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父偃这翻话,让刘彻听得眼皮直跳。如果齐国如主父偃所说,是该派个医生去给它体检一下了。于是,刘彻拜主父偃为齐相,由他带队去齐国治病。 主父偃准备狂笑三百六十秒了。说我不是东西的人,就等着看戏吧。 主父偃终于可以荣归故里了。用现代一句电影台词来说,我胡三汉又回来了。主父偃的家人,以及那些曾经以损他为荣的宾客,听说主父偃挂齐国上印归来,个个都作崇拜状。有的甚至跑到百里之外,亲自迎接。 于是,主父偃像被众星拱月一样的,迎回齐国。主父偃回到故乡后,马上召集亲朋友好友,开了一个小会。在会上,主父偃将五百金散在会上,高傲而冷漠地对众人说: 我出道的时候,你们没有一个人把我当人看;现在我成了暴发户,你们个个都想吸我一口血。我可以告诉你们,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这五百金,是你们迎接我的辛苦费,都各自收下一点吧。从此之后,我和你们之间的关系,算是断绝了。请大家好自为之,不要踏进我主父偃家门一步。 说完,主父偃头也不回地走了。 整完了家人,开始整纪太后。要想整纪太后,须整齐王。要整齐王,只要将替他跑腿的一帮打工仔抓来审问,供罪画押,便可以了。果然,齐王身边知情人物,一个个被主父偃传唤。然后,又一个个被搞定。这时,齐王害怕了。 有必要说一下,这个齐王刘次昌,此时还是个嘴上没毛的孩子。他没见过多少世面,心理素质也不是很好。如果指望他跟主父偃这个老狐狸,单打独斗,那是不可能的。这个孩子,还有可能只知道主父偃要整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整他。他还知道的是,主父偃整死了燕王刘定国,自己估计是第二个。 既然等着被治罪,不如做个自我了结。于是,刘次昌自杀了。死的时候,没有留种,绝嗣。 事实上,主父偃在齐国作螳螂捕蝉状,却不知道有一只黄雀在后。 这只黄雀,就是赵王刘彭祖。刘彭祖,生于公元前166年,景帝之子,和刘彻同父异母,关系近得很。这个刘彭祖,也不是什么好鸟。更可怕的是,他不但城俯极深,为人苛刻,甚至还精通法律,善于制造恐怖。 这是这么一个人,他不诈你便罢,你想从他身上捞什么油水,那简直不亚于在铁公鸡上拔毛。也正因为如此,汉朝任命的国相,没有一个是能够和他合作得来。彭祖先生当王六十年来,没有一个国相能够和他相处超过两年的。 彭祖整那些食二千石国相,基本是一种手段。首先,一闻知国相打中央来,他总是穿戴整齐,出门远迎。其次,麻痹对方,不是设疑诈对方说错话,就是设圈套让对方钻。最后,记录对方错误言行,一旦对方要跟他过不去,他便搬出备案录威胁。最最后,对方只有落荒而逃,避之而不及。 燕赵是邻国,主父偃自上次整死燕王刘定国以后,刘彭祖就警惕了。因为,主父偃游学赵国的时候,他也不把主父偃当人看过。主父偃既然能整燕国,下一个可能就是他。 于是,刘彭祖紧争出动,搜集主父偃犯罪证据。但是,两只老狐狸争斗,刘老狐狸知道,如果正面交锋,多数输定。所以,他必须忍耐,等待机会。果然不久,当刘彭祖听说主父偃要下齐国修理刘次昌,已经出关,于是他便派人马不停蹄的奔入关中,向刘彻告状。 刘彭祖的告状词只有两条:一是主父偃接受诸侯贿金,金多者都能封侯,金少者多靠边站。二是主父偃不怀好意,想离间皇宗骨肉。 诸侯们之所以贿赂主父偃,就在于主父偃发明了推恩令。刘彻这才恍然大悟,所谓推恩令利国利民,更利主父偃贪污。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他总算见识了。 刘彻憋着一肚子气,等待主父偃办完齐国案子,回来向他汇报工作,然后再将他办了。但是,他却等到了齐王刘次昌自杀的消息。 这下子,刘彻彻底抓狂了。看来,刘彭祖的告状是没错的。于是,刘彻再也坐不住了,当即派人捉拿主父偃。 主父偃被带回长安后,刘彻叫人让主父偃服罪。这时,主父偃才知道,自己前脚才出长安城,刘彭祖后腿就进来告了他一状。然而主父偃的反应,让人郁闷。 他是这样对刘彻交待的:受贿,我承认;但是离间刘氏皇宗骨肉,打死都不认。燕王是自杀的,齐王也是自杀的,我不过是查案的,他们自我了结,关我什么事? 认一条,死咬一条,他的命,应该可以保住。这应该是主父偃的如意算盘。 事实上,主父偃的对策是对的。他死咬,刘彻也拿他没办法。经过调查,齐王刘次昌属于畏罪自杀,将罪过归于主父偃,似乎有些不讲道理。 于是,刘彻在想,是不是将主父偃释放得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果断地站出来,狠狠地踩了主父偃一脚。