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光答应过他:你的老娘就是我的老娘,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你的老婆就是我的嫂子,你放心吧。回到堂邑,回到自己的家门口,专诸惊讶得合不拢嘴。专家楼还在,但是已经气派了许多,旁边的两座房子都成了专家楼,里面的家伙也都换了,还有三个跑堂热情待客。老板娘坐在门口纳凉,一身高档新潮的衣裳,当然,那就是自己的老婆。“老婆,我回来了。”专诸看见老婆,恭恭敬敬说了一句。看见专诸,老婆吃了一惊。“哎哟死鬼,死哪里去了?”老婆骂了一句,站起来狠狠地给了专诸一记耳光,然后一把抱住专诸,没鼻子没脸亲了起来,一边亲一边说:“老公,亲亲好老公,你真是世界上最棒的男人,出门没几天就发了大财,派人送了好多钱回来,够我们用好几辈子了。”看见老婆幸福的样子,专诸放心了。其实,专诸这趟回来,也是要看看这段时间公子光是不是在忽悠自己,如果公子光根本就没有派人来给自己的老婆孩子送钱,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全家就跑楚国了,你另找人去。如今见公子光说话算数,专诸相信自己死后老婆孩子也能过上好日子,这才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老婆,我现在做大生意了,不比从前了。”专诸说。“那,你回来还走吗?”老婆问。“我这只是回来看看,还有笔更大的生意这两天要做,做成之后,我就回来接你们,咱们到大城市住去。”“那,专家楼呢?”“嗨,这个专家楼还要他干什么?改厕所就行了。”“你,你发财了,不会包二奶吧?”“嘿嘿,有你在,谁敢来当我二奶啊?”夫妻两个说说笑笑,去见了老娘,老婆又把儿子叫来,专诸狠狠地抱了一阵,然后,走了。专诸想办的事情也已经办完了。——鱼肠剑吴王僚准时赴会。吴王僚其实也有些犹豫,不过想到还要公子光出力,又不好反悔。既然决定了去,吴王僚把保安工作做到了家。什么叫做到了家?就是从自己家做到了公子光的家。《史记》如此记载: 王僚使兵陈自宫至光之家,门户阶陛左右,皆王僚之亲戚也。夹立侍,皆持长铍(音批,两刃刀)。从王宫到公子光的家,沿途布置守卫。在宴会厅门里门外,以及宴席座位两边,都有持刀侍卫。这个阵仗,一般人吓都吓傻了,好在公子光不是一般人,他依然镇定。这个阵仗,实际上也就等于吴王僚告诉公子光:我不信任你,也不害怕你。哥两个落座,基本上是各怀鬼胎。“上鱼。”公子光下令。鱼一道一道上来,各种鱼,都是专诸的杰作。一边吃鱼,一边喝酒。鱼是好鱼,吴王僚吃得赞不绝口。“大王,再有两道,我这里的镇府之鱼就要上来了,绝对让你吃一次想两次,吃两次想三次。”公子光也吃得满脸通红,夸夸而谈。“好,好。”吴王僚想着,吃完了镇府之鱼,就可以回宫了。突然,公子光“哎哟”了一声。“大王,不行,我这脚刚才又崴了,疼痛难忍,我先下去裹一裹再来相陪。”公子光说,样子非常痛苦。“王兄快去吧,我等你。”吴王僚顺口答应,他丝毫没有想到这是公子光在金蝉脱壳。公子光一瘸一拐下去了,迅速躲进了暗室。镇府之鱼上来了,由大厨亲自送上来。历来的大宴都是这样,最后一道菜由大厨端上来,客人会表示感谢并且打赏。大厨是谁?专诸。没有人怀疑他,因为他确实是大厨。大厨进来之前,同样要搜身,确认没有武器之后,放他进来了。大厨面带微笑,端着手中的盘子,很稳,因为他本身就是端盘子的。盘中的鱼很大,足有两三斤,鱼的颜色很棒,绽放着金黄的光,香味散发出来,整个宴会厅都能闻到,真香。每个人都想吃,可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到,于是大家拼命地用鼻子来过瘾。吴王僚也闻到了香味,看来这不愧是镇府之鱼,他在考虑怎样赏赐他,然后请他去宫里也为自己的老娘做一顿这样的宴席。大厨走到桌前,跪下,将盘子轻轻地放在桌上。吴王僚看着鱼,看得发呆,他在想是自己先开吃呢,还是等公子光回来一同品尝。突然,他看见大厨的手伸到了盘子上,然后一把抓住了鱼。“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也是这道菜的程序?”吴王僚一时没有想明白,没等他想明白,大厨已经从鱼的肚子里抽出一把剑来,一把亮闪闪杀气腾腾的短剑。变起突然,无人料到。吴王僚现在来得及做的也就是坐起身来,没等他站起来逃命或者抽剑,大厨的剑已经到了胸前。皮甲很轻松就被刺穿了,那把剑随后穿过了肋骨,直插心脏。稳、准、狠,角度力度速度都恰到好处,没办法,大厨从前是杀猪的。吴王僚惨叫一声,血溅当场。卫士们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乱刀砍来,专诸瞬间倒在了血泊之中。吴王僚死了。专诸也死了。随后,公子光布置的伏兵杀了出来,吴王僚的手下群龙无首,迅速崩溃。当天,公子光占据王宫,将吴王僚的老母儿子等等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吴王僚的儿子中只有一个人因为在外而侥幸逃生,这个儿子就是公子庆忌。