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5日 元容德向位于大邱市三德洞的陆军本部打电话,诉说缺乏实行戒严令的兵力,希望如果不能派一个师,那至少要派一个营来。但是,李钟赞认为釜山的治安情况良好,没有必要浪费第一线兵力,拒绝掉了。而在釜山能够调用的兵力仅仅只有两个宪兵连,元容德没有办法,只能喊来釜山地区宪兵队队长柳秉国中校,“我是岭南地区戒严司令,你现在归我指挥!”元容德掏出委任状给柳中校看。“戒严令上任命的司令官是李中将,那么我要接受两个司令的指挥罗?”元容德喝令柳中校少废话,接着拿出了记有国会议员名字的清单,叫柳中校带着警察一起去。“什么理由?”“你没必要知道!”柳中校又被臭骂了一通。 内务部治安局局长尹宇景也被国防部长申泰英呵斥了一顿,尹宇景在5月26日凌晨一点被申泰英召去,元容德也已经到了。申泰英告诉尹宇景已经和内务部及法务部部长达成一致意见,准备逮捕国会议员,要他召集30人去做这件事。当尹宇景询问罪名时,申泰英用了元容德呵斥柳中校的一句话:“你没必要知道!” 在野党议员发觉了戒严令的发布事态,但没有想到危险会降临到他们身上。尹宇景在接到申泰英的命令后三小时,凌晨四点前后陆续在家中将张洪琰、郑宪柱等一部分在野党议员逮捕。大部分议员还是平静地迎来了5月26日的朝阳。议员们的班车是上午九点从东莱出发的,约20人在东莱上的车,九点半左右抵达光复洞的议员休息室,已经到达的有20多人,这些议员对恶化地形势进行了商讨,一致认为被军警包围并禁止进入的国会议事堂虽是孤城,但是比较安全。临时国会议事堂在庆尚南道道厅,一行人乘车于十点半左右开到了道厅正门,正门半开着,当车头进大门,出现了20多名宪兵,命令停车盘查。“这是谁的命令?你们没有权利阻止班车进入国会!”郭尚勋议员嚷道,其他议员也帮腔叫嚷着,并催促司机快点开进去。但是宪兵们从里抵住了大门,班车无法开进去,司机哭丧着脸看了看车内的议员和外面的宪兵,突然起身跳下了车,跑掉了。议员们被闷在车里,大声批判宪兵的“非法行为”。因为事情发生在白天,周围聚集了许多男女市民,议员们的愤怒和骂声越来越强烈,就这样和宪兵们对抗着。正午过后,宪兵队从工兵那里借来了一辆起重机,勾住了班车的后部,把车后部吊了起来。突然倾斜的车内议员们嚷着“地震啦!”“敌人进攻啦!”,慌作一团,紧紧地抓住前面的座位靠背。起重机就这样拖着班车向第70宪兵队驶去。 “落后国家的政治斗争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前,班车事件就是个例子!”韩国中央日报社编印的《民族的证言》是这样评论这次事件的,国会议员连车带人被拖走的情景是很难找到类似例子的。 40多名议员在倾斜的车中发出悲愤的声音,郭尚勋议员回忆说,窗外群众的目光射向他们,似乎在表示对议员们的同情,还看见有几个女学生在抹眼泪。 在自宅被逮捕的议员也被送到了第70宪兵队,但是和班车上的议员是分开的,大部分班车上的议员很快就当场释放了。当天被拘留的有从自宅逮捕的张洪琰(民友会)、郑宪柱(院内自由党)、梁炳日(民主国民党),从班车上的拖来的郭尚勋(无党派)、徐范锡(民主国民党)、任兴淳(民主国民党)、金意俊(民友会)、权仲敦(民友会)、李容咼(无党派)、李锡基(院内自由党)——总计十人,另外,枪杀徐上尉的徐珉濠议员也被逮捕了。因为戒严令的发布,这些人自然就成了呈送军事法庭的对象。治安局局长尹宇景来到第70宪兵队的时候,正看见国会议员们被装在班车里拖来,起重机拖来的车中议员们的身影让尹宇景感觉是在“拖牲口”,让他大吃一惊。 尹宇景立即赶往位于庆尚南道知事办公地的总统官邸,他要向总统汇报如此这般对待作为国民代表的议员太过分了。当怒气冲冲的尹宇景来到官邸,向总统夫人弗朗西斯科报告后,要求她转告总统,总统夫人赶忙返回房间,一会回来了,带回了总统对尹宇景的指示,“为什么会对议员的班车下手?你去和申部长和元将军说,让他们赶紧放人!” 但是当尹宇景回到治安局正准备向申泰英传达总统的指示,却陆续接到了元容德和内务部长李范奭要求逮捕全体在野党议员的指令,说一部分执政的院内自由党议员和在野党是“国贼”,督促他赶快执行。“请给我犯罪证明书,我马上去办!”尹宇景对谁都是这个回答,总之没有行动。政府方面并没有对在野党议员的罪状进行明确的定性,尹宇景对此深感怀疑和困惑,为避免日后承担责任,他只能进行些软抵抗。 被任命为戒严司令官的李钟赞当天在杆城参加了第11师建师纪念典礼,在接到戒严令实施的报告后,于下午四点来到了大邱的陆军本部。会议室里聚集了干部和各部局的参谋在商讨事宜,参会的有副参谋长刘载兴少将、行政参谋部部长杨国镇少将、作战参谋部部长李俊植少将、人事参谋部部长金容培准将、情报局长金宗勉准将、作战局长李龙文准将、法务监督孙圣兼准将、宪兵司令沈彦俸准将、军需局长白善镇准将、戒严民事部部长李澔准将等。 金宗勉跟李钟赞说釜山国会议员班车被拖走了,好像要“革命”了。李钟赞做了训示,指出“军队不能被政治利用”,干部们回答正在商讨中,稍后向他汇报。 李钟赞在会议室的一面黑板上看到上面写着《告陆军官兵书》的摘要,“……军队的唯一使命是守卫国家民族,不属于任何机关和个人,不参与政事,是国家的永久不变的神圣公器……”读完这段话,李钟赞的双眼浸润了感动的泪水。这太符合他所强调的“军队不能被政治利用”的精神了。李钟赞做了一个指示:“……忠勇的陆军官兵们,我再次重申希望诸位保持清醒和自重……必须记住军队是国家的公器,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希望你们能拿出一丝不苟的奉献精神!”署名是陆军总参谋长陆军中将李钟赞,高声念完署名后,李钟赞又补充道:“我为有你们这样的参谋而感到幸福!”接着做出指示,向全军下发“训令第217号”。 当天晚上,内务部部长李范奭造访了尹宇景。据尹宇景回忆,李部长默默地进了房间,把腰间的手枪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如果我交代的事情不能落实,就只有这个东西了!”只说了这句话,又把手枪收了起来,走了。国会,5月27日,在野党院内自由党的金宗顺等17名议员提出了《解除非常戒严决议案》,列席的139名议员进行了投票,90票赞成、3票反对、40票弃权,议案通过。 翌日,5月28日,在野党民主国民党的苏宜奎等9名议员提出了《释放国会议员决议案》,在国会内部引发了进一步的骚动。 政府最初发表了关于“逮捕国会议员”的理由是:自四月以来,他们利用从左翼派别那里获得的资金,从事颠覆现政府和推举张勉首相登上总统职位的阴谋。实际上,对被逮捕的议员只进行了受贿调查而并没有对政治举动进行审查。 从地方议会聚集到釜山的议员们,加上政府动员的青年,自25日起连日在国会周边地带举行示威游行,高呼“解散反民族反国家的国会!”。 釜山市内日益混乱,范弗里特对此深感担忧。范弗里特于28日拜访了韩国军总参谋长李钟赞,李钟赞对范弗里特说是接到了总统的召还命令,召还的理由没有说明,国防部长申泰英和总统亲自打电话给他的,并说要到釜山来。 李钟赞发布的“训令第217号”是表明不合作态度的,可以推测李承晚肯定很愤怒,撤职是可以预期的,所以李钟赞已经把后事交代给刘载兴了。 范弗里特从李钟赞那里听说了这些事后,决定和李钟赞一起去釜山。事态本质上是韩国的内政问题,范弗里特和东京的克拉克都不处于可以直接介入的位置,对于事态的处理,华盛顿的国务院正在和回国途中的驻韩大使穆乔商量,研究对策。范弗里特所担心的是韩国军总参谋长辞职的话会对第一线的韩国部队造成不良影响。 李承晚见到李钟赞和范弗里特后,首先对李钟赞说道:“你为什么要背叛国家背叛我?”然后转过脸来和范弗里特打招呼:“将军,一部分不纯分子想发动政治阴谋,我不能把国家交给他们,在此困难时期,李将军和那帮人握手言欢,背叛了我,我不能让这种状况继续下去!”范弗里特刚要说话,李钟赞一步向前,道:“您是说我的训示吗?那个训示说的是军队作为祖国的防波堤,不能与政治挂钩,这是必须的信念。”李钟赞又上前一步,将准备好的辞职信放在了桌子上。范弗里特很认同李钟赞的发言,边点头边注视着李承晚。似乎是注意到了范弗里特的冷酷视线,李承晚对李钟赞说还是信任他的,退回了他的辞职信,并说下午再谈。 到了下午的会谈,李承晚的态度变了。“关于这件事,是我弄错了?还是你弄错了?不管谁弄错了,现在怎么处理才好呢?” 李钟赞觉得这种论调很奇妙,他回答道:“阁下,您已任命我为戒严司令,能交给我来处理吗?” “你有自信吗?” “我准备让戒严民事部部长李澔待在釜山处理相关事宜,我确信他能处理好!” “等一下,那您把我摆在什么位置呢?”就在李承晚和李钟赞对话之际,元容德不满的声音插了进来。釜山地区如果是由李澔负责的话,作为岭南地区戒严司令的他就没事可做了。“我可是阁下直接任命的啊!”元容德从口袋里掏出了委任状,摆到了李承晚面前。当初李承晚曾激励他好好干,他很想报道总统的知遇之恩,很想作为一番。现在这个状况等于自己被架空了,他不得不出来表示不满。 “……”李承晚能够谅解元容德的心情,一时无话可说。 就在此时,范弗里特开腔了:“我不应该干预韩国的内政,但是韩国军队的指挥权是委托给我的,因此我必须提醒,第一线的韩国部队兵力是没有余力向釜山派一兵一卒的。”范弗里特建议李承晚尽快“解除不必要的戒严令”,李承晚答应考虑考虑。 李承晚当天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翌日,范弗里特知道的也仅仅只是副总统金性洙在国会提出辞职的新闻。李承晚没有想撤回戒严令的意思,釜山市内的混乱状况越来越严重。 范弗里特于5月30日告诫扬特“有发生内乱的可能性”。第8集团军所关心的是保障釜山补给基地配备的人员、车辆及相关财产的安全,不能中断对第一线的补给任务。“只有能保障这一点,内乱或者暴动都和本军没关系,而且不要和本军挂上关系,这是我的意向。”范弗里特指示扬特加强基地的警戒,注意不要卷入韩国人的骚乱中,并命令驻扎在釜山地区的美第15团1营向大邱后退。这个措施一方面为应对骚乱留出机动预备兵力,另一方面避免与韩国一侧的接触。 华盛顿对事态的发展感到不安。参谋长联席会议指示克拉克,状况一旦恶化,可从驻日美军中抽调一个团到釜山。 6月2日,杜鲁门表明了对发布戒严令及韩国政治动荡感到遗憾的态度,要求李承晚在驻韩大使穆乔返回釜山之前不要做出新的政治举措。杜鲁门的这番表态似乎对李承晚产生了影响。李承晚本想解散反对自己的国会,但并没有这么做。 釜山的局势进一步恶化。支持政府的地方议会有超过一千名代表聚集在釜山,坐在总统官邸前,发起了要求国会解散的绝食活动,同时成为了保护总统官邸的力量,不过也打扰了李承晚夫妇的休息。 民主自决团、白骨团等一些称呼怪异的“暴力团伙”在街头横行,威胁要搜捕在野党议员。对于徐珉濠议员的军事法庭审判开庭了。 据被任命为审判长的崔庆禄回忆,他接到了“政府高层”的指示,要求“上午结束审理,下午宣判死刑”,但他并没有遵从这个指示,所以被撤换了。 新的审判长是朴东均准将,朴东均宣判了徐珉濠死刑,审判又经过军事法庭的再审,又转到了釜山地方法院,1955年最高法院终审做出了八年徒刑的判决。 在戒严令发布期间对徐珉濠做出的死刑判处给在野党议员们的冲击极大,陆续有人外出躲避。金用两、吴纬泳、金泰才议员先逃往马山,又辗转釜山、甘川,等待着戒严令的解除。鲜于宗议员在戒严令解除还躲在影岛,后来逃到了日本。不少在野党议员在强大的压迫下转而支持政府,也有人转投到执政的院外自由党,院内自由党的势力由93人减少到40人。靠高压手段是政府对付在野党的常用手法,应该是取得了成功的,但是,院内自由党仍然在6月11日提出了《要求总统与会决议案》。想要把躲在镇海的李承晚喊到国会来,借李承晚出席国会的新事态与政府达成妥协。不过这也反映出在野党特别是院内自由党的颓势。 而李承晚并没有要让步或者妥协的意思。“现在的事态已经过了协议解决执行政府与立法政府问题的时期了……”6月14日,李承晚发表了强硬的声明,“国会的各位议员……如果你们仍然陷于个人权利和党派斗争的习惯中,那么要避免民众处于义愤和纠纷状态就变得非常困难了……希望各位能再次发扬爱国心,无条件通过总统直选改宪案……不要让总统解散代表民众的国会,希望你们继续保持服从民意的责任。”这是一个要求在野党“无条件投降”的声明,在野党方面是无法接受的。 6月19日,在野党成立了特别调查委员会,要求释放那些以与共产党有染而被逮捕的议员。翌日,已辞去副总统一职的李始荣、金性洙、原内务部长赵炳玉以及徐相日、金昌淑、申兴雨、柳珍山等一些知名人士组织了《护宪救国宣言大会》。会场设在釜山市南浦洞的“国际俱乐部”,据说考虑到局势问题还准备了第二、第三会场座位备用。参会者从正午过后集中到国际俱乐部,会场前约400名“白骨团”等“暴力团伙”成员聚集在那里辱骂入场者。下午三点多,共召集了包括普通市民在内的77人,代表金昌淑朗读了宣言。突然,50多名暴力团伙的青年成员冲入会场,向与会者投掷鸡蛋、苹果和烟灰缸等物品。柳珍山议员回忆说,青年们张狂地叫嚷着打砸着,他的脸上负了伤流了血,被青年们围了起来,正当以为要完了的时候,警察来了,把40多名参会者带到了庆尚南道警署的拘留所。赵炳玉等其他29人被军事法庭以违反戒严令和内乱罪嫌疑追诉(8月14日撤诉)。此次《护宪救国宣言大会》事件使得政府方面的气焰更盛,釜山市内出现了批判李始荣、赵炳玉、张勉等原阁僚为“叛逆”的大字报。原复兴部部长朱耀翰也名列其中,他的女儿问他“写的爸爸是‘叛逆’,‘叛逆’是什么意思?”这使他很困惑。 在野党已经被逼到快走投无路的地步了。治安局长尹宇景对政府如此紧逼对手的做法感到恐惧,“就像是被猫抓到的老鼠一样,逼急了说不定会导致在野党使出非常手段的。” 国际俱乐部事件两天后,尹宇景的耳朵里传来了民主国民党议员金始显准备暗杀李承晚的情报。6月25日是朝鲜战争爆发两周年纪念,釜山市忠武路的广场上将举行纪念集会,暗杀计划就准备安排在这次集会上。6月23日,尹宇景把金始显叫到局长办公室,告诉他这个耳闻并质问金始显,“先生,这是男人之间的谈话,先生真的和这个暗杀计划有关联吗?明说吧!”“如果有关系话要把我怎么办?