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久不打仗,打吕国比较保险。再说,吕国离晋国远,晋国人想救也不容易。”国佐建议,他说得有道理。第二年春天,齐国进攻吕国。果然,吕国向晋国求援,晋国回函:我们历来坚持以和平方式解决国际争端,希望交战双方保持克制……收到回函的当天,吕国投降了。好在,齐国只是想当老大,还没有吞并吕国的想法。初战告捷,齐顷公更有信心了。于是,齐顷公再派晏弱前往楚国,与楚庄王探讨两面夹击鲁国。“这个,我考虑下先。”楚庄王并没有立即答应,为什么?庄王的考虑有很多点。首先,庄王是要称霸的,称霸的国家不应该无缘无故攻打别的国家,也不应该吞并别的国家;其次,楚国离鲁国远,而齐国紧邻鲁国,两国夹击鲁国,最终受益的是齐国;第三,进攻鲁国,很可能导致晋国介入,而楚国并不希望直接与晋国对抗。考虑清楚之后,楚庄王派出申舟前往齐国,主要表达一个意思:如果齐国要进攻鲁国,楚国愿意在道义上予以声援,至于联合出兵,就免了吧。而对于齐国来说,其实就是要这样的一个效果,他们并不真的希望楚国出兵,他们只是想确认楚国不会救鲁国。遗憾的是,申舟在出使齐国的半路上被宋国人给宰了。于是,楚庄王的回复永远也没有到达齐国人的手中。(见第三部第一〇九章)得不到楚国人的明确答复,齐顷公心里还是有些打鼓,怎么办?“我看,我们不妨先小规模骚扰鲁国,看看他们什么反应。”高固提了一个建议。齐国军队开始制造边境冲突,鲁国人先后向楚国和晋国请求帮助,可惜,没有得到响应。齐顷公八年,楚庄王鞠躬尽瘁。第二年,鲁国看清了国际形势,确定了“擦掉一切陪你睡”的外交政策,彻底投靠晋国,同时在北部边境修治城郭,加强对齐国的防御。“鲁国彻底投靠晋国,对我们是利好还是利空?”齐顷公再次召集内阁会议。“利空。”国佐和晏弱异口同声说,然后国佐说了:“自从士会接任中军帅以后,晋国的国力恢复极快。如今又是郤克担任中军帅,他可是做梦都想打我们啊。如今鲁国投靠他们,如果我们攻打鲁国,郤克决不会放过这个打我们的机会的。”说起郤克,齐顷公忍不住想笑,他想起两年前的残奥会开幕式来。(见第三部第一一三章)“我不同意,我认为是利好。从前,咱们不敢打鲁国,那是担心楚国会干预。如今鲁国投靠了晋国,咱们正好联合楚国攻打鲁国。”高固的看法,这反而是机会。三个人争论了一阵,谁也不能说服谁。最后齐顷公一拍桌子,说话了:“别争了别争了,从前,鲁国人投靠楚国人,咱们不敢动他们;现在,鲁国人投靠了晋国人,咱们还不敢动他们。那我们不是永远不能动他们了?啊。前怕狼后怕虎,咱们什么时候才能重振雄风啊?不行,打鲁国。”齐顷公当即派人前往楚国,请求夹击鲁国。不过,楚国因为楚庄王去世不久,无法出兵。齐顷公十年春天,齐国入侵鲁国,占领了鲁国的龙和巢丘。鲁国立即向晋国求援,于是晋国联合鲁国、卫国、曹国进攻齐国。齐顷公并不怕晋国人,一面向楚国求援,一面在齐国的鞍与晋国人进行决战,结果是齐国大败,齐顷公几乎被俘。最终,晋国同意齐国求和,而齐国将侵占的鲁国土地原样奉还。(这场大战,见于第三部第一一四章。)晋齐大战发生于春天,直到冬天,楚国人才赶来,不是晚了三秋,而是晚了三冬。现在齐顷公明白了:楚国人是靠不住的。——阳奉阴违怎么办?现实摆在面前:联楚抗晋那是行不通的,楚老大是靠不住的,晋老大是打不过的。“我们必须要调整外交策略了。”又是内阁会议,齐顷公又提出问题。“既然楚国人靠不住,我看,投靠晋国算了。”高固算是被晋国人打怕了,觉得还是靠着晋国比较保险。“我反对。你说卫国鲁国这些国家,不靠着个大国活不下去,咱们齐国跟他们可不一样啊,跟他们排一块给晋国人当跟班,太寒碜了吧?”晏弱发言了,他很少发言,但是这时候忍不住还是要发言。晏弱的话一说出来,其实是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谁愿意给人家当跟班啊?问题是,实力又不如人家,还不想当跟班,怎么混?就像夜总会的舞小姐,既要客人高兴,还不能失身,怎么办?君臣四人苦思冥想,从早上讨论到晚上,又从晚上讨论到早上,竟然没有任何结果。没办法,各自回家了。国佐有点垂头丧气,一脸的不高兴加上疲惫就回到了家里。到了家,国佐洗了一把脸,让家人上了饭菜。饿了一晚上了,可是国佐吃不下去,因为心里有事。陪国佐吃饭的是他的三夫人鲁姬,鲁国人。国佐一共三个老婆,大老婆郑姬,二老婆宋子,三老婆鲁姬。大老婆和二老婆之间势同水火,恨不能掐死对方,三老婆尽管地位最低,但是人缘挺好,跟大老婆二老婆都没有矛盾,国佐也喜欢她,时常额外的对她好一点。“老公,看你这样子,一晚上没吃没睡吧?什么事情这么难啊,还一天都不让回家。”鲁姬轻轻地说,很心疼的样子。三个老婆中,国佐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老婆。鲁姬善解人意,又很善于人际关系。“嗨,你不知道,是外交政策的问题。现在楚国和晋国都比我们强,都惹不起,不知道怎样处理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好。既要有理有利有节,还不能惹恼他们;既要不卑不亢,还不能跟鲁国这般国家一样媚态十足。”国佐说,之后把几个人讨论的内容大致说了一遍。鲁姬笑了。“你笑什么?”国佐问。“我笑你们几个大男人,还不如我一个女人。”“什么?难道你有什么高见?”“我觉得吧,齐国现在就比楚国和晋国差点,比其他国家都强。就像我,大姐二姐比我地位高,其余的人比我地位低。这么说起来,我不就相当于齐国吗?你看我过得不是挺好?怎么不问问我怎么在大姐二姐之间周旋的呢?”