这个人,就是汉朝另外一条老狐狸,公孙弘。 尽管说,公孙弘和主父偃都是齐国老乡。但是,此俩人在齐国的口碑大径相庭。想想都知道了,刘彻让地方推荐贤良到长安参加面试,公孙弘两次都榜上有名。特别是第二次,公孙弘认为刘彻不喜欢他,去了丢家乡人的脸,还是免了吧。可是,齐地人还是将送名单送上去。结果,这次刘彻对他刮目相看。 公孙弘为何如此受欢迎?这主要是他人品不错。特别是,他做了一件让当地人感动不已的事。那就是,悉心照顾后母。 公孙弘此举,就是传说中的仁孝美德。再加上,公孙弘本身又是研究经学的专家。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吧。于是,当地人再次将他这个贤良之士,送往长安面试。没想到,公孙弘还真艰难的爬起来了。 公孙弘之所以有今天,全赖家乡父老乡亲们的抬举,当然,还要感激齐地领导对他的关心。所以,这么一个有齐地有着鱼水之恩的人,当听说主父偃整死了齐王,又断绝了齐亲,怎么让公孙弘看得下去呢? 该是公孙弘教训主父偃的时候了。第一次较量,因为反对筑城的事,已经输给了主父偃。这次,他必须将主父偃打趴。 于是,公孙弘上书,当着刘彻的面奏道:齐王自杀无后,国除为郡,入汉,主父偃本首恶,陛下不诛主父偃,无以谢天下。 刘彻听出来了,公孙弘这是话中有话。他无非就是想说,齐王死了,中央解除封国,除格为郡。此中好处,是主父偃建立在齐王及纪太后等人,无比的痛苦之上抢来的。如果你不杀主父偃,天下会认为是你指使主父偃去做的。做了主父偃,推辞了责任,又得了好处,不是挺美的一件事吗? 看来,主父偃是必须死的。果然,刘彻妥协了。同意立即诛杀主父偃。 第三十九章 一、假打的公孙弘 公孙弘搞死主父偃后,心里有如御了一块石,总算为齐人做了件好事。事实上,公孙弘貌似替别人做好事,其则为自己搬了一块挡路石。因为,只要有主父偃压在他头上,就别想他有出头的一天。 官场风水轮流转,既然主父偃都死了,该是他出头的时候了。 万事开头难,待君从头跃。这时,公孙弘总结经验,认为过去没有深得刘彻喜欢,主要是他办事太傻,说话不滑。现在终于明白了,要想赢得皇帝的回头率,要想在人才济济的汉朝出人头地,实事是要做的,马屁也是要拍的,政治秀是必须装的。 于是,公孙弘开始包装自己。首先,他总是将自己打份得很大气。这个大气,不是以为装个宽袍就能装得出来,关键是肚子里必须有墨水。没有干货,徒有外表,那是要被人家笑话的。 公孙弘在书堆里狂啃了好几十年,学过法律,又学了经学,可算是双学士学位。再加上年纪沧桑,搞点奇闻怪谈来武装肚皮,也是没问题的。于是,公孙弘跟人说话,一出口就是发别人听所未听,见所未见的话,引起别人一阵好奇。 这仅仅是第一招,更猛的还在后头。第二招,装孝顺,装节敛。公孙弘的后母死了,公开守孝三年。同时,到处宣扬其节敛,说自己不食重肉,睡觉盖布被,欢迎检举,如假包换。 第三招,改变过去活人做傻事,说死话的风格。公孙弘发明了一个花样,每次上朝,总是准备多种提案。这就好像今天的房地产公司销售员一样,向顾客推销多种楼型,多种价格的楼盘,不替顾客拿主意,一切由顾客自己掌分寸,自做选择。 这是一计妙招。因此,公孙弘避免了和皇帝刘彻正面交锋。就算皇帝一个都看不中的提案或者意见,他也绝不多一句据理力争的话,顾客至上,一切以皇帝愉快为主。 这么几招合计一弄,刘彻给过长期观察,发现公孙弘的确比以前进步多了。首先,这个下属很厚道,口才不错;其次,一专多能,法律儒学,一概都懂。再次,说话圆滑,极会拍马。这么一个有品人物,不培养一下,的确可惜。 于是,刘彻将公孙弘提拔为长安市市长(左内史)。 公孙弘还有一招没有透露。每次上朝之前,公孙弘都要找同事,先将议事说好,进行分工,互相搭配。汉朝最大病号汲黯,曾经就是公孙弘的合作伙伴。你一唱,我一和,搭配和谐。有时彼此高兴,皇帝也高兴。 但是,让汲黯极为郁闷的是,公孙弘升官后,作风一改往前。比如,大家合计要整皇帝,可是一到开会现场时,公孙弘违背事前所约,不顾兄弟,一切顺着皇帝旨意说去。 惹了谁,估计只有吃哑巴亏。让汲黯吃亏,当然可以,但必须付出代价。于是,汲黯当着刘彻的面大骂公孙弘,抖出私情。 汲黯诘问公孙弘:你这个狡诈的家伙,本来咱们事先说得好好的奏议,为什么临时总是违约?末了,汲黯还加上一句:你一味逢迎皇帝,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甚至可以说是,不忠! 刘彻听得一愣,当场责问公孙弘,你心里到底是不是心怀不忠之诡计? 公孙弘不慌不张,从容作答道:知我者也,谓我忠;不知我者也,谓我贼。 