逮捕吗?”“我从心里尊敬先生,但是在这种场合我也只能挥泪捆绑您了。”听了尹宇景的话,金始显立刻显出了醉酒的样子,口齿也变得含含糊糊起来。 6月24日,尹宇景联系了负责总统保卫的金长兴,提到了和金始显的对话情况,并建议总统不要出席“六•二五”纪念集会。当晚,金长兴致电尹宇景,说总统不参加集会了。 但是,6月25日早上,尹宇景正在会场指挥警戒警备时,内务部长李范奭通知他要他去迎接李承晚,当他反问说总统应该不出席时,李范奭呵斥他总统决定来了,快去迎接。“为什么总统会改变决定呢?”“你没有必要知道!”听了李范奭的呵斥,尹宇景只能开车前往总统官邸,这个情形和一个月前他被申部长训斥一样。负责总统保卫工作的金长兴回忆说,强烈要求李承晚出席“六·二五”纪念集会的是内务部长李范奭。李范奭说“总统不出席的话,纪念集会就失去意思了,纪念是国际性的,是全世界都在注视着的。”李承晚表示同意,叫金长兴通知尹宇景。 尹宇景把李承晚引到会场,坐进了贵宾席,落座后李承晚环顾了一下场内。参会者混杂的地方都有尹宇景安排的便衣。贵宾席的前排是外交人员和阁僚,后排是国会议员的座位。 李承晚开始致开幕辞,就在这时,国会议员席中站起一人,走了出来,是一位60岁左右的老人。尹宇景是第一反应是“老人家要上厕所吗?”,接着脑子里浮起了疑问,“这是谁?脸很生啊。”然后站起身来,右手伸到左肋下准备掏枪。国会议员的脸他都认识,怎么会有生面孔出现在议员席上呢?正当尹宇景准备走出来的时候,那个老头已接近到李承晚的背后了,这时看见到右手里拿着手枪。尹宇景吆喝着冲了过去抓住老人的右腕,把他扑倒在地上。被压在身下的老人仍然挣扎着向朝李承晚的方向射击,但赶过来的美军宪兵踩住了老手人,把手枪踢开了。 李承晚摘下老花镜看了看骚动,又把眼镜戴好,继续致辞。之后,李承晚交代尹宇景不能殴打犯人,等国会议长申翼熙致完辞后,边返回了官邸。 犯人被移交给了特务队,经调查确认他是原义烈团成员,现为民主国民党党员的柳时泰。釜山市内,民主国民党要刺杀总统的大字报立刻贴了出来,当夜,尹宇景要特务队队长金昌龙把犯人带到了治安局办公室,和犯人进行了交谈。 柳时泰所属的义烈团,战前是一个独立运动组织,曾策划过对日本天皇的恐怖活动,集中了许多韩国“志士”。根据特务队的调查,柳时泰长期在满洲参加抗日活动,家在安东,他也承认是从安东过来的。 尹宇景对“志士”很礼貌,问柳时泰道:“你是义烈团的成员,为什么要刺杀总统呢?”柳时泰沉默以对。经过仔细观察,柳时泰看上去比当初“60岁左右”的印象显得更老,像70多岁,满脸皱纹,皮肤上布满老人斑,手有些颤抖,整个是个“老弱病残”。 尹宇景想起了柳时泰使用的手枪,柳时泰交代说是同为民主国民党议员的金始显给他的。金始显后来在法庭上交代说手枪是从民主国民党党员郑荣焕手上买的,但是性能不太好。他们只是想给总统一些警告,所以为了让手枪不能击发,还在水里浸泡了三天。然而金始显的话根本站不住脚,如果真不打算开枪的话,完全可以不用装填子弹,连浸水都不需要。现实情况是手枪既没有锈迹,还装填着子弹。不过,子弹没有上膛,即使当时柳时泰扣动了扳机也打不响。 尹宇景以手枪为话题,告诉柳时泰手枪是便宜货,子弹也没有上膛。柳时泰显出很吃惊的样子,打破了沉默,开始回答尹宇景的问题:“是为了节省子弹吧,从前不就这样吗?如果杀了李承晚,马上国会就会选出新总统,有人保证说我只要忍受三个月牢狱之苦就行了,安东的老家备好了三个月的粮食了。”“你说三个月,谁保证的?”“你自己去推测吧,很快就会明白的。”尹宇景结束了对话,望着说话时下巴都在颤抖的柳时泰,不由得脑海中浮起了一个落魄的老杀手的感觉。尹宇景对待“原志士”的态度还是比较敬重的。 事件翌日开始抓捕相关嫌疑人,被逮捕是有民主国民党议员金始显、卢企容、徐相日,该党党员郑容焕、仁川少年监狱典狱长崔养玉、前汉城高等法院院长金翼镇、安东药房店主金性圭等12人。 柳时泰刺杀总统未遂事件当然给在野党造成了打击,执政党气焰更盛。 有人说这是政府方面的阴谋,根据之后的判决,柳时泰是被利用来瓦解民主国民党的棋子,凭他使用金始显的手枪和服装坐进议员席就能说明一切。6月28日,执政的院外自由党由李申成、裴恩希、朴永出等60名议员提出了《国会自律解散决议案》。有不少议员指责该决议案存在法律上的疑问,提出保留意见。不过在国会的出入口聚集着数百名自称“民族自决团”的青年,当有议员要离场时,他们就嚷着“等解散决议通过了再走”并把议员们赶回去。 在这之前,已经有一千多名聚集在釜山的地方议员以尹裁官等130人的联名形式向李承晚递交了请愿书,请愿书要求在6月30日下午五点前解散国会并实施总选举,如果这个要求不能得到满足,全体地方议员将冲入国会以“民意的实力”来实现,“为了我们能行使实力,希望能提供一些枪弹。” 李承晚在这种“民意”的背景下,于6月30日对国会发出了类似最后通牒的“训示”:是通过解散决议案呢?还是通过政府提出的宪法修正案呢?必须从中选择一个!完完全全摆出了一副政府和执政党权威的姿势,而现实情况却是政府方面陷入了“作茧自缚”的苦境。 对在野党议员的逮捕、压迫张扬了政府侧的气势,总统暗杀未遂事件导致了舆论偏向了政府一侧。使得在野党议员不少人因感到危险而躲藏了起来,也有人呆在家里不去国会上班。不管是表决通过解散国会决议案还是政府的宪法修正案都必须要有一定的议员出席投票才行,众多在野党议员的缺席使得这个规定投票人数无法达到。 执行的院外自由党在23日提交并通过了特别法案,内容是将总统任期延长至8月15日、在新总统选出之前原总统继续任职。目的是将在野党驱逐出去,如此一来,总统选举如无法进行,李承晚就可以一直担任总统职务,还能迫使在野党议员来国会进行反对活动。但是,在野党议员的身影消失了,总统暗杀未遂事件使得“蚌壳紧闭”起来。 首先张泽相喊来院外自由党议员南松鹤,以“美国友人的劝告”为前提,说道:“不管是美国还是别的一些国家,如果国会出现像我们国会的现状的话,就会出去警察将议员强行带到国会以满足法定数。执政党议员是怎么看的?”“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做法,像现在这样只能空耗时间增添混乱,这也算是解决现状问题的一个办法。”看到南松鹤表示同意,张泽相安心了。“不过,把议员们押来,他们又跑掉不来了怎么办?还是没办法。关于国会运转,还有什么对策吗?”“这容易,找一个国会出入管理人,不管是我还是谁,只要没有这个人的许可就不许离开国会,这不就行了。”又是一拍即合,张泽相心情愈发不错起来,他叫来治安局长尹宇景,要求他协助让在野党议员到国会来。尹宇景希望张泽相能和他的上司(内务部)说一声,张泽相回说没到那种程度,只是“私下里请你帮个忙”。尹宇景又提出要国会准备面向各议员的《上院期望信》,把这封信交给议员就能把他们带来。如果不是逮捕的话,警察是不应该把议员强行带到国会去的,但是如果受国会委托去“请”议员的话,就不算是滥用警察权力了。 在野党议员的隐藏地点基本上都被警察打探清楚了,所以议员们陆续被“请”到国会。执政的院外自由党推选南松鹤担任国会的出入管制委员,以防止在野党议员“逃跑”。南松鹤很尽职的担任了守门人这个职务,所以被人冠以了“守门员”的称呼。陷入软禁状态的不仅仅是在野党议员,执政党议员也一样。不少议员靠下棋来打发时间,当然也有人在协商宪法修正案。在野党议员中也有人想召集同僚重新战斗,阻止政府的宪法修正案通过,但是大多数在野党议员经过这一阵子的折腾已经没有想法了。 7月2日,决定宪法修正案将在4日正式提交国会。听闻此消息,民主国民党议员高永完来到副议长办公室,望着一脸疲惫的曹奉岩说道:“无可挽回了,我们只能下跪服软了!”被限制在国会的几名议员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再抗争下去的话,只会导致失去性命!”7月3日,戒严令施行期间被连车拖走并遭关押的十名议员也被送到了国会参加投票。 傍晚,尹宇景接到李承晚的电话,说要和他谈谈,便来到了总统官邸。李承晚见到尹宇景,一边做着兴奋时的习惯动作——吹右手,一边说道:“明天如果不能通过宪法修正案,我就建议举行全民公决,决定是否解散国会,如果大家能不同意解散国会,那我就辞职!”李承晚指示尹宇景做好全民投票的准备工作。 如此重要的指示不是交代给内务部长李范奭,而是直接吩咐治安局长,这是不应该的,尹宇景觉得在当前状况下动用全民公决这个政治手段是不合适的,其结果肯定会使政府和国会更加对立,政情更加混乱,进而造成民心动荡、治安恶化。在停战谈判停滞不前第一线还处在反复冲突之时,国内发生混乱将引发国家存亡危机。尹宇景在表示明白后退出了总统官邸,当晚一夜无眠思考对策。 鸟儿的鸣叫声宣告天光已放亮,尹宇景也下定了决心。总统是无论如何都要让宪法修正案通过的,如果不通过,总统会用尽一切手段,这些手段很可能导致发展成内乱。“为了挽救这个国家,只能按照总统的意愿去执行了,没有其他办法。”现在看来这是个非常没有水准的判断,但在当时,尹宇景就是这么想的,他的“爱国衷情”是一点疑问都没有的。 决心伴随着行动,尹宇景立即展开了动作,这个行动当然是非常“警察化”的。7月4日早上,尹宇景告诉十几名有亲友是在野党议员的警官,如果到下午五点宪法修正案还没有通过,就把所有在野党议员都抓起来。告知完毕,命令他们立即到国会去。“这件事是高度机密的,不过你们要把这些机密内容跟你们认识的那些议员说。”关键是“事情不通过就抓起来”,是一种威胁式的心理手段。“我相信这个小手段会发挥作用的。” 然而到了下午五点,宪法修正案还没有在国会进行投票。整个下午,院外、院内自由党、民主国民党、民友会、无党派的代表汇集在议长办公室就宪法修正案呈交国会投票一事进行磋商。地方议员、右翼青年团体陆续在国会周围聚集,警察也多了起来。白骨团等一些青年团体想要进入国会,被警察拦下,警察们严格限制着国会的出入,连新闻记者也被限制。议长室内已经放弃抵抗的在野党议员并没有向执政党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是纠缠在投票方式问题上,在野党议员主张采用无记名投票,而执政党强调应采用起立表决。对执政党方面来说,它们害怕一旦真的到了无记名投票时出现反对票招致修正案不能通过,所以要求起立表决。在野党则认为经过那么多事要让他们明确表示赞成于面子上过不去,希望采用无记名投票这种“默许赞成”形式。最后,执政党的担心终归不能去除,晚上七点半,决定采用起立表决方式。 据“守门员”南松鹤回忆,执政党议员都站在在野党议员的两侧,“加入在野党议员不起立的话,两边的执政党议员就把他架起来。” 晚上七点五十分,正式会议召开,议长申翼熙宣布会议开始。“在我国,奇妙的事情很多,今天的会议就上呈的宪法修正案,交由各位审议。”这句略带讽刺的话算是申翼熙最后的抵抗了。按形式逐条审议结束,晚上九点二十四分,进入表决环节。列席议员166人,有163人起立表示赞成,只有尹潭、边光镐、金凡父三名议员紧抱椅子,不肯起来。 7月4日,也是日本国会通过《防止破坏活动法》的日子。 因为宪法修正案获得通过,韩国国会变成了二院制,而且可以使用不信任投票要求更换内阁,其关键点是国民可以通过普通选举选出总统及副总统。韩国那这个时期的政治斗争称为“政治波动”。宪法修正案通过后,在釜山市内活动的地方议员、青年团体一下子就消失了,“政治波动”引发的浪潮平息下去了。 7月15日,国会通过了总统选举法案,法案规定韩国市民只要有500名有效推荐人推荐即可以成为总统候选人。18日,政府将选举日期定在了8月5日。 总统李承晚摆出了不参加选举的姿态。7月19日,院外自由党在大田召开全国大会,李承晚在会上希望不要提名自己为总统候选人。但是,全会一致提名他为候选人,他也就“顺从民意”接受了。7月22日,候选名单提交。7月26日是候选人申报截止,总统候选人有李承晚、李始荣、国会副议长曹奉岩、前驻日大使申兴雨四人。李承晚的竞争前首相对手张勉以“如果我参选的话,我的许多支持者会因此牺牲”为由没有参加候选。副总统竞选人有李范奭、咸台永、李申成、钱镇汉、赵炳玉、白性郁、任永信、李允荣、郑基元等九人。除了前内务部长赵炳玉,都是很李承晚一起参选的,其中院外自由党推举的现内务部长李范奭希望最大。 选举结果是,约822万有权投票人中90%参加了投票,李承晚以525万多票顺利当选,副总统的当选者是咸台永。咸台永的得票约290万票,排第二的李范奭获得了约185万票。李范奭的落选主要是因为首相张泽相做了工作。另一种说法,李承晚在院外自由党的宣传栏里看到了李范奭的竞选照片,却没有自己的,很生气,所以以“干净选举”为由撤掉了宣传栏,因此,张泽相觉察到作为政敌的李范奭失去了支持,在地方官员会议上指示各地一把手支持咸台永,同时指示支持金泰善继任内务部长,虽然地方上李范奭的选举照片还和李承晚的帖在一起,但地方执政党及相关官员都已转投,左右了选举结果。惊涛骇浪的韩国“政治波动”还没有平静下来呢。下一章是29章一 第二十九章 一九五三年前后 353.转入长期战 如果釜山算是在韩国的最南端的话,那么板门店也许就算是最北端了。南方釜山处于“政治波动”中时,北方的板门店却连个涟漪都没有,死水一潭,僵持的焦点依然是俘虏问题。 中朝方面的全体遣返和联合国方面的志愿遣返相对立,相互都没有让步的余地,也不考虑打开局面的方法,双方僵持不下。就双方的立场比较而言,联合国方面的处境似乎更难受一些。志愿遣返就是不遣返五万多名不愿意回到中朝方面去的俘虏,如何处理这批俘虏,联合国方面并没有明确的答案。如何确认他们不愿意返回出身地北朝鲜或中国的意愿的呢?确认以后把这些俘虏送到哪去呢?北朝鲜出身的送到韩国、中国出身的送到台湾,这种方式可行吗? 中朝方面怀疑联合国军使用了强迫手段逼迫俘虏放弃了归国的意念,这种怀疑很有客观说服力。谁都会想到俘虏在特殊的环境下很难自由表示意见,联合国内部也很少有国家采用这种遣返方式。美国想逼迫中朝方面以及国际舆论接受这种解决方式,所以反复在考虑一个奇妙的方案。 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在韩国表决总统选举法的时候,即七月中旬,向克拉克提出了一个建议,能否请中立国代表在视察过程中尝试让中国代表去劝说中国俘虏。