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斗,哼。”良霄得意地笑了。 子皙不是好惹的人。 从良霄家回来,子皙越想越窝火,最后一拍桌子:“他大爷的,欺负到我头上了,老子跟你拼了。” 子皙说到做到,一边分发皮甲,武装家兵,一边通知驷带,让亲侄子出兵增援,同时还通知了子皮和子石。 三大家族如果合兵,在郑国是没有人能抵挡的。 驷带没有犹豫,立即准备出兵。 这一边,良霄还完全不知道那一边已经摩拳擦掌了。 内乱,随时到来。 关键时刻,子皮出面了。 子皮首先劝住了子皙和驷带,然后又去良霄家调解。良霄听说子皙和驷带要来攻打自己,也吓了一跳,如今子皮亲自来调解,他也乐得顺坡下驴。 于是,当天晚上,子皮召集了郑国所有的卿大夫到良霄家,所有人作证,良霄和子皙握手言和,举行盟誓。 “哼,这样的盟誓能管几天?《诗经》里说得好:君子屡盟,乱是用长。盟誓越多,反而越乱。”大夫裨灶私下里断言。 “那,你怎么看局势发展?”然明对裨灶十分信服,于是讨教。 “良霄专横跋扈,不自量力,最终完蛋的一定是他。” “他完蛋了,谁来执政?” “还用说,肯定是子产啊。” “子产执政,这个国家才会有希望啊。” “是啊,如果不是子产,郑国恐怕就要成为历史了。” 裨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然明这样本身就很贤能的人对他竟然也这么信服呢? 说到裨灶,就要来介绍一下春秋时期的占星术了。 裨灶,是最早有记载的占星术专家,也被称为中国占星术的祖师爷。——占星术 自古以来,人们就在研究天上的星星,认为天与地是对应的,所以星象能够预测人间的事情。 据《史记》记载,关于星象学,黄帝时期就已经有了,之后历代都有发展。不过,关于星象学的记载多半佚失,至今留存最早最完整的反而是《史记》了,其中的《史记•天官书第五》对中国古时的星象学有非常详尽的记载。 按古时的星象学,天上的星星都对应着地上的人物、器具、地方等等,决定着人世间的祸福兴衰和喜怒哀乐。譬如,我们常说的二十八宿,就代表了中原的二十八个地区。 因此,星辰的运动,往往就昭示着相对应的人物、地区或者国家将要发生什么。 春秋时期,用的比较多的是岁星。 岁星是哪颗星?也就是木星。在太阳系的所有行星中,木星为最大,其质量是所有其他行星之和的两倍。木星绕太阳公转的周期为4332.589天,约合11.86年。 中国古代很早就认识到木星约十二年运行一周天,于是把周天分为12分,称为12次,木星每年行经一次,就用木星所在星次来纪年。因此,木星被称为岁星,这种纪年法被称为岁星纪年法。 除了十二次之外,天上又有十二辰的分划(用子、丑、寅 、卯 、辰 、巳 、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来称呼)。它的计量方向和岁星运行的方向相反,即自东向西。 由于十二地支的顺序为当时人们所熟知,因此,人们又设想有个天体,它的运行速度也是12年一周天,但运行方向是循十二辰的方向。这个假想的天体称为太岁。当岁星和太岁的初始位置关系规定后,就可以从任何一年岁星的位置推出太岁所在的辰,因而就能以十二辰的顺序来纪年。 木星绕天一周,实际上不是十二年,而是11.86年,所以每隔八十二年就会有一个星次的误差,叫做“超辰”或是“超次”。 春秋时期星象学中,岁星的位置代表了不同的国家,岁星的运行以及与其他星体的相对位置也就对不同的国家有影响。 所以,春秋时期的占星术,多半拿岁星说事。春秋时期,有几位占星术的高手,他们是郑国的裨灶、鲁国的梓慎和宋国的子韦,这里略作介绍。 鲁襄公二十八年(前545年),也就是季札出访各国的前一年。这一年春天,鲁国气候反常,异常温暖,各地都没有发现冰。鲁国大夫梓慎断言:“恐怕今年宋国和郑国要发生饥荒了。” “为什么?”有人问,凭什么鲁国气候温暖,郑国和宋国就要饥荒? “是这样的,现在岁星本来应该在斗、牛的位置上,可是岁星已经过了这个位置,到了玄枵的位置。天时不正,就会带来灾荒,本来应该寒冷的时候却很温暖,龙在下而蛇在上,龙是宋国和郑国的星宿,所以这两国必然发生灾荒。”梓慎这样分析。 当年,郑国和宋国果然都遭受了旱灾。 当然,鲁国其实也遭受了旱灾。 当年秋天的时候,郑国的裨灶也作了一个预言:今年周王和楚王都要死。 “为什么?”有人问。 “因为今年的岁星不在它本来该在的位置上,跑到了明年的位置上了,危害到了象征南方的朱鸟尾(南方七个星宿的总称),所以周王室和楚王都要遭殃。”裨灶这样分析,也是按照岁星的位置。 准不准?反正周灵王和楚康王都是那年年底死的。 据《左传》,此后裨灶还有几次预言,譬如陈国的灭亡,晋平公之死等,都很准确。 宋国的子韦职务是司星,专门看星星的。宋景公三十七年(前480年),天上出事了。 那天晚上,宋景公带着小妾赏月,猛然发现火星占了二十八宿之一心宿的位置,术语叫做“荧惑守心”,由于火星呈红色,荧荧像火;在天空中运行,时而从西向东,时而从东向西,情况复杂,令人迷惑,所以称为荧惑。这下麻烦了,因为心宿代表了宋国。 宋景公也略通天文,因此赶紧派人把子韦给叫来了。 “你看看,现在荧惑守心,主何凶吉?”宋景公急忙问。 “荧惑是颗凶星,走到谁的位置上谁倒霉。不幸的是现在到了我们宋国的位置,那就是主公您要倒霉了。恕我直言,你活不长了。”子韦仰望星空,这样解说。 “什、什么?”