刘彻一听,很有道理。从此每当有人向他告公孙弘的状,一概不理。于是,公孙弘从此有哪春风摇树,一路直上。公元前126年,刘彻免去张欧御史大夫职位,让老家伙公孙弘接位。 升官了,发财了,牛逼了,公孙弘却没有忘做实事的理想。这时,公孙弘上书,强烈建议刘彻撤掉西南夷,苍海郡,及朔方郡。 亏唐蒙在西南披星戴月,又披荆斩棘地奋斗,要打通整个西南夷。钱也哗啦哗啦的流出去了,公孙弘竟然说要废郡,脑袋瓜到底想的什么? 苍海郡设立,是两年前,也就是公元前128年的事了。情况是这样的,东夷末莫部落(朝鲜半岛东北部)酋长南闾,率二十八万人向汉朝投降。 当时,汉朝政府愿意接受投降。然而让刘彻犯难的是,这帮人是冲着汉朝的安居工程以及和中原接轨而来的。汉朝只好花钱开路,打通末莫部落和中原的大道。这一整,最受苦的是燕赵人民。于是,他们像当年西南夷人一样,纷纷骚动。 朔方郡的事就不用多说了。这是主父偃的政绩,人都死了,凭什么还要让它阴魂不散呢。当然,公孙弘也不全是冲着主父偃而来的。这个老家伙算了一本帐,西南夷,苍海郡,朔方群等三个巨大政绩工程,将汉朝国库的钱完花光了,而且各地的人民情绪很不稳,国内形势不容乐观啊。 国内都搞不定,还要跟匈奴对着打,不亚于多线作战,国家有那么大的财力吗? 公孙弘的奏送上去,刘彻看了,当即就反对撤郡。不过,要想让公孙弘心服口服,只有举行开会辩论。刘彻决定派一个,搞定公孙弘,让他无话可说。 代表刘彻一方参加辩论的是朱买臣。朱买臣,字翁子,吴国人。家贫,好读书,没有别的特长,多数以砍柴卖柴为生。因为穷,妻子要跟他离婚。离婚前,朱买臣挽留妻子,说他五十岁就可发达,现在都四十多了,多忍几年革命就可以成功了。妻子一听,狂笑三百六十度,一个砍柴为生的臭老九,不饿死就算了,还会有啥出息。于是,执意离婚。 离婚之后,妻子嫁人,朱买臣更穷了。有一次,朱买臣在路上饿得没力走路,妻子和现任老公见他可怜,送他一顿饭吃。这顿饭,朱买臣记在了心里。几年以后,朱买臣发达后,以N多顿饭回报前妻,结果前妻觉得羞耻,自杀了。这是后话。 那时,将朱买臣拯救出水深火热的生活中的人,是他的老乡庄助。朱买臣千辛万苦到了长安,靠别人赞助吃饭,眼看撑不了几天了,庄助就出现了。于是,庄助向刘彻推荐。刘彻召来面试,发现朱买臣一肚子墨子,不但能说《春秋》,还能说楚辞。于是,就拜为中大夫。 刘彻为什么要派朱买臣跟公孙弘辩论?事实上,朱买臣和公孙弘,代表了汉朝两套班子。这两套班子,前者属内朝,后者属外朝。所谓内朝,是刘彻发明出来的。他之所以发明这套班子,缘于外朝丞相权力太力,不容易控制。于是,刘彻一上台,举次两次招贤良大会。实际上,他就是招兵买马,建立自己的智囊集团,以此制衡外朝。 刘彻的内朝班子,官员不大,多数是郎中,中大夫等之类的。但是权力很大。前后属于这个圈子里的人,有司马相如,东方朔,庄助,朱买臣,吾丘寿王,主父偃等等。为什么主父偃活的时候,诸侯都纷纷贿赂他?原因就在于,主父偃是内朝中的红人,说话有份量,一句等一万句。 朱买臣的政治生涯,就从和公孙弘辩论,开始登场亮相。但是,关于这场辩论会,历史记载模糊。我们只知道的一个结果是,为了证明刘彻立朔方郡是正确的。朱买臣表现出色,出十策,公孙弘一策都对不上。真是输得一塌糊涂。 很奇怪的是,朱买臣没有就西南夷和苍海郡,跟公孙弘展开辩论。没有辩论,那是对的。因为一辩,朱买臣输定。两地的人民都想起来闹事了,还不输吗? 但是,刘彻似乎已经准备妥协,保留朔方郡,撤销西南夷和苍海两郡。这样的好处是,集中精力,好准备跟匈奴干架。 最后,公孙弘对刘彻说:既然立朔方郡有好处。不如咱们罢西南夷和苍海郡,专门奉朔方郡,如何? 此话正中下怀,刘彻两话不说,同意摆西南夷诸郡和苍海。妥胁,平衡,这才是极佳的决策方略。 二、汲黯斗嘴记 通过这次辩论,公孙弘的政治风格逐渐清晰。该拍的时候拍,该做事的时候做。替皇帝挠痒痒的时候,也不忘为国家做事。似乎,刘彻要的就是这种工作态度。 但是,摇扶而上的公孙弘,却总被一条老蛇追着屁股咬。此条老蛇,就是公孙弘曾经合作过的政治伴侣,汲黯。 汲黯是个什么的人,公孙弘是知道的。想当初,前丞相田蚡准备将窦婴往死里整的时候,除了汲黯外,基本都没人替窦婴说句公道话了。汲黯为什么这么牛,不仅仅是性格刚烈,更主要的是,他当过刘彻的启蒙老师。 在汉朝,很多人都知道这么一条旧闻:卫青见刘彻,刘彻可以一边蹲在厕所,一边说话;公孙弘要见刘彻,刘彻有时可以免冠。但是,如果汲黯求见,刘彻非得整得全身一尘不染,整整齐齐的才可见面。 有一次,汲黯突然闯进刘彻住所,请奏公事。