在前线的公子盖余和公子烛庸听说哥哥被杀,公子光篡位,怎么办?投降楚国吧。于是,两人向楚国投降,楚国自然高兴,将他们安置在了舒。公子光自命为吴王,不过,代理的。为什么是代理的,因为还要等四叔季札回来,装模作样谦让一番。季札很快回来了。“叔,您总算回来了,位置给你留着呢,我就代理了几天。”公子光假惺惺地要让位。“别,别,我要是想当吴王,你爹当年让给我的时候,我就当了。算了,反正人也死了,好在国家还在,也还是咱们的家,还是你当吧,我没兴趣。 ”季札当然拒绝了,随后,季札去祭祀了吴王僚,回延陵种菜去了。现在,公子光正式成为吴王,自号阖闾(音河驴),就是吴王阖闾。吴王阖闾任命伍子胥为行人,就是当年巫狐庸的职位,负责外交事务。同时,任命专诸的儿子专毅为大夫,搬到了城里来住,从此成为贵族,而专家楼被废弃。值得一提的是那把杀人的剑刺僚,因为当初放在鱼肚子中,因此更名为 “鱼肠剑”。鱼肠剑,中国名剑。——又是一个楚国人篡位成功,该杀的杀了,该赏的也赏了。“老伍,搞点什么新意思吧。”吴王阖闾跟伍子胥商量,要体现自己的治国风格。“大王,如果要称王称霸,以近制远,那就要修建城郭,充实仓库,提高军备。咱们吴国虽然军力强大,但是城郭太小,咱们的都城还不如人家楚国一个乡政府气派。现在是咱们占有攻势,万一哪一天咱们打了败仗,敌军长驱直入,咱们连个能守的城都没有。”伍子胥的建议就是修建都城,搞个标志性建筑。“善。夫筑城郭,立仓库,因地制宜,岂有天气之数以威邻国者乎?(《吴越春秋》”阖闾说,什么意思?建城郭,修仓库,怎么才能因地制宜,符合天象?之所以引用原文,在于阖闾贡献了一个成语:因地制宜。阖闾随后下令由伍子胥主导,修建新的都城。伍子胥成立了“新首都建设指挥部”,从鲁国、郑国、楚国、齐国等地请来建筑师和风水大师,设计了新的都城。新都城在今天的苏州,古称阖闾城。新首都分为内城和外城,外城周长四十二里三十步,内城周长八里二百六十步。陆门八座,以象征天之八风;水门八座,以象征地之八卦。后来《吴都赋》写道:“通门二八,水道六衢。”西阊、胥二门,南盘、蛇二门,东娄、匠二门,北齐、平二门。阊门,吴军讨伐楚国从这里出发,因此又叫破楚门。胥门,因为伍子胥住在那里,因此得名。盘门,又叫蟠门,门上刻蟠龙,以此镇压越国。蛇门,南面有陆无水。在已地,属蛇,因此称为蛇门。娄门本来叫疁门,后改娄门。匠门,又叫干将门。齐门,齐景公的女儿嫁给了吴太子终累,后来太子夭折,齐女想念齐国,出此门北望齐国,哭泣致死,此门命名为齐门。平门,夫差平齐大军从此门出,故称平门。到西晋,左思著有《吴都赋》,描写阖闾城。再加上他的《魏都赋》和《蜀都赋》,合称《三都赋》《三都赋》面世之后,立即引发轰动,洛阳城内纷纷传,抄,一时导致洛阳纸贵。洛阳纸贵这个成语,就出于这里,顺便提及。伍子胥大兴土木,修建都城,次年六月完工。吴王阖闾大喜,就在新城举行庆功大宴。庆功宴怎样?借用《吴都赋》中的一段:置酒若淮泗,积肴若山丘。飞轻轩而酌绿酃,方双辔而赋珍馐。饮烽起,釂鼓震。士遗倦,众怀欣。幸乎馆娃之宫,张女乐而娱群臣。罗金石与丝竹,若钧天之下陈。登东歌,操南音。胤阳阿,咏韎任。荆艳楚舞,吴愉越吟。翕习容裔,靡靡愔愔。说来说去,六个大字:喝黄酒,看艳舞。正在大家高兴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报大王,外面有楚国人求见。”“什么楚国人?”“楚国左尹伯郤宛的侄子伯嚭。”“伯郤宛?”吴王阖闾和伍子胥都脱口而出,两人对于楚国君臣都很藐视,可是只有一个人得到两人的共同认可,这个人就是伯郤宛。伯郤宛是谁?楚国左尹,伯州犁的儿子。当初伯州犁被楚灵王所杀,楚平王登基之后,起用了伯郤宛。伯郤宛这个人性格温和而正直,楚国人都很喜欢他。除了人品,伯郤宛的才能在楚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公子盖余和公子烛庸在楚国被围,就是伯郤宛的计策,而包抄吴军的也是伯郤宛。“伯郤宛的侄子来干什么?”吴王阖闾问,问完才发现这个问题应该自己直接问才对,于是,追了一句:“请他进来。”伯嚭被带了进来。从第一眼开始,吴王阖闾就很喜欢他。只见伯嚭身材高大威武,双眼炯炯有神,十分犀利,走起路来阔步挺胸,十分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子弟。“你,是伯郤宛的侄子?”叙礼之后,吴王阖闾问他。“是,伯郤宛是我伯父。”伯嚭说。“那么,你来吴国,有何见教?”“我,呜呜呜呜。”伯嚭竟然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一边哭,一边跪拜在吴王阖闾的面前。吴王阖闾略略有些吃惊,这么一条大汉,怎么还没说话先哭了?“你为什么要哭?”吴王阖闾问。“我,我伯父被费无极陷害,惨遭灭门,我们整个家族就逃出来我一个。听说伍子胥也在吴国,因此特地赶来投奔大王,恳求大王收纳,讨伐楚国,为我报仇。”