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我们愿与晋国人血战到底。”大夫熊负羁挺身出来,反对撤退。“令尹,你看呢?”庄王故意问孙叔敖。“我觉得,撤军为上。”孙叔敖回答。孙叔敖话音刚落,只见三军将领呼啦啦站起来十多个人。“大王,我们请求与晋国人决一死战,报仇雪耻。”大家群情激奋起来,对于先轸魏犨,大家是认同的,可是对他们的后人,大家不屑一顾。“这个。”楚庄王犹豫起来,似乎拿不定主意。伍参在一旁看得想笑,他知道该自己主动出场了,这一次不能再让庄王点自己的名字了。“大王,我想说两句。”伍参提出请求。楚庄王也差点笑出来,他用赞赏的眼神看看伍参,心说这小子太醒目了,做个嬖人太可惜了,回去要提拔他了。“你说。”“大王,依我看,大家斗志昂扬,就这么撤了,真是太对不起大家。我看,不如咱们先派人去到晋国那边去提出一个和平建议,他们要是答应了,咱们也不吃亏。他们要是不答应,那时候正义的一方在我们这边,咱们再跟他们决战,到时候就拜托各位将军了。”伍参的主意算是个折衷。“那好,蔡鸠居,你去一趟晋国人那里,请求和平解决。”庄王决定了,将军们还在愤愤不平。——第一次和平谈判晋军大营。几天来,三军将领们备战的时间不多,主要的事情是在争论该打还是该和,争论到现在没有结论。这一天继续争论,正在争得面红耳赤,楚国特使蔡鸠居到了。“哎,听听楚国人怎么说先。”晋国人暂时不争了,大家都想看看楚国人想干什么,是下战书?还是求和?我们来听听蔡鸠居怎么说。“寡君少遭闵凶,不能文。闻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将郑是训定,岂敢求罪于晋?二三子无淹久。”蔡鸠居的话显然是楚庄王教给他的,软中带硬,不卑不亢。什么意思呢?大意如此:我们大王从小遭遇忧患,不太善于辞令。从前我们的先王成王和穆王来往途经这里,都是为了教训和安定郑国而已,我们大王这次来也是这个意思,怎么敢得罪晋国呢?各位,请回去吧。从软的角度说,楚国人是主动来表示善意的;从硬的角度说,楚国人是要晋国人回去,也就是说,晋国人没有任何收获。荀林父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就这么回去吧,太没面子;拒绝吧,那就等于宣战,又不是自己的本意。“当年周王曾经对我们先君晋文公说过,让我们和郑国一同辅佐王室,如今郑国背抗王命,不跟晋国亲近,我们国君命令我们前来质问郑国,怎么敢劳驾你呢?谨此拜谢楚王的命令。”士会说话了,既客气,也没有示弱。说来说去,楚国和晋国都没有错,错的就是郑国。就好像张大哥和李大哥轮流强奸一个弱女子,结果张大哥和李大哥都是好人,错误都是被强奸的弱女子。弱小就要挨打,而且还要背黑锅。试想一下,如果这个场合郑国人也在,就该郑国人转圈赔礼道歉了。“我们有罪,我们有罪,都怪我们自己做得不好,才害得你们来教训我们,我们是坏人,我们是坏人。”郑国人大概要这样说了。基本上,士会的意思跟楚国人的意思一样:我们是来教训郑国人的,不想跟楚国人作对。至于撤不撤军,没说。荀林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从外交的角度说,楚国和晋国的话都是废话,但是,至少表达了双方的善意,这为进一步的接触打下了基础。蔡鸠居没有说更多的话,他没有得到授权,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他告辞之后出来了。刚才先縠之所以没有说话,是因为他没想好该说什么,并不等于他赞同士会的话,实际上他非常不同意士会的话。看见楚国使者走了,他把赵括拉到了一边。“兄弟,士会的话简直就是软蛋,丧权辱国。你追上楚国使者,表达我们的严正立场。”先縠指示赵括去做这件事情,赵括急忙追出去了。第三部分第节:人民的好总理蔡鸠居还没有上车,后面赵括追了上来。“嘿,楚国来的,等等。”赵括大步追上来,说话一点也不客气。蔡鸠居转过身来,看看是什么人这么粗鲁。“你谁啊?什么事?”蔡鸠居问,说话也不客气。“我赵括,告诉你,刚才士会的话不恰当,我代表晋国三军来警告你们,我们晋国军队来,就是要把你们赶出郑国去,听见了没?告诉你们国君,识相的赶紧自己走。”赵括把自己提升为晋军的发言人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最后通牒了。蔡鸠居一听,你是个什么鸟啊?你就代表晋国三军了。本来想直接顶回去的,想想来的时候庄王叮嘱过不要多说话,忍住了,转头上车,回楚军大营了。——第二次和平谈判楚军大营。蔡鸠居把出使的情况一五一十作了汇报,一个字也没有漏,甚至连晋国人的语气和表情都尽量模仿回来了。“狗日的晋国人,给脸不要脸,跟他们打。”大家听完之后,都对赵括的话义愤填膺。“大家不要急,赵括是个什么东西?