水土不服。加上天气转凉,生病发烧者不在少数,因此济善堂的生意也特别兴隆。此刻,店中伙计们都在辛苦地为客人秤药、研磨,不时还有客人的阿嚏声、呻吟声、咳嗽声响起,堂内十分嘈杂。宇文明在济善堂内张望了片刻,便缓缓走到了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郎中身边。这老郎中正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脸笑咪咪的模样。“咳……这位大夫,我想请您帮我开点药……”宇文明用一副胆怯恐慌的声音说道。“哦?”那老郎中抬起头,打量了他一下,然后提高了声音道:“我看你气色很好嘛,呼吸平缓,脚步有力,面色红润,哪里象是病人?你是帮别人开吗?”“是!是……是!”宇文明连忙装出一副惊喜交加的神情说道。“病人没来,你让老夫怎么望闻问切啊?又怎么开得出药方啊?”“大夫……这病……其实我已经弄清楚了他是什么病,不用来人了……”宇文明这时方面露害羞之色,然后俯身在老郎中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那老郎中听闻之后,却是哈哈一笑,嘴上没说,心中却是非常鄙视。暗忖现在的孩子可真是早熟,看这小子不过十三四岁年龄,竟然就想要干那种事了。他心忖,看这小子鬼鬼祟祟,又扭扭捏捏的样子,恐怕买药的十有八九是他自己,而不是他说的什么朋友。只不过,他是出了名的只认钱不认人,在这附近几条街上,也算是极少没有医德,只见钱眼看的大夫了。“小子!你要的药我倒是有,只是这价格嘛……”老郎中瞟了宇文明一眼道。“没事!我朋友说了,只要效果好,他可以出双倍的价钱!”宇文明忙伸出三个指头道。老郎中捋着胡须思忖了一会儿,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提笔写了一个药方子,递给了宇文明。宇文明拿起药方,仔细看了半天后,方有些迟疑地问道:“大夫,这药方……真的能管用吗?”那老郎中一摸颌下长须,笑眯眯地说道:“呵呵,放心好了!肯定管用。老夫从医快五十年了,还能这点把握都没有?此方源自天竺,名曰‘天竺神油’,你按此方抓药配制,服下去后,绝对保你三个时辰之内,都坚如钢铁,雄风大振,不要说是一名女子,就是十个八个,也能让她们死去活来,哭着求饶,想当年,老夫我,就是服了此药……咳咳,老夫可是信誉保证,我这济善堂也是百年老字号的药铺了,你还怕没效果吗?”老郎中这时面色微微一红,知道说漏了嘴,连忙将这“天竺神油”四个大字工工整整地写在药方正面,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宇文明忙接过药方,收入怀中,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夫,除此之外……您……您能不能再给我开个,开个迷药或者春药之类的啊……我怕那女子性子刚烈……”“什么?你竟然还要迷药或者春药?难道你找的女子是不自愿的?”那老郎中听闻之后,顿时一惊。“这个……大夫……我可以另外再多付钱!”宇文明这时悄悄掏出一个钱袋,塞进了老郎中的手中。那老郎中掂量了一下这钱袋,估计其内至少有两贯铜钱,方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阵后,方沉声道:“迷药肯定是不行的,官府查得很严。春药因为一些青楼妓院有需求,放得稍微松一些。不过你个人来买,这价格可就……”“没事!没事!我朋友已经说了,三倍价钱都行!”宇文明忙作出一副惊喜之色道。老郎中眼珠一转,见四周没人注意自己,方微微一颔首。他这时板着脸,提起笔,在另一张白纸上,“呼呼呼”的写下了五个大字:“奇淫合欢散”,然后将配方所需的材料一一写齐后,沉着脸道:“小子!你可得小心才行啊!如果这样一味的花天胡地,哪怕是铁打的身子也捱不起的。我看你现在岁数还小,尚可补救,如果等你到我这把岁数……”“行行行!多谢大夫了!我一定小心注意的!”宇文明应了一声。然后拎起两张药方子,随即便挤进了在柜台排队的人群之中。他在柜台上胡乱抓了些草药。分成两袋,再将两张药方用浆糊贴在两个药袋的面上,醒目之极。重新捆好药袋之后,宇文明方拎着药包儿,一溜烟奔向顺风楼……顺风楼站在门口迎客的伙计见到一个穿着青衣,蒙着头脸的小厮跑了过来,还一副缩头缩脑的样子,顿时便心生警惕,对他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跑这里来干什么?这里岂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来的?滚一边去!”宇文明这里却一副恭敬的样子,陪着笑脸道:“小二哥,我是对面街上济善堂药房的伙计。刚才有一位公子在我们济善堂买药,正在配料时,却称他有急事,说要和一位小姐相亲见面,去顺风楼五楼参加一个重要的宴会,便急着上马车走了。所以我们店掌柜的便让我追了过来,说让把药送过去!您看,是我自己送上去,还是麻烦小二哥您送过去……”“在五楼的客人?”那店小二听闻之后,心中一转,暗忖道:“在五楼的都是有身份的客人,个个都是出手爽快的世家子弟,甚至还有皇亲国戚。如果自己把药送上去,那公子顺手打赏下来,恐怕也有好几贯吧!”于是,他便哈哈一笑道:“呵呵,这位兄弟,咱们这顺风楼可高得很,我看你也难爬五层楼,而且你又不是本店伙计,穿得这样寒碜,哪能上得了五楼啊……还是我辛苦点,给你送上去算了。”“那也成,多谢小二哥了。那位公子复姓宇文,单名一个承字,是在五楼的兰香阁包间里的,还说准备明天派上用场呢……”宇文明叮嘱了一番后,见那店伙计拿着药包上了楼,微微一笑,也转身一溜烟跑开了。酒宴上,宇文干及夫妇看着长孙无垢清秀绝伦,大方得体的举止,都不禁暗自赞叹,心忖自己儿子果然好眼光。尤其是听说长孙无垢还参加了去年的赛诗会,表现还颇为不凡,更是喜上眉梢:如此一个才貌双全的佳人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倒也不错……而宇文承见自己父母也对长孙无垢很中意,心中亦是一宽。于是连连向长孙晟夫妇和长孙无忌敬酒,大献殷勤。而宇文士及请来的客人大都是朝中与他相熟的官员。他们只当今日是给宇文士及饯行。待见到宇文士及夫妇一家,和长孙晟夫妇一家坐在一张桌旁把酒言欢,言语之中尽是谈论的宇文承和长孙无垢两个年轻男女的事情,方恍然大悟。感情是场相亲会啊!于是,这些官员们便忍不住悄悄评论了两人起来。大都认为宇文承知书达礼,才华出众,虽然可能不如那位洛阳神童宇文明,却也是难得的才子。加上他又是当今圣上杨广的外孙,南阳公主的儿子,身份尊贵。长孙无垢如果当真和他结婚,也是美事一桩。就在这时,那门口的店小二却是兴冲冲地上得楼来,走到兰香阁房间门口后,他轻轻敲了敲门。门口把守的侍卫打开门一看,见是店中伙计,又称是给宴会的客人送东西来的,也就放他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