伯嚭忍住哭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好嘛,又是费无极,又是一个要报仇的。看看伯嚭,吴王阖闾忍不住又看看伍子胥,心说感谢费无极啊,把楚国的人才都灭了,剩下的又都送到吴国来了。伍子胥的脸色有些难看,眼前的伯嚭又勾起了他的辛酸回忆,勾起了他报仇的念头。第一八二章 被忽悠的勇士伯郤宛是怎么死的?费无极又使用了什么办法呢?说起来,费无极是个人才,绝对的人才。伯郤宛这人很正直,官也升得很快,这令费无极非常嫉妒。费无极还有一个朋友叫鄢将师,原本职位还在伯郤宛之上,可是现在伯郤宛成了他的上司,所以他也很气愤。就这样,费无极和鄢将师要想办法干掉伯郤宛,出一口气。两人很快想出了办法,之后,费无极来执行。——伯郤宛之死眼下楚国的令尹是囊瓦,此人很贪而且很蠢。“令尹,左尹说要请你吃饭啊。”费无极来找到囊瓦,送了点礼,然后说伯郤宛邀请他吃饭。“好啊好啊,我去我去。”囊瓦立即答应了,他以为一定是伯郤宛有事求他,这次又能发点小财,却没有去想伯郤宛请客为什么要费无极来转达。从囊瓦家出来,费无极去了伯郤宛家。“左尹啊,令尹想来你家做客啊。”忽悠了那边,费无极又来忽悠这边。“欢迎啊欢迎啊。”伯郤宛也说,领导要来,当然要欢迎。为什么伯郤宛没有怀疑?一来,他是个实在人;二来,费无极和囊瓦的关系一向不错,经常给囊瓦索贿受贿充当托儿。“那可要好好准备准备啊。”“那是,可是,你看我家,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啊。”伯郤宛有点犯愁,他这人是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的人,家里还真不富裕,也没什么值钱的收藏。“嗨,这你就不知道了,令尹最喜欢的就是兵器。这样,把你家的兵器拿出来,我给挑挑。”费无极话说得挺热情,弄得伯郤宛还有些感动,心说老费没有传说中那么坏啊,这不挺乐于助人吗?伯郤宛把家里的兵器都拿来给费无极看,费无极装模作样从中间挑出来五样兵器和五副皮甲。“就这样了,到时候你就把这些兵器放在门后,先挡起来,等令尹要看的时候,就拿出来给他看,顺便就送给他就行了。”费无极叮嘱了一番,走了。伯郤宛就按照费无极的指点,宴请那一天,就把这些皮甲和兵器放在门后,然后用帐幔遮挡起来,专等囊瓦到来。囊瓦正准备出发的时候,费无极来了。“令尹,惭愧啊惭愧啊,你,你打我吧。”费无极哭丧着脸说。“怎、怎么回事?”囊瓦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令尹啊,我差点害了您啊。你说伯郤宛这人看上去老实巴交,实际上包藏祸心,宴请是假,要杀害您是真啊。我刚才听说,他在门后布置了兵器甲士,您一去就冲出来杀了您。”费无极说得真的一样,脸上还挤出惭愧和愤慨来。囊瓦一听,立即派人去打探,打探的结果就是:伯郤宛家的门后确实藏了兵器。“伯郤宛,你胆儿肥了,敢害我?”囊瓦有些缺心眼,也不想想人家凭什么要害你,也不说去抓人回来对质,直接下令:“调集军队,攻打伯郤宛。”于是,鄢将师领着军队攻打伯郤宛,伯郤宛全家被灭。随后,鄢将师和费无极连带着又灭了一向不顺他们眼的阳令终和晋陈两家,罪名是勾结伯郤宛谋杀令尹。——伍子胥和伯嚭伯嚭哭诉完毕,泣不成声。“兄弟,咱们两家同是被费无极所害,同是被楚国所害,如今流落吴国,此仇此恨,一定要报。兄弟,留下来,咱们辅佐吴王,一同报仇吧。 ”伍子胥的泪水也早已经忍不住,两家的血海深仇,将他们的命运牵在了一起。“大哥,谢谢你。”伯嚭哭着说。“大王,伯嚭兄弟一看就是个贤能的人,留下他吧?”“伯郤宛家的人,肯定没错,留下来吧。你的仇就是子胥的仇,就是我的仇,我们一定帮你报仇。”吴王阖闾当即表态。就这样,伯嚭也投靠了吴国。现在,伯嚭也成了吴国的大夫。吴王阖闾、伍子胥和伯嚭经常在一起谈论,很快吴王阖闾就发现伯嚭的才华并不逊色于伍子胥。不过,两人的个性有很大区别。伍子胥是个直率人,有什么说什么;相反,伯嚭比较谨慎沉稳,说话很讲究时机和分寸。两人谈话的兴趣点也不大一样,伍子胥三句话不离报仇,对楚国的事情更感兴趣;而伯嚭尽管也是要报仇的人,但是并没有把报仇总是挂在嘴上,相反,他愿意多谈些吴国的事情,并且很愿意提出自己的看法。渐渐地,吴王阖闾有了这样一个印象:伍子胥更适合带兵打仗,而伯嚭才是治理国家的材料。伍子胥很喜欢谈自己家族的荣耀史,但是每当这个时候,伯嚭就会沉默或者找话题岔开,而且,伯嚭从来不在伍子胥的面前谈自己的家族。为什么?吴王阖闾想了很久,终于有一天明白了:伯嚭的爷爷伯州犁之死与伍子胥的爷爷伍举有很大关系。那时候伍举是楚灵王的头号谋臣,在伯州犁之死中充当了费无极的角色。兄弟的后代因为权力自相残杀,而仇人的后代又因为共同的仇恨而成为盟友。关于伯嚭来吴国,《吴越春秋》曾有这样一段记载。吴大夫被离承宴问子胥曰:“何见而信嚭?”子胥曰:“吾之怨与嚭同。子不闻河上歌乎?‘同病相怜,同忧相救。’惊翔之鸟,相随而集;濑下之水,因复俱流;胡马望北风而立,越鷰向日而熙。谁不爱其所近,悲其所思者乎?”