他怎么能代表晋军?我看,士会的话才是他们的官方答复。”出人意料的是,庄王并不生气。“可是,士会的话都是废话啊,倒是撤还是不撤,他没表态啊。”子重说话了,他对士会的答复也不满意。“不能这么说,我们平白无故让人家撤军,人家怎么有面子呢?这样吧,蔡鸠居,还是你去一趟,跟他们商量商量,看看他们需要什么条件才肯撤军,啊,别跟他们争吵啊。”楚庄王又派蔡鸠居去了,大家一看,大王这简直是仁至义尽啊。“我们大王对他们的臣子都这样谦虚,都这么客气,如果他们再提什么无理要求,我们就不答应。”将领们议论纷纷,他们已经很愤怒了。蔡鸠居又来到了晋军大营。“各位,我们大王说了,你们撤军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蔡鸠居开门见山,连外交语言都省了。“嗯。”荀林父首先吃了一惊,他惊讶于楚庄王的通情达理,这样的国君平生还第一次见到,打仗还要给对方留台阶的。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感动。“士会,楚王这样仁义,士会,你说说吧。”荀林父又把皮球踢给了士会,这么多人当中,从人品和能力的角度来说,他也只能信得过士会了。“我看,不如让郑国国君派使者过来,我们再和郑国结盟,也让郑国派一个公子到晋国为人质,这样我们就很有面子了,就可以撤军了。”士会的提议很现实,也很可行。现在,士会把球踢还给了楚国人。蔡鸠居没有说话,不过他心中还是很佩服士会。可是,总有蠢货以为把球握在手里会更爽一些。“不行,这是楚国人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凭什么他们给咱们划出道来?他们先撤军,然后再谈。”先縠非常强硬,这一次他要当即表达意见了,他不想再像一个小偷一样派人去追楚国使者。“我觉得可以了,人家楚国是国君啊,主动来和我们和谈,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荀首表态支持士会。“不行,就这样回去了,楚国人会瞧不起我们的。”郤克支持先縠。晋军将领们开始争吵起来,荀林父几次大声制止,没人理他。眼看争吵了半个时辰了,依然没有结果。如果不是有人来紧急报告楚军动态,这场争吵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了。楚军什么动态?楚军来挑战了。不是在和谈吗?怎么楚军又来挑战?楚庄王出尔反尔了?——第一次交锋蔡鸠居前脚去了晋军大营,楚军将领们就开始议论纷纷,大家一致认为,这一趟蔡鸠居过去,晋国人一定会提出跟郑国结盟以及郑国派公子去晋国做人质的条件,而这个条件是楚庄王无法拒绝的。到时候,两国军队各自撤退,晋国人今后一定会笑话楚国人。“奶奶的,就这么回去了,晋国人一定瞧不起我们。不行,就算不打,也要让晋国人见识见识我们的手段。”乐伯是楚军中的勇士,对晋国军队一向就不服气,本来憋着劲要跟晋国人见个高低,如今看见和平在望,失望得不得了。.福哇txt小说.第三部分第节:人民的好总理“干脆,咱们哥几个去晋军挑战吧。”许伯提出建议。“太好了,咱们去吧,杀进敌营,砍翻晋国人,再割几只耳朵回来给大家看看。”摄叔响应。这哥三个是一乘战车的组合,许伯是御者,摄叔是车右,乐伯是射。三个人装备好了,杀出楚军大营,直奔晋军大营挑战去了。三个二百五。三个人的勇气还算不错,一直冲到了晋军中军营前,然后张牙舞爪那么闹了一阵,算是示威。乐伯还脱了裤子,把屁股给晋国人看。晋国人愤怒了,打这么多年仗,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三军的主要将领都在开会,先縠手下的鲍癸不管那些,带着自己的手下,开了营门,杀了出去。“你们,从左边上;你们,跟我从右边追击。”鲍癸布置了分进合击的战术打法,于是,左边三乘车,右边三乘车,晋国人杀了过来。乐伯三人原本凭借着一时的勇气来示威,如今真的面对人数绝对优势的晋国人,那还不跑?楚国三人组合在前面狂奔,晋国人紧追不舍。“看我左边射人。”乐伯的箭术一向不错,一箭射去,射在一个晋军的肩膀上,左边的晋军立即降低了速度。“看我右边射马。”乐伯一箭向右边射去,正中一匹马,连带着整辆战车摔倒,右边的晋军也小心翼翼起来。乐伯十分得意,一箭接着一箭,晋军小心应对,但是依然紧追不舍。射到最后,乐伯一摸箭囊,哎呀妈呀,有点傻眼了,因为只剩下一枝箭了。乐伯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今天弄不好自己的耳朵就要归晋国人了。正在危急,乐伯看到了救星。第一〇六章闹剧还是战争一头麋鹿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蹿了出来,战争来了,还要到处乱逛,很危险的。