美国对于释放俘虏没有异议,为了美国被俘人员能尽快返回,所以也希望能尽早把中朝俘虏脱手。只是不想遣返那些不愿回国的俘虏,不过如果俘虏的同胞能说服他们的话,那也算是尊重自由意愿吧。中朝方面不是怀疑联合国操纵俘虏的自由意愿吗,那就让他们亲自来确认好了——这就是建议的初衷。 但是克拉克和联合国代表哈里森表示反对。克拉克指出,这个方式在二战后苏军在奥地利用过,其结果导致俘虏间暴力事件和自杀事件频发。哈里森认为,如果劝说成功,那么联合国在之前所发表的俘虏意愿甄别结果就会被指责为“谎言”了。 7月25日,南日提议:本级别的会议商讨到明天结束,之后交由参谋会议继续协商。翌日,哈里森同意召开参谋会议,同时申明本级别会议8月3日继续进行。截止当天,停战谈判总共花费了约800个小时,记录下来的讨论文字约200万字,而停战谈判到这天实质上已处于“中止”状态中,之后的谈判仅仅是每隔一周双方碰个头而已。 8月3日,上午十点召开的板门店会谈决定休会到11日,十点半就结束了。8月11日的会谈同样决定休会至19日别结束,19日的会谈又决定休会至27日。无论是联合国方面还是中朝方面除了相互指责对方不诚实、不正直、无理外,再也没有别的话题了。 中朝方面的态度给人的感觉是准备进行长期战的样子。会场用的帐篷屋被大风刮倒了,中朝方面提出重新建个木结构的房子,然后调来了材料和中国木工把房子建了起来。接着又把自用的休息帐篷改建成了涂着白漆的木结构屋子,与在帐篷里休息的联合国方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中朝方面的记者们也出现了变化,虽然北朝鲜记者和中国记者依然面无表情,但随军的英国人和匈牙利人记者却笑着和日本记者搭起话来。 8月27日的会议又是仅仅决定休会至9月4日就结束了,谈话只进行了二、三十分钟。双方代表和记者们就为了每隔一周的二、三十分钟会面而聚集到板门店。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克拉克和联合国谈判代表哈里森进行了谈话,希望能重新检讨打开事态的策略。“对军队来说是不能进行没有计划的行动的,没有目标的话计划也就无从谈起。”克拉克指示哈里森,以俘虏问题为最终目标明确下一步计划。哈里森回答道,必须明确俘虏问题在停战协定签订前必须要解决,不能等签订协议后再成为政治交涉的对象,不能受共产阵营的压力影响,也不能委托给中立国处理。克拉克表示同意,9月1日,就处理俘虏问题向华盛顿提交了五个解决方案: (1)把反对回国的全部俘虏带到非武装地带,从军事管理下解放出来,不进行审查和讯问,由他们自己选择去哪个方向。按中朝方面的立场,设立监督人,监督人可以由军人、平民、参战国或中立国国民组成。 (2)或在决定采用上述方法后,双方预先选举合适的中立国代表,将反对回国的全部俘虏带至非武装地带,交由中立国代表进行甄别处理。 (3)或在停战签订签字阶段,双方把反对回国的全部俘虏交由特定的中立国团体进行最终的处置,包括监察、管理、责任等。 (4)双方在值得信任的中立国团体做出处置决定前,保护己方的反对回国俘虏。 (5)反对回国俘虏置于中立国团体保护下,不局限于朝鲜半岛,并由该团体处置。 关于实施这五条解决方案,克拉克还指出了如下的注意事项: A采用第(2)条以后的方案时,要预先设立实施期限,在政治交涉开始前处理掉此事。 B联合国代表提出方案后,为留给对方以足够的时间检讨,可单方面提出休会。 C要开展广泛的有关提案的公关活动,给与美国或联合国强大的支持。 D如果对方拒绝方案,联合国方面将在对方正式提交新方案前,提出无限期休会。 “如果上述方案能提交出去,我们也能够从一个侧面了解中朝方面是不是真的希望停战。”克拉克以此为结论向华盛顿发电,并转抄了哈里森。 9月4日的板门店谈判又在决定了休会一周后散会了。如此一来,前途越来越没有期待了,谈判愈发成为了批判和揶揄的对象。典型例子就是《纽约镜报》刊登的一幅漫画,一张桌子上放着写有“朝鲜挺停战谈判”字样的纸片,双方代表拄着拐杖、拖着垂到腰间的白胡子走向桌子,桌脚堆满着散乱的纸片,似乎是意味着长长的会议记录,联合国代表说“那么休会到明天吧!”,画外的注释写着:“至少我们还有时间来解决俘虏问题。”实际上是讽刺说即使给与时间也解决不了问题,这幅漫画很易读。 哈里森于9月6日给了克拉克答复,“我不认为敌人会在五个方案中同意任何一个,不过,让俘虏问题成为停战的政治交涉对象也不是个明智的做法。” 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于9月9日转来了国务院的一个方案内容,把处理反对回国的俘虏一事押后,先交换希望回国的83000名中朝俘虏和12000名联合国军俘虏。这个方案是由墨西哥在联合国大会上提出的。克拉克表示反对,反对回国的俘虏处理问题即使在把希望回国的俘虏遣返之后还是解决不了。克拉克回复华盛顿,可以能自己提出的五个方案被拒绝之后再考虑这个方案。 9月12日的谈判依然是决定休会一周。 五天后,9月17日,华盛顿,国防部和国务院召开了联合会议。因为两个部门对俘虏问题的意见相左,为了统一意见而召开的。参谋长联席会议的首脑也参加了此次会议。国务院支持墨西哥方案,即先交换希望回国俘虏,然后再商议反对回国俘虏的处理问题,并主张以总统的名义进行发表。而国防部长R•罗伯特和参谋长联席会议都不同意,他们认为如果按国务院的意见把反对回国俘虏的问题放到停战协定生效后处理,对美国来说是绝对不利的。“一旦实现停战,美国的舆论肯定要催促政府解决在朝部队的复员问题,政府将不得不着手解决这个问题,那样的话朝鲜半岛的美军军事能力将急剧下降,相对来说敌人的实力得到提升。停战生效后政治交涉开始,反对回国俘虏的处理问题将提交商议,此时敌人将会利用其获得的军事优势,在政治交涉中获得利益。”国务院则认为朝鲜战争已由军事阶段转入政治阶段,必须在可能的范围内以获取最大利益来结束这场战争。国防部的立场是他们认为“不败”是美国和美军的传统,不合理的妥协相对于“败北”,为了断绝将来的祸根,必须面对现状的不利。会议最终未能调整双方的意见,决定交由杜鲁门总统来裁定。 三天后,9月20日,停战谈判再次休会一周。南日得知联合国方面正在苦思新提案后,立即同意了休会建议。 杜鲁门于9月24日检讨了国务院和国防部的各自主张后,表示支持国防部的意见,即俘虏问题不能延后至停战生效以后。这也算是对克拉克提案的一种支持。 参谋长联席会议考虑了国务院的态度,建议不采用将反对回国俘虏移交第三方国家的方法,并给克拉克发了指令。在克拉克的五个提案中,只建议采用“在非武装地带释放”为基础的方案,这个方案将在9月28日的谈判会议上提交中朝方面。9月26日,克拉克指示哈里森,不能答应“不把反对归国的中国俘虏移送台湾”这样的话。反对回国的中国俘虏肯定不会带回美国,也不可能交给韩国,根据与台湾政府的协议,预定在适当的时期移送台湾,中朝方面之所以反对志愿遣返,其中原因之一就是担心把俘虏移送台湾,所以克拉克要事先考虑清楚,防止落入对手圈套。 杜鲁门在会谈开始的前一天,即9月27日以个人名义给克拉克发去信息,鼓励他做个谈判准备。“联合国方面的提案,要坚定不移,要做好没有退路的准备,如果共产方面不接受联合国提案,我们将不得不宣布无限期休会,之后军事上的压迫绝不能衰减。”联合国的让步到此为止了,以后就靠力量说话了。克拉克、哈里森以及杜鲁门都认为军队是他们强大的后盾。9月28日,哈里森就俘虏交换和反对回国的俘虏处置问题提出了三个方案: 一、停战协定生效的同时释放全部俘虏,全体俘虏送至非武装地带,在国际红十字会及其它组织的监督下,确认姓名后即行释放。这个阶段将被认为是俘虏的正式送还,如果俘虏表明了希望回到俘获自己一方的意思,该人的行动是自由的,因此他将恢复普通人的身份,他将不再卷入朝鲜纠纷的军事行动中。 二、全体希望返回的俘虏应迅速交换。反对回国的俘虏将分成小股送往非武装地带,脱离军事管理,由朝鲜战争非参战国代表进行审查,中朝方面可以任意派代表参加这个审查。 三、希望返回的俘虏尽早进行交换。反对回国的俘虏送至非武装地带,脱离军事管理,接下来不进行讯问、审问、审查,由俘虏自己选择目的地,这种场合下,可由中朝方面信任的监督者监督实施。 当天的谈判于十一点开始,哈里森在11点28分朗读完三个方案,而后立即提出休会十天。但是南日要求下午继续开会。下午两点,双方代表入席,南日对联合国的提案提出了批判:“你方只是固执地坚持你们没有道理的要求,并修饰成为一个新的形式而已。”然后南日又说道将给予联合国方面重新考虑基本态度的机会,同意休会十天。哈里森提出休会是为了能够充分检讨联合国的方案,而南日提出的休会是为了让联合国方面“反省”,都是为了能保持主导地位而采用的姿态。“恩,共产方面看来是不打算同意这些提案啊。”克拉克在了解了谈判的经过后,这样判断道。 10月8日,按计划双方代表于上午11点在板门店谈判会场碰面,这是第122次会议。南日首先发言,内容依然是主张全体遣返俘虏,不过在中国俘虏和北朝鲜俘虏之间出现了微妙的表现差异,南日强调“中国人民志愿军俘虏……必须全部送还故国”,对于北朝鲜俘虏,“可以把他们送还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 “中朝方面现在只固执于中国俘虏的送还问题了。”哈里森心里盘算道,但是他没有接到过在这种情况可以继续交涉的指令,他所接受的指令是另外的内容。哈里森平静的告诉南日:“联合国方面不会再有新的提案,我们已经拿出了所有的东西。联合国代表不是来挨骂的,也不是来听宣传的!”哈里森提出了休会,也不等南日回答便退席了。 哈里森另提出中朝方面在接受联合国提案或提出对等方案时可要求再次会谈,但没有说明下一次的谈判时间,实质上就是提出了“无限期休会”,停战谈判可以说被“冻结”或暂时中止了。当记者们问及今后的情况时,哈里森只丢下一句——“看对方的了。” 联合国方面的“作战方针”是把问题都丢给对手,今后除了等待对手出牌外什么也不做。对手会怎么出牌呢?会让步吗?还是会用力量来解决?最后的谈判中,中朝方面显露出对中国俘虏更加关心的姿态,但是即使中朝方面仅仅要求把中国俘虏全部送返,联合国方面也无法轻易妥协,那么中朝方面肯定会策动新的大攻势以图扭转战局,然后再重新开始谈判。虽然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但是守卫在横穿朝鲜半岛堑壕里的中朝军队前面是强大的联合国军,还要冒着后方被美军轰炸的现实,想要有什么动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同样,美军也同样很难有什么动作。所以克拉克基于现实,拒绝了“简单的政治妥协”而主张“有面子的拒绝”。不过这样就能很难期待事情会有什么进展,反而使事态进一步胶着。 板门店后方20公里的汶山,记者们还以为一周到十天后将会继续进行谈判,等在那里。十天过去了,两周过去了,刚刚建好的谈判会场里,桌上掉满了从窗外吹进的枯叶。10月27日,记者们也放弃了,坐上了停在汶山的“新闻列车”返回了汉城。 北面和东面的群山已全部覆盖上了白雪,朝鲜战争迎来了第三个冬天。11月4日,美国举行了总统大选。民主党的杜鲁门没有参选,而是由伊利诺斯州州长A·斯奇彭森出马,结果共和党候选人D·艾森豪威尔元帅获得压倒性胜利。艾森豪威尔将于1953年1月正式就任美国第34任总统。在这段时间里,美国的内政、外交仍是杜鲁门政府的职责,对新政权的期望需要等待,所以美国的动向不多是很自然的事情。 对于朝鲜战争,艾森豪威尔并没有维持要等新政权启动后才处理的姿态。当选总统后,有“百万美元微笑”之称的形象不仅仅是为了招来欢迎,更是要按约定之一去解决朝鲜战争,背负的二战英雄盛名集中了国民的期望。选举结束后,很快就有传闻说艾森豪威尔要访问韩国,而他本身也明确表示了访韩的意向。正式宣布访问韩国是11月20日,日本时间11月21日。 接到通知的克拉克很高兴。因为克拉克坚信解决朝鲜战争的路径只能是力量而不是言语。停战谈判破裂前,他曾秘密要求参谋长黑奇中将、副参谋长W•罗顿陆军少将、M·穆阿空军少将、T·莱根海军少将策划一个大规模攻势作战,并征得了范弗里特、美远东空军司令O·维兰德中将、美远东海军司令R·布利斯科中将的同意。 计划分三个阶段,每个阶段二十天,目标是向北推进到平壤至元山一线,可使用登陆、空降作战,可对中国大陆进行海空攻击。使用的兵力除了现有的联合国军外再动员美军或联合国军的步兵、空降兵、海军各一个师、韩国两个师、国民党军两个师、野炮营十二个、高炮营二十个。最关键的是要增加对满洲及中国内地进行攻击,其构想是一口气压制住朝鲜半岛。这并不是一个新构想,而是从麦克阿瑟时代起就有的老想法,为了获得胜利必须破坏敌人战斗力的根基,这也是自古以来的兵理。范弗里特等高级将领“从心里支持这个全面攻击的计划”。 克拉克在停战谈判破裂的翌日,10月9日,发电给陆军总参谋长科林斯上将:现在的联合国军兵力无法进行积极的攻势作战,为此准备了一个补救概案,如果参谋长联席会议同意的话,将进行详细作战计划的做成。 几天后,克拉克派参谋向科林斯递交了一个以“实施联合国军作战计划的美军能力”为题的策划案。不过,因为正值总统大选期间,华盛顿方面一点回音都没有。不久艾森豪威尔当选及即将访韩的消息让克拉克等将领的眼里放出了光芒,杜鲁门是民间政治家,艾森豪威尔则是有战争经历的军人,“他肯定能很容易的了解我们所面对的问题。” 艾森豪威尔访韩是严格保密的,主要是担心下一任总统出现状况。11月28日,星期五,下午四点,发表了艾森豪威尔周六、周日的日程安排,他将要和下一届国务卿J·达莱斯、J·洛克菲勒(三世)等人举行会谈。两天的会谈结束后召开了记者会,和日程安排的一样。 11月29日早晨,艾森豪威尔踏上了访韩的路程,和要人们的会谈记录按计划发表。艾森豪威尔的同行者有下一届国防部长C·威尔逊、下一届司法部长H·布拉伍内尔、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拉德雷、太平洋舰队司令A·拉德福特上将、美空军战略轰炸司令R·卢麦尔少将、下一届特别顾问W·帕森茨少将、下一届新闻秘书J·哈格蒂、副官P·卡罗尔上校、私人秘书J·底比斯中尉及六名记者、摄像共18人。