被离曰:“君之言外也,岂有内意以决疑乎?”子胥曰:“吾不见也。”被离曰:“吾观嚭之为人,鹰视虎步,专功擅杀之性,不可亲也。”子胥不然其言,与之俱事吴王。简单翻译,就是大夫被离问伍子胥为什么这么信任伯嚭,伍子胥说两人同病相怜,都有同样的命运,都来自楚国,所以自然亲近。被离就劝伍子胥说伯嚭这人看上去就很残忍很贪,不可以亲近。而伍子胥终究没有相信他的话。这一段记载,可信度极低,不必当真。之所以还要拿出来说,是因为这里发明了一个成语:同病相怜。——费无极也死了好消息和坏消息同时传来。先说好消息。好消息是费无极被杀了,而且是满门抄斩。谁杀的他?自从伯郤宛无缘无故被杀,楚国的老百姓就对楚国政府失去了信心,编了很多骂囊瓦的段子。囊瓦也听到一些,可是不太当回事,直到有一天遇上了沈尹戌,两个人聊起国家大事来,没说几句,沈尹戌的火就上来了。“人伯郤宛和阳令终都是好人,可是都被你给灭了,你知道老百姓怎么骂你吗?我就觉得奇了怪了,人家正常人,谁不是想办法少挨骂啊,你倒好,自己给自己找骂,而且一点也不在乎。费无极这人是什么人?专门进谗言的人啊,全楚国都知道,怎么就你不知道?从前他逼走了朝吴,害死了伍奢,搞得太子建命丧异邦。平王那么个温和仁慈,恭敬勤俭的人,就是比成王和庄王也不差,就是因为被费无极蒙蔽,所以把个国家弄得乌烟瘴气。现在他又骗得你杀了三个好人,灭了三个家族,这三个家族可都是楚国最优秀的家族,从来没有犯过什么错误啊,现在老百姓民怨沸腾,吴国人虎视眈眈,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你的地位就很危险了。到现在你还护着费无极,真是愚蠢至极。 ”沈尹戌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把囊瓦一通臭骂,骂得囊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我,我错了,我会采取行动的。”囊瓦弱弱地说,因为他知道沈尹戌说得确实有道理。三天之后,囊瓦出兵,将费无极和鄢将师两家灭门。同时,为伯郤宛等三个家族平反昭雪。伍子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又是先笑后哭:“我不能手刃费无极了。”伯嚭没有笑,也没有哭,他只是仰天长叹:“唉,人都死了,平反有个屁用?”坏消息是在好消息之后一个时辰来到的。吴王僚的庶子公子庆忌当初逃出了吴国,去了卫国。如今,在卫国招纳死士,发誓要回吴国刺杀吴王阖闾,为吴王僚报仇。消息传来,吴王阖闾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为什么?公子庆忌号称吴国第一勇士,勇到什么地步?《吴越春秋》如此记载:庆忌之勇,世所闻也。筋骨果劲,万人莫当。走追奔兽,手接飞鸟,骨腾肉飞,拊膝数百里。吴王阖闾尝追之于江,驷马驰不及,射之闇接,矢不可中。不用翻译了,基本上,此人就是李逵加戴宗加花荣。就这么一个人,身怀绝技力大无穷,还带着满腔的仇恨,而且对后宫的地形十分熟悉。这个人要来行刺暗杀,其能量是专诸的十三倍都不止。吴王阖闾能不害怕吗?——勇士要离“两位,想报仇吗?”吴王阖闾问伍子胥和伯嚭。“想。”两人都说。“有你们在,囊瓦一定睡不好。”“大王怎么知道?”“因为有庆忌在,我就睡不好。”伍子胥和伯嚭对视一眼,他们知道今天谈话的主题了。“如果我被庆忌报了仇,你们的仇估计也就报不了了。所以,两位想想办法,怎样才能除掉庆忌,之后我们才能安心为你两个报仇。”吴王阖闾说得很明白了,先除掉庆忌,再说你们报仇的事情。要除掉庆忌,通过外交手段显然是不现实的,以吴国现在和卫国的关系,要求卫国帮忙除掉庆忌是完全没有可能的。而要求卫国驱逐庆忌则是很蠢的想法,如果庆忌去了楚国,只会更糟糕。所以,通过外交手段的提议没有人提出,大家都是聪明人。“只能派人刺杀他。”伍子胥说。“刺杀庆忌?世上有人能刺杀庆忌吗?”吴王阖闾觉得这不可能,没有人是庆忌的对手。“我有一个人,能够刺杀庆忌。”伍子胥说,似乎他早有准备。“谁?”“此人名叫要离。”“要离?比庆忌还强壮?”“不,矮小干瘦。”“那他凭什么刺杀庆忌?”“大王,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就知道了。”“快讲。”两年前,齐国派了一个使者出使吴国,这个人叫做椒丘欣。椒丘欣是齐国著名的勇士,过淮津的时候,要在淮河饮马。当地人告诉他说:“水中有神,看见马就出来,吃你的马。”“嘿,我是齐国第一勇士,什么神敢吃我的马?”椒丘欣不信。椒丘欣的随从在淮河饮马,结果真的就有水神出来,把马给吃了。椒丘欣大怒,脱了裤子就下水了,结果与水神大战数日而出,被水神刺瞎了一只眼睛。大战水神这一段见于《吴越春秋》,明显夸张,不知道是椒丘欣在吹牛,还是伍子胥在忽悠,或者刘烨在编故事。到了吴国,办完正事,吴国当地的民间勇士设宴招待,算是两国同行之间的友好交流。三杯下肚,椒丘欣就开始吹上了,满口我怎样,你们吴国怎样。大家都有些不忿,不过掂量一下,能跟椒丘欣对抗的还真没有。