乐伯看到了麋鹿,瞬间想到了脱身的办法,只见他对准麋鹿就是一箭,这一箭射得够准,直接把麋鹿射翻在地。“快停车,摄叔,你去把麋鹿献给晋国人。”乐伯下令,于是许伯赶紧把马拉住,摄叔跳了下去,一把将麋鹿提起来,扛在肩上,向追来的晋国人走去。鲍癸一看,这楚国人怎么跑着跑着扛过来一头麋鹿?什么意思?当时也拉住了马。摄叔把麋鹿放在鲍癸的车前,然后说:“晋国的兄弟,我们刚才是去问候你们的。如今还不到时令,应当奉献的禽兽还没有出现,暂且献上这头麋鹿,作为您随从的佳肴吧。”鲍癸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多谢你们的馈赠了,那我们就不远送了,一路走好啊。”楚国人登车,绝尘而去。“看看人家楚国人,哪,射箭射得准,还懂得外交,还这么有礼貌,真不愧是大国啊。”鲍癸望着楚国人的背影,由衷地说。春秋人打仗,有的时候真的很天真。刚才还在你死我活,现在又成了串亲戚了。——晋国人的应对乐伯跑了,可是蔡鸠居有麻烦了。“你是来忽悠我们吧?你这边来和谈,怎么还派人来挑战?”晋国的将领们都有些愤怒,赵括大声质问起来。“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猜测他们是偷偷跑出来挑战的,不是大王派来的。”蔡鸠居连忙解释,在人家的地盘上,只能小心翼翼。“不行,你们楚国人不讲信用,你的话我们不信了。”赵同说。蔡鸠居没话说,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说什么也没用。“我说吧,跟楚国人有什么可谈的?照我说,宰了楚国使者,直接跟楚国人决一死战吧。”先縠趁机就要杀人。蔡鸠居瞪了先縠一眼,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当个使者还要被杀?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来挑战,也不管自己的死活。想是这么想,还不能表现出害怕来,还要作出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架势。还好,有人救他。“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让他走吧。”士会说话了,他实在忍不住要说话了。先縠不依不饶,一定要杀了蔡鸠居。眼看又要争吵起来,荀林父终于决定果断一回。第三部分第节:人民的好总理“使者,你先回去,把我们的条件转达楚王,若是楚王同意,我们再商量具体的撤军方式。”荀林父把蔡鸠居打发走了,他怕再闹下去,先縠等人就要动手了。蔡鸠居走了,可是晋军的争吵并没有结束。“主帅,楚国人来挑战,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坚决要求去楚军大营挑战。”说话的名叫魏锜,是魏犨的二儿子。“算了,别惹事了。”荀林父拒绝了魏锜的请求,魏锜哼哼唧唧,很不满意,荀林父不去理他,问大家:“各位,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先縠赵括等人斜着眼,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我看,不如我们也派特使过去,探一探楚王究竟什么意思,也摸一摸楚军的虚实。”赵朔提个建议,大家都不好反对。“好主意,谁去走一趟?”荀林父认为这个主意不错,至少算是个主意。没人答应,主战派不愿意去,主和派也不愿意去。“谁愿意去走一趟?”荀林父再问。还是没有人回答。荀林父一看,似乎只好派下去了,没想好派谁呢,终于有人答茬了。“我去,让我去吧。”又是魏锜。荀林父是很不想让他去的,他知道这是个二百五。可是,除了他,没有别的人愿意去,如果再不让他去,即得罪人,自己也没有面子。“好,你去吧。记住,言语要温和有理,把我们的条件说清楚,即使对方挑衅,也不要回击,记住了吗?”荀林父嘱咐。“知道了。”魏锜摇头晃脑地走了,似乎他很得意。——如此使者魏锜确实很得意,他终于找到了机会。按着赵盾制定的规矩,六卿为公族。但是,赵盾本人把自己的几个兄弟都弄成了公族,大家看着就有些眼气。魏犨家族原本与赵家地位相当,如今却差了许多,魏家的人很不服气,魏锜就是其中最不服气的一个,常常说:“你赵家阿猫阿狗都成了公族,凭什么啊?”到赵盾死了之后,魏锜就开始蠢蠢欲动,不久前申请担任公族大夫,混进公族队伍,结果呢,因为各项条件不符合,被拒绝了。就为了这个,魏锜心怀不满,这次出征,下定了决心要把晋国军队搅和失败。如今得了这么个差事,心里当然高兴。“狗日的们,想平平安安回家?没门,就算楚国人真不想打,老子也要撺嗦得他们打过来。”魏锜心中暗想,就这么去了楚军大营。魏锜走了,荀林父正要宣布散会,又有人发言了。