鲁姬的话说完,国佐就觉得太有道理了。要知道,并不是每家的三老婆都能混得这么好的。“那,你说说。”“我有八字方针,你看看合不合适。我这八四方针是:阳奉阴违,见机行事。”“啪。”国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好一个阳奉阴违,见机行事。不行,我现在就去找主公。”国佐也不困了,也不饿了,直接上车去见齐顷公。齐顷公的心情也不好,好容易灌了两口汤,正要睡下,国佐来了,说是想到办法了。“那你等等说,把他们两人也叫来。”齐顷公还挺会制造气氛,派人立即把高固和晏弱也给叫来了。人到齐了,就该国佐发言了。“几位,其实吧,世界就像一个家,有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咱们吧,就是三老婆。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个主意是我三老婆出的,咱们在外交政策就是八个大字:阳奉阴违,见机行事。面子上,咱谁也不得罪,谁也不对抗;实际上,咱瞧好时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国佐一番话出来,那三位半天没说话。如果说刚才齐顷公等三人还有点睡意朦胧,现在就全都醒了。“哎呀妈呀,你三老婆太有才了。”高固先说话了。“唉,想不到,我齐国的外交政策竟然出自一个女人的手中。”齐顷公叹了一口气,同时也等于宣布,齐国的外交政策就是这八个大字了:阳奉阴违,见机行事。——当头闷棍齐顷公二年(前年),晋楚邲之战,晋国大败。消息传来,齐国人民欢欣鼓舞,幸灾乐祸。“我们终于可以打人了,打谁?”齐顷公高兴,就要准备出兵。“我们很久不打仗,打吕国比较保险。再说,吕国离晋国远,晋国人想救也不容易。”国佐建议,他说得有道理。第二年春天,齐国进攻吕国。果然,吕国向晋国求援,晋国回函:我们历来坚持以和平方式解决国际争端,希望交战双方保持克制……收到回函的当天,吕国投降了。好在,齐国只是想当老大,还没有吞并吕国的想法。初战告捷,齐顷公更有信心了。于是,齐顷公再派晏弱前往楚国,与楚庄王探讨两面夹击鲁国。“这个,我考虑下先。”楚庄王并没有立即答应,为什么?庄王的考虑有很多点。首先,庄王是要称霸的,称霸的国家不应该无缘无故攻打别的国家,也不应该吞并别的国家;其次,楚国离鲁国远,而齐国紧邻鲁国,两国夹击鲁国,最终受益的是齐国;第三,进攻鲁国,很可能导致晋国介入,而楚国并不希望直接与晋国对抗。考虑清楚之后,楚庄王派出申舟前往齐国,主要表达一个意思:如果齐国要进攻鲁国,楚国愿意在道义上予以声援,至于联合出兵,就免了吧。而对于齐国来说,其实就是要这样的一个效果,他们并不真的希望楚国出兵,他们只是想确认楚国不会救鲁国。遗憾的是,申舟在出使齐国的半路上被宋国人给宰了。于是,楚庄王的回复永远也没有到达齐国人的手中。(见第三部第一〇九章)得不到楚国人的明确答复,齐顷公心里还是有些打鼓,怎么办?“我看,我们不妨先小规模骚扰鲁国,看看他们什么反应。”高固提了一个建议。齐国军队开始制造边境冲突,鲁国人先后向楚国和晋国请求帮助,可惜,没有得到响应。齐顷公八年,楚庄王鞠躬尽瘁。第二年,鲁国看清了国际形势,确定了“擦掉一切陪你睡”的外交政策,彻底投靠晋国,同时在北部边境修治城郭,加强对齐国的防御。“鲁国彻底投靠晋国,对我们是利好还是利空?”齐顷公再次召集内阁会议。“利空。”国佐和晏弱异口同声说,然后国佐说了:“自从士会接任中军帅以后,晋国的国力恢复极快。如今又是郤克担任中军帅,他可是做梦都想打我们啊。如今鲁国投靠他们,如果我们攻打鲁国,郤克决不会放过这个打我们的机会的。”说起郤克,齐顷公忍不住想笑,他想起两年前的残奥会开幕式来。(见第三部第一一三章)“我不同意,我认为是利好。从前,咱们不敢打鲁国,那是担心楚国会干预。如今鲁国投靠了晋国,咱们正好联合楚国攻打鲁国。”高固的看法,这反而是机会。三个人争论了一阵,谁也不能说服谁。最后齐顷公一拍桌子,说话了:“别争了别争了,从前,鲁国人投靠楚国人,咱们不敢动他们;现在,鲁国人投靠了晋国人,咱们还不敢动他们。那我们不是永远不能动他们了?啊。前怕狼后怕虎,咱们什么时候才能重振雄风啊?不行,打鲁国。”齐顷公当即派人前往楚国,请求夹击鲁国。不过,楚国因为楚庄王去世不久,无法出兵。第一三五章生猛子事实证明,一个符合本国国情的外交政策是非常重要的。自从齐顷公十年齐国确定了“阳奉阴违、见机行事”的外交政策之后,到齐顷公十七年的七年时间,齐国国内安定,国际环境也非常好。大凡晋国召开联合国会议,齐国都派人参加,该举手举手,该欢呼欢呼,该溜须溜须。结果,晋国非常满意齐国的表现,不仅表现出尊重,而且一高兴,让鲁国把汶阳的土地给了齐国,那块地原本是鲁国的,后来齐国抢了,后来鞍之战后还给了鲁国,现在,又成了齐国的。“看见没有?只要坚持正确的外交方针,战争得不到的,咱们凭着外交也等得到。”齐顷公很高兴。齐顷公十七年,齐顷公薨了,太子姜环继位,就是齐灵公。转眼间到了齐灵公七年,就是宣伯逃到了齐国的那一年。——庆克庆克是什么人?公子无亏的孙子。公子无亏是谁的儿子?齐桓公的儿子。还是谁的儿子?大卫姬。那么,齐灵公的爷爷齐惠公是谁的儿子?齐桓公的儿子。还是谁的儿子?小卫姬。在齐桓公的儿子们中间,公子无亏和公子元(即齐惠公)的关系比别人都要近得多。当初,公子无亏被杀,就是齐惠公收养了他的儿子庆父。因此,庆克与齐灵公的关系非同一般。齐顷公和齐灵公都在竭力扶持庆克,为什么?不仅仅是关系亲近这一条,更重要的,是要寻求一股力量来对抗国高两家。