这几名随行记者都是在11月29日凌晨四点被陆续由秘密警卫人员从家里“请”到纽约郊外的米切尔空军基地的。艾森豪威尔的官邸前停着两台车,秘密警卫人员从一台车中下来把担任警戒的警察带到别处,这时艾森豪威尔上了另一台车,就像电影一样。一行人在米切尔基地乘两架飞机于清晨五点五十五分出发了。 克拉克也为保密艾森豪威尔的行程费尽心思。据情报部长R·伊尼斯少将说,敌人似乎派了刺客潜入到汉城地区准备要暗杀艾森豪威尔,因此保卫工作愈发紧张。韩国总统照会要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被拒绝了,美方不安排任何欢迎活动。本来第一线官兵有轮休计划,到日本休息五天,为防止他们在机场得知艾森豪威尔的到访并把消息带回日本,克拉克下令暂时取消了轮休。这些措施是为了在艾森豪威尔访韩行程结束之前严守消息。“那些延期轮休的官兵怨声载道,而那些在日本自动延长休息的官兵却欢呼雀跃。”克拉克自己的行动也是保密的。 艾森豪威尔一行经旧金山、火奴鲁鲁、米多威,在硫磺岛停了一下,然后飞往汉城。克拉克为了和他们同时到达,将专机留在了羽田,12月2日从立川基地飞往水原,再乘车前往第8集团军司令部。艾森豪威尔一行于当天晚上七点五十七分抵达汉城,克拉克及韩国政要并没有在机场迎接,艾森豪威尔来到第8集团军司令部,接受了高级将领们的敬礼,然后和克拉克、范弗里特打了招呼,问道:“简在哪?”他是在问任第3师作战参谋的儿子简·艾森豪威尔少校。“简明天一早就到,已经安排好了。”克拉克事前已安排简少校去汉城等待,主要是为了防止记者们察觉到艾森豪威尔访韩的风声。本来艾森豪威尔想先和儿子见个面,分享一下当选总统的喜悦,结果稍微有点失望。12月3日,艾森豪威尔见到了儿子,然后一起视察前线、和指挥官们交谈。 下午五点三十分,李承晚来到第8集团军司令部与艾森豪威尔见面。虽说是礼节性拜访,但李承晚还是准备了亲笔书信交给了艾森豪威尔,信中内容仍是李承晚之前一直向美国政府强调的——希望联合国军统一朝鲜全境、增强韩国军队、把中国军队从朝鲜半岛赶出去、解除北朝鲜军武装、强化对韩国的经济援助等等。 访问的第二天,即12月4日,艾森豪威尔全天都在视察前线部队和野战医院。汉城,由洞会(街道委员会)宣传栏动员起来的十万市民举行了集会,叫嚷着要打到鸭绿江去。 12月5日,早晨,克拉克等高级将领们期盼的战略会议终于在第8集团军司令部召开了。克拉克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定,因为之前一直和艾森豪威尔同行,抽空向艾森豪威尔提及他提交给科林斯的大规模攻势作战,向要提前说明并和他商讨,但艾森豪威尔的反应是消极的,一遇到这个问题,要么转移话题,要么回答得很暧昧然后又岔到别处去了。克拉克和艾森豪威尔具体商讨只有1月31日到了退休年龄的范弗里特的后任人事问题,克拉克推荐了副参谋长M·狄拉中将。艾森豪威尔访韩前,关于他的视察范围华盛顿没有给出任何指示,包括和克拉克在内的前线将领讨论什么,一点事先联络都没有。而克拉克等人对艾森豪威尔的期待是一致的。克拉克事先已经准备好了作战计划和相关讨论资料,因为预计要动用国民党军队,驻扎在台湾的美军军事顾问团团长W·切斯少将也被召来了汉城,随时待命,当天早晨,切斯准备在战略会议上就国民党及其军队的事项进行相关说明的。 但是在战略会议上,艾森豪威尔的关心只集中在日本、朝鲜的粮食不足问题上,切斯提及台湾有多余的粮食时,艾森豪威尔建议克拉克去购买台湾的大米,克拉克表示明白。然后艾森豪威尔很自然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国际形势上,一直讲到记者招待会的时点,会议结束了。上午十点,艾森豪威尔在记者招待会上发表了声明,其中有一段是:“……我们在终结朝鲜战争问题上没有万能药和任何阴谋,以攻击中国本土为目的扩大战争的手段是不能解决朝鲜战争的……” 艾森豪威尔准备在当天夜里离开韩国,在此之前,下午五点四十五分,答访了李承晚总统。答访中他强调希望李承晚能够和美国保持一致的立场,韩国政府尚在釜山还没有迁回汉城,景武台的总统官邸保存完好,李承晚在那里等待艾森豪威尔的到访,在接待室里迎接艾森豪威尔一行的只有李承晚和夫人弗朗西丝科,当一行提出要和阁僚们见见时,李承晚打开了房间的门,一下子涌进了一大批人,不仅有阁僚,还有军人、记者、摄影等。艾森豪威尔逐一和他们握手,他的招牌式的微笑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走到屋外,韩国海陆空三军仪仗队已经站好,音乐声在寒夜中回响起来。艾森豪威尔只是举手挥了挥,上车走了。 艾森豪威尔一行于晚上八点零一分分乘两架飞机离开了汉城。克拉克等将领带着失望的表情望着两架飞机的翼灯在夜空中消失,“他到底来干什么的呢……”懊丧的抱怨在将领中传开。“我觉得,下一届美国总统访韩是最重要的事情,而攻击计划却没有机会让他接受,那胜利如何能获取呢?他也没有建议,我想他是希望能够体面的停战吧!”克拉克后来记述道,这是根据艾森豪威尔访韩中的态度、声明内容推断的。艾森豪威尔事实上是知道克拉克的“胜利方案”的,并且拒绝了这个方案。 “就这样,以联合国军的军事手段获取胜利并最后解决朝鲜战争的希望破灭了,无论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明显是想靠政治指导者的交涉来终结纠纷。”美国陆军《朝鲜战争史》中这样记述道,也表明了前线将领们的梦和希望破灭了。这种想法集中表现在为艾森豪威尔送行的将领们身上。“艾伊克(艾森豪威尔)回去了阿伊斯(冰)变厚了!”这是范弗里特的记述。使用“冰”这个词不仅因为胜利的梦想已在胸中彻底破灭,而且冬天的朝鲜战线就像是冻结状态一样。前线覆盖着冰雪,中朝军队和美韩军队基本都只会派出少数侦察兵,偶尔中朝方面会使用排级单位尝试火力侦察,双方都没有大动作。 美军的像笼子一样的冬天堑壕生活开始了,章鱼腿般的地下通道连接着据点,准备了大量的自动武器弹药,侧面有坦克,后方配置有火炮,前面和要所埋设了地雷,拉上了铁丝网。步枪、机枪、火炮每天都要进行试射,以防止因上冻而不能正常射击,陆军士兵和海军士兵都配备了玻璃纤维和合成树脂材料做成的防弹背心,虽然不能抵挡近距离的子弹,但防备炮弹和手榴弹的弹片还是可以的。构筑堑壕使用了大量的混凝土、圆木和沙包,加上充足的弹药,这首先是个可以安心的防御态势。生活环境相比以往的冬天改善了很多。新兵至少要经过十天的前线生活才会派出去侦察巡逻,每隔七到十天才轮到一次。单兵阵地配备有防寒用睡袋、防寒鞋,不用担心冻伤。半地下战壕兵舍没有电灯,以蜡烛为光源,床上铺有床垫,还有燃油取暖炉,在里面穿一件汗衫就够了。午饭是携带口粮,早晚饭有吉普或韩国后勤部队送来热乎乎的食物,即使是吃携带口粮,也可以在取暖炉上加热。曾经发生过的陆战1师在东部战线撤退时食用结冰携带口粮而出现的腹泻烦恼已经成为历史了。卫生问题被着重强调,每个士兵必须五天洗一次澡并换洗衣服。对士兵来说足病是大敌,为防止足癣和冻伤,每天都要换袜子,卫生兵会每天检查换袜情况。战壕兵舍每一个月喷一次DDT、放置老鼠药。后方设有休息区,士兵们每隔三到四天可以来此休息几个小时,看看书、写写信、洗衣服、理发等。另外,每个连每天有十个人左右可以休息三四小时,享受连队的服务设施。前面提过的前线轮休可以获得到五天的日本休假,非常受到士兵欢迎,士兵们都盼望能获得这样的机会。然而,士兵们最大的愿望仍然是复员。第一线部队以任务分数来计算,如果积满36分,就有资格回国或免除侦察巡逻任务(原注:服役一个月,前线4分、后方3分、补给地区2分)。士兵们为在回国前不受伤,作战都有些消极。 以上就是冬天的战线上美军生活的概要,有点“前线平时化”的趋势,安稳而舒适。如此不像第一线的丰富生活当然松弛了官兵们的紧张感,导致享用安乐的心理。联合国军保有制空权,可以保证上述生活不受侵扰,对敌人侵袭的警戒相对变低了。粮食的搬运有韩国后勤部队担任,士兵们很有些“主人”的味道,开始嫌弃肉体劳动起来。由于衣服、装备、薪水陆续下发,还有消费场所可以消费,士兵们个人财产多了起来,部队的机动性越来越令人担忧。游兵散勇是历来军队所忌讳的,无论是战时还是和平时期都是不安定因素,影响士兵的情绪和士气。 第8集团军法务官员朗斯菲尔德上校报告说,到11月底,第2师和骑1师各发生了约550起士兵逃亡事件。1953年元旦过后不久,1月5日,韩国总统李承晚访问了日本,这次访问是次非常奇特的访问。 早先李承晚收到克拉克的邀请,请他到东京进行访问,这次访问就是响应克拉克的邀请而安排的。但是在克拉克看来,讨厌日本的李承晚是不会接受访日的,邀请他访日只不过是外交辞令罢了。当李承晚通知说即将访日时,克拉克很是狼狈。既然是自己邀请的,那就得好好招待,问题是和日本政府的关系怎么处理。 韩国总统无论以什么样的名义访问日本的首都当然要遵循国际惯例使用一定的外交礼仪,然而李承晚似乎没有这样的意识,他并没有通过驻日公使金容植同日本政府联络,而是直接通知了克拉克,金容植还提出要求,因为总统是受邀访日的,在日期间的安全希望由美军负责。在日朝鲜人中北朝鲜派和反李派并不在少数,而且李承晚的反日心使得日本人中也有不少是反李的。李承晚特别强调是应克拉克私人邀请而访日的,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担心安全问题。 克拉克认为如果美军承担了李承晚总统的警卫任务将使日本的“面子”很过不去,一口拒绝,同时通过美国驻日大使R·马菲转告吉田茂首相李承晚访日的消息。吉田茂圆滑的回答说,欢迎李承晚总统并希望有机会进行非正式会谈。 李承晚夫妇及随行人员乘坐特地派来的克拉克专机抵达羽田。机场上记者、欢迎团都被安排在远离跑道的地方,李承晚一行下了飞机直接上车离去。沿途以及李承晚预定下榻的位于涉谷驹场的克拉克官邸一带全是警察。克拉克是准备安排李承晚夫妇和三名主要随行人员住在自己的官邸,余下的人安排在金容植宅和美军宿舍,后来因为“李承晚是那种日夜都需要人在身边的指导者”,加上随员也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结果是一行全部住在了克拉克官邸,克拉克官邸严重超员,但这并不是克拉克最烦恼的,最烦恼的是他不知道李承晚访日的意图是什么。李承晚说是利用元旦放假响应克拉克的邀请,但真是这样吗?这个时机并不合适,就在李承晚访日的前一天,秩父宫雍仁亲王刚刚去世,日本朝野正沉浸在悲痛之中。一国元首访问其他国家时当然要考虑到该国所发生的事情,至少会变更访问时间或向对方表示一些进行凭吊的意向,这些其实都是国际通用的礼仪。但是李承晚一行没有这样的考虑,而且他准备的声明还很有刺激性。 “谴责过去日本和韩国的关系部分如果就这样发表,我想会激起日本国民的怨愤,李承晚回国后也许会成为英雄,但是我觉得作为客人访日的李承晚发表这样的声明很不明智。”由于担心美日关系受到影响,克拉克和马菲一起要求李承晚修改声明。 李承晚把声明的调子调整缓和了一些,在他和吉田茂的会谈中,也转而强调要加强韩日两国友好关系起来。韩日关系自从去年在渔业问题上韩国单方面设定了“李承晚线”后出现了恶化。据克拉克回忆,吉田茂基本上没有说话,只在最后说了句“忍耐是解决任何疑难问题的方法”。李承晚一行于1月7日还是乘坐克拉克的专机回到了釜山,等飞机在空中消失,克拉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李到日本来干什么的呢?”其访日理由完全弄不明白,其实李承晚访日当然是有理由的。特别是拜访克拉克这点上就很有意义,这是李承晚对待朝鲜战争停战谈判的“最后的抵抗”工作的组成部分。停战是李承晚抵抗的最后障碍,这个时期克拉克对此还没有觉察。 “还像以前一样,真是个任性且顽固的老头!”从机场返回的路上,参谋长黑奇这样评价李承晚道。“就是!”克拉克回顾起繁忙的两天,最后认定李承晚访日不过是“老人任性”而已。在克拉克和黑奇心中,比起李承晚访日,他们更关心的是当面的课题。 自从去年艾森豪威尔以下一届美国总统身份访韩时否决了大规模攻势作战后,克拉克仍感到有必要进行攻势作战,为了“打开停滞的停战谈判”,必须实施哪怕是小规模的作战,给予敌人以打击。克拉克考虑陆空协作作战是最有效的,并指示第8集团军策划方案。第8集团军判断由担任铁三角地带正面的美第7师实施作战的话会起到效果,并开始制作计划。从李承晚访日前计划制作进入了最后阶段,所以克拉克和黑奇的心思都在这里,而对李承晚访日的兴趣不高。 作战计划根据第7师师长W·史密斯少将的提案,以W·卡索上校的第31团为攻击主力,并辅以空军和坦克部队。第31团作战副官H·科斯奇上尉是这次立体作战的计划执笔者,1月15日,“斯麦克作战”计划完成。本次作战是美军在朝鲜战争中最后的攻击,不过当时并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点。也许将领们都在期盼这次作战可以抛砖引玉,引发更大的战斗。 1月20日,艾森豪威尔正式就任美国总统。“斯麦克作战”的开始时间定在1月25日,恰似是献给新总统的贺礼。攻击目标是铁三角地带的左端——铁原西方的一个小山丘,统称“丁字山”,截止1月20日,第57野炮营已经发射了约一万发105毫米炮弹,空军也完成了事先轰炸。 第1军军长P·肯德尔中将、空5军军长帕卡斯中将等参谋、指挥官云集在美第7师师部,AP通讯社特派员F·爱德华兹等记者也被请来,每人配发了一本六页纸的“剧本”,内容包括作战概要、时间表、主要攻击内容等。封面是蓝色,印着朝鲜地图,第7师的行动以红、黑表示,给记者们的印象是准备进行长期作战。 攻击日前一天,空军向目标投下了13.6万磅炸弹和14枚燃烧弹。 1月25日,将领们来到第一线附近观战,“斯麦克作战”开始。 首先由8架F84为一个编组,每架携带两枚一千磅炸弹,对丁字山一带进行了18组次轰炸。然后15辆支援坦克开始前进,空军的两个编队4架F84、海军陆战队的8架F4U向目标投下炸弹和烟幕弹。