“主帅,楚国人派了一个使者,然后又派了一个人去挑战。咱们现在有使者了,还要有人去挑战啊,派我去吧。”又是一个请求挑战的。荀林父心想,怎么刚才都不发言,现在都发言了。抬头去看那个挑战的人,禁不住心中叹了一口气,借用《水浒传》上的话,那叫做:只叫得苦。此人名叫赵旃,跟他爹一样难缠,他爹是谁?赵穿。赵旃人称赵大胆,谁都不敢惹他,因为他有公室和赵家双重背景。“我看,还是算了吧,等魏锜回来再说吧。”见是赵旃,荀林父说话也客气一些。“不行,难道我比魏锜差?他能去楚营出使,我就不能去挑战?既然不让挑战,我也要去出使。”赵旃不挑战了,要出使了。“那,那好吧。”荀林父吞吞吐吐,竟然同意了。肉啊,荀林父真肉。赵旃摇摇晃晃出去了,似乎他很过瘾。赵旃确实很过瘾,他终于找到机会了。赵旃的老妈是晋襄公的女儿,也就是说,赵旃是公室的亲戚。同时,他还是赵家的人。有了这两座靠山,赵旃的政治资本算是雄厚。同他父亲赵穿一样,赵旃很自负,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牛的人物。赵穿一辈子没能干上卿,赵旃就很替自己的父亲不平,他认为自己天生就应该是个卿。郤缺鞠躬尽瘁的时候,他就强烈要求当卿,谁知道被荀林父给了郤克。赵旃很愤怒,他发誓要报复荀林父。现在,机会来了。第三部分第节:人民的好总理“狗日的老荀,让你牛,这次一定要让你打败仗,回去被砍头。”赵旃恨恨地说,他有自己的打算。荀林父很肉,但是,他不傻。他知道,如果没有老天爷来拯救的话,这一次一定要栽。荀林父不傻,但是,他很肉。尽管他知道在劫难逃,他却没有办法改变。他现在能做的是什么?等待命运的到来。还有呢?准备逃命。“婴齐,你率领你的部下去安排渡船。”荀林父暗中派了赵婴齐去黄河岸边安排渡船,准备战败之后渡河。赵婴齐虽然也是赵家的人,但是跟两个哥哥赵同赵括关系一直不好,反而跟荀林父亲近一些,因此这个任务就安排给了他。不仅荀林父知道晋军必败,士会和郤克也都看出来了。“巩朔、韩穿,你们俩人在敖山山口布置七道埋伏,一旦形势不利,掩护主力撤退。”士会做了周密安排,以防万一。郤克跟先縠一向关系不错,他主动去提醒先縠。“老先,派赵旃和魏锜这两个心怀不满的家伙去当使者,一定会激怒楚国人的,到时候楚国人可能就会一怒之下来袭击我们,要做好防范啊。”郤克对先縠说。“怕什么?不怕。”先縠断然拒绝。战神先轸怎么有这么个衰神儿子?——第三次和平谈判魏锜牛烘烘地来到了楚军大营,听说晋国特使来了,楚庄王亲自接见。“大王,我代表我军主帅向你们表明严正立场,立即无条件从郑国撤军,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魏锜上来就是威胁,连眼皮子也不抬。楚庄王愣了一下,没见过晋国使者,以为一个个都应该是经纶满腹,彬彬有礼的,谁知道这个美好印象一下子就完蛋了。“你谁啊?”楚庄王问。“我?魏锜。”魏锜依然很牛的样子。楚国的将军们见魏锜一点礼数也不讲,都非常恼火,恨不能拔剑宰了魏锜。想当年城濮之战的时候,两国使者是多么的优雅和有礼貌?再想想当年传说中的晋文公一行在楚国的时候是多么的有理有利有节?楚国人心中对晋国人的那么一种崇拜立即烟消云散了。按着规矩,魏锜应当以对本国君主的礼节拜见楚庄王,要自称“外臣”,还要说自己“斗胆前来”等等。“你?能代表你们主帅?”楚庄王接着问,他没有听说过魏锜这个人,这人在晋军中的地位并不高,所以庄王有些怀疑。“不错,我家主帅说了,你们的条件很无理,我们不答应。”魏锜接着说,他是铁了心要激怒楚国人。“你们不是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提议,提出撤军条件了吗?”楚庄王压着火,再问。“嘿,我们后悔了,后悔了行不?”魏锜说话满不在乎。“嚓。”拔剑的声音,谁?大将潘党。“小兔崽子,不知死活,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老子宰了你。”潘党实在忍不住了,要杀魏锜。魏锜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怒目而视。“大,大王,两国交兵,不斩来、来使啊。”魏锜真有点害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楚庄王的脸上,只要楚庄王一挥手,大家就会上去把魏锜砍成肉酱。楚庄王笑了,装的?不是装的,是真的笑了。他觉得魏锜这个兔崽子简直就是自己在晋国的卧底。有这兔崽子这种表现,自己的战前动员都可以免掉了。“魏锜,你走吧,代我向你们主帅致意。”庄王淡淡地说。魏锜拣了一条命,这回老老实实谢过了楚庄王,在众人的怒目中溜了出去。身后,听见楚军将领们问楚庄王“大王怎么放过了这个小子?”出了楚营,魏锜得意地笑了。