国高两家祖上是周王亲命的齐国上卿,因此世为上卿,除了管仲在世的时候,其余的时间都是齐国最强势的政治力量。而更厉害的是国家和高家世世代代共同进退,始终在同一条战壕,因此也才能够几百年来屹立不倒,其地位之稳固,甚至超过了国君。两家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非常喜欢把女儿嫁给外来的才俊,譬如当年陈国公子完流亡到齐国,就做了国家的女婿;叔孙豹到了齐国,也作了国家的女婿。而这些青年才俊很快就立足齐国上流社会,成为国高两家的势力范围。就因为势力庞大并且盘根错节,国高两家在齐国说话的分量很重,往往居高临下,不留情面。即便在国君面前,也常常直来直去,并不考虑对方的面子。在《国语》中,单襄公曾经这样评说国佐:“立于淫乱之国,而好尽言,以招人过,怨之本也。唯善人能受尽言,齐其有乎?”意思就是,国佐身在齐国这样一个淫乱的国家,说话却很直很没有顾忌,直接点出别人的过错,这样是很容易得罪人的。只有善人才能够容忍别人的直言直语,可是齐国有这样的善人吗?至少,齐灵公不是这样的善人。对这两家,齐灵公如芒刺在背。他在培植自己的力量来对抗国高两家,而庆克是其中的一支。正因为如此,庆克受到重用,可以经常出入后宫。生猛子失去了宣伯,于是搭上了庆克。古人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我们说:什么新闻是传得最快的?绯闻。生猛子与庆克的绯闻很快传了出去,官场上人人皆知。于是,问题来了。当初宣伯与生猛子的绯闻也传得很快,但是由于宣伯是外来户,所以,大家也就一笑置之,把他看作是生猛子的一个高级面首而已。可是庆克不一样,国家、高家甚至鲍家(鲍叔牙的后代)对于庆克的受宠一向就很不满,一向认为他会对旧的权力格局产生威胁。如今他又上了生猛子的床,对大家的威胁更加大了。“狗日的,整他。”国佐、高无咎(高固之子)和鲍牵三人一商量,决定要收拾庆克。现在想起来,宣伯的人间蒸发是多么的明智。——鲍牵庆克也不是傻瓜,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也听到一些风声对自己很不利。他决定避避风头,暂时不要去约会生猛子。可是,生猛子那边依旧生猛,不依不饶。怎么办?这一天,生猛子又派人来请了。去?还是不去?还是去。庆克想了一个办法。每天都会有很多人进出后宫,主要是些妇女,这些妇女干什么的都有,探亲访友的,送女工的,探亲回来的等等。一般来说,这些人进出后宫不会有人注意。庆克在后宫附近找到了一个要进宫的中年女人,然后凑到了她的车前。“大嫂,我也要进宫,搭上我好吗?”庆克低声说。“大闺女,上来吧。”中年妇女很热情,让庆克上了车。为什么叫大闺女?因为庆克装扮成了女人。庆克成功地混进了后宫,之后去约会生猛子了。就在庆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一双眼睛在远处早已经紧紧地盯住了他,谁?鲍牵。“国老,我刚才看见庆克这小子装成女人混进了后宫。”鲍牵立即向国佐作了汇报。“走,咱们在后宫外面等他出来。”国佐来了兴趣,亲自出动,和鲍牵蹲点守候去了。国佐知道,怎样进去的,庆克一定会怎样出来。自古以来,捉奸这一类的事情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果然,一个时辰之后,一辆车从后宫后门出来,车上坐着两个妇女。车子出来不远,一个妇女从车上跳了下来,一头钻进了一个小巷。“哎呀妈呀,太成功了,太刺激了。”这个妇女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就脱衣服。“很爽吧?庆克。”一个声音传来,吓了庆克一个哆嗦,抬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国佐和鲍牵就站在自己面前。这下,什么也不用说了,跟捉奸在床基本没有区别。“你这身衣服不错啊,哪来的?”国佐坏坏地问。“这,这,我,我老婆的。”“你老婆的?你变态啊?好个王八羔子,你胆肥了?跟国母上床了?你奶奶的。”国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庆克一通臭骂,庆克也不敢吭声,低着头挨骂。骂了之后怎么办呢?国佐想想,好像也就只好骂骂了,毕竟这是生猛子的事情,真要闹大了,太后没面子,国君也就没面子;国君没面子了,自己不是有麻烦了?“滚,以后再让我看见,割了你的小鸡鸡。”骂够了,国佐又威胁了两句,这才放庆克走掉。庆克吓出来一身冷汗,偷偷摸摸回到家,再也不敢去跟生猛子约会了。没过几天,生猛子又派人来了,说是太后想他了。“我不是不想去,我是不敢去啊。”庆克把自己那天怎样扮女人进宫,怎样被国佐和鲍牵捉住,怎样被痛骂一顿,又怎么被国佐威胁要割小鸡鸡等等,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来人没办法,回去对生猛子转述一遍,生猛子咬牙大骂:“狗日的国佐,狗日的鲍牵,你们不让我爽,我也不会让你们爽,我决不会放过你们。”女人为了男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国佐齐灵公八年(前年)六月二十六日,晋国召集各国在柯陵举行盟会,根据阳奉阴违的外交原则,齐灵公带着国佐前往参加。在齐灵公离开期间,临淄由高无咎和鲍牵镇守。高无咎和鲍牵这哥俩第一次接受这么重要的任务,觉得要有所表现。