接着野炮、迫击炮、高射炮等火炮一起开始炮击。 第2排之前已经进行了九次演习,排长J·阿波卡斯特信心十足。第2营营长W·菲利普斯少校为保险起见,给第2排增派了两名火焰喷射兵。目标丁字山很小,那里的敌人阵地已经遭受了“不必要程度的轰炸和炮击”。菲利普斯按预定计划于上午八点命令第2排攻击前进,由于无线话机的故障,第2排的出发晚了15分钟,这15分钟耽误是致命的,这期间敌人做好了迎击准备,导致了后面的惨祸发生。当然事态如何发展,无论是菲利普斯营长还是阿波卡斯特排长都无法预料的,在第2排看来,那里已经没有活人了,他们一边指着被炸得冒烟的丁字山一边愉快地坐在车上朝目标驶去。 第2排由四个班组成。到了丁字山脚下,阿波卡斯特喊道:“OK,按演习的那样进行!”,然后两全排分为两组,每组两个班,开始向山上爬去。丁字山像两根伸出的手指,两组分别向南北两根手指攀去。山丘不时有散发的步枪和机枪射来,但问题不大。两组人马攀上山脊后自然而然就在顶上会合了,突然,第2排陷入了机枪射击之中,手榴弹雨下了下来。由于顶上空间狭小,人又拥挤在一起,很难躲避,第2排自排长已下陆续出现死伤,两名火焰喷射兵被招呼上去,刚到山顶,一人就被打死了,另一个人好不容易向敌人的堑壕发射了火焰,但效果仅仅是招来了大量的手榴弹。 观战的菲利普斯立即派遣E连1排前去救援,1排沿2排的路线,在接近两根手指的指根部时也陷入了敌人的弹雨里。坦克想尝试支援炮击,但硝烟使得无法辨认目标,炮手只能等着前方能看清楚。空军的四架F84三十分钟后飞来,但因为第2排太靠近敌人阵地无法发动攻击,只能在周围炸了一圈飞走了。第2排排长阿波卡斯特手腕负伤,仍在指挥战斗,在下达撤退命令之际脸上和眼睛被手榴弹破片击中,而充任军士长的中士也负伤了。营长菲利普斯又命令E连3排出击,而3排能做的仅仅是伏身在前面2排的后方。 第31团团长W·卡索上校得知三个排的排长都负伤了后,下令:“作战中止,撤退!”听到卡索的命令,观战的第7师史密斯师长及其他将军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卡索的指示是根据战况做出的,是很合适的,同时,大家对如此出乎意料的“斯麦克作战”结局无言以对。 当天,“斯麦克作战”消耗的弹药是庞大的,空军投下了22.4万磅炸弹和8颗燃烧弹,炮兵仅105毫米、155毫米炮弹就发射了12000发,坦克发出了2000发90毫米炮弹,迫击炮打了4500发以上,子弹的消耗量是22.5万发。“斯麦克作战”虽是小规模战斗,但它却是个企图激发美军士气的攻击作战,当然,本也指望能破坏敌人的阵地并抓些俘虏。然而给敌人造成的打击“在65人以下”,自己的伤亡为77人,而且一名俘虏也没有抓到。 本次战斗为什么会如此惨淡的收场呢?第8集团军司令部作了如下分析:事前的炮击和轰炸对隐藏在横穴式堑壕里的敌兵没有威力;第2排的出发延迟给了敌人准备的时间,造成在狭窄地段被伏击;指挥员过早负伤;第2排虽进行了预先演习但第1、3排却没有……似乎是全部总结出来了,没什么可说的了,对小股部队的战斗总结和评价也差不多就这个样子了,然而“斯麦克作战”在美国国内却大大地刺激了舆论。 观战记者中有人将事先分发的“剧本”和将军们的照片拼在一起,将“斯麦克作战”解释为“轻视人命的不必要的供将军们欣赏的战斗”。一部分美国民众愤怒了,要求议会进行调查。陆军参谋长科林斯在下院军事委员会会议上声明:“战斗是空陆协同的进攻,绝不是一场作秀!”,科林斯的声明总算消除了国内舆论的“误解”,而“斯麦克作战”的影响却是深远的。 “仅仅依靠火力无法消灭隐藏在地下的敌人,在有限战争中防御方占有优势,这就是此次作战得到的教训。”美陆军《朝鲜战争史》是这样评论的。 “斯麦克作战”的失败愈发使华盛顿倾向于停战。 2月11日,按计划范弗里特离任,M·狄拉中将正式继任第8集团军司令。第8集团军仍使用“EUSAK”的称呼,即“Eight U.S. Army Korea”的缩写,狄拉就任后,立刻指示各部队强化训练和侦察,并把“Korea”从第8集团军的称呼中去掉了。按照美国陆军在二战中的惯例,各部队都会在部队名中加入曾经激战过的地名以示纪念,“EUSAK”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狄拉中将之所以要把“K”拿掉,只能理解为他想表明停战的意愿。不过响应他这个意愿的具体的和平征兆却一点也没有。 和前总统杜鲁门要亲自处理朝鲜问题不同,艾森豪威尔采取了将此问题交给国务卿达莱斯和国防部长威尔逊处理的方式。艾森豪威尔政府刚刚起步,达莱斯和威尔逊尚不能很快拿出有关朝鲜问题的新政策。作为新政府的信号,2月2日艾森豪威尔发表声明,停止美国海军封锁台湾海峡的行动;2月19日,通过参谋长联席会议向克拉克传达了有关交换伤病俘虏的指示。 解除封锁台湾海峡引发的国际反响很大,解除封锁意味着解除了对台湾国民党军队的束缚,类似于发出了支持其反攻中国大陆的信号,但是,现实上国民党军的军事能力根本不可能反攻大陆,而中国也没有进攻台湾的能力。艾森豪威尔的声明仅仅是激起了国际政治舞台的讨论声波,并没有引发台湾海峡的海波,对朝鲜战争的停战谈判也没有出现任何影响。伤病俘虏交换早在去年12月13日由国际红十字会提出,克拉克借此曾向华盛顿建议即使中国不接受这个方案,联合国方面也能取得心理及宣传上的效果。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指示相当于对两个月前克拉克的提案说了声“OK”,国务院的重点则放在了2月14起召开的的联合国总会上。 克拉克虽然回电表示“我认为是白费劲”,但还是在2月22日向金日成、彭德怀提出了交换伤病俘虏的文件,果然如克拉克所料,金、彭两位将军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李承晚几次催促克拉克,要求将韩国政府从釜山迁往汉城。克拉克认为目前还在战斗之中,中朝军队说不定还会发动攻势,汉城处于第一线,所以表示反对。李承晚又提出要求,希望联合国军司令部能从东京迁往汉城。“他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呢?是反感日本还是嫉妒日本?我无法理解他(李承晚)的真实意图。”克拉克推说汉城没有司令部所用的设施,加以拖延,同时向陆军部进行了汇报。李承晚的言行初看起来似乎没有意义,但很多时候都隐含着意外的深谋远虑,克拉克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才向华盛顿寻求答案的,不过似乎陆军部也无法推测李承晚胸中的思虑,所以没有回电。3月5日,苏联首相斯大林去世。 斯大林1879年(明治12年)12月21日生于格鲁吉亚的哥里城,父亲是个贫穷的皮鞋匠。本名约瑟夫·维萨里昂诺维奇·朱加什维利,斯大林(铁人)是1913年1月起使用的笔名。死因是脑出血,据《赫鲁晓夫回忆录》记载斯大林是3月1日晚上倒在莫斯科郊外的别墅里的。那时斯大林的作息时间是每天凌晨一点开始吃晚饭,早上六点入睡,下午两点起床早饭午饭一起吃,然后睡午觉,晚上七点起床,大致是这个样子。那天据说和G·马林科夫、L·贝利亚、N·布尔加宁、N·赫鲁晓夫等要人“吃晚饭吃到五六点钟的样子,心情很不错”。之后的情形不清楚,没有传唤谁也不能进他的房间。老佣人M·佩特罗维娜在晚上11点多钟因为没有像往常那样接到警卫的上宵夜的通知,便进了房间想问问,结果发现斯大林倒在了床上。斯大林的女儿斯维特拉娜•阿利卢耶娃记述道,3月2日他接到马林科夫的联络赶到别墅,看到斯大林的后脑勺和脖子上贴着医蛭,心电图和肺部透视都做了。用水蛭吸血是古老的治疗高血压的原始疗法,和新式医疗器械一起使用,很是特别。斯大林的右腕和左脚出现了麻痹,意识曾一时恢复并进了一些食物,4日夜里二次发作。自发病以来没有说过一句话,5日晚上九点五十分,他的73岁的生涯结束了。继任者是马林科夫。 全世界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斯大林逝世后的苏联,人事的更迭将引发政策的变换,在斯大林“独裁”时代过去之后,苏联的内政、外交特别是朝鲜战争的处理方式会受到什么的影响呢?被看作最初征兆的是3月21日的莫斯科广播,二战后,苏联在提及二战时基本上是忽视作为最主要的同盟国——美英两国的,而当天的莫斯科广播电台却首次承认美英是打到轴心国阵营的重要力量。虽然即使苏联“不承认”也无法改变历史事实,但这个发言表明苏联的姿势出现了变化。 更加刺激全世界期待感的事情发生在一周之后,3月28日,中朝方面突然同意了2月22日克拉克提出的交换伤病俘虏的方案。以金日成、彭德怀两人联名发表的声明强调希望通过伤病俘虏交换能够促成全部俘虏问题的解决并最终实现朝鲜战争的停战,明确透露出希望重开停战谈判的意向。 华盛顿和东京的克拉克面对对手的态度急速发生变化显得有些犹豫。 中朝方面软化的迹象越来越明确,3月30日夜,北京广播电台播送了周恩来总理的声明,周恩来在关于停战谈判中最后难关的俘虏问题上,建议将希望回国的俘虏全部送还,将不希望回国的俘虏交由中立国处理。都是原来联合国方面提出而中朝方面反对的内容。3月31日晚上十一点,平壤广播电台报道了金日成首相同意周恩来总理提案的消息。 中朝方面在态度上出现以上这一连串变化,可以理解为联合国以及英国、印度等多国对苏工作的成效,因为“独裁者”的死导致修正独裁路线的苏联的态度对其同盟国中国、北朝鲜的影响是巨大的。 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首先指示克拉克实现伤病俘虏交换,克拉克答复金日成、彭德怀表示同意交换伤病俘虏。参谋长联席会议之所以没有立即对周恩来总理的提案表态是因为周总理所提及的中立国是那些国家、中立国如何处理俘虏、在朝鲜半岛内还是外处理等问题上不明确的原因。参谋长联席会议考虑通过伤病俘虏交换的过程来解决这些疑问。 海军少将J·塔尼埃尔和北朝鲜陆军少将李相朝的联络会议于4月6日举行,联合国方面预定送还的俘虏数是5800人(内含中国俘虏700人),而中朝方面发表的送还俘虏数只有600人(其中韩国俘虏450人)。虽然联合国方面对中朝方面给出数字有些疑惑,但这个时期实际行动比讨论数字要有意义的多。联合国方面强忍不满表示同意,4月11日,签订了有关伤病俘虏交换的协议。交换地点在板门店,开始交换时间在签字后十天之内,交换数量为联合国方面每天500人、中国方面每天100人,每25人为一组,协议的有效期为俘虏交换开始后二十天内…… 联合国方面将这次俘虏交换命名为“小型开关行动(Little Switch)”,并立即着手将巨济岛等地俘虏收容所内的伤病俘虏集中到釜山。 中朝方面于4月14日用23辆卡车送来了第一批交换俘虏。“如何演变成这种状况并不是什么问题,总之,离战争结束确实越来越近了。”克拉克对事情如此顺利的发展感到有些吃惊,但他确信停战即将实现,所以对第8集团军司令狄拉这样说道。不过就在同一天,朝鲜地区通信司令T•海兰少将向克拉克汇报:李承晚总统很可能在最近一段时间采取一些过激行动。 反对停战的李承晚似乎怀疑美国今后将不会再拯救韩国了,所以他决心要采取一定的措施。李承晚的行动准备完全中断现在联合国的计划,即从伤病俘虏交换发展为俘虏问题解决并最终停战。如果之前的努力都化为白纸的话,对美国对世界来说都是很可惜的,海兰少将劝说克拉克一定采取安抚李承晚的措施,他提醒克拉克可以采用签订《美韩相互安全保障条约》的形式,内容包括经济援助、支持朝鲜半岛和平统一、停战后让韩国参加政治会谈等。 海兰少将的担心是有根据的,李承晚最近的活动确实很频繁。3月28日中朝方面同意交换伤病俘虏后,韩国国会于4月1日通过决议,反对任何阻碍朝鲜半岛统一的计划。4月3日,韩国外交部长卞荣泰通告美国驻韩大使E•普里克斯,如果得不到相应的补偿韩国将不会同意停战。4月5日,李承晚参加了韩国第2军成立一周年纪念典礼,在演讲中又提出要打到鸭绿江去并赢取最终胜利的调子。6日在汉城10日在釜山都有5万人的市民举行了反对停战的集会。 克拉克想起了二月份李承晚向他提出的韩国政府迁回汉城、联合国军司令部迁往汉城的事情来,“看来回绝掉是明智的,要是同意的话,我们将会卷入到政治纠纷中去的。”看着四月以来韩国方面发生的纷乱的政治运动,克拉克长出了一口气。李承晚是应该知道国际政治趋势的,他现在摆出反对停战的姿态,肯定是想从美国那里获取些东西。如果韩国政府和联合国军司令部位于靠近前线的汉城,李承晚就更容易接触到韩国军队,也许这样就给了他更多的策动意外挑衅行动的机会。根据之前的接触,李承晚是个下了决心就付诸行动的人物,这一点克拉克和海兰都有同感。 克拉克将海兰的意见转发给了华盛顿,并增加了一个问题,即停战签字后韩国军队将脱离联合国军的指挥,在此情况下将如何应对。但是,李承晚再怎么折腾,估计也不会实行超过现阶段的强硬政策,因此现在不需急着处理这些问题,克拉克的意见是暂不处理。 4月24日,伤病俘虏交换在板门店开始,围绕返回南方和北方的俘虏报道辅天盖地,新闻报道从伤病俘虏交换的顺利进行看到了停战实现的希望大大增加。 同一天,韩国驻美大使梁佑漈(火旁)接到李承晚的指示,向艾森豪威尔传达了信息,内容是一旦美国最终允许“中国共产主义者”驻扎在鸭绿江以南,那么李承晚将率领韩国军队脱离联合国军的指挥,并在必要时独立战斗。 华盛顿方面大吃一惊,艾森豪威尔立即亲笔给李承晚回信,信中说联合国已经击退了侵略韩国的共产主义者,今后将致力于半岛的和平统一,现在韩国如果反对停战等于是将之前用鲜血换来的利益统统放弃。同时又指示归国途中的驻韩大使普里克斯赶快回去。 陆军总参谋长科林斯将情况通报给了东京的克拉克,克拉克回电说将立即安排与李承晚会面。因为哈里森与南日的停战谈判会谈定于4月26日重新开始,在这个关键时刻李承晚所做的仅仅是向艾森豪威尔直接递交了一封表明意向的公函,所以李承晚的言语算是在虚张声势。克拉克又想起了海兰的警告,在4月27日飞赴汉城。 停战谈判按计划在前一天重新考试了,首先从选定参与甄别不愿回国俘虏身份的中立国开始。