宋景公惊叫出来。 “不过,我有办法让这个灾祸从主公身上移开,让咱们的卿来承担这个灾祸。”子韦轻声说,怕被别人听见。 “是吗?”宋景公一时挺高兴,不过想了想,觉得不妥:“卿是为我治理国家的,我却要害死别人,太缺德了,不行。” 子韦一看,宋景公还挺有良心。 “那,还可以转嫁给老百姓。”子韦接着出主意。 “不行,老百姓死光了,我当谁的国君啊?这主意不好。”这次,宋景公想都没想,拒绝了。 子韦一看,宋景公的觉悟提高很快啊。 “那,还可以转移到年成上。”子韦还有主意。 “年成不好,老百姓忍饥挨饿,家破人亡。作为国君,自己的灾难要转移到老百姓头上,谁还愿意把我当国君啊?算了算了,该死活不了,我是寿数到了,死就死吧。你就别再出馊主意了,就这样吧。”宋景公断然拒绝。 子韦一看,哇噻,这么多年了,没发现老东西觉悟这么高啊,这简直就是垂范千古了。 子韦向宋景公叩了一个头,说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天虽处在很高的地方,但它能听见地上的话,主公说了三句这么有觉悟的话,上天必定要三次奖赏君王。今天晚上火星肯定要移动三个地方,这样君王就会延长寿命二十一年。” “你怎么知道呢?” “火星移动一个地方要经过七颗星,一颗星相当于一年,三七二十一,所以君王的寿命会延长二十一年。”子韦计算了一番,这二十一年也不是信口说的。 “真的?” “主公,咱们今天晚上就别睡觉了,我陪着你,咱们就看看他动还是不动。要是不动,主公您就杀了我。” 当天晚上,宋景公和子韦真的整夜未眠,盯着星星看。还好,晚上没有乌云,随时能够看见星星。火星真的移动了吗? 一切都如子韦所说的那样,火星当晚移动了三次。 宋景公活了六十四岁,等于在那之后又活了二十七年。 这件事,最早见于《吕氏春秋》,《史记》有记载。 归结春秋及以前的星象学,并没有科学道理可言。不过,星象学对于中国历法贡献极大,并且对于考古有非同寻常的利用价值。 譬如周武王灭商,周朝史官史佚记录下了在这一激动人心时刻天空上的星座和月相,命铸铜匠在利簋上浇铸下“岁鼎克闻夙有商”的铭文,依据这一记载,可以断定周武王克商的准确日期为公元前1046年1月20日。 后来占星术逐渐衰落,被《周易》卜卦所取代。不过《三国演义》中诸葛亮还常常“夜观天象”,但是好像观察得就比较简单,往往是看见“一颗大星坠落到了某地某地”,与春秋占星术相比,就有点小儿科了。 ——《周易》与卜筮 既然说了春秋时期占星术,顺便也说说春秋时期的卜筮。 古时预测吉凶,用龟甲称卜,用蓍(音诗)草称筮(音是),合称卜筮。卜筮从上古就有,而《易》最早实际上就是卜卦。 卜的方法简单介绍一下,那就是取龟甲,上钻九个孔,占卜时是孔中插入干草点燃,龟壳受热产生裂纹,就根据裂纹的形状来进行解析。商朝以前,龟壳为一次性使用,到了周朝,则反复使用。 筮的方法略复杂,不作具体介绍。主要是通过一种固定程式的抽取过程,确定蓍草的数目,一共六次,得到六个数,称为六爻。六爻依次排列之后,就能得到一个或者两个卦象,然后根据卦辞进行解释。 一般来说,只有家国大事才会进行卜筮,而且,无疑不卜,不要平时没事吃饱了撑的去卜筮。 到后世,基本上不用龟和蓍草,而用铜钱占卜了,这是后话。 周初,周武王伐商之前曾经占卜,结果卦象为不吉,当天暴雨。所有人都很害怕,只有姜太公把龟甲蓍草砸个稀烂,然后劝告周武王:“我们是奉上天的意思讨伐无道,不要让这这些烂骨头破草阻止我们。” 之后,周武王发兵,灭了商朝。 按理说,姜太公已经把卜筮说得一无是处并且证明了卜筮没什么用,大家就该放弃卜筮了。可是事实上是,整个周朝依然盛行卜筮。 《左传》中有关卜筮的记载很多,关于以《周易》卜筮的记载共有十三条,还有五处引用《周易》来论说事理。卜筮的高手有卜偃、辛廖、史苏等等,可见卜筮这样的工作通常由卜官或者史官来做。而且,不仅周王室、鲁国这样的正宗周文化使用,晋国甚至楚国都大量使用。俨然,卜筮是中原文明的一种象征。 《周易》占卜是迷信还是科学,说法不一,不去判断。依笔者所见所闻,确有很多神奇之处。 《左传》中对卜筮的记载,同样有灵有不灵,有信有不信。 晋献公想立骊姬为夫人,卜了一下,不吉;筮了一下,吉。晋献公说了:“筮比较准。”其实,他早就定了要立骊姬为夫人,卜筮不过是做个样子。 同样,楚灵王想要占有天下,卜了一下,不吉。楚灵王把龟壳扔在地上,对天喊道:“这点小小要求都不满足,老子自己去夺过来。” 基本上,多数情况下卜筮都是做样子,如果是吉,那就名正言顺;如果是不吉,就学姜太公就是了。 《史记》中有“龟策列传”记述卜筮。 到了唐朝,唐朝第一名将李靖在《李卫公问对》中曾经跟唐太宗谈到占星卜筮这一类东西。按李靖的说法“天官时日,明将不法,黯者拘之”,所有这些占星卜卦,与装神弄鬼一样都属于“兵家诡道”,都是拿来骗人的,真正的名将是根本不信的。 可是,如今还有很多人相信占星算卦,实在是荒唐之极。 第二一二章 子产执政 第二年开春,郑简公前往晋国访问,子产陪同。 看见子产来了,叔向非常高兴,这次轮到他作东了。 “听说郑国最近有点乱啊,到底怎样了?你没有危险吧?”叔向问子产,他很关心子产。 “唉,驷家和良家斗得厉害,去年几乎打起来,现在国君正在调解,不知道怎样了。不过,无论好坏,今年都会有结果了。”子产说,他对叔向笑笑,表示感谢。 “他们不是已经和解了吗?”叔向有点奇怪,他听说大家已经在良霄家盟誓过了。 “良霄骄奢而且刚愎,子皙又是谁也不服,两人之间互不相让。表面上和解了,但是两人积怨很深,还会爆发的。” “那你要多小心啊,不要把自己卷进去。” “多谢了,我会的。不过,晋国怎么样?” “唉,一言难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到自己的事情,谁都要先叹口气。 ——摊牌 结束了对晋国的国事访问,郑简公和子产回到了郑国。实际上,郑简公对于良霄和子皙之间的事情也感到头痛,这两个都是不好惹的主,如果自己力量足够,就把他们都灭了。可是如今,自己只能装孙子,当和事老。 回到郑国之后不久,郑简公亲自出面为良霄和子皙再次调解,于是在四月,郑简公和所有大夫进行了一次盟誓,强调要团结一致,共同对外。 对于这次盟誓,子产认为不是一件好事,而是一件坏事。因为这次盟誓会让良霄和子皙更加自以为重要,从而更加骄傲。 事实证明,子产的看法是正确的。 良霄和子皙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的狂妄了。 直到秋天,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 良霄喜欢喝酒,为此自己家里建了地下室,里面装满了酒,良霄就经常晚上在地下室喝酒,一边喝一边击钟助兴,通宵达旦。 这一天,良霄又喝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上,醉醺醺上朝去了。 郑简公一看,好嘛,还醉着呢。好在,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良霄醉着上朝,见怪不怪了。 上朝也没有什么事,只有一件事算是件事,那就是楚国特使来了,要求郑国派人去朝拜。按照世界和平协议,这项要求倒是合理的。 “各位,谁愿意去走一趟?”郑简公问,他也决定不了,他也知道没人愿意去。 清醒的人都沉默了,只有喝醉的人说话了。 “子、子、子皙去。”良霄舌头都硬了。 “什么,凭什么让我去?”子皙叫了起来。 “凭、凭、凭什么?”良霄用猩红的眼睛斜看着子皙,嘴角的口水都流了下来。“就、就、就凭老子个头比、比、比你大,行不?” 子皙一听,气得肺都要炸了,当时也不再跟良霄说话,起身走了。 “干、干一点活都、都要计较,什、什么东西?”良霄在后面还骂呢。 不欢而散,郑简公也没有办法,退朝休息去了,今天上朝就等于什么也没干。 良宵稀里糊涂,回家补觉去了。 子皙气哼哼地回到家,二话不说,立即整理家兵,再派人通知了驷带,两家合兵,攻打良霄家。这一次,子皙根本就没有通知子皮,他怕子皮再阻止他们。 驷家的人马杀到了良家,这时候良霄还睡着呢。良家人一看不妙,一边抵挡,一边用凉水把良霄浇醒。 “什、什么,怎、怎么这么凉快?”良霄人醒了,酒没醒。 良家群龙无首,只有一个办法:逃。 于是,良家家兵也顾不得别的了,护着良霄从后门突围,一路逃到了雍梁。到了雍梁,良霄才算彻底醒过来,一问手下,说是所有家族合起来攻打良家。 “那,那还等什么?接着跑啊。”良霄这时候也不神气了,继续逃命。 良霄逃去了哪里?逃到了郑国的死敌许国。 良霄跑了,良霄的家人就倒了霉了。跑得快的算是捡条命,跑得慢的就没了命。随后,子皙一声令下,一把火把良霄家烧了个精光。 一场内乱过去,按理,主要过错在于子皙,应该定子皙“叛乱”。可是,事情全然不是这样。 子皮召开了全体卿大夫大会,讨论目前的形势。说是讨论,实际上是宣告决定。 “商汤的右相仲虺说过:乱者取之,亡者侮之。推亡固存,国之利也。良霄奢侈傲慢,就是乱者,如今被赶走,就是亡者。而罕家、驷家和丰家是同母所生,理所当然要互相支持。所以,大家要接受现实,精诚团结。”子皮的话说得很清楚,我们三家现在实力最强,所以,赶走良霄也就赶走了,我们就是对的。 郑国的大夫们明知道这事情是子皙不对,可是人家三家团结在一起,谁惹得起?没办法,第二天,一个个去向子皮表达支持。 “干革命不能站错队啊,谁强站谁那边吧。”有人来动员子产也去子皮那里表达一下忠心。 “不能急啊,现在国家还在动乱中,谁知道最后什么结果呢?支持国政的人一定要足够强大而且正直,国家才能免于灾难。我啊,还是先保持中立吧。”子产拒绝了,一来他不站队,二来他觉得子皮处理这件事情不公正。 子产没有去找子皮,反而带着人去收殓了良霄家族死人的尸首,埋葬之后,子产也没有跟大夫们商量就出走了,去哪里?宋国。 “他奶奶的,他们能这么对待良霄,也就能这么对待我。自己的家族都保不住,还管什么国家?”子产真是心寒了,这个时候了,保命要紧。 听说子产出走了,印段跟着也出走了。而这个时候,游吉正在晋国出使,以游吉和子产的关系,他回到郑国之后必然也要出走。 子皮有点傻眼了,赶走了一个卿,如今再走掉三个卿,这个国家还怎么整?固然这样可以把子石子皙们都递补为卿,可是这几位什么德行子皮还是知道的,要是他们都得了势,郑国离亡国就不远了。国家都亡了,自己的家族还不也就完蛋了? “大家看看怎么办?”子皮紧急召集了驷带、子石和子皙开会,商讨眼前的形势。 “嗨,子产既然不跟我一条心,走就走,管球他的。”子石发言,大家都赞同。 子皮一看,这几位都只想着自己了。 “不行,子产对死去的人都这么有礼,何况对活着的人呢?他要是走了,郑国人都会骂我的。”子皮坚决地说,心说你们都他娘的鼠目寸光。 子皮不再管那几位,亲自上了车去追子产。 