于是,城头增加岗哨,城门增加守卫,每天提早关城门,同时,行人出入都要进行检查。总的来说,首都治安不错。这一天,天色将黑,一队人马从西方而来。“开门开门,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城下,那队人马大声喝叫着。“你们是干什么的?是高将军和鲍将军安排关城门的。”城上的军士喊。“混帐,国君回来了,没有长眼吗?”城下大骂,原来是齐灵公回来了。“哎,等等,我们要请示一下。”过了半个时辰,城门开了。齐灵公车队的前导骂骂咧咧,一边骂,一边进城。“下车下车,接受例行检查。”守门的军士喝令。“嘿,连我们也要检查?”“高将军和鲍将军说了,就算是周王来了,也要检查。”齐灵公车队的前导只好下车接受检查,没有下车的,只有齐灵公和国佐。折腾到半夜,齐灵公才回到宫里。“儿啊,你怎么这么晚才到家?”生猛子听说儿子回来了,从床上爬起来看他。“嗨,城门怎么检查这么严格呢?折腾了半天。”齐灵公说,虽然有点恼火,但是还觉得这也反映了高无咎和鲍牵工作很卖力。“儿啊,你知道为什么这么严格吗?我听说高无咎和鲍牵想造反了,他们想害了你,立公子角为国君啊。我还听说,国佐跟他们也是一伙的。”生猛子轻声说。“什么?真的吗?”齐灵公吃了一惊。“小声点,娘还能骗你吗?”齐灵公将信将疑,他知道老妈说话不太靠谱。但是,他倒宁愿相信老妈说的是真的,因为他早就想打击国高鲍几家的气焰,这是一个不错的借口。“好,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第二天,齐灵公宣布高无咎和鲍牵在国君不在期间滥用职权,图谋造反,姑念两家祖上有功,死罪免去,活罪不饶,高无咎驱逐出境,鲍牵砍掉双脚,立即执行。高无咎逃到了吕国,而鲍牵的封邑由其弟弟鲍国接手。——崔杼齐国朝野震动,因为国高两家世为上卿,历任国君都不敢动他们,可以说,他们的地位比国君还要稳固。齐灵公敢于赶走高无咎,实际上就等于向国高两家宣战。高无咎的儿子高弱在封邑庐(今山东长清县)宣布独立。“造反?镇压。”齐灵公大怒,决定派兵前往镇压。派谁?派大夫崔杼和庆克。这崔杼是干什么的?顺便说说崔姓起源。姜太公去世之后,也不知道传了几代,就传到了丁公姜伋,丁公姜伋的嫡长子季子让位给弟弟叔乙,自己食采于崔邑(今山东省章丘县),子孙以邑为氏,这就是崔姓的起源。姜季子就是崔姓的得姓始祖,不仅是中国的,也是韩国的。崔家和庆家一样,都是公族,也都是公室用来抗衡国高两家的新兴力量。从能力来看,崔杼还在庆克之上。“主公,不可轻举妄动啊。高弱造反,必然内联国佐,如果我们贸然出兵讨伐高家,国佐就有可能趁机端我们的老窝。”崔杼比较有头脑,当即提出反对意见。“嗯,你说得对。可是,难道我们就这么忍着?”“忍,该忍就忍。”“忍到什么时候?”“忍到他们忍不住的时候。”“好,那就忍。”齐灵公决定忍着,就当不知道高弱已经造反。这一忍,就是一个月。转眼秋收结束了,晋国派人来,召集齐国军队随同联合国军队讨伐郑国。“主公,机会来了。”崔杼看到了机会。“什么机会?”“派国佐领军参加联合国军队的行动,他一走,咱们就对高家下手。”崔杼厉害,玩一手釜底抽薪。于是,齐灵公派国佐领军前往郑国。国佐自然不愿意去,可是想想齐灵公这段时间的表现,看不出来他是在故意支开自己打高家的意思,于是决定听从命令。尽管走了,国佐也不是傻瓜,他留下了眼线,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通知自己。国佐一走,这边崔杼和庆克就率领着齐军讨伐高家。计策很好,可惜,崔杼和庆克都不会打仗,围住了庐一通狂攻,结果是毫无进展。再好的计策,也需要速度和时间的配合。这一边崔杼和庆克不能迅速拿下庐,那一边,国佐已经得到了消息。于是,齐军退出联合国行动,紧急回国,直奔庐而去。等到国佐的部队来到,崔杼和庆克可就傻眼了。跑吧?说不过去;打吧,好像也没有理由,况且,也打不过。两人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国佐派人来了,说是请两位过去见见。去?还是不去?去吧,危险;不去吧,人家国佐是上卿,这两位才是大夫,差了好几级,不去也说不过去。没办法,两人硬着头皮去了国佐的大帐。战战兢兢,崔杼和庆克进了国佐大帐,刚一进去,就见国佐大喝一声:“把庆克给我拿下。”两边卫士出来,将庆克拿下。“国、国、国老,您这是?”庆克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庆克,我说过别再让我看见,否则就割你的小鸡鸡。谁知道你不仅不思悔改,而且搬弄是非,陷害高家和鲍家。割小鸡鸡已经不足以抵罪,来人,拖下去砍了。”国佐大喝,手下不容分说,将庆克拖下去砍了头。庆克就这么死了,算计别人半天,结果先把自己算计死了。崔杼吓得两腿发抖,扑通跪了下来。“国,国老,这不干我的事啊,是主公让我来的。”崔杼跪地求饶。“没你的事,你走吧。”国佐放过了崔杼,却不知道,真正出主意的正是崔杼。崔杼得了小命,不敢停留,立马率军撤回了临淄。——高弱国佐进城,和高弱见面,之后挥师回到自己的封地谷,宣布独立。现在,国高两家都已经造反,而且国佐手中还有齐国军队。这样的结果,是齐灵公最不愿意见到的。怎么办?这时候,齐灵公想起齐国的外交政策来了:阳奉阴违,见机行事。该装孙子的时候,就得装孙子。齐灵公派人前往谷地,与国佐进行谈判,大概意思就是此前的一切都是误会,都是狗日的庆克在挑拨离间,如今您老人家为国除害,为君锄奸了,咱们误会消除,就该齐心合力,为国家的复兴而努力奋斗了。国佐其实也并不真是要独立,他只是要以此警告齐灵公,同时为高家和鲍家伸冤。