克拉克预计会晤会进行很长时间,所以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毛衣前往总统官邸。李承晚先政府部门一步回到总统官邸,由于暖气设备未准备好,房子里面很冷。克拉克与李承晚的会晤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据克拉克记述,李承晚始终保持着“冷静、温和、沉着以及友好”的态度。克拉克保证美国不会允许中国军队在停战后继续驻留在朝鲜半岛,停战条约中将规定外国军队同时撤离朝鲜。关于韩国军队的“独立”问题,李承晚说那是最后手段,现在仍然由联合国军司令“完全自由指挥”。 克拉克在给华盛顿的报告中多少带着点懊恼的心情:“我发现这个老头就是在虚张声势,我可以判断他没有经过长期且慎重的考虑,所以不会独行其事。”不过对于李承晚如此“懂事”,克拉克也算是感到满足了。 三天后,克拉克收到李承晚的一封信,读完后又吃了一惊。李承晚表示他对停战后韩国的安全保障问题很关心,他强调中国军队和联合国军同时撤兵必须设置一定的前提条件,这些条件包括美韩相互防卫条约的签订、规定当苏联侵略时美国要给予援助、在和平确立之前继续实施海上封锁和空军支援、快速增强韩国军队的实力等,特别重要的一点是要求在朝鲜国境北侧设立缓冲地带。李承晚希望在远东实现持久和平之前,在朝鲜国境北侧设立由联合国军管辖的缓冲地带。朝鲜国境北侧不就是中国和苏联的领土吗?虽然在三八线设立了军事分界线,但联合国军怎么可能跑到鸭绿江北侧去设立缓冲地带呢?也许李承晚是把整个朝鲜半岛视作是韩国领土,军事分界线只是无奈的权宜之计,但是把缓冲地带设到鸭绿江以北,插足中国和苏联的领土,那不是要挑起超越朝鲜战争的新战争吗? “是他疯了吗?李承晚是位敏锐的政治家,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一定包含着什么意图,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那么李承晚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呢?克拉克担心如果去询问的话会掉入李承晚的圈套,所以保持着沉默。 伤病俘虏交换于5月3日结束。双方都送还了比预定数字多的俘虏,联合国方面送还了6670人(其中中国俘虏1030人、百姓446人),中朝方面送还了684人。 停战谈判会谈上,随着伤病俘虏交换的结束,中朝方面于5月7日提出了带有明显让步色彩的八项提案。提案和去年12月份印度在联合国上提交的方案和相似,之前对于不愿意回国俘虏的处理中朝方面强调要把这些俘虏移送到朝鲜半岛以外,而此次中朝方面放弃的这个主张,取而代之的是指定由波兰、捷克、瑞士、瑞典、印度等五个中立国的代表组成《俘虏遣返委员会》,负责管理俘虏。另外,第四项中做了这样的规定:“中立国委员会应允许未遣返俘虏的原所属国派遣人员与俘虏谈话……” 克拉克的脑中亮起了警戒信号,波兰和捷克是共产主义国家,如果同意第四项的话,北朝鲜的工作人员将可以公然进入韩国活动,明显对联合国及韩国方面不利。虽然美国及韩国方面也可以派人到北朝鲜去,但相比之下联合国军的俘虏数量比较少,能够访问的场所有限,所以还是吃亏的。 韩国方面肯定会有所察觉的,果然在5月20日的谈判中韩国代表崔德新提出由瑞士代表担任中立国委员会的委员长和未遣返俘虏全部集中到巨济岛一个地点等两个提议。当天,克拉克再次会晤了李承晚。 “将军,如果同意北朝鲜派人员过来的话,肯定还要同意新闻记者等同行人员一起过来,但他们全是政治间谍,是破坏者,是煽动者,让他们自由在韩国境内活动相当于是在您指挥下的联合国军后方自由活动,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李承晚面色潮红,反复吹着右手手指,这是他激动时的标识动作。 “这确实是问题。”克拉克本来就不太想同意这件事,此时也是眉头紧锁着回答道,而这又使李承晚的说话声调高了起来:“我听说印度似乎有派遣军队来管理未遣返俘虏的意向,印度军队现在不是归属于联合国军指挥的吗?将军,我是不打算让印度军队作为中立国部队踏上韩国土地的,我是不能同意的……”李承晚做了个深呼吸,盯着克拉克说道,“如此一来,现在看守着未遣返俘虏的韩国军队也应该脱离联合国军的指挥,克拉克将军,作为韩国总统,我要求将这些部队从联合国军的指挥下脱离出来,然后我就可以命令我自己的部队释放这些俘虏了。” 克拉克劝说李承晚不能这样,联合国军归他指挥,不能为了李总统而单独行动。克拉克心里对李承晚的主张是表示同情的,因为他想去了二战刚结束时的一段痛苦体验。1945年战争结束至翌年初,奥地利美军占领地区有大约75万从苏联控制区逃过来的难民,克拉克当时是奥地利驻军司令及行政长官,难民也归他管理。苏联方面为了搜寻苏联逃兵和战犯,通报美军要求派遣“遣送委员会”,美军同意了,“但是,这个委员会的成员却专门从事谍报工作和遣返苏联难民回国,后来他们还企图诱拐我方的奥地利谍报人员,所以我把这个‘遣送委员会’赶回了苏联。”有了这次的经验,克拉克听了李承晚的话后,深有同感,便致电华盛顿征询意见:“停战协定签字当天,全部未遣返俘虏无需进行甄别或安排中朝方面派员劝说,直接当做百姓释放。”克拉克的理由有两点,一是中朝方面曾经将韩国俘虏在前线“解放”并编入自己部队,二是李承晚总统已决心要武力阻止中朝方面派员进入韩国。 华盛顿吓了一跳,在停战即将实现之际,突然本方的阵脚出现了混乱。科林斯感慨地记录道:“西边的独裁者之死刚刚使得雪开始融化,东边独裁者的鼻息却让克拉克重新冻住了?”联合国代表哈里森少将于5月25日就俘虏交换向南日提出了新方案。方案内容是:不愿意回国的北朝鲜俘虏和中国俘虏全部移交中立国委员会,然后通过一定的“政治会议”来决定遣返地,定下来的俘虏在“政治会议”后即作为百姓予以释放,其他仍不能决定归属的俘虏交由联合国大会来决定。美国政府由克拉克那里得知韩国政府的强硬姿态后,更感到尽早停战的必要性,在和派兵各国进行了协商后,提出了这个新方案。 新方案的内容比之前的联合国坚持的主张有了大幅的退让,国务卿达莱斯认为这个方案可以看做联合国方面的“最终提案”,并要求参谋长联席会议妥善处理,意思是要求克拉克做好李承晚的工作。参谋长联席会议指示克拉克在板门店会谈开始前一小时将新方案内容通知李承晚,并说服李承晚接受这个新方案。只给一个小时时间,意味着只是礼节性地通知李承晚总统而已,方案内容很难在一个小时内从韩国方面泄露到中朝方面,这样一来就能保持这个方案的秘密性。 克拉克根据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指示,于5月25日上午十点和驻韩大使普里克斯一起拜会了李承晚。韩国外交部长卞荣泰参加了会谈,在听完克拉克传达的“最终提案”的内容、美国希望停战的决心、美国将继续给与韩国军事政治经济上的援助、希望李总统安心等事项后,李承晚露出了黯然的神情。“一个国家的政府怎么能随便变更立场呢……朝鲜的统一和独立是我一生的目标,现在这个目标在我有生之年是实现不了的了!”李承晚老泪横流的说完,抹干眼泪开始了辩论,“希望转告我的朋友艾森豪威尔总统,韩国人民不会接受停战的,这个方案对我们来说意味着死亡——民主主义的死亡……”李承晚又讲起了韩国古代寓言,“从前黄海快干涸了,仅存的海底有两条鱼在讨论着未来,一条鱼说:‘不要担心,现在日本海的海水正往这流呢。’另一条鱼摇头道:‘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呢,等到了的时候我们都已变成鱼干在市场上卖了。’”李承晚以这个寓言来比喻世界民主主义的命运,“民主主义不能再后退了!必须战斗,没有必要‘等到那一天’!请对艾森豪威尔总统说,我们不同意停战,请为韩国而战,那是我们唯一的生存之道!”李承晚的演说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其中还包括将拒绝返回北朝鲜的俘虏编入韩国军队的可能性。 事情不出克拉克所料,他向华盛顿发出了警告。和李承晚的会谈一结束,他便获悉韩国代表崔德新抵制出席板门店谈判。崔德新是在汶山基地即将登上去往板门店的直升机前接到电话然后中止参加谈判会谈的,显然是接到了李承晚方面的指令。李承晚看来是做了充足了准备要破坏俘虏释放和停战谈判的。5月25日的板门店会谈是秘密会议,联合国新提案是秘密提交的,然而第二天提案内容便通过“韩国途径”泄露了出来。这可以看做是韩国方面的破坏工作之一,李承晚的抵抗随着板门店谈判的进展越来越激烈。 5月30日,李承晚向艾森豪威尔书面提出了四项条件,称如果四项条件得到满足,“韩国人民”将会同意停战,(1)美韩缔结相互防卫条约;(2)美国对韩国进行军事和经济援助,帮助韩国强化防御;(3)联合国军和中国军队同时撤退;(4)为防止将来韩国遭受侵略,美国海空军在一定地区屯驻。克拉克认为除了第3条其他都有可能实现。 6月4日,当中朝方面对联合国5月25日的提案给出了答复后,李承晚的态度又变了。中朝方面除了要求“将拒绝遣返俘虏交给中立国委员会和印度红十字会而不是交给联合国大会”外表示同意提案。修正的部分并不是关键内容,离俘虏问题的解决、停战签字越来越近了。克拉克觉得如此一来李承晚应该会转变观念,所以6月5日与普里克斯再次拜会李承晚,想要和他讨论一下他提出的四项条件。但是,李承晚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对四项条件无所谓,并说“停战是美国的绥靖政策,共产主义者胜利了,这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第一步!” 6月6日,崔德新等韩国代表从汶山撤离了。 艾森豪威尔为了安抚李承晚的心情,再次亲笔写信表示一定会在停战后援助韩国。亲笔信于6月7日由克拉克转交给李承晚,但是没有效果。“就算是自杀行为,韩国军队也会继续战斗,今后我将会按我自己的想法实施一切行动!”克拉克皱着眉头问道:“那么您的意思是韩国军队要脱离联合国军司令的指挥吗?”李承晚道:“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到时候我会事先通知您的。”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等到克拉克离开后,李承晚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接着军队官兵停止外出与休假,陆军总参谋长白善烨等停留在美国的将校立即回国等命令陆续下达。 6月8日,板门店,俘虏交换协定签字,至此停战谈判中所有重要议题都商讨完毕了,剩下的就是中朝方面提出的根据当前战况修订军事分界线以及一些细节问题。这也意味着朝鲜战争即将终结。“停战协定的签字最快将在6月18日进行吧。” 虽然到了6月18日克拉克面对现实只能苦笑,但当时克拉克真的觉得快结束了。 李承晚并不想“结束”。6月9日,汉城市内约十万学生和市民举行了反对停战的示威游行,之后示威连日进行,游行队伍在宪兵和警察的指导下,高呼反对停战和向北前进的口号,涌向第8集团军司令部,甚至扔了石头。韩国国会以129比0通过反对停战的议案,要求抵制停战谈判。 华盛顿感到困惑和焦虑。李承晚说要率领韩国军队独自战斗,可韩国军队根本就没有能力与北朝鲜军和中国军队的对抗,看来李承晚的反对停战的姿态只是想从美国那里得到更多的援助罢了。不过如果李承晚和他的韩国军队乱来的话也许会引发新的战争,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艾森豪威尔和达莱斯认为华盛顿必须和李承晚进行协商,达莱斯邀请李承晚秘密访美,但李承晚拒绝了,理由是“太忙”。达莱斯没办法,只得安排副国务卿W•罗伯特森以总统及国务卿特使的名义前往韩国。 “这真是个特殊的地方,二战后,能对美国表现出如此强硬态度而且美国还不敢怎么样的领导人,在亚洲大概只有李承晚这个老头了。”罗伯特森特使后来回忆道。克拉克这样评论道:“李承晚自诩为亚洲的英雄,按国际标准看也算是个坚忍不拔的政治家。”克拉克的这番评论是拿李承晚和驻留在日本的政治家进行比较后得出的,他略有点像堂吉歌德,但确实相比唯唯诺诺的战后日本政治家,李承晚的腰板还是很硬的。而当时的美国则认为李承晚的言行是在“演戏”,除了所谓的决议和游行并不会再拿出什么实际行动。 6月17日,李承晚来到韩国第3军司令部,带着兴奋的口调继续着他的反对停战和韩国军队独自抗战的主张。汉城的示威游行还在进行并陆续波及到其它城市。 而就在前一天,平壤广播电台表示停战即将来临了。 停战谈判的细节问题基本已经结束。泰勒等美国将领都认为李承晚的反对停战的叫嚷“只是向国内摆个姿态”而已。6月18日,清晨六点,克拉克接到紧急报告,称约25000名拒绝回国的北朝鲜俘虏从釜山、马山、南山等地的收容所里逃走了。克拉克一听“逃走”以为是发生了类似巨济岛暴动的事件,等看到后续报告后才感到非常震惊。 汉城广播电台陆续播送了总统李承晚和宪兵司令元容德的声明。李承晚的声明是:“根据我的职责,我命令释放反共朝鲜人俘虏。”命令要求各道知事和警察当局要“好好保护”被释放俘虏。元容德的布告内容是:呼吁收容所里的“爱国俘虏”动员起来并“向北前进完成统一”。 据路透社报道,释放反共俘虏的计划是由李承晚、元容德等少数要人策划的,各收容所的韩国警卫在17日晚上十一点半接到指示:只要俘虏宣誓对韩国效忠就立即释放。俘虏们口头宣誓效忠后,收容所的大门了,他们高呼万岁在天亮前消失在了黑暗里。被释放的俘虏按照总统声明的指示,由警察引导分散安顿在各地的民家以躲避美军的搜查。克拉克回忆说隐藏俘虏的民家就像游击队一样。确实市民安顿俘虏的行动在警察的指导下做得很彻底。美国记者得知此事后,想在仁川采访被释放俘虏,结果在街上一个被释放俘虏也没有碰到,后来好不容易说服一名警官,来到一个民家找到一名俘虏进行采访,在此期间,那名警官就站在屋外,防备美军宪兵的接近。 克拉克写信向李承晚提出抗议,称韩方违反了单方面行动时事先通知美方的约定。