当时,刘彻没有戴帽子,但他远远望见汲黯,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只好窜入帷帐中,让侍者代劳批示。 这种连皇帝都不敢轻易惹的货色,公孙弘是惹不起,躲也躲不掉。他唯的一办法就是,认了。 这一天,上朝。汲黯突然放开利牙,当众人面狠狠地咬了公孙弘一口。他这样对刘彻说:“公孙弘位在三公,奉禄甚多,然而还要回家睡觉盖布被。他这不是明摆着蒙人吗?” 齐人多诈,欺世盗世,那是一点没错的。这是汲黯的逻辑。他这是第二次揭公孙弘老底了。 刘彻转头问公孙弘:“真有这回事?” 公孙弘从容作答:是有这么回事。我身为三公,还盖着一床布被,的确是有损汉朝高官形象。不过,我还是谢谢汲黯先生给我提出忠告,不愧为一个忠臣。陛下应该为有这样的忠臣而欣慰啊。 高,实在高。公孙弘避实就虚,搞得汲黯极不好意思。人家都掐上脖子上来了,竟然还夸人家功夫好,不愧是厚道之人啊。从此,刘彻越来越欣赏公孙弘。 汲黯千料万料,自己这么两掐,竟然让公孙弘的官越当越大。公元前124年,刘彻免去薛泽丞相位,公孙弘接班。 我想,汲黯看到这个结果时,心里应该是悲哀的。早知道这样,干脆不用掐,省点力气,养病去不挺好吗? 这还不是汲黯不及的事。更让他始料不及的是,他对那些看不顺眼的,只要一掐,都不禁的红起来,而且千篇一律往上升官。 第二个被汲黯掐红起来的人,是张汤。公孙弘早年学过法律,张汤也是学法律专业出来的,所以公孙弘对张汤较是欣赏。两人一拍即合,意气相投,成为了好同事。 张汤做官之道,简直就是公孙弘的一个翻版:要想升官,首先将专业知识搞扎实。更主要的还有,一切顺从皇帝的旨意办事。见风使舵,小心谨慎,才能使得万年船。 张汤自上次替刘彻搞掉陈阿娇后,就提拔他迁为太中大夫。有领导提拔和鼓励,张汤从此做事,更加的积极。那时,他为了求发展,和一个叫赵禹的家伙,准备修改汉朝法律。 在汉初,有四个人是汉法的奠基人。萧何定律令,韩信定兵法,叔孙通定仪法,张苍定章程。当年,汉高祖刘邦嫌秦法苛刻,废除了许多没人性的条文。事实上,萧何定的那一套法律,还是不够宽容。后来,曹参上台,实行懒汉政治,对萧何定的法律,保持原地踏步,没有梳理。以至于到了文景之治,文帝刘恒亲自参与整理和完善,又废除一些苛刑;景帝刘恒上台,又继续改。 所以,在刘彻登基以前,汉朝的法律,基本上是以人民满意是否为主。不满意的就改,一直改到百姓点头称赞为止。所以,刘启拼命的改,改得人民都满意过头了。有的刑法简直到了,如果不犯罪,都觉得亏的地步。 文景两帝修改法律的指导思想,是黄老思想。黄老思想,从来就是少管事工作态度。然而时过境迁,刘彻已经不喜欢黄老治思之术。他认为,最理想的治国方法就是,法治和德治相联合。也就是所谓的,外儒内法。 在刘彻看来,法家是干实事的,儒家是用来点缀升平,为社会树立道德模范的。法律专家的特长就是,不是使法律书简越来越轻,而是越来越重,条条文文必须做到执法有依。 张汤干的就是这种细化法律的枯燥干足的工作。工作是辛苦了点,利润却是诱人的。张汤和赵禹合伙修改好汉法后,俩人同时升官。赵禹升到少府,张汤被提为廷尉。从此,张汤正式列为九卿之位。 当公孙弘和张汤不知道在哪个山旮旯里混的时候,汲黯早就当了都尉,位于卿位。没想到,公孙弘都七老八老了,升官就像坐直升飞机一样,追都追不上。这是让很汲黯的纳闷的地方,也是他之所以有事没事要掐公孙弘的原因之一。 现在好了,自己原地不动很多年了。竟然又窜上一个张汤。况且,他对张汤不是一般的不顺眼,而是特别的不爽眼。 汲黯的专业是黄老学术,主张少折腾,多省心。所以,尽管他做的工作,与法律沾边,但从不乱改。偏偏是这个张汤,却乱了汉朝将近百年的大法,改得苛刻深奥,乱七八糟。 不爽,真的很不爽。如果文景两帝在地下有知,肯定跳出来扒了张汤的皮。不过没关系,用不着麻烦文景父子了,让我汲黯自己来吧。 于是,上朝的时候,汲黯就像老公鸡似的,跳出来和张汤掐架了。汲黯在刘彻面前,大声骂张汤道: 听说你将汉法改了,你知道这个结果意味着什么吗?以前的法律,对于老百姓来说,还可以乱蹦活跳。你现在却改得,让天下人都只有掂着脚,只有抖缩的份了。 你以为让监狱装满囚犯,就是好的法律吗?你以为让天下人都躲着法官,就是好法律吗?本来祖宗大法好好的,你竟然为了成就自己的升官梦,将高祖下的规矩搞得一塌糊涂。我告诉你张汤,你这个做法,于国于已,都是无益。你就等着断子绝孙吧。 汲黯这话骂得又狠又毒。然而,张汤也不是好惹的种。他从容地对汲黯说:公如不服,可以廷辩。 辩就辩,谁怕谁。汲黯要的就是这句话。之前他想死嗑公孙弘,没想到公孙弘根本就不接招。既然张汤不怕死嗑,那就奉陪到底。 但是,汲黯马上发现,他又输了。这次输,是真输在口才不如人。