这个时候,要离说话了,他就坐在椒丘欣的对面。“我听说啊,真正的勇士,那是勇往直前,宁死不受屈辱。你跟水神恶斗,马被人家吃了,御者也被人家咬死了,自己的眼睛还给弄瞎了,算三级残废吧?你这样还不去死,反而要苟且偷生,你有什么好吹的? ”要离没鼻子没脸,羞辱了椒丘欣一通。“嘿,你个小赤佬,小样,我一根小拇指也能捏死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椒丘欣大怒,就要起身来打要离。大家一看,纷纷来劝,椒丘欣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动手,忿忿然坐下,吹牛的劲头被打消,酒喝得很不爽。酒席散后,各自回家。椒丘欣回到国宾馆,怎么想怎么憋气,于是溜了出来,要到要离家里找他算账。来到要离的家,只见要离家大门开着,小门也开着,要离脱得个赤条条,一个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椒丘欣上去就把要离给揪了起来,啥也没穿,揪哪里?头发。这下,要离醒了,一看是椒丘欣,笑了。“伙计,你有三大该死之处,知道吗?”椒丘欣一手揪着要离,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利剑。“说说看。”要离一点也不害怕,他故意盯着椒丘欣的那只瞎眼看。“在公众场合羞辱我,这是第一;回到家里还不关大门,这是第二;不关大门,还不关小门,这是第三。知道不?”“你这三条都不成立,你倒是有三条很不男人的,你知道不?”要离学着椒丘欣的口气,反问他。“你说。”“我当众羞辱你,你不敢当众跟我拼命,这是其一;非法进入民宅,像小偷一样不敢出声,这是其二;一手拿剑,一手揪住我的头发,这时候才敢跟我说话,这是其三。有这三条,你还是个男人吗?”椒丘欣被问得愣了,半天才算想明白,然后松开要离的头发,扔掉手中的剑,叹了一口气:“唉,我如此勇猛,以至于没人敢跟我瞪眼,而你竟然三番五次羞辱我,还说得这么有道理。唉,我服了,我服了还不行吗?”——忽悠地点:王宫。人物:吴王阖闾、伍子胥、要离。“啊,你竟然这么瘦小,看上去弱不禁风啊,你能让齐国第一勇士椒丘欣服气?我有点不信。”吴王阖闾说,语气有些藐视。“大王,俗话说:瘦是瘦,有肌肉。我确实弱不禁风,连肌肉也没有。可是,我有勇有谋啊。”要离见阖闾藐视他,急忙说。“我知道椒丘欣在吴国只服一个人。”阖闾看都没看他一下,接着说。“大王,那就是要离先生啊。”伍子胥在旁边说了。“服不服要离先生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知道他服另外一个人,说这个人才是天下第一勇士,他只能算第二。”阖闾看了要离一眼,却还是没有说出来这个人是谁。“是谁?”要离忍不住问。“别问了,他不在吴国了。”“大王,告诉我是谁。”要离更想知道了。“这。”阖闾又看了要离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告诉你有什么用呢?这个人你肯定对付不了。”要离没有说话了,看上去很失望。“大王,说说也无妨啊。”伍子胥再次插话进来。“好吧。”阖闾再看了要离一眼,似乎很勉强地说:“这个人,就是公子庆忌。”目前正在卫国养精蓄锐,要来刺杀我。我想找人去先刺杀他。可是,无人能用啊。说完,阖闾摇摇头,满脸的失望。“大王,让我去杀了公子庆忌。”要离挺身而出,主动请缨。“你?你知道公子庆忌吗?那是万夫不当之勇啊,就你这样的小体格,上一百个也是白给啊。算了,你还是回家带孩子去吧。”阖闾好象有些意外,语气还是很轻视。“大王,你羞辱我?你羞辱我就等于杀了我,你杀我不如让庆忌杀我,庆忌杀我,不如我杀庆忌。大王,刺杀庆忌这活我做定了。”要离坚决请战。“这。”阖闾似乎还有些犹豫。“大王,我看,要离既然能让椒丘欣折服,也就一定有办法对付庆忌。”伍子胥又适时地插了进来,对阖闾说完,又对要离说:“壮士,我相信你才是吴国的第一勇士。不过,庆忌可确实比椒丘欣难对付得多,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他?”“我想想。”要离开始思考。吴王阖闾和伍子胥也开始思考。片刻,要离想到了办法。“大王,大丈夫做大事就不能儿女情长,为了国家就要牺牲小家。这样,我就假装得罪了大王,然后负罪出逃,然后大王杀了我的老婆孩子,我就投奔庆忌,他一定会信任我的,那时候,伺机下手。”要离的主意,杀老婆孩子。“这,这不太好吧?”伍子胥说。“不,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这就骗得了庆忌吗?”阖闾好像有点怀疑。“对了,把我的右手也砍掉,庆忌就一定会相信了。”要离来了劲头。“太残忍了吧?”伍子胥说。“要做大事,就要受大苦。”要离说。“不,这样你会怨恨我的。”阖闾说。“这是我自愿的,我不会怨大王,我还要感谢大王给了我这样扬名立万的机会。”要离说。“你不会后悔?”“我要离什么时候后悔过?