于是,国佐提出为高家和鲍家平反昭雪的合理要求,齐灵公当然答应。于是,国佐宣布取消独立。随后,高弱也宣布重回祖国怀抱。公室与国高两家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以国高两家的胜利而告终。但是,齐灵公更加感觉到国高两家的力量过于强横,更加下定决心要收拾他们。第二年,也就是晋国栾书杀晋厉公那一年,齐灵公找到了一次机会,或者说,他决定孤注一掷了。栾书杀晋厉公让齐灵公震惊,他怀疑国佐随时会成为齐国的栾书,而自己会成为齐厉公。怎么办?“主公,先下手为强啊。”崔杼又出了主意。于是,齐灵公下手了。事实证明,国佐并不是齐国的栾书。一月底,齐灵公在朝廷派人刺杀了国佐,随后又派人杀了国佐的大儿子国胜,国佐的二儿子国弱则逃到了鲁国。之后,齐灵公任命崔杼为下卿,任命庆克的儿子庆封为大夫,另一个儿子庆佐为司寇。这样,权力布局完成,崔庆两家执掌大权。高弱有什么反应?没反应。“高弱高弱,确实很弱。”齐灵公很高兴,他决定让国弱回来接掌国家。一方面,他不想灭掉国家;另一方面,他也不敢灭掉国家。于是,国弱从鲁国回来,接掌国家的一切。一个高弱,一个国弱,国高二家怎么能不弱?国高二家,由此衰弱。至此,齐国确定了“阳奉阴违”的外交政策并且完成了权力的重新布局,而这一切,都与女人分不开。而齐国与鲁国的权力斗争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婚外情引发权力斗争。鲁国的权力斗争是由一个齐国女人穆姜引发的,而齐国的权力斗争是由一个宋国女人生猛子引发的,那么,宋国呢?宋国有权力斗争吗?宋国的权力斗争是由女人的婚外情引发的吗?如果是,又是哪个国家的女人引发的呢?宋国,一个有趣的国家。第一三六章宋国人的独立自主宋国,郑国人叫他们“送国”,因为他们总是送东西过来。宋国为什么成了“送国”,要看看历史了。宋国是商的后代,商礼看上去比周礼还要迂腐一些。宋国人打仗超讲规矩而且超讲慈悲,因此几乎是战无不败。不过宋国人觉得自己很有文化很讲仁义,就算打败仗也没关系。宋襄公就是宋国人民的杰出代表,而不是特例。所以,商朝之所以被周朝打败,恐怕也并不仅仅因为纣王无道这么简单。宋国人很有些孤芳自赏的意思,尽管仅仅是周朝的一个诸侯国,他们在内心认为自己才是城里人,其余的诸侯国都是乡巴佬。“我们是周朝的客人,我们这里也有天子之礼啊。”宋国人常这么说,确实,宋国和鲁国一样都有天子之礼,不过大家都不去宋国观礼,一来忌讳,二来根本瞧不起他们。除了说,宋国人也是这么做的。——内婚制《太平御览》称:“夏殷五世之后,则通婚姻,周公制礼,百世不通,所以别禽兽也。”啥意思?夏朝和商朝的规矩,同宗五世之后,就可以通婚。而周朝的规矩,同姓永远不能通婚。顺便提一句,如今中国的规矩就是夏商的规矩。对于大多数诸侯国来说,同姓不婚是铁律,譬如鲁国卫国等等。少数国家偶尔有违反,但是也只是偶尔,譬如晋国齐国等等。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宋国,这个国家继承了商朝的规矩,同姓可以结婚。正是因为同姓不婚,所以周朝的一个特点就是各国国君都不在本国娶老婆,各国之间通婚十分频繁,而国君在本国娶老婆成了一种忌讳和笑话。不仅国君,各国的卿通常也都是涉外婚姻,好像不娶个外国老婆都不好意思对别人说。可是,宋国不一样。大概是自认高贵,宋国多数情况下不愿意与外国人结婚,而是自己内部解决,反正同姓也可以结婚。国君这个层面,由于政治联姻的考虑,与诸侯国通婚的比例较高,至于卿大夫,则极少与外国人通婚。这种现象,称为“内婚制”。宋襄公、宋共公和宋昭公连续三任国君都娶了国内大臣的女儿做老婆,因此《公羊传》嘲讽宋国“三世无大夫”,因为按照周礼,国君不能以自己的老丈人为臣下,所以老丈人就不能算大夫,进一步,老丈人的同僚们也就不能算大夫。内婚制带来的坏处很多。首先,内婚制妨碍了宋国与诸侯国之间的交流,进一步促进了宋国的保守思想,也使得宋国在国际上常常处于孤立;其次,长期族内解决婚姻问题,导致人口素质下降,智障人口比例偏高。后来诸子的寓言中常常拿宋国人找乐,如“揠苗助长”、“守株待兔”、“狗猛酒酸”等笑话,都摊在了宋国人的身上。第三,内婚制引发内部政治问题。外婚制的好处是没有所谓“后族”“外戚”,而内婚制就必然使得后族的势力得到提升,国君总是搞几个老丈人来压着自己,公室的权威就受到打击。所以,宋国的国力总是被分散,无法形成合力。《公羊传》就说:“宋以内娶,故公族益弱,妃党益强,威权下流,政分三门,卒生篡弑,亲亲出奔。”宋国人的保守封闭不仅体现在国际上,在国内同样如此。每一人国君的后代都成为一个单独的族群,譬如宋戴公的后代就成为戴族,他们聚居在一起,遇事则一致对外,五代之后则族内通婚。因此,宋国历代国君后代各成一族,形成多股政治势力。这一点,也是宋国独有的特点。有了这些,宋国人处理国际国内事务的各种做法也就顺理成章了。——奶奶生气了宋襄公在泓之战受伤,次年鞠躬尽瘁。(见第二部)太子王臣继位,就是宋成公。十七年之后,宋成公鞠躬尽瘁,太子杵臼继位为昭公。来看看宋国现在的内阁组成。宋国也是六卿制,不过宋国的六卿与晋国的六卿不同,具体如下:公子成担任右师,公孙友担任左师,乐豫担任司马,鳞瓘担任司徒,公子荡担任司城,华御事担任司寇。从六卿构成看,乐豫、华御事为戴族(宋戴公后代),鳞瓘、公子成、公孙友和公子荡为桓族(宋桓公后代)。戴、桓、两族为宋国的强势家族,其余各族比较衰落。可以这么说,戴族和桓族的力量,都比公室的力量还要强。