汲黯的辩论风格,总是慷慨激昂,大道理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张汤的风格,犹如小溪汇流,深究法理。有理不在声高,黄老学徒还是搞不掂法律专家,汲黯输了。 输了,但是不等于汲黯认输。最后,汲黯又跳起来骂张汤:你这个真不可理喻,不信就等于瞧吧。 张汤笑了。那就走着瞧吧。 最后,汲黯瞧到了什么?张汤又升官了。这是后话,点到为止。 三、张骞归来 公元前126年,冬天。有一个好消息借助冬风,传入长安:匈奴起内哄了。 事情来得极是突然。首先是,老军臣单于病死,按理是,太子接位。可是军臣老弟左谷蠡王伊稚斜不认帐,独自宣布当接班人。于是,双方只好打了起来。结果是,太子於单被打败,只得投奔汉朝。 刘彻很是同情这个於单,将他收留,封为涉安侯。可数月后,於单这个短命鬼,不知是心情抑郁,还是水土不服,一脚登天,向老爹诉苦去了。 如果内哄只闹得是这个下场,那就太没趣了。事实上,让人惊奇的事还在后头。就在匈奴互打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趁着混乱,已向着长安方向逃跑。 几个月后,长安突然传出一个震天响的消息:张骞回来了!! 作为一个中国人,如果你没听说过张骞,就像一个欧洲人,如果没听说过哥伦布,那是要被笑话的。我仿佛看到,在公元前126年的夏天,所有中国人都持着崇拜的目光,注视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人,蹒跚着走进长安城。大地沉默,长安城都掩饰不住激动的泪水,伴着那个汉朝男人的脚步,一路洒扫。 这个历经坎坷的男人,他并不知道,当他拖着自己的影子回到汉朝,从此也将自己的名字拖进了光荣的历史。发现西域新大陆,丝绸之路,等等,张骞这个名字,与日月争光,与天地长久。 张骞,汉人。字子文,汉中郡成固(今陕西省城固县)人。十三年前,匈奴投降者向汉朝透露了一个极重要的讯息:在敦煌与祁连山之间,有一个月氏国,曾经很强大。冒顿单于在位时,曾经降服它。再后来,老上单于禽性大发,击斩月氏王,并将他人头扭下来当酒虚。于是,月氏人民逃亡,从此与匈奴人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如果汉朝与月氏取得联系,联合抗匈,肯定成功。 那年,刘彻刚满十七岁。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立志将搞定匈奴为一生最大事业的皇帝,听到此消息时,内心是多么的激动。于是,他决定从宫中挑选使者,替他打通月氏。 在刘彻之前的中国,从来没听说过有一个叫月氏的国家。如果真如匈奴使者所说,路途遥远且不论,还要考虑到如果绕过匈奴,越境而过。这么一个前无古人,后无前者的工作,让谁来承担呢? 就在这时,张骞站出来了。 不是只要有人站出来,都能得到刘彻青睐。刘彻之所以看中张骞,是因为对方有两个条件比较让人满意。首先,张骞身份为郎,是皇帝身边的侍从,这种人用出去,皇帝信得过。其次,张骞身体强壮,智慧够用,为人诚信可靠。 跑路,那是要费体力的;遇事,那是要靠智慧的;落难,那得讲点节气的。所以,经过全面考核,张骞胜出,代表汉朝出使西域。 于是,一个伟大的皇帝,将一个伟大的外交梦想,交付给了一个伟大的男人。张骞,一个匈奴籍导游,一百号随从,一行人就这样出发了。 想通西域,必须从匈奴偷渡过去。一百多号人,想从匈奴眼里偷渡过境,除非当匈奴人全瞎了。真想谓,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恰恰是就在张骞准备偷渡时,就被巡逻的匈奴人发现了。 匈奴巡逻兵将张骞将给了单于,当时的单于是军臣先生。这位草原头号抢劫分子,听说张骞越境往西,都快笑掉牙了。他半认真地戏弄张骞,说道:“你想得好美。如果我匈奴派人出使南越,你们会放我们过去吗?” 答案是,当然不能放。既然汉人都不能放匈奴通南越,那么匈奴凭什么放张骞通月氏国呢?于是,军臣单于将张骞一行人扣押,全部软禁。 老实说,军臣单于对张骞态度还是不错的。他没有像其父亲那样凶残,动不动就将人头扭下来当酒壶,或者尿壶之类的。相反,他挺欣赏张骞,这种明知草原有狼,偏向草原行的英雄主义精神。于是,为了拉拢张骞,给他配了个匈奴妻子。 张骞只好纳了匈奴妻,呆在了大原草。这么一呆,十年就过去了。 在人的一生当中,有多少个十年呢?或许,我们因为走得太远,而忘了归来的路。张骞这趟,不但走得太远,而且也呆得够久了。