现在就砍我吧。”“那好。”阖闾终于接受了要离的请求,然后对侍卫喊道:“来人,拿刀来。”第一八三章 要离刺庆忌俗话说:死要面子活受罪。要离就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一辈子在勇士的圈子里混,虽然伶牙俐齿让肌肉发达的勇士们佩服,可是毕竟没有什么事迹,靠嘴皮子终究还是虚的,所以要离想要做一件实事也就可以理解了。伍子胥和阖闾的一通忽悠,让要离有点云里雾里,他要做天下第一勇士,就一定要杀掉庆忌。所以,他别无选择。所以,伍子胥投其所好。而这,还是跟专诸学的。专诸杀人,是为了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可是要离呢?由此可见,《史记》“刺客列传”收录专诸而不收要离,是有道理的。——勇士见勇士公子庆忌在卫国,他时刻想着报仇。他有多想报仇?跟伍子胥一样。按照政治避难国际准则,在卫国,庆忌享受大夫待遇。庆忌很明白,要想借兵攻打吴国,那是不可能的,晋国也不能。所以,干脆连晋国都不去,就在卫国,招纳当地的亡命之徒,策划谋杀吴王阖闾。眼看着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公子庆忌派人回吴国打探情报,准备动手。过了一阵,有人报告说是吴国来人了。“噢,情报探听好了,快让他进来。”公子庆忌以为是探听情报的人回来了。等到人进来之后,才发现不是派出去的人。“你,你谁啊?”庆忌见是一个生人,干瘦矮小,一脸菜色。“我,我是要离啊。”来人是要离。“要离?吴国勇士要离?你就是要离?”庆忌听说过要离,可是没见过,没想到长这副德性。“公子,我就是要离。”“你,你来干什么?”“我来刺杀你。”“刺杀我?哈哈哈哈。”庆忌大笑,这么个人,吹口气也能把他吹跑,他竟然敢来刺杀自己。“对,吴王阖闾让我来刺杀你,”我要是不来,就杀我全家,还砍掉我的右手。“所以,你就来了?”“我没有来。”“可是你来了。”“因为我不来,吴王阖闾就杀了我全家,还砍了我的右手。所以,我还是来了。”要离说着,用左手拉开右边的袖子,露出胳膊来。果然,右手已经被砍掉。“啊。”庆忌吃了一惊,问:“那你还来干什么?”“我要报仇,公子,我要跟着你,向阖闾报仇,为我冤死的老婆孩子讨个公道。”要离咬牙切齿地说。要离的老婆孩子是够冤的,可是真不赖人家吴王阖闾。“好,你先住下养伤,报仇的事情,咱们慢慢计议。”庆忌让人安顿好了要离,不过,他了解吴王阖闾,他担心这不过是一个苦肉计。所以,他并没有太亲近要离。几天之后,派去吴国探听消息的人回来了。“据说,吴王阖闾要派要离来刺杀我,要离不来,阖闾就杀了他的老婆孩子,有这事吗?”庆忌问。“有啊,真惨啊。那孩子才三岁,就被摔死了,母子两个的尸首在大街上放了三天,最后被扔到荒郊野外,估计被野狗吃了。唉,吴王阖闾真是太没有人性了。”派去的人证实了这一点。现在,庆忌彻底相信了要离。“唉,同命相怜啊。”庆忌对要离有了一种特殊的亲近感,他以为他们都是阖闾的仇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要离的目标与他不一样。——勇士杀勇士要离迅速成为了庆忌的亲信,无话不谈的亲信。从要离那里,庆忌得到了大量的吴国的情报,并且要离承诺,他将把自己的朋友圈子纳入到庆忌的势力范围之内,共同对付吴王阖闾。“先生,从此我们同舟共济,同富贵。”庆忌伸出了右手去与要离握手,可是立即发现对方没有右手,于是换了左手。按照计划,三个月之后,庆忌带领着手下,出发前往吴国,实施刺杀吴王阖闾的计划。要离作为副手兼向导,一同上路。一路顺利,这一天来到了淮河。渡过淮河,就是吴国。一行人上了渡船,大家看着对岸的吴国,心情未免都有些激动,庆忌坐在了船头,远望着吴国。水上凉爽的清风吹来,颇有些豪气勃发的意思。要离站在庆忌的身边,很自然地用左手拄着一只短矛,那是专门为他打造的,基本上就算是个装饰,因为他一只左手根本抡不起来。河上有些波浪,不过对于江南人来说,这算不得什么,大家一路说笑,向对岸划去。突然,一个大浪打来,要离猛地将原本拄着的矛提了起来,夹在左臂下,矛尖就对着庆忌,然后乘着船的颠簸,顺势连人带矛刺向庆忌。庆忌完全没有料到,浪来的时候他的双手都扶在船边上,等他回过神来要用手去挡的时候,早已经来不及了。“嗤。”锋利的矛尖刺进了庆忌的肚子,然后穿过肚子到了后背。“啊。”庆忌惊叫一声,他吃惊于自己竟然被这个丧失了战斗力的残废所暗算,而这样的借力方式应该是要离唯一的机会。他此时明白了一切,于是更加吃惊,世上还有这样疯狂的刺客,竟然以自己的身体和老婆孩子的性命作为代价。虽然被刺穿了身体,庆忌并没有立即倒下,他一把揪住要离,将他顺势掼进水中,提出水来;再掼进水中,再提出来;再掼进水里,然后再提出来。要离呛了几口水,在那里倒气。“公子,杀了他。”大家一致要求。庆忌笑了,他摇了摇头。“能够杀我,要离是天下第一勇士了,怎么能一天杀两个勇士呢?送他回吴国去吧,他应该接受奖赏。”庆忌说着,释放了要离。随后,庆忌用力将肚子上的矛拔了出来,血随后喷出,庆忌倒在了船头。