李承晚回信说怕事先通知给克拉克添麻烦,而且预计美方肯定要进行阻止的。 被释放俘虏的数量后来增加到27000多人,占拒绝回国俘虏总数(约为35400人)的80%。 联合国代表哈里森通告南日,释放俘虏是韩国政府单方面的行动,应由韩国政府承担责任。 艾森豪威尔警告李承晚,如果李承晚不立即配合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完成停战的话,美方将要采取必要的措施。 南日虽然认为停战谈判不会就此破裂,但还是书面向哈里森提出了质问:“联合国军司令部是否能够控制韩国政府及其军队?如果不能,停战谈判中是否要‘李承晚集团’参加,如果‘李承晚集团’不参加停战谈判,联合国方面能否保障停战事项在韩国的实施?”提出质问是理所当然,因为问题比较尖锐,哈里森无法作答,涉及到李承晚和韩国政府的问题,哈里森确实无法代答。 李承晚的姿态依旧强硬。第8集团军利用美军的广播以韩语播音呼吁被释放俘虏返回收容所,但是汉城广播电台立即反击:“一部分外国机关的广播……违反了我国政府的方针。”泰勒中将于6月20日拜访了李承晚,李承晚称停战协定一旦签字,他将“自动地”获得单独行动的权力。 克拉克考虑到也许要靠武力来收拾当前事态,便从日本调来了第187空降团,然而在6月22日飞临汉城。根据克拉克的观察,李承晚对他和艾森豪威尔的质问都给了回答,却都完全不着边。“为什么事前不通知我?是您调动我指挥下的韩国军队释放俘虏的吧?”“关于这点我已经说明过了。”克拉克与李承晚的对话就是这样生硬地开始的。克拉克对李承晚说,如果他想和美国维持友好关系就必须同意停战,就必须避免类似强行释放俘虏引发美韩士兵冲突的事情发生。李承晚回答明白克拉克的意思,然后把话题转到了停战后政治会谈失败再度爆发战争上,仅有一个美韩相互防卫条约不能让韩国安心,美国的意向是除了韩国受到真正的侵略外不给于援助,也可以解释为要求韩国必须独自作战。克拉克察觉到了李承晚的意图,打断了他的说话,李承晚是希望增强韩国军队的实力,所以克拉克强调停战对增强韩国军队是有益的,停战就是给予韩国军队训练和装备之时。李承晚又说不愿意共产阵营借视察与劝说拒绝回国俘虏之机进入韩国。克拉克说将会和中朝方面交涉中国俘虏送往中立国、北朝鲜俘虏送至非武装地带之事,希望能消除李承晚的不安。李承晚等着克拉克恳切的言语,面无表情的脸上不时出现一丝悸动,“我不能在停战协定上签字,因为这相当于我同意分裂朝鲜,但是我可以支持停战。”克拉克觉得这才是李承晚的真实意思。韩国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联合国军,因此,停战谈判中韩国做不了主角,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同意停战的话,韩国军队是无法反对的。作为韩国政府肯定是主张南北统一的,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半岛的分裂固定下来。不过如果这个停战只是“暂时”的、是为了将来南北统一打基础的话,这样的停战也是可以“支持”的。 克拉克认为如果李承晚的真实意图是这样的话,那么特使罗伯特森访韩就是有用的。李承晚不是希望美国给予援助吗?而罗伯特森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来的。克拉克将与李承晚的会谈内容发给华盛顿,推断了李承晚的真意,并强调美国方面必须拿出相应的策略。 两天后,6月24日,特使罗伯特森和陆军总参谋长科林斯抵达羽田。派科林斯来是艾森豪威尔的意见,希望能有益于促进停战谈判的进行。克拉克与驻韩大使普里克斯、驻日大使马菲交换了情势检讨意见,都注意到当天北京广播电台对于“618事件”没有非难美国,而是在攻击李承晚,同时仍在强烈希望停战达成。克拉克和马菲判断中朝方面存在这样的疑问,即美国能不能控制住韩国的行动,不过即使美方不能充分保证,中朝方面也会在停战协定上签字。科林斯也这么认为,“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尽快签字!”科林斯以此为结论向华盛顿汇报,安排特使罗伯特森于翌日赶到汉城。 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三周年纪念日。韩国全境展开了反对停战的示威游行。战争即将终结的声音已经在汉城流传,汉城的百万居民中大部分都走上了街头,街上飘扬着旗帜、标语,游行队伍在警察的组织下高呼“北进!北进!”。 罗伯特森抵达汉城已是黄昏时分,从车窗里看到游行的人群,罗伯特森略有些惊诧。 克拉克于6月29日向金日成、彭德怀两将军发去了信,回答了十天前中朝方面提出的停战协定签字后联合国方面是否能够保证韩国遵守协定的质问,是一个程式化回答,“我收到板门店谈判代表哈里森的报告,但即使是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我也不能控制作为独立国家的韩国,如果能够的话,也就不会出现目前烦恼于李承晚总统抗拒的情形中了。我以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的名义指挥韩国的军队,但无权统制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我会尽力协调促使韩国政府履行停战协定的各个事项。”最后克拉克呼吁为了处理剩余问题重启停战谈判。 然而中朝方面没有回音。进入七月,中部战线中朝军队对于韩国第2军正面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克拉克为了保障后方的安全,从驻日美军中抽调了第24师到韩国。克拉克和泰勒都不认为中朝军队的攻击是为拒绝停战而展开的新攻势。中朝军对的兵力集结局限于金城周边,联合国军对这个动向十分清楚并判断能够击退敌人的进攻,中朝军队的动作被看做是配合停战谈判的手段。“共产方面是希望停战的,他们之前的言行很清楚的表明了这点,在这个时候摆出攻击的架势,多半是停战前尝试最后的争夺地盘战,也可能是对叫嚣北进的韩国政府进行警告吧。”克拉克的观察意见和泰勒一致,他更感到有必要劝说李承晚接受停战。 特使罗伯特森和李承晚的会谈连日进行,李承晚只是反复叫嚷着北进和试探美国的庇护程度,焦点游走不定。泰勒则以如果韩国政府在停战后决定继续战斗的话美军将撤出第一线来牵制李承晚。 7月10日,板门店谈判再开,南日谈到了克拉克6月29日发的信,对停战协定签字后韩国政府的动向提出了疑问,要求美国给出保证。如果李承晚是在向罗伯特森特使寻求“战后的保障”的话,那么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都在停战上要求美国的保证,美国成了结束朝鲜战争的保障人。中朝方面想知道如果韩国不遵守停战协定的话美国将采取的态度。克拉克因此向华盛顿建议,这样答复中朝方面:如果发生这种情况,美国将切断对韩援助。 李承晚和罗伯特森的会谈取得了进展,李承晚写下了“不妨碍停战”的文件交给了罗伯特森。克拉克向罗伯特森建议公开李承晚的文件让中朝方面安心。罗伯特森说:“现在这样做不合适,虽然和老家伙的冲突暂时平息,但还没有结束,我现在可不想采取可能会刺激他的做法。”作为替代,罗伯特森向克拉克建议向中朝方面保证“我们已经从韩国政府那里取得了遵守协定的充分保证”,看来罗伯特森很有自信李承晚已经在停战问题上妥协了,克拉克听了之后表示同意。7月12日,会谈结束。“我不会采取如何形式来阻碍停战事项的实施。”这是李承晚托罗伯特森转交艾森豪威尔的信中的明确承诺,但是,前提条件是美国必须答应如下五点:(1)停战后缔结美韩相互防卫条约;(2)美国给予韩国200万美元作为长期经济援助的第一期;(3)停战后90天内如果不能举行政治会议,美韩两国将中止参加会议;(4)按计划增加韩国军队;(5)在政治会议开始前,举行高级别的美韩会谈。这些条件中已经去除了李承晚之前一直强硬坚持的几项主张:中国军队退出朝鲜半岛、停战前南北统一、反对将拒绝回国俘虏移交中立国等。李承晚的这番取舍,引来许多评论和批评。有评论说李承晚将反对停战坚持到最后,使美国不得不大幅让步,向全世界显示出韩国不是美国的傀儡,也让总统在韩国市民面前保住了“面子”。而批评的声音则认为李承晚为了得到了美元而放弃了“南北统一”。控制传媒、引导市民、不择手段的抵抗运动都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也有声音认为如此反抗迫切希望停止流血战争的国际舆论,韩国因为李承晚的行动在世界上失去了不少“友人”。不管怎么说,李承晚的妥协使得有关停战的最后障碍被扫除了。 联合国军代表哈里森以李·罗伯特森协定为基础,于7月12日通告南日,包括韩国军队在内的联合国军已经开始为停战做准备了。“很好……”南日听了哈里森的话后立即答道,接着又补充道:“但是这还不能说很充分。”到底什么地方不充分南日没有明说,谈判似乎还要继续。 中国军队在中部战线的攻击仍在继续,美第9军左翼韩国第2师被中国第73师和第69师压迫在铁原,中国军队以第72师攻击右翼韩国第9师,以第203师、204师分别攻击韩国第2军地区的韩国首都师、韩国第6师。 “真的是担心韩国政府乱来吗?还是在等待中部战线的战果呢?”克拉克对板门店中朝代表表现出暧昧态度的理由是这样考虑的。中朝代表的态度使得停战谈判又停滞了下来。 哈里森与克拉克进行了商谈,表示联合国方面说服了李承晚后,在停战协定履行上已经没有什么回旋余地了,“牌都出完了,如果对手不想谈的话就只有终止谈判了吧?” 克拉克与华盛顿进行了磋商,于7月14日指示哈里森,如果中朝方面的态度依旧没有变化就退出谈判会场。7月15日,哈里森仍旧尝试找南日商谈问题,但中朝方面却说没有看到联合国方面有签订停战协定的诚意。哈里森准备在下午谈判一开始就通告对方休会,正在此时,他接到了克拉克的急电,电报要求他向中朝方面通报联合国军司令部已经从韩国政府那里获得“保障停战事项实施的必要保证”。 南日听闻哈里森的通报后,提议休会到翌日,中国军队在中部战线的攻击此时达到了最高潮,南日或许是在等待攻击的成果。 正如南日的提议,中国军队在中部战线的攻击于7月19日结束了。在金城南方中国军队将联合国军战线向后击退了六英里。 六七月间的战斗比四五月间的要激烈得多,联合国军的伤亡数字是:六月23161人、七月29629人,而四五两个月的数字是4343人和7570人。中朝方面的伤亡数字据推算为:四月10500人、五月16454人、六月36346人、七月72112人。105毫米以上的炮弹消耗量,联合国军为四月1255015发、五月1747718发、六月2710248发、七月2000982发,中朝方面四月51690发、五月99340发、六月329130发、七月375565发,虽是推算,但数字呈急速上升趋势。联合国军六月的271万余发和中朝军队七月的37万余发,分别是朝鲜战争中两军的最高月炮弹消耗量记录。 中朝方面对“七月攻势”的成果肯定很满意。不仅仅因为在中部战线推进了六英里,而且炮弹的消耗量说明中朝军队的补给能力已经改善,短期的攻击能力提高也得到了实战证明。根据美军的情报,和战争初期相比,中朝军队的一天三餐的补给已经解决,服装问题也大大好转。如果“七月攻势”的目的是为了在停战后平衡北朝鲜军和韩国军队的军事力量的话,可以判定这个目的很成功。 7月19日,南日的表情依旧,但声音爽朗了许多,他提出必须促进停战协定尽早签字,南日表示,对韩国政府态度的怀疑和不安还没有消除。南日问道,停战协定签字后,如果韩国政府企图发动“侵略行为”时,联合国军是否能遵守协定不向韩国提供援助?当得到“Yes”的答复时,南日便没有再提什么了。哈里森提出,协定文书的作成、军事分界线的再调整等必要问题的处理需要五天时间,“协定签字定在7月24日下午两点,签字的12小时后停止所有战斗。”“可以,那就交由参谋会议来处理剩下的事务吧。”南日回答道。紧接着参谋会议开始了。当天是第158次的谈判会议,这次会议后停战谈判的正式会议结束了。在两年多的谈判中双方的谈判代表几经更迭,从第一次会议起一直是代表的只有中朝方面的南日和李相朝两人。 签字前必须处理的问题有选定拒绝回国俘虏的收容所地点、确定中立国委员会的活动内容、军事分界线的再调整、协定文书的作成等。虽然在一些细节问题还有分歧,但双方都已意识到停战已处于冲刺阶段,所以参谋会议进行的比较顺利,棘手的问题集中在有关停战协定签字人上。 克拉克认为,停战协定是对我双方的指挥官签订的军事协定,指挥官为了表示诚意必须直接在协定文书上签字,因此他和北朝鲜军总司令金日成、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应该坐在一起进行签字仪式。 中朝方面出于担心自军最高指挥官的安全问题表示反对。李承晚政府的敌意是很明确的,而战斗要在签字后12小时才停止,也就是说签字时仍处于战斗时期,中朝方面提出由停战谈判代表先行签字,然后再分别交由最高指挥官签字。 另外中朝方面还提出,如果韩国及国民党政府代表、新闻记者不进入签字会场,并且双方参加仪式的人员各限制在百人以内,那么可以考虑最高指挥出席签字仪式。 围绕签字问题的交涉耗费了许多时间,原定的7月24日的签字日期就这样过去了。克拉克觉得如果没有韩国代表在场自己前去签字毫无意义,所以决定对中朝方面妥协——7月26日早上,停战谈判代表签字,然后再交由最高指挥官分别签字。中朝方面又对韩国和国民党记者提出要求,他们采访时不能进入签字仪式会场。所有这些签字的准备工作处理完毕,联合国方面终于安下心来,然而新的问题又来了。 协定文书一共准备了18份,其中6份是交给联合国方面的,最早联合国方面是要保留12份的,后来认为保留6份足够了,所以克拉克提出再给中朝方面6份。突然中朝方面主张“完全平等”,每方保留9份协定。其实份数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手续问题,联合国方面劝说是不是停战生效后不愿意再见面了?