宋昭公听说了一条小道消息,说是叔叔公子御对自己的宝座有想法。宋昭公立即召集六卿会议,讨论这个问题。“各位,国家要稳定,社会要和谐。可是,我听说公子御想要篡位。为此,我决定大义灭亲,把我的叔叔们都给灭了,永绝后患,实现彻底和谐。”宋昭公的大义灭亲是这样的,他的叔叔们,也就是宋襄公的儿子们,就是襄族。而公子御,是他的一个叔叔。“切。”众人一片哗然。“主公,不可以啊。公族啊,那是公室的屏蔽啊,你应该去亲近他们,使他们成为你的帮手,而不是杀掉他们啊。”乐豫赶忙来劝劝。“不行,我已经下了决心了。”宋昭公否决。大家一看,你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了,那我们还讨论什么?回家吃饭去了。宋昭公说到做到,第二天就下手杀了公子御。只是可惜,没有六卿的支持,他无法展开大规模的清洗。公子御被杀,整个襄族震动了,于是,襄族联合了穆族共同进攻宋昭公,结果宋昭公跑得快,他给跑了,朝廷里大大小小被杀了一批,连爷爷辈的公孙固也稀里糊涂被杀了。襄族和穆族占领了后宫和朝廷,六卿们一看事情不妥,连忙出来调停。最后达成协议,此次事件定性为误会,宋昭公继续当他的国君,穆襄两族获得安全保证并保证不会秋后算账,此外,乐豫让出司马给宋昭公的弟弟公子昂。事情看上去摆平了,其实不然,有一个人在咬牙切齿,“奶奶的,不让奶奶过好日子,奶奶也不让你过好日子。”谁啊?奶奶。当初宋襄公一开始娶的夫人是国内公族的女儿,之后夫人去世,于是向王室求婚,周襄王的姐姐嫁给了他,就是王姬,史称宋襄夫人。论辈分,宋襄夫人就是宋昭公的太太后,奶奶辈的。宋襄公鞠躬尽瘁的时候,宋襄夫人不到三十岁上,正在风华正茂的年纪,于是就搭上了公子御。这一晃,十多年过去,那感情那是没得说了。宋襄夫人本来就是太后,再加上与戴族的关系很铁,在宫里那是说一不二,宋成公在的时候就很怕她。等宋成公没了,就有流言说宋襄夫人有意废了太子,扶公子御上位。究竟宋襄夫人有没有这个想法,谁也不知道,反正现在的现实就是公子御被宋昭公给杀了。宋襄夫人伤心欲绝,当初宋襄公死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伤心过,她恨死了宋昭公,决心要为自己的情郎报仇。宋国的婚外情要发酵了。宋襄夫人没有等太久,第二年,也就是宋昭公元年(前年),宋襄公夫人依靠戴族的力量,一举杀掉了宋昭公的亲信公子昂、孔叔和公孙钟离,这三个人,就是当初杀害公子御的凶手。三人被杀,这一次是桓族出来做和事老,最后事件再次被定义为误会,谁家的死人谁家埋,今后出门注意安全。宋襄夫人怎样了?“哼,奶奶的,奶奶心情好点了。”太太后算是出了口气。宋昭公躲在厕所里倒气,没办法,惹不起。——奶奶动手了生猛子失去了宣伯,于是又找到了庆克。那么,失去了公子御,宋襄夫人就这么算了?生命不息,偷情不止。宋襄夫人不过四十多岁,正在似虎的年龄,岂能虚度?宋昭公有一个弟弟叫做公子鲍,《左传》的说法是“美而艳”,那就是一性感美少年。宋襄夫人一看这孙子不错,值得勾搭。“公子,最近可好?”宋襄夫人开始勾搭。“托您老人家的福,挺好。奶奶,您的身体也好?”公子鲍急忙问候。“嗨,别老人家老人家这么叫,把我叫老了。其实啊,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私下里,就叫姐姐就行了。”赤裸裸地勾搭。“那不行,奶奶就是奶奶。乱了辈分,爷爷在天有灵,会谴责我们的。”公子鲍不接受勾搭。“嘿嘿,别说了,自从你爷爷去世之后,奶奶很孤独好寂寞,晚上醒过来,枕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凄惨啊。”继续勾搭。“奶奶,我有一味药,吃下去有助睡眠,一夜不醒,您要是要的话,让人给您抓来。”假装不解风情。“哎,还是有个人好啊。”还不死心。“奶奶,你看,多么蓝的天啊。”转移话题。“是啊,你看天上的鸳鸯,成双成对,好让人羡慕啊。”最后努力。“奶奶不说我还忘了,今天约了人打雁呢。奶奶休息吧,孙儿去打雁了。”走为上计。第一次勾搭没有成功。第二次勾搭没有成功。第三次勾搭没有成功。宋襄夫人放弃了,不过,她还是很喜欢公子鲍,或者说她更加喜欢公子鲍。所以,她决定要帮助公子鲍,帮他夺走宋昭公的宝座。转眼到了宋昭公九年。这九年时间里,宋昭公干了很多坏事,公子鲍则干了很多好事,到处访贫问苦,礼贤下士,拿出自己的全部家产救济穷人,因为他知道什么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除此之外,公子鲍每天都要去六卿家里做客,沟通感情。宋襄夫人全力帮助公子鲍,连自己压箱底的嫁妆都拿出来资助他,逢人就说公子鲍好。结果是什么?结果是宋国人都说公子鲍好。九年过去,宋襄夫人从四十多岁到了五十多岁,与公子鲍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纯粹。如果说从前想干掉宋昭公是为了报仇,那么现在就纯粹是因为喜欢公子鲍。看看现在的六卿构成:华元担任右师,公孙友为左师,华耦为司马,鳞瓘为司徒,荡意诸为司城,公子朝为司寇。依旧是戴族、桓族大包大揽。宋襄夫人认为时机已经到了,可以行动了。于是,宋襄夫人再次联合戴族,准备动手。“孙子,看日子,你该去孟诸打猎了,啊,祭祀用的猎物要准备了。”宋襄夫人半提醒半命令,要让宋昭公去打猎。“啊,对对,奶奶,我正准备呢。”宋昭公应承着,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宋襄夫人的计划。