还好,子皮在境内追上了子产。 子产其实并没有一定要走的意思,还有做做样子的意思,所以看见子皮亲自来挽留,知道子皮的诚意,因此也就跟着子皮回到了荥阳。听说子产回来了,第二天,印段也回来了。 子皮又组织了一次盟誓,地点在子皙家中。不过这次盟誓语气很谦恭,整个过程子皮子皙等人也都很低调。 随后,郑简公又组织了一次盟誓。——良家覆灭 良霄逃到了许国,听说郑国的大夫们盟誓来共同对付自己,非常生气,说了些“奶奶的有奶就是娘”之类的屁话。可是随后听说当初攻打自己的时候,子皮没有出兵,良霄又高兴起来。 “奶奶个熊,子皮跟我还是不错的,就凭子皙和驷带,老子难道还怕他们?”良霄作了一个错误的形势判断,接下来,要做一个错误的决策。 在逃到许国之后的第十三天,良霄率领自己的手下以及从许国借的人马,连夜出发,悄悄地来到了荥阳。第二天一早,通过墓门的排水道潜入了城内,城里,有良霄的好朋友马师羽颉接应,从郑简公的仓库里偷出来皮甲给大家装备。 羽颉是谁?子羽的孙子。 装备停当,良霄率领人马攻打内城的旧北门。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 驷带和子皙探听到良霄杀了回来,立即组织家兵迎战,于是,驷家和良家就在卖羊的大街上交上手了。 良霄和驷带都派人来找子产,请他出兵帮忙。 “你们兄弟之间闹到这一步,我帮谁?我谁也不帮,让老天爷了结你们之间的恩怨吧。”子产拒绝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随便站队。 良霄对形势的错误判断让他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子皮、子石的队伍相继加入战团,良霄的人马除了被杀就是被俘,良霄也战死在街头。 良家被消灭了。 子产料到了这个结果。 子产也知道,现在驷家比从前更加张狂了,如果现在向他们表达顺从,今后一辈子在他们面前翻不了身。子产知道,越是他们气焰嚣张的时候,越是不能向他们屈服。 战斗结束,满大街的尸体。 子产来到了良霄的尸体前,为他穿上一身干净衣服,枕到他的大腿上大哭起来。随后,子产收殓了良霄,又把他葬到了良家的封邑斗城。 自始至终,子产没有去搭理驷家。 驷家对子产很不满。 “奶奶的,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打他。”子皙要出兵攻打子产。 “谁敢?谁打子产,我就打他。”子皮发火了,他强压住火对子皙说:“礼法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杀了讲礼法的人,国家就完蛋了。” 看见子皮真的发火了,子皙也怕了。 从晏婴哭齐庄公,到子产哭良霄,其实其中有一个共同的技巧。晏婴和子产都属于不站队的人,一旦国内发生内讧,每个人都会面临一个站队的问题。站在失败者一边,那就要逃亡,那就很失败;站在胜利者一边,那就要去表达效忠,那就很没面子。如果哪一边都不站,那就会被胜利者自动划到对立面。这个时候,既不想逃亡,又不想去表达效忠,怎么办? 子产和晏婴告诉了我们答案:去哭尸,去哭战败者的尸体。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有没有危险呢? 首先,这没有危险。哭本身就是示弱的表现,胜利者不会认为你对他有什么威胁,何况这时候早就大局已定。 而好处很多。 老百姓会认为你很勇敢,这个时候还敢去哭战败者;同时,老百姓也会认为你很够义气,很仁义。 而胜利者也会对你另眼相看,因为这时候大家都去表达效忠,胜利者根本瞧不起他们,而你敢于这样做,说明你是个值得交往的有原则的人,胜利者愿意拉拢你。其次,胜利者这个时候需要安抚人心,特别需要你这样的典型来反衬他们的大度和对人才的器重。 所以,当你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哭,就是最好的办法。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看你会弹不会弹。 游吉恰好在这个时候从晋国回来,听说郑国大乱,良霄被杀,子产很孤立,他也害怕了。到了都城之外,派副手回来复命,自己不敢进城,准备流亡到晋国。 “驷带,你赶紧去把游吉追回来,别让人家说你们驷家逼得大家四处逃亡。”子皮立即派驷带去追游吉。 终于,驷带在郑晋边境追上了游吉,一顿劝说之后,游吉还是不放心。 “兄弟,如果你不信,咱们就盟誓。”驷带没办法,扔了两块圭玉到河里请河神作证,与游吉盟誓,游吉这才跟着他回到了郑国。 ——伪君子 良家被消灭,现在有两个权力问题要解决。 首先,良霄被杀,空出来一个卿的位置,这个位置给谁? 其次,良霄死了,谁来执政? 按照顺位,应该是子石递补。但是,子皙早已经虎视眈眈,志在必得。这个位置,给谁? 除了子皙,所有人都认为应该给子石。一来,按顺位轮到了子石;二来,驷家已经有了一个卿,不适合再有一个;三来,所有人都讨厌子皙,甚至包括驷家的人。 郑简公决定任命子石为卿,派太史前往子石家中宣布任命。 “不行不行,我当不了,我真当不了。”出乎意料,子石竟然谢绝了。 太史感到很奇怪,没有听说子石这么高风亮节啊。 不管怎样,子石坚决拒绝了,太史只好回去回复郑简公。 来到后宫,太史下了车,准备走进去复命。