我相信,汉朝没有人能相信,这一百多号人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但是十年来,张骞从来没忘掉自己是怎么来的。更没有忘记,他将自己怎么走回去。于是,这十年来,在匈奴对他日渐放松警惕的情况下,他做了两件逃跑工作。首先,他学会了胡语。其次,摸清了西域路线。 心中有装有地图,无论走得多远,飞得多久,都不会迷途。张骞的心中,装有两个地图,一个是西域,一个是汉朝。汉朝,我会回来的。我想,时间不会太久了。 果然有一天,张骞和匈奴导游,带着随从逃跑。但是,他们此次逃亡的方向,大宛。居留匈奴十年来,西域变化实在太大了。原来日子过得还可以的月氏,竟然被另外一个叫乌孙的国家打败了。于是,月氏国只好举全国人向更遥远的西边逃跑,寻找新的栖息地。 搞定大宛王国,下一站就是月氏。于是,张骞带着众人,翻山越岭,花了十多天,终于到达了大宛。 这个大宛王国,尽管距离汉朝十万八千里,但他们似乎也略有风闻汉朝之富裕。恰逢上张骞到来,在他们耳边这么一鼓吹,就更相信汉朝了。 张骞是这样游说大宛国王的:“我是代表汉朝出使月氏王国的。没想到路上被匈奴设卡捉住,关了十年来。如果大王您愿意派人保护我们,安全到达月底国。那么我返回汉朝后,请奏皇帝陛下,肯定酬谢。” 大宛国王听了张骞这话,心里是满意的。顺水做个人情,又交了个朋友,以后又多条路,何乐而不为呢。果然,他们派出卫队,配备翻译和导游,将张骞一行安全地送到了康居。康居王照顾大宛王国的面子,也顺水送了个人情,将张骞安全地送到了月氏国。 千万里,我追寻着你。月氏国,我终于找到了你。 然而,让张骞失望透顶的是,这个穷尽他十余年风霜雨露才找到的月氏国,已经不是过去的月氏国了。过去的月氏国是男人当王,现在换成了个女的。这只是其中,还不是最主要的。 更主要的是,这个月氏国,尽管被匈奴和乌孙俩国像猫赶老鼠似的到处跑,可是老鼠也有大小区别。逃亡的月氏老鼠,突然发现大夏这只容易欺负的老鼠,于是将他降服,扎下根来。 月氏国一扎根,竟然发现新的地盘,真是个适合生存的好地方。这里土地肥沃,匈奴乌孙远在天边,似乎大夏也很听话。反正是过去被人欺负,现在轮到它欺负别人,似乎也够本了。于是乎,一年年过去,过上好日子的月氏国,慢慢地淡忘了远方的匈奴,还欠着他们祖宗的血帐。 时间真是最好的膏药啊,不管多大的历史创伤。只要用力一贴,一切的伤痛都会随着如水的岁月和春风的沐浴,慢慢医好。于是乎,张骞发现,他来的真他妈的不是好时候。 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还是要将话说完。然而,这位月氏女生也不客气,婉转地拒绝了与汉通好,共同对付匈奴的计策。 月氏女王的理由也很充分:我们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干嘛还要没事找血流。再说了,跟汉朝通好有什么好处。汉朝在地球东边,我们在西边,匈奴横在中间。如果匈奴欺负我了,汉朝也是鞭长莫及。么算都是月氏亏本。所以,这桩外交生意,只能就这样黄了。 女人啊,你怎么就这么容易满足。张骞真是无语了,但也可可奈何。苦苦追寻了十余年,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还是只得认了罢。打道回府,向皇帝汇报情况了。 如果按原路返回长安,必须通过匈奴,那是自寻死路。这时,张骞决定不走原路,另抄近路。这条新道,就是传说中的南道。所谓南道,就是塔里木盆地南路。而匈奴就在塔里木盆北部,也就是北道。 就这么办了,这次匈奴想抓人,难了。但是万万想不到的是,当张骞沿着南道走的时候,竟然又落到了匈奴人的手里。 张骞的路线是这样设计的,南道有羌人。汉朝跟羌人无怨无仇,穿越他们的地盘,应该是安全的。事实上,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竟然是最危险的地方。 原因只有一个,羌人的地盘早被匈奴搞定了。于是,张骞千算万算,还是不幸的落到了匈奴人的魔爪当中。 这次,匈奴又替张骞做了件好事,让张骞和留在匈奴的妻儿团聚。匈奴人还是那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乖乖地留下来安生到老吧。至于汉朝,就别做白日梦了。 匈奴以来,张骞只能留下来做白日梦了。 事实上,白日梦不是不可能实现的。张骞再次被扣留,过了一年多,匈奴军臣单于病死,太子和军臣老弟俩人打起来了。于是,张骞趁着双方打着天昏地暗的时候,准备和原来的导游携着妻儿逃跑。 张骞和那位命大的导游先生,是逃回来了。