之后,哼着流氓小调,一路轻快地回晋军大营。走出去不到一里路,就听见身后有人高喊:“魏锜休走,留下命来。”魏锜回头一看,吓得一个哆嗦,只见潘党带领一哨人马追了过来。原来,潘党私下里来追杀魏锜了。“哎呀妈呀,快,快跑。”魏锜命令御者快马加鞭,赶紧逃命。第三部分第节:人民的好总理魏锜的战车在前面没命地跑,潘党带着四五乘战车在后面拼命地追。魏锜不敢放箭,因为他知道,潘党是神射手,要是对射的话,死的一定是自己。而潘党之所以不肯放箭,是因为他一定要活捉魏锜,羞辱他之后再杀他。看看越追越近,就在魏锜几乎绝望的时候,他猛地看到了救星,一群救星。前面,出现了六头麋鹿,魏锜开弓一箭,射倒其中一头。魏锜也来不及跟车右说话了,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一把拎起麋鹿,再回头,潘党的战车已经到了眼前。“将军,作战辛苦,吃不好喝不好的,我给您献上一头麋鹿,给您和您的部下改善生活。”魏锜壮着胆子,把麋鹿献给了潘党。潘党一愣,想了想,乐伯献鹿,人家晋国人就放了他;如今魏锜也玩献鹿,如果不放他,岂不是显得楚国人没有风度?“嗯,多谢多谢,一路走好,不远送了。”潘党收了麋鹿,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倒好像这一路上不是追杀,而是送行。魏锜高高兴兴回去了,他决定再射几头麋鹿备着。——流浪歌手魏锜回到晋营,添油加醋将自己在楚营的表现说得天花乱坠,说是自己的义正词严镇住了楚国人。至于被潘党追杀那一段,则说成自己的神箭吓退了对方,为了表现晋国的风度,将麋鹿赏赐给了楚国人。先縠表扬了魏锜。赵旃听说之后,很不服气。他决定,自己要来点更绝的。天色渐渐黑下来,赵旃带着筝、席子和麻布,驱车前往楚军大营。就在楚军中军大营外面,把席子一铺,盔甲随手一扔,然后一屁股坐下去,开始弹筝唱歌。如果不是在打仗,赵旃整个就是一流浪歌手了。这一下,整个楚军中军被惊动,大家纷纷探看,就看见一个晋国人在楚军大营的大门口目中无人,弹筝唱歌。“欺人太甚。”潘党火大了,粘弓搭箭,就要开射。“慢着,让他唱罢。”楚庄王制止了他。消息传开,楚国三军都非常愤怒。上午来了个口出狂言的魏锜,现在又来这么一个流浪歌手堵在中军大营前唱歌,这不是欺上门来了吗?许多人要冲出去杀了晋国人,只是楚庄王派了亲兵卫队守住营门,才阻止了大家。在纷扰混乱之中,有一个人分外的冷静,这个人就是巫臣。整个晚上他做了一件事:把魏锜射中麋鹿的那支箭悄悄地弄了回来。巫臣打的是什么算盘?战争为了什么?土地?金银财宝?或者女人?巫臣只是想为战争增添一点浪漫的色彩。决战前夜。至少对于楚庄王来说,这是决战前夜。楚庄王的卫队分为东西两广,每广三十乘战车。卫队的任务一是保护楚庄王,充当卫戍部队的角色;二是巡视中军,充当宪兵的角色。通常,右广负责早上到中午这段时间,左广负责中午到天黑这段时间。“屈荡,明天早上早起,我要用左广。”楚庄王对负责左广的屈荡下命令,屈荡没有多问为什么,安排士兵早些休息,准备第二天早起。楚庄王并没有安排右广换班,也就是说,右广同样也还要在明天早上值班。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左右两广明天早上将同时出动。左右两广同时出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下午不用值班了。绝密会议,参加人员为:孙叔敖、虞邱、子重、子反和伍参。绝密会议的内容不得而知,因为是绝密会议。绝密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月朗星稀。楚军大营外,赵旃还在孤独地歌唱。多么写意的夜晚啊。赵旃被一阵鼓声惊醒,揉揉眼睛,睁开眼,天已经蒙蒙亮了。“我在哪里?”赵旃发现自己在野地里,有些吃惊,猛然想起来自己昨晚是在楚军大营的前面唱歌,也不知道唱到哪里,就睡着了。顺着鼓声看过去,只见楚军大营开了营门,几十乘战车杀了出来。“哎呀妈呀,快跑吧。”赵旃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筝也不要了,盔甲也来不及穿了,跳上战车,催促御者赶紧逃命。第三部分第节:人民的好总理御者也是刚醒过来,发现情况不妙,扬鞭打马就跑。赵旃在前面逃命,后面,三十乘楚国战车紧追不舍。赵旃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他享受了国际最高规格:楚庄王亲自领兵来捉拿他。庄王在左广的指挥车上,彭名驾车,屈荡为车右,率领着左广的三十乘战车追杀赵旃。想想看,楚庄王的禁卫部队,车是最好的车,马是最好的马,战士是最好的战士。赵旃人困马乏,怎么能逃得了?很快,楚军左广卫队就迫近了赵旃,并且从侧面追了上来。