基本上,所有宋国人都已经知道了。怎么办?“先下手为强。”司城荡意诸建议,基本上,现在他是宋昭公唯一的朋友。“不,不行,奶奶的,她是我奶奶啊。”宋昭公反对。“那,那就逃走?”“唉,我也知道,老百姓不喜欢我,大夫们也不喜欢我,连奶奶也不喜欢我,我这样的人,逃到哪里能受欢迎呢?不就是个死吗?我已经活够了,死就死吧。”宋昭公视死如归,也难怪,九年来的日子过得压抑,早就想死了。宋昭公很从容,把自己的财产都倒腾出来,分给自己的左右,然后让他们各奔前程。想一下那个场景,绝对有悲壮的味道。宋昭公,其实是个很够意思的人。宋昭公在那边分遗产,地球人很快就都知道了。十一月二十一日,打猎的前一天,宋襄夫人把荡意诸找来了,因为是他陪宋昭公去打猎。“小荡啊,啊,那个什么,明天要发生什么事情你都知道了,就别去了吧。”宋襄夫人不愿意杀他。“不,作为主公的臣下,明知有难却自己逃走,会把大家教坏的。”荡意诸拒绝了宋襄夫人的好意,宋国人,就这样。第二天,宋昭公带着荡意诸去打猎了,其实他们知道,自己才是猎物。事情如期发生,宋昭公和荡意诸被宋襄夫人派去的人杀死。当天,公子鲍登基,就是宋文公。司城的职位则给了公子鲍的同母弟弟公子须。宋昭公死了,宋国人民皆大欢喜。荡意诸死了,却只有一个人高兴,谁?他爹。“终于能安心睡个觉了,哈哈哈哈。”荡意诸的老爹公孙寿高兴得够呛。儿子死了,为什么爹这么高兴?原来,公子荡死后,应该是儿子公孙寿接任司城,可是公孙寿拒绝了,他说:“这年头,官场不好混。国君的位置不稳,大臣很可能就跟着倒霉。我不当这官,让我儿子去吧,就算他死了,我们家族还能保住。”现在,儿子死了,家族保住了,所以公孙寿很高兴。没办法,宋国人,就这样。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宋昭公属于内婚,老婆是武族的,因此,武族一向为宋昭公不平。两年后,武族以宋昭公太子的名义连结穆族和司城公子须造反,要扶持公子须登基。宋文公听到风声,立即组织戴桓庄三族进行镇压,结果杀了公子须和宋昭公的太子,将武穆两族驱逐出境。至此,宋国的族争告一段落。看看现在的六卿构成:华元担任右师,公孙友为左师,华耦为司马,鳞瓘为司徒,公孙师为司城,乐吕为司寇。戴族三位、桓族两位,公孙师代表庄族入阁。——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国内安定了,宋文公终于可以放眼世界。而放眼世界的结果是让他吓了一跳,他这时候才发现强敌环伺,宋国需要立即制定外交政策。于是,宋国的外交政策开始讨论了。与会人员:宋文公,六卿。“各位叔叔大爷,目前的国际形势是这样的:南面,楚国人非常强大;北面,晋国人也很生猛;东面,鲁国人非常友好;西面,天杀的郑国人非常讨厌。那么,我们应该怎样应对这么复杂的国际形势?”宋文公提出问题。公孙师没有发言,他也不准备发言,在内阁里,庄族的实力太弱,不宜发言。“我谈谈看法,楚国人是我们的世敌,而且是野蛮人;郑国人也是我们的世仇,而且很狡猾,我们要想在世界立足,只能投靠晋国人。”公孙友发言,大家没有反应。“我觉得我们应该灵活一些,楚国人目前比晋国人强大,我们尽管不喜欢他们,也不要得罪他们,最好主动去和他们修复外交关系,这样的话,郑国人也就不敢来欺负我们了。”华耦发言,大家还是没有反应。宋文公皱了皱眉头,说话了:“两位啊,你们一个是投靠晋国,一个是主动修好楚国,这些话,我不爱听。华元,谈谈你的看法。”华元也皱着眉头,对那两位的话,他也不爱听。“各位,我们宋国是什么?我们是周朝的客人,我们是文明人,啊,最好不要自己降低自己的身份,不要像郑国人齐国人那么考虑问题,他们没文化,他们不考虑尊严,只考虑利益,我们不能。楚国和晋国固然强大,可是,我们也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我们要有尊严。无尊严,毋宁死。不错,当初我们的襄公帮助过晋文公,晋国人始终对我们心怀感激,跟我们关系好,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去讨好他们,我们只要维持这样的友好关系就行了。至于楚国,没文化不讲信用的野蛮人,我们为什么要主动去跟他们修好呢?如果他们尊重我们,我们可以跟他们友好;如果他们还像从前一样欺骗我们轻视我们,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决不向他们屈服。各位,人活着,是要有点境界的。国家在世界上立足,是要有尊严的。我们的外交政策是什么?我们的外交政策是:独立自主,宁死不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华元的发言慷慨激昂,充满自信,赢得了所有人赞赏的目光。“好一个独立自主,宁死不屈。好,右师说得好。我们宋国人,有志气有骨气,有素质有体质。我们不仅要活下去,更要有尊严地活下去。各位,散会。”宋文公很高兴,这是他要的结果。可是,没有人走。“主公,快中午了,管顿饭吧?”大家提议。宋文公犹豫了一下,很勉强地说:“好吧,每人两个馍。”心里在说:“这几位,为了一顿饭,尊严也不要了。”六卿们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在说:“这么小气,真没素质。”独立自主,宋国的外交方针确定了。问题是,独立自主是需要本钱的,尊严也不是想有就有的。第一三七章宋国人的面子工程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不该站队的乱站队固然是不对的,可是,该站队的时候不站队也是错误的。