还没走到宫门呢,突然从后面追上来一个人,一把拉住了太史的袖子。太史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认识,谁啊?子石的管家。 “什么事?”太史问。 “咱们靠边点说。”子石的管家神神秘秘,拉着太史到了一个角落,这才说话:“实不相瞒啊,不是我家主人不想当卿,是怕得罪子皙啊,所以只好假装拒绝。您看您能不能到宫里转一圈,撒泡尿就出来,然后再去我们家里宣布任命,就好像是国君一再要求的。那样的话,我家主人当上了卿,子皙也不能恨他了。” 太史一听,这话说得有理,主意也够好。 “那什么,您帮这个忙,我家主人有厚礼相报。”子石的管家见太史一时没有表态,赶紧又说。 “好吧,我能理解。”太史同意了。 随后太史进宫里转了一圈,出宫后再次去子石家宣布任命。这一次,子石还是拒绝,太史假装劝了几句,又回宫去了,又转了一圈出来,又来宣布任命。 第三次,子石才勉强接受了任命。 于是,子石成为卿。 子皙原本对子石有些恼火,可是听说人家再三拒绝,自己也就无话可说了。而子产和太史关系很好,知道了一切都是子石在做戏,倒有点意外。 “真他妈能装。”子产有些瞧不起子石,但是同时,知道这个人并不好对付。 卿的问题解决了,执政的问题呢? 先要说说郑国的特殊政体。 当年郑成公去世,郑僖公还小。于是郑国六卿商量了一下,决定子罕代理国君执掌国家,俨然就是国家元首,子驷管理政务,而国君基本被架空。这叫做子罕当国,子驷为政。之后都是按照这种模式进行,此前,子皮当国,良霄执政。平时,子皮并不过问国事,只有大的决策以及人事任免才由他作出。 这个时候,虽然子石由郑简公任命为卿,可是执政人选是由子皮来决定。 按照顺位,现在应该子产执政。 “叔,你来执政吧。”子皮把子产请到自己府上,要把管理郑国的权力交给他。 “算了,郑国国家弱小却又夹在大国中间,家族势力强大而且恃宠娇纵的人又很多,我干不了,另请高明吧。”子产拒绝了。 “叔,我知道您说的话有道理,可是这个国家是咱们的国家,亡了国对谁有好处呢?现在这么多人,我知道叔您的才能远在我们所有人之上,除了您,别人都不行。”子皮说得很诚恳。 “不行,良霄的下场大家都看到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子产没有让步。 “叔,良霄的事情我知道处理得不公道,可是良霄本人也有责任。这样,我现在就承诺,从我这里开始,无论谁都必须听您的,谁要违抗,我就拿他是问。叔您就一门心思治理国家,其他的事情我都给您摆平,你看怎样?”子皮说得越发诚恳。 子产没有回答,他有些被说动了。 “叔,要不这样,我组织一个盟誓。”子皮看子产还在犹豫,接着说。 子产看了子皮一眼,他了解子皮,他知道子皮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那这样吧,这个执政我就当了,盟誓就免了,反正说了也不算。别的我也不敢奢求,你把子皙看好就行了。”子产答应了。 “叔,太好了。”子皮很高兴。——子产执政 新的内阁成立了。 成立大会上,子皮一再强调今后这个国家由子产来管理。 “包括我在内,都必须听从子产叔的指挥,谁要违抗,我第一个跟他过不去。”子皮表了态,大家也都响应。 随后,子产发言。 子产没有说太多,他知道说太多没有意义,他只说了些感谢子皮信任,希望大家支持之类的套话。随后,给大家分了工。 “今后对外事务由子石来分管了,内阁中的排序他排在我的后面。”子产宣布。 包括子石在内,所有人都对这个决定感到惊讶,因为子石刚刚当上卿,原本应该排在第六位的。大家都有不满,但是也无话可说,一来子皮刚刚说过一切听子产的;二来,子石和子产同辈,比其他人都高一辈。 现在,郑国的六卿是子皮、子产、子石、游吉、印段和驷带。 那么,子产为什么要超拔子石呢? 子产分析了形势,六卿中,游吉和印段肯定没有问题,特别是游吉跟自己很贴心。问题在哪里?在子石和驷带,如果他们对自己不满,凭借他们与子皮的特殊关系,就完全有可能对自己不利。所以,要拉拢瓦解他们。 相比较,子石刚刚当上卿,如果这个时候拉他一把,他就会感恩戴德。再说,子石胆子比较小,让他坐到第三把交椅,他也不敢搞什么名堂。 从另一个角度说,子石当上卿,子皙心里本身就已经很不平衡,如果再超拔子石,子皙一定认为子石在暗中搞了什么名堂,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疏远。这样,就达到了分化瓦解的目的。 而只有在没有人能够对自己构成威胁之后,自己才能够开始进行改革。 当然,子产明白,要掌控大局,仅仅靠这些是不够的,还必须施点小计谋。 除了小计谋,有的时候还要搞点阴谋。 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必然是一个阴谋家。 大乱之后,郑国终于有可能走向大治了,历史重任就这样历史性地落到了子产的身上。 第二一三章 权术 原则是要坚持的,但是,不同的情况,要坚持不同的原则。 而所有的原则要服从于一个原则,总的原则。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左传》)”这就是子产的总原则,只要对国家有利的事情就去做,不在意生死。 