但中朝方面坚持每方9份,感觉是在最后的最后要让联合国方面让步。 不管怎么说,朝鲜战争终于迎来了停战协定签字。克拉克从前一天起就在汶山等待。停战谈判的韩国军队代表崔德新少将自从5月25日以来就拒绝出席板门店会谈了,克拉克向李承晚表示韩国军队代表不出席的话签字仪式将失去意义,所以希望李承晚派代表前来,当天早上,李承晚通知克拉克,崔少将将出现签字仪式,克拉克很高兴。 当天,板门店一带多云,阳光不时透过云缝照耀下来,风很强。风沙中夹杂着炮声,说明战斗尚未停止。 签字会场安排在木结构的谈判会场里,正面门旁用白漆绘着两支毕加索的和平鸽,毕加索和平鸽被共产主义阵营看做是“和平的象征”,克拉克特意用明文打电话给哈里森,指示他不要进入绘有鸽子的房子。很快白色毕加索和平鸽从签字会场门口消失了。接着,克拉克得知签字会场的出入口只在北侧安排了一个后,立即要求在南侧安排一个联合国代表的出入口。中国人自古以来有败者面南而入的惯例,开城谈判也搞过这样的安排。 会场南侧通道两侧,联合国各参战国宪兵穿戴着白手套、各色绶带、制服、钢盔整齐站立,给会场增添了一些色彩,只是其中没有韩国宪兵的身影。北侧通道的北朝鲜警卫穿着深绿色军装反复清扫着道路。 上午九点三十分,有关人员和记者出现在会场中,进入指定位置。联合国人员各随己愿,比较随意,而中朝方面以两列纵队入场,然后像毕业典礼的小学生一样危襟正坐。中央的桌子上,九本青色封面的协定文书和联合国国旗、九本深茶色封面的协定文书和北朝鲜国旗相向放置。 九点五十七分,停战谈判代表开始入场,十点,哈里森和南日落座。两个人连招呼都没有打,落座后几乎同时开始默默的签字,签完自己面前的九本,然后再签完对方的九本,然后再交换。这期间会场内的声音只有照相机快门的声音、走胶卷的声音和几声咳嗽声音。既没有军乐队,也没有会议主持人,上午十点十二分,签字完毕。哈里森笑着朝向镜头,而南日去面无表情站了起来,哈里森也赶忙站起身来,一瞬间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依然是一言不发,两人转身退场而去。 到了会场外面,哈里森和周围的代表、记者们谈笑风生,走向停机坪;南日依然沉默的带着代表团上了苏制吉普车。 总共158次会谈,双方代表都是不打招呼直接进入主题,然后亦是不打招呼的离去。停战协定签字式的“闭幕式”上依然维持着这种不带情感和礼仪的姿势。 协定文书首先交由克拉克签字,然后交由中朝方面,中朝军队的指挥官签完字后再将联合国方面的九本协定文书交还。下午一点,克拉克在汶山的前线指挥所在十八本文书上签字,签字用的钢笔是“帕卡钢笔公司”为这个仪式而特地赠与克拉克的。当夜 1953年(昭和28年)7月27日晚上十点,停战协定生效,朝鲜半岛的炮声停息了。从1950年6月25日凌晨四点开战算起,经历了三年一个月两天又十八小时。 第一线似乎还不敢相信停战来临了。“27日夜里,整个晚上都在半信半疑中加强警戒,等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依旧没有听到枪炮声,终于开始相信停战真的实现了。”美陆战1师7团的士兵回忆道,另一名5团的士兵写道:“心情很复杂,之前几次都说要停战了,准备回国了,结果都没有实现。” 停战协定生效后,1954年一月俘虏交换结束,从四月开始双方为了南北统一召开了政治会议。“南方”是出了南非以外的联合国参战国和韩国,“北方”是北朝鲜、中国和苏联,南北双方观点对立,到六月会议无果而终。从此,板门店谈判会场就一直存在下去了,它象征着朝鲜战争处于“战斗已结束而战争却没有结束”的状态。就像海军陆战队员所说的那样,停战只不过是“借来的和平”而已。 朝鲜战争的各项数字很残酷,根据美军发表的数据整理如下: 【动员的地面兵力】(注:美国陆军部发表,括号内为第8集团军发表,包括民工、空军) △1951年六月末:554577人(585291人),其中美军253250人、韩国军队273266人、其它国家军队28061人。 △1952年六月末:678051人(816058人),其中美军265864人、韩国军队376418人、其它国家军队35769人。 △1953年六月末:932539人(1168981人),其中美军302483人、韩国军队590911人、其它国家军队39145人。 【损失】 △人员损失:996937人(包括死伤、俘虏、失踪),其中美军阵亡33629人、负伤103284人、失踪及被俘5178人,总计142091人。 △物资损失:船只沉没5艘、破损87艘;飞机损失1986架(其中美军1834架,另外其它事故损失945架) 【战果】(推算) △杀伤:中国军队约90万人、北朝鲜军队约52万人,总计142万人。 △击落击毁击沉(美远东空军的数字):飞机976架、坦克1327辆、汽车82920辆、火车头963个、货车10407节、舟艇593艘等。 【军费】(推算)约830亿美元。 【弹药消耗量】(截止1953年七月末) 轻武器(步枪、机枪、手枪)子弹2823365发、手榴弹12812178颗、105毫米炮弹28220439发、60毫米迫击炮弹11168014发、81毫米迫击炮弹12055806发……总计100471780发合2091718吨。另外海军方面消耗炮弹4069626发,空军、海军、陆战队使用了炸弹564436吨、火箭弹587789发、航炮炮弹238657100发、燃烧弹32357吨、烟雾弹55797发等。 中朝方面没有发表自己的损失,北朝鲜《祖国解放战史》只记载了“战果”: 【杀伤及俘虏】1093839人(其中美军397543人、韩国军队667293人、其他联合国军队29003人)。 【缴获武器】飞机11架、坦克374辆、汽车9239辆、火炮6321门、炮弹483260发、子弹21245071发等。 【飞机】击落5729架,击伤6484架。 【舰艇】击沉327艘(其中船舶163艘)、击伤225艘(其中船舶132艘)。 其它还有许多物资的战果,和美军发表的数字对比,相差很大,中朝方面并没有说明这些数据的来源材料。 双方在人数战果上虽然差异很大,但总数也许很接近实际情况。韩国方面发表的数据记载韩国军队的损失是阵亡约41.5万人、负伤及失踪约42.9万人,总计84.4万人。前面美军发表损失数字中联合国军除去美韩军队,损失是17000人,韩国发表数字和美军的伤亡数字相加,超过了百万,与中朝方面发表的数字接近。美军推算的中朝方面的损失也并不算极端,因此朝鲜战争双方的损失合计约有240万人。太平洋战争中日军的阵亡者为约250万人。加上伤者,朝鲜战争的损失和日本遭受到的战争惨祸是匹敌的。对于记录下如此惨痛的朝鲜战争,正如前面说的是“无法终结的战争”,其意义是非常深远的。 北朝鲜《祖国解放战史》将朝鲜战争定义为“美帝国主义的侵略”,并写道:“美帝国主义不仅没有达成丝毫的侵略目的,反而损失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他们没能从挑起战争的界线前进一步。”“美国人只会利用技术来解决军事课题,但是……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以人为决定因素,人民拥有的技术只是人民正义战争的强有力的辅助手段。”总而言之,中朝军队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军事上都战胜了美韩军队和联合国军。 美国的观点是:“美国在朝鲜战争中既没有取得军事上的胜利,也没有取得政治上胜利。” 需要指出的是朝鲜战争所包含的“联合国治安行动”意义。北朝鲜进攻韩国是违反联合国宪章的行为,联合国通过了击退侵略的决议,美军作为联合国军的一部执行了联合国的这个决定,美国及联合国参战之所以没有对北朝鲜和中国宣战,就是因为这次武力行动是联合国行为。北朝鲜军队被击退说明联合国的目的已经达到。朝鲜战争是在和平遭到侵害的场合下联合国为了保障成员安全而采取直接行动的先例,联合国的威信得到提高,包括美国在内有22个国家参战,说明联合国并不是一个“只讲空话”的机构,意义非凡。 对美国本身来说,朝鲜战争的意义也很重大。“朝鲜战争是美国第一次没有宣战的近代局部战争。”美陆战1师《朝鲜战史》和美陆军《朝鲜战争史》都是这么定义的,这个定义也是朝鲜战争“没有取得胜利”的理由。美国的国际地位在二战以后发生了转变,一战、二战时,美国作为同盟国成员参战,二战后则成了反共阵营的领袖、联合国的“爪牙”。 朝鲜战争美国很早就投入了兵力,但这又不是美国自身的战争,而且战争区域没有明确划定,军事目标也不明确,战争要进行到什么程度也不清楚。美国国内舆论深感朝鲜战争性质不明,1950年初赞成参战的比例是80%,七个月后降为67%,之后的调查结果支持率也是一路下滑。三年的战争在最初的一年里战斗基本结束了,剩下的两年只是在等待停战,也算是个特例。在后两年间美国国民和前线士兵的士气越来越低,也是促成停战的要因之一。 美国方面特别是军事部门把这种异常战况归结为“亚洲共产主义的威胁”,并将朝鲜战争的经验教训总结为“不断了解敌人不断防备敌人”。 朝鲜战争对于二战后亚洲的影响方面是中国显出了强国的面目。对于共产主义阵营来说,中国开始处于能够对抗苏联的地位。另外,参加停战谈判的北朝鲜和中国实质上已被国际所承认。 朝鲜战争对日本来说也是意义非凡的。在整个战争过程中,作为联合国军核心力量的美军,其战略的基本出发点是日本防务。日本本事不是战争的当事人,却有一部分日本人参加了战争,包括元山海面的扫雷以及仁川登陆作战时的3936名海上搬运工人等。13亿2300万美元的“特需”使得在“逃避计划”中保存下来的日本经济一下子好转起来。与第一次世界大战相似,没有参加战争却获得了“战争带来的繁荣”。而且“特需”需要经过美军严格的检查,促使了日本技术水平的上升,培养了商品的国际竞争力,成为了今后高速发展的基石。不仅如此,朝鲜战争在日本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的进程上起到了重要作用,和平条约的缔结、日美安全体制的建立、自卫力量的创设、日本战后处理措施的结束都因为朝鲜战争而得到快速促成。从这个角度看,朝鲜战争似乎成了“为日本而战”的战争了。 朝鲜战争的根本原因可以说是三八线的设定。三八线是美苏两国解除朝鲜半岛上日本军队的作战分界线,这条作战分界线将半岛一分为二并转化为了政治分界线,从而最终引发了朝鲜战争。朝鲜战争也可以看作是太平洋战争的延长和终结。对日作战的主角麦克阿瑟毫不犹豫地成为了朝鲜战争的主角,他的解任使得促使了停战的实现,这点更能体现朝鲜战争和太平洋战争的连接性。回首朝鲜战争,视线的焦点不得不落在朝鲜半岛。韩国和北朝鲜都以统一朝鲜半岛和朝鲜民族为目标,这个目标直至今日也没有改变,朝鲜战争正是基于这个目标而引发的。 然而战争的进程与结果却与南北双方的期望大相径庭,其根据之一就是战争的主角变了。朝鲜战争中双方的主角都是外国军队,北朝鲜方面,南进的主力的原苏军、中国军队所属的朝鲜人部队,其中很多人连母语朝鲜语都不会说,当北朝鲜军被联合国军击退后,中国军队就出场了。韩国方面,原先是日本官兵的韩国人接受了美军指导组成了韩国军队,开战后却是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成了主角,韩国军队的指挥权也委托给了作为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的美军指挥官。在战斗最激烈的时期,对峙的双方实际上是中国军队和美军。停战谈判期间,中朝方面的首席代表虽是北朝鲜军的南日中将,但一般都认为中国军队代表解方少将才是真正的首席代表。联合国军的首席代表是美军将军C•乔伊海军中将及继任者W•哈里森陆军少将。北朝鲜军的重装备基本是苏联提供的,停战也是由苏联最早呼吁的,随着苏联首相斯大林的去世中朝方面所坚持的主张迅速软化,由此看出中朝方面的背后是苏联在左右。 朝鲜战争算是一种代理战争,当时的国际情势是美苏对立,朝鲜战争无非也是在美苏的“世界战略”的影响下发展演化。以朝鲜半岛为舞台,展开了高层的政治斗争,从而更给朝鲜战争涂抹上了悲剧性的色彩。 根据韩国发表的数字,在朝鲜战争中仅韩国军队的伤亡数字就有84.4万人,战乱中百姓有24.5万人死亡、23人受伤、12.9万人被北朝鲜军屠杀、失踪30.3万人,总计90.7万。另有8.5万市民被北朝鲜军绑架、约40万人被强征,战争中产生的难民、孤儿、遗属达到239万人。战祸波及韩国全土,民房损失52.4万家,铁路、桥梁、道路、电气、通信及其它设施基本被摧毁。首都汉城四易其手,主要建筑物几乎被彻底破坏。 百姓们想在战火中生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中朝军队打来是时候,如果为了生存而给予协助,等到联合国军打回来的时候有不少人被判以通敌罪名,如果举旗欢迎联合国军,等到中朝军队再打来的时候又要被处理……如果不留下来而追随联合国军后面逃难,那么将会迎来在雪原和寒夜中露宿、遇上桥梁被爆破等等惨况。韩国的情况在北朝鲜应该也是一样,从美远东空军的战报中可见惨祸的一斑。 停战协定终于让这场惨祸停了下来。然而军事分界线最终成为了政治分界线,形成了大韩民国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国境线”,从那以后,两边都在叫嚷着“祖国统一”,相互不承认对方的合法性,维持着战时体制,一直对峙至今。被分割的朝鲜半岛从此成为亚洲乃至世界情势的不安定因素,而且找不到消除这种因素的方策。 这场让朝鲜半岛染满鲜血、让朝鲜民族遭受沉痛打击的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朝鲜战争是朝鲜民族和朝鲜半岛的悲剧。由于祸根深种,这场悲剧要演到何时、演化成什么样子目前无法判断。 愿望与敌意交织的歌谣在三八线两边久久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