宋文公登基,原本应该向盟国通报。可是,根据独立自主的外交方针,宋国决定谁也不通告了。结果,晋国大哥不高兴了,出兵讨伐,弄得宋文公急忙派华元前去解释,总算平安无事。晋国刚对付过去,楚国人来了。这一次,晋国大哥够意思,攻打楚国盟国郑国,于是楚国撤军,算是再次躲过一劫。可是楚国人刚走,郑国人来了。这一回,宋国觉得是体现独立自主外交政策的好机会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郑国来了,打。于是,华元亲自领军,乐吕充当副将。结果一仗下来全军覆没,乐吕战死,华元被活捉,好在华元越狱成功,逃了回来。(见第三部第九十六章)——面子工程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很快被证明是失败的。“尊严,我们的尊严在哪里?”宋国人很没有面子,他们需要找回面子。那么,面子在哪里?在被郑国击败之后第二年,宋国人攻打了曹国,借口是华穆两族逃到了曹国,并且以曹国为基地进行颠覆祖国的犯罪行为。曹国当然不是宋国的对手,华穆两族再次被驱逐出境,逃到了卫国。这一次,有面子。几年之后,东面的小国滕国国君滕昭公去世,宋昭公决定征讨滕国。“主公,不对吧,按着咱们的礼,趁人家国君去世去攻打人家那是不对的。”公子友提出异议。“什么对不对?我们要找回失去的面子,就要拿他们开刀。”宋文公不管这些。看来,所谓的仁义果然是假仁假义。宋国大军一到,滕国立马投降,拜宋国为盟主大哥。这一次,有面子。有面子的事情做了两件,宋国人有点云里雾里了,感觉好起来了。宋文公十六年(前年),楚庄王派特使申无畏经由宋国出使齐国,但是没有向宋国借道,结果被华元捉住了。换了别的国家,这正好是个跟楚国修好的良机,可是华元不这么认为,他说了:“过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杀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华元觉得太没有面子,于是把申无畏给杀了。杀了申无畏,楚庄王率领楚国大军前来征讨,包围了宋国首都睢阳。这一次,宋国人倒真的坚持了“独立自主,宁死不屈”的原则。楚国人从九月围城,到第二年二月,整整五个月的时间,宋国人一不投降,二不求援,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坚守城池。五个月过去,实在受不了了,宋国人还不投降,只是向晋国求援。在被晋国忽悠之后,宋国人依然不投降。直到五月,实在是罗掘俱穷,易子而食了,宋国人实在顶不住了,这个时候,为了面子,还是不投降,而是派出华元去找楚国将军子重,靠个人关系解决问题,避免国家层面上失去面子。结果,真的被华元做到了。虽然实际上是投降了,但是表面上不是投降,面子还是保住了。整整围城八个月,人均体重损失三十斤,宋国人创造了春秋以来被围时间最长的纪录。(以上见于第三部第章)宋文公鞠躬尽瘁之后,太子瑕继位,就是宋共公。宋共公继承了父亲的一切,包括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宋共公五年,晋国召开盟会,宋共公找了个借口不参加,结果招来晋国讨伐,急忙赔礼道歉,算是解决问题。“右师啊,这独立自主的外交方针好是好,可是总是招来别人入侵,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既能有面子,还能把两个超级大国给侍弄舒服了?”宋共公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要有所改变了。“主公,这个事情好办。我啊,不是跟晋国人和楚国人都很熟吗?干脆,咱们撮合他们和平谈判,谈成了,咱们是中间人,不用站队,又有面子,还把两边的关系都搞好了。”华元其实一直也在想这个问题,昨天刚想出主意来。“好主意,快去办吧。”宋共公觉得主意很好。华元的外交能力挺强,再加上晋楚两国之间也有这样的意向,于是,宋共公十年(前年),华元撮合晋楚两国签署了和平条约。这件事,宋国有面子。如果放在今天,华元将是诺贝尔和平奖的获得者。(以上见于第三部第章)——宋国内乱面子,都被华元丢了,也都被华元挣了。别忘了,宋国是戴桓庄三族共同执掌的,戴族风光了,桓族就不舒服了。华元觉察到了这样的情况,于是他决定给桓族一些安慰。宋国六卿改为九卿,华元的理由是:人家晋国都十二卿了,咱们怎么也该九卿,否则多没面子。九卿的安排是这样的:华元担任右师,鱼石为左师,荡泽为司马,华喜为司徒,公孙师为司城,向为人为大司寇,鳞朱为少司寇,向倪为太宰,鱼府为少宰。一共九个卿,华元和华喜为戴族,公孙师为庄族,其余六位,都是桓族。按理说,桓族在内阁占据绝大多数,应该满足了,可是,还有人不满足。宋共公十三年,宋共公去世,荡泽把太子公子肥给杀了,因为公子肥跟戴族关系比较近。华元一看,桓族动手了,怎么办?“各位,好自为之吧,我能力有限,我闪。”华元扔下一句话,跑晋国去了。华元跑了,桓族就紧张了,因为华元跟晋国的关系好,这一去,基本上可以判断是去搬兵了,到时候晋国大军一到,桓族的麻烦就大了。于是,鱼石把鱼府找来,商量对策。“我看,赶紧把华元给劝回来,要等到他从晋国搬来兵了,那就不能挽回了。”鱼石非常害怕,他的心目中,华元那是个国际巨头,走到哪里都要给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