两千四百年后,林则徐写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当然,子产坚信,能不死最好不死,死了就无法为国家效力了。 团结一部分,拉拢一部分,打击一部分,忽略一部分。 该明白的时候明白,该糊涂的时候糊涂。 这是子产的策略,或者说叫做权术。 权术没有好坏之分,只有高明和低劣的差别。 ——拉拢一批人 游吉和印段不仅有才能,而且人品好,子产将他们列为团结的部分。 驷带和子石人品能力一般,但是并不恶劣,再加上与子皮家族的密切关系,他们属于拉拢的对象。 打击的对象不在卿的系列,但是必须有,那么是谁?子产在等待时机。 谁应该是被忽略的人?子皙。子产根本不同他发生关系,他也就无从怨恨。 游吉和印段很容易就成了子产的左右手,团结成功。 子产决定拉拢子石,他比较容易被拉拢,因为他从前地位低,容易满足。 子产给了子石一个简单任务,简单到《左传》都懒得记载。 “兄弟,这个任务很艰巨,完成之后,奖赏你三邑。”子产布置了任务,还给了悬赏。 子石高高兴兴走了,这个任务如此简单,悬赏简直就是白送给自己。 游吉对于子产的做法有些不满了。 “叔啊,国家是大家的国家,为国家办事是每个人的义务,为什么别人办事没有奖赏,偏偏他有呢?”游吉觉得不公正,于是问子产。 “人都是有欲望的,要让一个人全力去做一件事情,就要顺从他的欲望。子石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土地,我就给他,这样,他就能全力去做,把事情做好。地给他有什么关系,不还是郑国的吗?”子产这样解释,他不好明说这是要拉拢子石。 “可是,人外国会怎么看我们?”游吉还是想不通。 “我这样做,是要让大家和谐相处,而不是互相挖墙脚啊,外国人管得着吗?《郑书》说得好啊:安定国家,必大焉先。要想建立和谐社会,首先要让大家族得到好处。大家族安定下来之后,再进一步安定全国。”这一次,子产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他是要拉拢子石。 游吉没有再说什么,对于这件事情,他持保留态度。 正如子产所料,子石果然很卖力地去完成交给他的简单任务,做得非常出色。 “兄弟,太能干了,这三邑归你了。”子产说到做到,给了奖赏。 子石屁颠屁颠走了,在所有的卿中,他的封邑比别人少很多,所以如今轻易得到三邑,喜出望外。 可是没几天,子石听说很多人对他得到三邑不满,他有点害怕,于是回来找子产,请求把三邑退回来。 “怕什么?没偷没抢,那是你该得的,别怕,我给你撑腰。”子产暗暗高兴,一来这证明子石胆小怕事, 二来,自己的人情做得更足了。 子石千恩万谢,回去了。 从那之后,子石见人就说子产贤能得一塌糊涂。 团结成功了,拉拢成功了,打击的对象出现了吗? 该出现的都会出现的。——打击一批人 子石有个侄子叫丰卷,到了秋天,准备举行家祭祭祀自己的父亲。于是,丰卷找子产,请求打猎以便猎取祭品。 “那什么叔啊,我要打猎以便祭祀我爹,行不?”丰卷说话的态度很不恭敬。 “不行,只有国君祭祀才用新杀的野兽,卿以下,都不可以。”子产断然拒绝。 “哎,我从前年年都打猎啊,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行了?”丰卷斜着眼睛质问子产。 “你已经错了很多年了,我不能让你再错。”子产也没给他好脸。 “嘿,别以为别人怕你,我就怕你,有种的你就等着。”丰卷气哼哼地走了,他跟驷带的关系一向不错,平时也是专横跋扈惯了。 丰卷决定,率兵攻打子产。于是,一边准备甲兵,一边去通知驷带和子石,联合出兵。 子产很快知道了消息,立即来找子皮。 “子皮啊,干不了了,我干不了了,你另找能人吧,我,我去晋国避难了。”子产兜头就是这几句,搞得子皮一头雾水。 “叔啊,什么事啊?” “丰卷这个小兔崽子联合了驷带和子石,要来攻打我,我只能跑了。”子产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还要跑。 “叔,你等等,我这就派人去找子石和驷带,如果他们敢出兵,我就出兵灭了他们。”子皮大怒,当时留下子产,就要派人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驷带派人来了。 “报,丰卷要攻打子产,还约了我家主人。我家主人现在赶去劝阻他了,特地让我来报个信。”驷带派来的人这样说,驷带没有跟丰卷同流合污。 子皮略略放了心,子产则心头一喜,看来驷带没有问题了。 驷带的人刚走,子石来了。 “哎哟,子产兄也在这里啊,我正要找你呢。丰卷这个小兔崽子吃错药了,竟然要起兵攻打你,这不,我赶紧来找子皮去阻止这小子。实在不行,咱大义灭亲,合兵灭了他。”子石说话说得激动,眼泪差一点掉下来。 子皮彻底放心了,子产也彻底放心了。 丰卷被驷带连劝带骂,早已经打消了出兵的念头。两人正在说话,子皮、子石和子产来了。 “叔,您来了?”看见子石,丰卷很老实,那是他亲叔,丰家的掌门。 “混帐东西,我不是你叔,你是我叔。”子石劈头盖脸,把丰卷一通臭骂,骂得丰卷不敢抬头。 “叔,我错了,我知错了行吗?”丰卷彻底老实了,连忙求饶。 “错了?晚了。你子产叔待我们丰家不浅呐,你叔我能有今天,都是你子产叔一力抬举。如今你不知报恩,反而恩将仇报,你这个没人性的白眼狼。今天,我当着你子产叔的面,我要大义灭亲。”子石说得激动,抽出刀来。 “扑通。”丰卷吓得跪倒在地。 