赵旃的车右被楚庄王一箭射倒,屈荡的大戟随后刺了过来。赵旃见势不妙,跳下车来,好在身上没有盔甲,逃跑倒是快了很多。赵旃顺势一个前滚翻起来,一个加速跑,跑进了旁边的树林。屈荡也跳下车来,追到树林中。两个人边跑边斗,赵旃的衣服被屈荡的剑刺烂了。眼看赵旃就要玩完,突然前面一阵尘头,晋国人来了。原来,荀林父见赵旃一夜不回,担心这家伙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回去不好交代,于是派了三乘战车前来接他,恰好遇上屈荡追杀赵旃。屈荡见对方人多,不敢再追,急忙回来,会合左广卫队。此时的楚军大营已经集合完毕,孙叔敖站在指挥车上。“兄弟们,大王亲自去追晋国人了。如今,晋国人已经包围了大王,现在我命令,全体出击,直袭晋国大营。”孙叔敖发起了攻击令。楚国军队一声欢呼,他们早就憋足了火气和力气要跟晋国人拼命了,如今大王被围,又是立功的好机会。如狼似虎,楚军出击。第一〇七章邲之战士气高昂,杀气腾腾,红了眼的楚军杀奔晋军大营。赵旃刚刚回营,还没有来得及喘息,楚军已经杀到,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撞破晋军大营的营门,杀了进来。荀林父叹了一口气,这一天终于到了。这仗还有办法打吗?逃吧。荀林父站在高处,使劲地擂鼓,让身边卫士高呼:“快跑,先渡河者有赏。”晋军本来还想抵挡一番,如今主帅的命令下来了:逃得快的有赏。既然如此,谁还抵抗?晋国中军崩溃了。作为中军主帅,荀林父怎么命令大家逃命?说起来,原因很简单。荀林父所能号令的是他的部下,让自己的部下逃命,其意图是让先縠的部属在这里被宰。那么,先縠的部属奋起抵抗了吗?谁抵抗谁傻瓜,别看先縠叫打仗叫得最凶,敌人来了,他是第一个逃命的,连号召大家逃命都顾不上了。先跑跑,先縠就是先跑跑。——晋军崩溃黄河岸边,赵婴齐按着荀林父的布署安排了船只。等看到溃败的晋军跑来的时候,赵婴齐对自己的部属下令:“快,我们先过河。”得,赵婴齐的队伍跑了,剩下不多的船在岸边,给剩下的大部队的兄弟们去争夺了。中军的兄弟们分成了荀林父和先縠两派人马,为了渡船争夺起来。正在争吵不休,下军的兄弟们也来了。下军其实并没有受到攻击,不过赵朔和栾书还是决定走为上计。现在好了,三股力量在争夺不多的渡船,晋国人也不认晋国人了。先上船的急着要走,后来的则抓住船帮不让走,于是船上的兄弟们一通乱砍。《左传》记载: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也。船上的指头多得可以用手捧起来。中军崩溃,下军奔逃,上军呢?那帮兄弟根本不是来打仗的,他们是来阶级斗争的。而士会不是,他是来打仗的。当中军崩溃的同时,楚军的左军来攻击晋军的上军。“主帅,我们要抗击敌人吗?”郤克的儿子郤锜问士会,上军是做了严密准备的,完全可以一战。“不,楚军士气正盛,而且已经击溃了我们的中军,如果我们与他们交战,最终就是他们的全部兵力来包围我们,我们就会全军覆没。”士会冷静地分析了形势,决定撤退。士会命令郤克率军撤退,他自己则在最后压阵。利用地形,士会命令后队布置埋伏,设置障碍,轮番后撤。第三部分第节:人民的好总理楚军左军完全没有办法发动有效攻击,眼睁睁看着晋军上军全军而撤。晋国三军,唯一没有损失的就是上军。晋军损失最惨重的是中军,完全是被楚军狼入羊群一般屠杀。赵旃逃回晋军大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战车也回来了。原来,赵旃跳车之后,楚国人只顾抓他,倒把他的战车放走了。于是,赵旃跳上自己的车,继续逃命。晋军哭爹喊娘,一片狼藉。赵旃正在没命奔逃,猛地看见一辆车几乎跑不动了,定睛一看,还是亲戚,谁啊?自己的叔父和哥哥,两人在一辆车上,但是他们的马不行了。“叔父,哥哥,你们上我的车。”别说,赵旃别看浑一点,还挺讲义气,挺讲亲情。叔父和哥哥也没客气,下了自己的车,跳上赵旃的车,这才发现,赵旃没地方了。“兄弟,我们用了你的车,你怎么办?”哥哥问他。“嗨,我还没办法?别管了,赶快逃命吧。”赵旃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把车赶走了。现在,赵旃成了步行,好在身上穿得不厚,跑得还算快。跑了一程,眼看跑不动了,而后面尘土大起,楚国人追过来了。就在这个时候,赵旃发现前面有一乘战车也在逃命,定晴去看,发现是逢大夫和他的两个儿子。“老逢,逢大夫。”赵旃在后面喊。其实,逢大夫早就看见了赵旃,可是他假装没看见。如今听到赵旃在后面喊,逢大夫假装没听见,还低声对两个儿子说:“谁也不许回头。”两个儿子比较缺心眼,老爹说了不许回头,他们偏偏要回头,然后还告诉自己的老爹:“爹,是赵旃啊。”“唉。”逢大夫叹了一口气,如果两个儿子不回头,那还可以说是没听见赵旃的喊声,如今两个儿子回头了,再说没看见赵旃就说不过去了。