天下第一勇士就这样死了,死得很没面子,但是很有风度。要离还在那里吐水倒气。首领死了,大家开始商量下一步怎么办。首先,首领没了,最紧要的是要确定新的首领。大家没花什么时间就达成了一致:既然首领是被要离杀的,那就干脆奉要离为首领,送他回吴国。这也算继承了庆忌的遗志,当然,还能跟着要离去领赏。“壮士,好些没有,我们都听你的。”既然决定了,大家就开始帮着要离空肚子,三压两倒,要离吐干净了水,长出两口气,算是缓过气来了。现在,要离有时间思考了。首先,自己成功刺杀了天下第一勇士,自己就算天下第一勇士了,从此扬名立万没有问题。其次,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不能再回去了,回去一定受到嘲笑。当初椒丘欣瞎了一只眼就被自己讽刺,如今自己断了一只胳膊,估计没人说自己的好话。第三,自己杀了庆忌,人家庆忌那风度没得说,放了自己一条生路。如果自己的风度比不上庆忌,恐怕也不能说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勇士。综合以上三点,要离认为,自己要保持天下第一勇士的荣誉,只能有一个选择:去死。想到这里,要离站了起来,然后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纵身跳进河中,他要自杀。可是,想自杀就能自杀吗?艄公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三下两下把要离给捞了上来。“大、大哥,我老婆孩子都死了,庆忌对我这么好,我也把他杀了,我还有什么脸活着?你就让我去死吧。”要离说。“别介,我当了一辈子艄公,穷了一辈子,如今就指着你脱贫致富了,怎么能让你死?”艄公说得挺直接,大家听得直点头。“不行,我,我要死。”要离说完,又是一纵身,跳进了河里。这一回,刚刚沾到水就被提上来了。谁的动作这么快?一位庆忌从卫国招聘的勇士。“壮士,别啊,我大老远的到吴国来,就是想发财啊,大哥行行好,提携提携兄弟们呗。”卫国勇士诚恳地说,大家都献出媚笑。“我,我要死。”要离的态度还是那么坚决,又是纵身一跳。这一回,连跳都没跳起来,就被庆忌的贴身卫士给抱住了。“大爷,求求你了,我们立功赎罪,升官发财都靠你了,给点面子吧。要死,等领了奖赏再死啊。”这位也憋不住了,庆忌死了,现在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了。要离再也没有机会跳河了,船上的每个人都像盯小偷一样盯着他,还有两个人专门拉着他的衣服。眼看到了对岸,大家纷纷下船,庆忌的尸首也被搬下船,落叶归根,他们要把他带回吴国安葬,这一点道义还是要讲的。庆忌的尸体很沉重,于是大家都来帮手,要离也忍不住上去帮了一手,他只能帮一手,因为他只有一只手。帮了庆忌一手之后,要离趁机帮了自己一手。要离用左手抽出了自己的短剑,然后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用短剑抹了自己的脖子。血,飞溅而出。河上,一水的残阳。新科的天下第一勇士也倒下了。一天之内,两个勇士倒下了。吴王阖闾得到了两具尸首,一个是庆忌,一个是要离。看见死人,阖闾忍不住还是哭了。“大侄子啊,何必呢何必呢,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想不开?你要是想回来,说一声不就回来了,大伯我还会亏待了你吗? ”阖闾一边哭一边说,好像谋杀庆忌的不是他。庆忌以公子的身份被隆重安葬,就葬在吴王僚的旁边。如今,江苏吴县有公子庆忌坟,被称为庆坟。“要离兄弟啊,壮哉啊壮哉啊。你放心,你孩子就是我孩子,你老婆就是……”吴王阖闾没有说下去,他想起要离的老婆孩子都被自己给杀了。要离被葬在阊门外,今有要离坟。——伯嚭的反思庆忌被杀,吴王阖闾的心腹大患已经除掉。这个时候,可以为伍子胥和伯嚭攻打楚国,报仇雪恨了吧?没有,阖闾根本就不提这件事情,似乎早已经忘记了。伍子胥和伯嚭原本以为阖闾会主动提出来,可是左等右等等不到阖闾发话,伍子胥急了,拉着伯嚭去见阖闾。“大王,庆忌已经除掉,从此可以安枕了吧?”伍子胥先用这句话过渡一下。“啊,怎么能安枕呢?我三叔一家被我灭门,从此断子绝孙,我惭愧啊,怎么能安枕呢?”阖闾说得若有所思,还带着几分惭愧。“没有啊,公子盖余和公子烛庸还在楚国啊。”伍子胥觉得很奇怪,阖闾怎么连这个也忘了。“噢,是吗?公子盖余和公子烛庸还在楚国?”阖闾眨眨眼睛,似乎是才知道,或者才想起来。之后,阖闾像是陷入了沉思。伍子胥还要说话,伯嚭拉了他的衣襟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于是,两人又搭讪了几句,告辞出来了。“兄弟,你怎么不让我说了?”伍子胥问伯嚭。“子胥,俗话说:话多了不甜,尿多了不咸。这报仇的话说得太多,大王也会烦的。大王当然知道公子盖余和公子烛庸还在楚国,故意自己不说而是让我们说出来,意思很明显啊,那就是想要报仇,先要除掉这这兄弟两个。 ”伯嚭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看出了吴王阖闾的意思。“果然啊,兄弟,多亏你提醒啊。”伍子胥说着,忍不住看了伯嚭一眼,心说这兄弟不寻常,有他在,真是多了一个好帮手。“子胥,你是报仇心切啊。” 伯嚭的意思是,你其实也应该能看出来的。“我怎么能不报仇心切?想当初我们家从祖爷爷伍参开始就帮助楚庄王称霸,后来我爷爷伍举又受楚康王重用,我爹也是对楚平王忠心耿耿,全力辅佐太子建。可是,就这么一个忠义之家,我爷爷伍举就几乎被杀,被迫逃亡晋国;我爹就没有这么好运,被楚平王所杀,连我哥哥也搭进去了。所以,我恨楚王,我恨楚国,这是一个不能容忍好人的国家,我要灭了他们。 ”伍子胥说着,有有些激动起来。“伍兄说得也对,不过,小弟还有一点自己的看法,不知道子胥有没有兴趣听一听。”伯嚭没有伍子胥那么激动,语调很平静地对伍子胥说。“兄弟说,我听听。”“说起来,我们家比你们家还要冤,我祖爷爷伯宗在晋国就是广受称赞的好人,可是怎样?被人灭门;我爷爷伯州犁对楚国又是忠心耿耿,可是怎样?又被人杀;到了我伯父,又是精忠报国,可是怎样?还是被杀,连我爹也搭进去了。我们家冤不冤?冤,比你家还冤。可是,回头想想,为什么我们家在晋国被杀,在楚国也被杀呢?赖昏君?赖奸臣?可是别人怎么就不被杀呢?我在想,到了我这辈,会不会在吴国也被杀?我感觉,问题不是出在别人身上,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所以,仇要报,自己也要反思,不能让前人的悲剧再发生在我们的身上。我反思的第一个结论就是:别太死心眼,说话不要太直,反正国家也不是咱的;反思的第二个结论是;干革命要跟对人,我爷爷的死就是因为没有跟对人;反思的第三个结论就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我伯父就是这么死的。子胥,我说的也许你不爱听,可是,真就是这么回事。 ”伯嚭说完,看着伍子胥。伯嚭的一番话让伍子胥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有这么深的城府。可是,伯嚭的话句句都是真话,都是实话。“兄弟,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心里话,也都有道理。可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做不到。”伍子胥有点感动,但是心里有点怪怪的味道,看着伯嚭似乎没有从前那么亲近了。吴王阖闾非常高兴,因为伍子胥和伯嚭又来了,而且,这次他们绝口不谈报仇的事情,却说起了楚国人扶持公子盖余和公子烛庸,在舒地(今安徽庐江县)为他们修建城池,今后作为攻击吴国的据点。“大王,我们请缨率领吴军讨伐楚国,铲除叛徒。”伍子胥请战了。吴王阖闾看了伯嚭一眼,笑了,他就知道伍子胥想不到这一点,一定是伯嚭的意见。“好。”吴王阖闾任命伍子胥和伯嚭为主帅,率领吴军讨伐楚国的养地。在舒地为两位吴国公子筑城的主意是囊瓦出的,当时子西(楚平王庶长子)就劝他说:“现在吴国总是打我们,没事还找点事,而咱们总是打不过他们。如今你在舒地给两个公子筑城,那不是故意招惹他们吗?”“嘿,老夫自有妙计。”囊瓦不听,还是实施了筑城计划。城刚修好,吴国人就来了,两个楚国人带着。伍子胥和伯嚭的能力原本就很强,他们不仅熟悉吴国人的战法,还了解楚国人的战法,真正的知己知彼。知己知彼,再带着仇恨,谁能抵挡?不过两人并不是有勇无谋的人,他们决定采取攻心战术。“兄弟们,乡亲们,祖国的亲人们想念你们,投降吧。”吴国军队向守城的楚军高声劝降,而守城的楚军都是当初随两个公子投降的吴军,听到乡音,一个个都有些动摇。(伴奏音乐:故乡的云。)这边还没有攻城,城里面就开始有人偷偷翻墙出来投降。与此同时,囊瓦紧急派司马沈尹戌领军驰援,可是沈尹戌知道去了也打不过,于是在路上磨蹭,迟迟不到。吴军围城七天,城里的楚军就都变成了吴军,剩下了公子盖余和公子烛庸两个光杆司令。结果,兵不血刃,吴国占领了舒城,活捉了公子盖余和公子烛庸。“砍了。”伍子胥下令,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样的活不要留给吴王阖闾。随后,吴军一把火烧了舒城,浩浩荡荡回国了。等到沈尹戌率领楚军来到,只看见一座被烧焦的烂城,和两具无头男尸。“唉。”沈尹戌叹了一口气,因为这城就是他奉命修的,修的时候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第一八四章 孙武练兵“两位,商量下怎么讨伐楚国,为你们报仇吧。”吴王阖闾非常高兴,内部问题解决完了,可以考虑国际问题了。可是,阖闾没有想到的是,从前急吼吼要报仇的伍子胥这一次却不急了。“大王,楚军的实力依然很强,我们不能匆忙讨伐他们,要先消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