子石回头看了看子产,意思是说我要动手了,你要想劝就趁早。 “子石,算了,年轻人不懂事,这次就算了吧。”子产当然知道子石的意思,杀了丰卷不是一件好事。 “子产兄,你别护着他。” “算了,他也就是说说而已。再说了,他也是我侄子啊。” 这边,子石拿着刀就是不动手,子产一个劲地劝。子皮一看,这要靠自己收场了。 “两位叔,你们也别争了。丰卷的过错,按理说杀了也不过分。不过既然子产叔给他求情了,死罪饶过,活罪不饶。给你一个时辰收拾,给我滚到晋国去。”子皮作了判决,基本上是各方都能接受的。 丰卷得了性命,大喜,急忙来向子皮道谢。 “皮哥,多谢饶命之恩。”丰卷忙不迭说。 “谢我什么?谢你叔去。”子皮大声呵斥。 “叔,多谢多谢。”丰卷又来谢子石。 “混帐东西,快去谢你子产叔才是正路。”子石也大声呵斥。 “子产叔,我,我狗眼看人低啊,我,我错了,呜呜呜呜。”丰卷说着,哭了。 子产没有说话,因为他怕一说话就会笑出来。 丰卷当天被驱逐出境,前往晋国流亡。在子产的劝说下,子皮决定不没收丰卷的封地,准他三年之后再回来。 “哥啊,你对我们丰家太好了,我,我,嗨,什么也不说了,我们丰家就跟你了。”子石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他觉得子产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该感谢主公和子皮啊。”子产淡淡地说。 ——改革开始了 该团结的团结了,该拉拢的拉拢了,并且打击了胆敢对抗的不服分子。现在,时机成熟了,子产知道,自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秋收之后,子产开始了第一次改革。 子产的第一项改革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整顿社会秩序;第二部分,整顿农田。按《左传》:子产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音序,田间的水道),庐井有伍。大人之忠俭者从而与之,泰侈者因而毙之。 对于这段话,历史上解说不一。不过,从当时的情况看,我们作如下的解释。 都鄙有章,上下有服。核心在于恢复社会秩序,自从穆族独掌郑国大权,一来穆族本身张扬跋扈,强取豪夺,破坏了社会秩序;二来,穆族外的旧贵族不甘心利益受到剥夺,暗中也在破坏社会秩序;第三,郑国近年来主要精力在国际生存,对国内秩序忽略轻视以及无力照顾。因此,近年来,郑国的社会秩序混乱,社会治安恶化。 因此,子产制定制度,对城市和农村进行规范化管理。同时,按照等级、行业对人民进行管理,人们要守礼,不得僭越,一切行为要依礼法。 田有封洫 ,庐井有伍。郑国土地肥瘦不一,关键是郑国并非多水的国家,因此,很多田地往往因缺水而歉收。当初子驷意识到这个问题,因此做“田洫”,在田间挖水沟,保障灌溉,可是因为事情做得有些过分,因为遭到“西宫之变”,把命都给送了。如今,子产要继续作这件事情,强行推进田间的水利工程。同时,借鉴当初管仲管理齐国的办法,在农村实行保甲制度,强制保障农业发展。建立乡校,实行全民义务教育。 大人之忠俭者从而与之,泰侈者因而毙之。响应并且积极实行改革的,有赏;阻止改革的,重罚。 改革的目的:稳定社会,发展农业。 不过,具体推行方法已经不可考。 改革强势推行,六卿全力支持。 人们现有的生活方式被强制终止,很多人不满意;田间沟渠的挖掘导致大量的田地面积缩小,很多人不满意。 郑国人民对子产很不满意,不满意虽然不满意,没有人有实力奋起反抗,连子皙也没有胆量借机闹事。 “取我衣冠而褚(贮)之,取我田畴而伍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左传》)”郑国人编了一首民歌,歌中唱道:没收了我的衣服,侵占了我的土地,限制了我的自由,子产这个王八蛋,谁要带头去杀他,我就跟他一起干。 为什么会没收衣服?因为当时郑国已经到了乱穿衣的地步,譬如普通老百姓穿上了士的衣服,士穿了大夫的衣服等等。因此,但凡在街上乱穿衣服的,子产都下令没收。 子产知道自己现在是全民公敌,可是他不怕,真的不怕。 这一年,是郑简公二十三年(前543年) ——舌战腐败分子 转眼到了第二年夏天,郑国农作物的生长明显好于前一年。也就是说,虽然土地面积减少了,但是灌溉充分,单位产量提高了。 骂声少了很多,因为大多数人的收入增加了。 六月,子产请郑简公去晋国朝拜,进献贡品,而自己成为郑国执政后,也应该去晋国一趟。原本去年就该去,但是那时候子产真不敢去,而现在郑国正在安定下来,他敢去了。 子产和郑简公来到了晋国,被安置在国宾馆暂住。 一住两天,晋平公没有接见。子产呆不住了,一打听,说是鲁襄公薨了,消息刚到,晋平公没工夫接见郑简公了。 “这,这怎么办?”郑简公傻眼了,真是来得不巧。 “我们辛辛苦苦来了,抽个一天半天的都抽不出来?太欺负人了。主公,你别担心,看我的。”子产有些生气,当然,也有些办法。 子产命令随从把国宾馆的墙给拆了,然后把马车都赶了进来。国宾馆的工作人员一看吓了一跳,这郑国人怎么无缘无故损坏公物啊?还不好管,人家是外宾。 于是,郑国人损坏国宾馆围墙的事情就报了上去,这时候还是赵武为中军帅,一听这事挺生气,可是再一听干这事的是子产,当时竟然有点害怕。 “那什么,请范老去一趟吧,把事情弄清楚。”赵武不敢自己去,他怕说不过子产丢面子,所以派人去请已经退居二线的范匄去跟子产打交道。 范匄气哼哼地来到了国宾馆,从前几次被子产骂得狗血喷头,如今想想,说什么你们拆了国宾馆的墙都不对啊,我正好报仇,好好骂你一顿。 “子产,我们国家因为管理不好,有很多盗贼。无奈各国有很多使节来往,我们为了大家的安全,把国宾馆的围墙修得很高,以便大家有安全感。现在你们擅自拆了我们的围墙,你们自己的随从加强了戒备,可是别的客人呢?啊?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公德心?破坏公物,照价赔偿知道不?告诉你,我们国君知道这件事之后非常生气,后果很严重,今天,你就给我好好解释清楚,否则,吃不了兜着走,哼。”范匄没客气,指着鼻子骂了子产一通,然后等他认错求饶,然后再骂一顿。 子产都没用正眼看他,心说你这两刷子也就忽悠没见过世面的吴国人还行,在我这儿,你还嫩点。 “范老,我们郑国吧是个小国,又夹在大国中间,大国向我们索要供品呢也没有什么规律,因此我们不敢安居,主动来朝拜。这不,我们搜集了全部的财富来朝见,谁成想吃个闭门羹,根本没时间接见我们。这样的话,我们的贡品就麻烦了,直接交到你们仓库吧,那就成你们的东西了;如果放在院子外面吧,风吹日晒雨淋,那就毁坏了,范老,你教教我,我们该怎么办?”子产说到这里,给范匄出个难题。 范匄愣了愣,有点发傻。本来就有点老年痴呆的症状,再加上这个问题提得突然,范匄竟然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我听说,当年晋文公做盟主的时候,他的宫室矮小简陋,可是国宾馆却富丽堂皇。那时候的国宾馆就像现在的宫室一样漂亮而舒适,仓库和马棚都修建得很好,环境优雅,干净整洁。诸侯的客人们来了,接待的官员在庭院中设置火炬照明,保安们日夜巡逻以防盗贼,车马都有停放的地方,还有专人替代宾客的随从以供使用,车马有专人帮助维护喂养,朝中百官们也都拿出珍贵的物品招待客人。晋文公从来不会让客人无故滞留,而是随到随见,主随客便。晋文公很关心宾客,什么都替宾客想着,有什么问题亲自出面解决。可以说,那时候是宾至如归,什么都不用担心。可是看看现在,国君的宫殿广阔数里,诸侯们下榻的国宾馆跟奴隶住的地方没什么区别,大门狭窄,门槛贼高,车马根本进不来。车马根本没有安置的地方,而盗贼又横行霸道。现在贵国君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见我们,你说说,要是不拆毁围墙,把马车赶进来,还有什么别的办法?鲁国君主去世,我们也很悲伤啊,可是,不能因为这个就不接见我们啊。希望贵国君主早日接见我们,我们早日把贡品献上之后回国,那样的话,我们愿意把围墙修好。” 子产把晋文公给搬了出来,其实那时候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可是子产就这样说,范匄也不敢说不是那么回事。子产一番对照,把现在的晋国说得一无是处。 “是,是,是是。”范匄听得只有点头说是的份了,子产都说完了,还在不住点头,全然忘了来这里本来是要痛骂子产的。 范匄老老实实离开了国宾馆,回去把子产的话向赵武说了一遍。 “子产说的有道理啊,是我们不对啊,现在的国宾馆是奴隶的宿舍改造的啊。”赵武也听得点头,心说幸亏我没有自己去。 赵武当即派人前往国宾馆向郑国人道歉,并且立即安排晋平公第二天设宴招待郑简公。 第二天,晋平公的宴席特别加重了礼仪,场面非常隆重,赠送的礼品也比往常都要丰厚。送走郑国人之后,赵武立即下令在新址修建全新的国宾馆。 “外交辞令是如此的重要啊,子产善于辞令,其他的诸侯也跟着受益。《诗经》里说:辞之辑矣,民之协矣;辞之绎矣,民之莫矣。好的言辞能够让国家和谐安定啊。”叔向为此事感慨不已。 546——————————————— 未完待续 ————————————-—————-------------------------------------------------------------------------------------------------本作品由派派txt小说论坛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paipaitxt.com/本作品由派派txt文学论坛 “XXXX”整理收藏。欢迎光临派派论坛。------------------------------------------------------------------------------------------------本文来自派派小说论坛 :http://www.paipaitxt.com/r4684027_u12942340/孔子世家作者:贾志刚第1节:野合不是野百合(1) 第二四一章 野合不是野百合 鲁襄公二十一年(前552年)二月。 歌中唱道:那是一个春天。 歌中又唱道: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春天的曲阜,桃花盛开。桃花盛开的时节,也就是走桃花运的时节。 大龄青年联谊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