如果赵旃没有被楚国人杀死而回到了晋国,一定会怨恨逢大夫见死不救。到时候,不被赵旃整死就怪了。逢大夫停下了车,气哼哼地对两个儿子说:“你们下车去,给赵旃让位。明天早上我到这里来给你们收尸。”就这样,赵旃搭上了逢大夫的车,顺利逃命,而逢大夫的两个儿子真的就在这里被楚军射死了。所以,逃跑的时候,谁喊也不要回头。——楚庄王遇险是不是所有人都只顾逃命呢?当然不是。荀罂是下军大夫荀首的儿子,却在中军效力。他早就看出来晋军要败,自己的部属提早作了防备,因此在楚军杀来的时候,荀罂的手下都已经穿盔戴甲,准备迎敌了。大军溃散,荀罂并没有逃。楚庄王似乎有些兴奋过头,带着左广卫队在晋军营中左冲右突,奋勇当先。一片混乱之中,庄王的卫队被冲散了,庄王身边仅仅两三乘战车紧随。荀罂远远看见,从装束到战车到气质,他看出来了,那个领军冲杀的人一定就是楚庄王。“弟兄们,给我包围那辆车,活捉楚王。”荀罂的判断很准确,决策也很快很坚决。他知道,尽管晋军溃败,但是只要捉住楚王,就能反败为胜。荀罂十多乘战车呼啸而上,将楚庄王包围在了中间。楚庄王正杀得带劲,猛然发现自己被包围了。大的局面自然是楚军追杀晋军,然而在局部却是晋国人包围了楚庄王。晋国人的战术素养确实很高,他们似乎总能在逆境中发现机会,总能创造性地应用“擒贼先擒王”的战术方针。想一想,当初秦穆公就差一点被晋国人活捉。屈荡抡开大戟,要带着庄王突围,但是荀罂的手下都是晋国的精兵,也不好惹。因此,尽管屈荡勇猛,竟然冲不出去。庄王眼看形势危急,不禁仰天长叹:“老天啊,怎么能让我落到晋国人的手中啊?”就在庄王万分危急的时候,一乘楚国战车奋勇杀来,车上大将的勇猛见所未见,竟然一路杀到了庄王的车前。庄王一看,正是大夫熊负羁。庄王当时有些奇怪,这熊负羁在楚军将军中算不上出色,平时打仗也算不上勇猛,这回怎么这么玩命?吃药了?第三部分第节:人民的好总理“大王,跟我来。”熊负羁高喊,喊这话有些缺心眼,因为这让晋军确信这确实就是楚王。熊负羁在前,楚庄王在中,后面是另外两乘战车断后。熊负羁又是一路冲杀,杀出包围圈,回头看,庄王没出来。于是又杀进去,又杀出来。一连三次,还是没有把庄王给救出来,而熊负羁身上已经多处受伤。熊负羁现在发现了,靠这种办法,一辈子也救不出庄王。而此时如果再去找援兵,已经是来不及了。怎么办?熊负羁用很短的时间思考了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晋国人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捉住楚庄王?答案简单:擒贼先擒王。想明白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熊负羁眼前一亮。他再次杀了进去,不过这一次不是直奔楚庄王,而是直奔荀罂。荀罂正在那里指挥活捉楚庄王,没料到熊负羁从侧面杀到,当时猝不及防,被熊负羁一戟刺中大腿,翻身落车。晋军一看主将折了,无心恋战,纷纷奔逃而去。荀罂本来是来捉楚庄王的,谁知自己成了俘虏。“熊将军,我问你,你今天为何如此勇猛?我对你也并没有特别的好,你怎么能为我出生入死呢?”楚庄王没有道谢,先问这个问题,他太困惑了。“大王,还记得那次庆功宴吗?”“哪一次?”“灭了斗越椒之后的那一次,中间熄了灯,有一个人乘醉牵了美人的袖子,美人拔了他头盔上的缨,大王随后命令每个人都把头盔上的缨拔下来。”“想起来了,难道?”“大王,我就是牵美人袖子的人,请大王治罪。”“哈哈哈哈,宽容必有善报啊。熊将军,你救我一命,谢你还来不及呢。你浑身是伤,不要再战了。回国之后,我单独请你。”楚庄王高兴极了。《说苑》这样评论这件事情:此有阴德者必有阳报也。所以,积点阴德是值得的。宽恕别人,实际上也就是在造福自己。——战斗友谊基本上,中军死得很惨。那么,下军呢?下军的情况要好一些。下军的大部分顺利逃到了黄河岸边,只有少数掉队的被楚军追到。不过,楚军的右军不像中军那样痛恨晋国人,因此下手还算客气。有三乘晋国战车不幸掉坑里了,偏偏这几个哥们死心眼,舍不得战车,非要把车弄出来。结果耽误时间了,被楚国人追上了。一队楚军发现了三乘晋国战车和九个晋国士兵,因为推车太专心,晋国人竟然没有发觉楚军已经包围了自己。楚国人很好奇,于是都下了车,在坑边围观。“见过爱财的,没见过晋国人这么爱财的。命都要没了,还舍不得车。”楚国士兵在坑边议论。“车要是没了,还要命干什么?哎,别只管说风凉话,给出出主意啊。”晋国士兵也不害怕。“嗨,兄弟,你们这样不行啊,车前面那根横木卡住了,把那根木头卸掉不就行了?”楚国士兵看出了问题,提个建议。晋国士兵一听,还真是,于是三下五除二,把几辆车的横木给卸了。车顺利推了出来,楚国士兵还上去帮忙推了。晋国士兵上了车,打马上路,谁知道马竟然在原地转圈。转了好几圈,把晋国士兵给转迷糊了。怎么回事呢?晋国士兵怎么也想不通。