可是张骞妻儿,竟然被穷追猛赶的匈奴截留下来,夫妻永世再也不能见面了。 有心的人计算了一下张骞出使西域的成本:一百多号人出去,只有俩人能活着回来。而且,张骞也没有成功说服月氏王国联手对付匈奴。但是,张骞心中装了两样东西,是任何宝贝都换不来的。 一样是,西域地图;一样是,坚忍不拔的汉朝气节!就冲着这两样东西,张骞没有亏,刘彻没有亏,汉朝更没有亏。 所以我相信,当刘彻看到张骞出现在的眼前的那一刻。他就像所有普通的汉朝人一样,只有眼泪和激动。十三年啊,多少风雨天上来,多少沧桑从坡上刮过,终于还是活着回来了。 一句话:不容易啊!! 张骞的凿空之旅,仿佛神斧砍开了汉朝的第三只眼,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如果将话说得大些,有利于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如果说得现实点,西域诸国,都是汉朝潜在盟友,只要肯开发这些外交资源,也是有得匈奴喝一壶的。 张骞这样告诉刘彻: 此次远行,竟然在大夏国发现了,来自西南邛的竹杖和蜀国的布。后来大夏国告诉他,这才知道这两样东西是商人从身毒国(今印度)贩来的。这个身毒国,风土人情,跟大夏国差不离。唯有一点不同的是,其民乘象作战,其国临大水。 于是张骞按大夏国所言,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大夏距离汉朝上万公里,在西南方向。而身毒国又在大夏国东南方向,售有蜀国特产。那么,这个身毒国应该就横在蜀国和大夏国中间,距离蜀国应该不远。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汉朝通西域,走北道,有匈奴;走南道,羌人替匈奴卖命,也不通。最好的办法就是,走蜀道。由蜀通西域诸国,路短无寇,是汉朝打通外部世界,开拓视野的极佳捷径。 刘彻十三年苦苦等待,等来的竟然是这般的神奇汇报。在那一刻,他激动了。 按张骞所述,西域一直以来都风闻汉朝之富饶,只不过是路途遥远,才断念作罢。如果打通了西蜀,以利诱其远来朝拜,臣服汉朝。如能成功的话,那是赚大了。 绕了一大圈,原来遮蔽汉朝投向世界的目光,不过是蜀地那片高山峻岭。还是古话说得好啊,思想有多远,我们就能多远。张骞的思想是对的,他的路途是对的,凭什么不勇敢地走远一点呢? 于是,刘彻做了一个决定:重新启动开发西南夷计划。同时,组织探险路,分头摸路,直到摸到通往西哉的道路之止。 事实上,刘彻这个计划是烧钱的。但是,他烧对了。他将得到的,远远超过他的投资成本。 四、公孙弘的庐山真面目 公元前124年,冬天。公孙弘迎来了人生最得意的岁月。这年十一月,刘彻免去薛泽丞相职,御史大夫公孙弘老步一跃,成为当朝丞相。是年,公孙弘七十六岁。 公孙弘大器晚成,真是周之姜子牙有得一比。然而,让人惊奇的事还在后头。这时,刘彻觉得,公孙弘好像还缺了什么。想了半天,猛然发现,汉朝自开国以来,坐上丞相位的,都是有侯爵身份的,唯独公孙弘缺了这么一个要命的东西。 刘彻想想,这可不得了。公孙弘没侯爵是事小,可是皇帝面子大。我这么一个讲究排场,阔气十足的皇帝,怎么能让丞相落得个寒酸命呢。于是,刘彻就马上想到,是不是给公孙弘封个侯,将他与历任丞相的地位拉平呢? 我们知道,汉朝的封侯规矩是很严格的。如果你不是刘氏亲族,又没什么武功,拜官还可以说说,封侯这事还是免谈吧。当初刘景想封窦氏几兄弟为侯时,丞相周亚夫死命不同意。理由就是高祖说过的白马誓,外戚不姓刘,凭什么封他们为侯呢。 后来,周亚夫下课后,刘景才封了窦氏几人为侯。于是,自从文景两父子封外戚为侯后,这也成了汉朝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外戚,只要不是傻瓜笨蛋的,都可以封侯。可人家毕竟是外戚,有关系,闲人也说不得。要想给公孙弘封侯,得找个什么借口呢? 这事当然难不倒刘彻。马上的,刘彻下了一道诏。他在诏里这样说道:自从我登基当皇帝后,就不拘不格降人才。武将文臣,能者即上,封侯加爵,没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刘彻打着不拘一格的大旗,很顺利地封公孙弘来平津侯,食邑六百五十户。刘彻此举,创举了一个神话:丞相加侯者,自公孙弘始。 一句话,公孙弘真的赚大了。 既为侯,当然有钱养闲人了。从此,公孙弘开始附庸风雅,招买宾客。所谓宾客,无非两种,帮忙和帮闲。帮忙就是出谋划策,帮闲就是吹牛拍马。这帮没有白啃公孙弘粮食的人,每天就是聚会讨论提案,汇总成文。