其实呢,就是因为卸了横木,车的平衡不对了。结果还是楚国士兵看出了问题,于是又提建议:“把大旗和车轭去掉试试。”晋国士兵按着楚国士兵的建议去掉了大旗和车轭,果然马就跑起来了。“楚国的兄弟们,还是你们经常逃跑,有经验了,哈哈哈哈。”晋国士兵一边逃命,还一边拿楚国士兵开涮。“哈哈哈哈,小心点啊,别再掉坑里了。”楚国士兵们也大笑起来,他们觉得晋国人很有意思。这仗打得,像游戏一样了。——为了儿子的反击荀首已经逃到了黄河岸边,甚至战车都已经上了船,这个时候,有人来报告说荀罂被楚国人给捉了。第三部分第节:人民的好总理“我的儿啊,你被楚国人捉了,我回去怎么跟你娘交待啊?不行,小魏,我要去救我儿子。”荀首毫不犹豫地下了船,把战车也卸下来,掉转车头,带着自己的部属回去救儿子,因为荀首人缘不错,下军竟然有一半的人马跟他杀了回去。小魏是谁?魏锜,魏锜现在给荀首驾车呢。就这样,晋国下军浩浩荡荡杀回去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要救荀首的儿子。回到战场,楚军已经收军了,荀首捉了几个掉队的楚军,知道儿子已经被送回楚军大营。“追。”荀首下令,现在成了晋军追楚军了。荀首难道要杀到楚军大营?他没那么傻,他的想法就是能捉住个楚军高级将领,今后好把自己的儿子换回来。所以,荀首每次射箭的时候,一看是利箭,就放回到魏锜的箭袋里。“哎,老荀,你倒是要救儿子啊,还是舍不得你的箭啊?”魏锜很纳闷,心说老荀可真是吝啬鬼,救儿子都舍不得用好箭。“不是舍不得,我是要捉活的回去好换我儿子,太锋利的箭,怕一箭射死了。”荀首解释。荀首的箭术不错,射伤了几个楚国将领,可是捉住之后发现档次不够。“老荀,前面那个行了,那是连尹襄老,这个够级别了。”魏锜到楚营出使过,认识连尹襄老。“好了,就是他了。”荀首拈弓搭箭,瞄准了连尹襄老。连尹襄老也不是吃素的,他也看到了荀首,他也拿起了弓箭,瞄准了荀首。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人也端起了弓箭。弓弦声响,连尹襄老的箭擦着荀首的耳朵飞了过去。荀首并没有在意,他只关心自己的箭,令他高兴的是,他看见自己的稳稳地扎进了连尹襄老的肩膀。连尹襄老从车上栽了下去,魏锜急忙驱车过去,荀首不等车停稳,跳了下去,他要活捉连尹襄老。可是,荀首失望了,因为连尹襄老已经死了。在连尹襄老的肩膀上,是荀首的那支箭,而在他的脖子上,还有一支箭,那支箭从左到右贯穿过去。就是这支箭,要了连尹襄老的命。“他死了。”荀首说。“怎么会?分明射在肩膀上啊。”魏锜感到奇怪,他也从车上跳下去,可是,当他看到连尹襄老脖子上那支箭的时候,他大惊失色。魏锜为什么大惊失色?因为,那支箭是他的。是谁一箭射死了连尹襄老?这个时候,荀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个了。“把尸体带回去。”荀首命令手下把连尹襄老的尸体装上车,实在不行,尸体也算是个筹码。这个时候,一队楚军杀来,要抢回连尹襄老的尸体。荀首看见其中的一乘战车十分华丽,车上的战将看上去又非常年轻。直觉告诉荀首,这个人够分量。荀首重新上了战车,这一次,他不再射人,他射马。一箭过去,那员小将的马就被射倒了,在小将还发呆时候,荀首已经率领晋军杀了过去。这一次,红了眼的是晋国人,楚国人抵挡不住,逃的逃,死的死,小将被荀首生擒活捉。这员小将是谁?楚庄王的儿子公子谷臣。“撤。”荀首下令,公子谷臣外加连尹襄老的尸体,本钱绰绰有余了。——战略家楚庄王楚庄王下令收兵。“大王,晋国人现在都在渡河,无心作战,如果我们乘胜追击,一定能把他们全部赶进水中。”子重建议。“不必了,冤冤相报何时休?又何必赶尽杀绝呢?当年城濮之战,晋文公也并没有穷追不舍。”楚庄王坚持。于是,楚军收兵。整个晚上,晋国军队都在渡河,直到早上,总算逃回了北岸。楚军清点人数,死伤极少,但是襄老战死,公子谷臣被活捉。而清点尸体之后,晋军被杀上千人,被俘上千人。楚军完胜,因为楚军晚上驻扎在邲(今河南荥阳北部),因此这一战历史上称为邲之战。城濮之战,晋国大胜楚国。邲之战,楚国完胜晋国。那么,究竟是谁射死了连尹襄老?第三部分第节:人民的好总理现在,先来看看楚庄王的战略战术。第一步,诱敌。围困郑国,引诱晋国来援。晋军远道而来,必然疲惫,楚军正好以逸待劳。这一招,正是城濮之战中先轸用过的招数。第二步,示弱。这是楚庄王用了一辈子的计谋,对付斗越椒就用了这个办法。示弱的好处在于,一方面让敌人骄傲并失去警惕,另一方面,自己的队伍会因此而愤怒而求战欲望强烈。此长彼消,战斗力的对比立即发生巨大变化。楚庄王两次派使臣去求和,是忽悠晋国人;两次忍让晋国使臣,是激怒楚国人。所有这些,都是基于这样的战术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