于是,公孙弘就享现成的,直接送到刘彻面前,呈报现奏。 公孙弘养客,刘彻手里也养一群客。公孙弘门下那帮客,名不经传,那叫小客;刘彻手里那帮人,名震天下,那叫大客。刘彻为什么要养这帮大客,目的就是建立内朝,制约相权。如果皇帝凡事听丞相的,君权就可能就像太阳落天一样,逐渐西斜。 刘彻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孙弘将相权做大。所以,每当公孙弘将提案交上来的时候,刘彻总要安排身边一两个人跳起来要跟他辩论。之前,公孙弘已经领教过朱买臣的厉害。最近,他又尝到了另外一个牛人的厉害。这个辩才,就是吾丘寿王。 不管是朱买臣,还是吾丘寿王,每次刘彻身边这群高级顾问站出来,公孙弘都得服输。服输是应该的,也是正常的。这不仅仅是口才问题,档次问题,更是为官之道。我们有理由怀疑公孙弘。他在很多关键问题是,貌似较真,事实上他从没有跟刘彻较过什么真。如果算是较真,那不过是假较真。 但是,除了皇帝外,对于其他的人,公孙弘都可以较真。前面有一个主父偃为证,估计主父偃被人整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次,公孙弘又准备跟两个人较真。一个是久违的董仲舒,一个是前面一直斗得猛烈的汲黯老先生。 董仲舒怎么惹上了公孙弘,这事说来话来。董仲舒不但惹上了公孙弘,甚至之公孙弘的死敌主父偃。这三个人为什么互相掐架,不分你我呢? 在我看来,问题就出现在他们的行业竞争上。 董仲舒是怎么发家的?治《春秋》;主父偃是怎么发迹的?亦是治《春秋》;那么公孙弘呢?也是治《春秋》。那么,此三者,谁的专业更厉害呢?当然首属董仲舒。 董仲舒三年苦练,写出了盖世绝学《春秋繁露》。用现在的话来说,这是博士专著。主父偃和公孙弘,不见有专著,都是论文,其体系零散,不成体格。唯独这个董仲舒,仿佛练成了降九十八掌,自成一派,天下无敌。 但是,任何武功都是有漏洞的。就是这个《春秋繁露》,让董仲舒差点死在了主父偃的手上。 事情是这样的:董仲舒治《春秋》时,将它与阴阳家学说结成一体,发明了一个阴阳预测学。董仲舒认为,天地一切灾异,都可以在《春秋》里找到根据。于是,董仲舒在地方上当诸侯国相时,实施这套理论,得心应手,从来没被怀疑过。 董仲舒没有被怀疑,那是因为小地方,人们见识短。如果真到长安城这种大地方,就有可能漏馅了。果然,还真出问题了。 有一年,辽东高庙及长陵高园的大殿发生火灾,董仲舒听说后,又手痒翻《春秋》找阴阳论据。结果,写了一通草稿,还没交上去,主父偃就上门来偷了。 那时,主父偃私下拜见董仲舒,没想到董仲舒就将没发表的论文交给主父偃过目。主父偃看了后,心里就笑了。他知道,现在是扳倒这个经学泰斗的时候了。 于是,主父偃偷走了董仲舒的草稿,交给了刘彻。刘彻一看,又召来一个人来看。 这个人,就是董仲舒的得意弟子吕步舒。 刘彻问吕步舒,你觉得这篇论文写得怎么样? 吕步舒根本不知道这文章是师傅写的,不由脱口而出,吐出了一句话:这是什么狗屁文章,简直是胡扯。 主父偃笑了。对,就是胡扯,天有不测之风云,怎么能跟《春秋》胡扯到一块呢? 刘彻一听就怒了。传说中的经学大师,竟然是个胡扯大师。于是,刘彻下诏,替我将董仲舒擒来,斩了。 最后,董仲舒没有被斩。因为,刘彻又将他赦免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从此,天要打雷,地要大旱,随它去吧。董仲舒也再不敢说《春秋》,可以预测灾异了。 但是,当主父偃托人向齐王提亲后,马上遭到一个女人的否定。这个女人,竟然是齐王刘次昌的母亲纪太后。 纪太后不接受主父偃提亲,自有她的想法。本来,刘次昌已经有一个王后,此王后就是纪太后弟弟的女儿。可奇怪的是,刘次昌却偏不喜欢老母给他配的这位王后。既然不喜欢纪家女儿,一旦儿子喜欢别家姑娘,纪家这位王后地位就难保了。于是,纪太后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这是一个荒唐的办法。纪太后叫长女纪氏入宫打理后宫,不准别的宫女靠近刘次昌。结果,刘次昌饥不择食,竟然跟自己亲姐姐通起奸来。姐弟通奸,这就是主父偃抓到的尾巴。 这位纪太后,长期深居宫中,自我感觉良好,根本就不知道主父偃的厉害。她拒绝了主父偃,那还是小事。更重要的,她还骂了一句很难听的话。 老太太是这样骂的:你主父偃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想高攀我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