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连的西斯中尉相当戒备,上午十点前后,3排排长马基报告,在3排阵地前面的一条干涸的小河里发现埋伏有四十多名中国士兵,在火箭炮和机枪的射击下被歼灭。另外马基排长向马山小村方向进行了侦察,途中发现了18具中国士兵遗体,是被巧妙伪装的机枪阵地打死的。 第37野炮营的联络官J.艾利吉上尉注意到第1排和法国营交界处南方约七百米的一间小房子,他认为这个地方如果在夜晚被中国军队利用做攻击据点很麻烦,所以命令迫击炮第5班J.武普中士摧毁它,武普中士使用了白磷燃烧弹,三个齐射命中了小房子,果然,约15名中国士兵从房子里跑了出来,法国营的机枪打死了其中8人,其余的逃走了。 西斯中尉听到艾吉利炮击小房子的事情后,结合了马基排长的报告,汇报给了第2营营长爱德华兹中校,“‘钦克’如果今夜来袭的话,肯定会集中在我们的正面吧?”西斯分析,前夜其他营、连正面都没有遭到中国士兵的集中攻击,也没有发现中国士兵埋伏,“特异的现象表明特别的意味。”“我同意西斯的意见,昨天晚上,‘钦克’虽全面攻击了圆形阵地,而反复的突击只集中在西斯的正面,我方强力的支援炮火也意味着告诉敌人西斯的阵地很重要。”艾利吉上尉也支持西斯的意见,但是爱德华兹营长打了个响指,依然维持着怀疑的表情。“你们的意思是要我加强G连吗?现在哪有多余的兵力?这你们也是知道的。”他要再想一想,并向四周望去。 砥平里四周的山丘上满是因为昨晚炮击而显露出的山石,像是雪中撒了芝麻一样,已经和昨天雪中寂静寒村的样子不一样了。圆形阵地内的士兵和火力配置没有异常,炊事车正冒着炊烟,士兵们的神情和脚步看不出有动摇的迹象。昨晚的攻击虽可以说是火力侦察,但也可以认为中国军队的后撤是因为美军强大的炮击“威力”造成的。“G连正面发现的‘钦克’可能是丧失后退机会的残兵。”爱德华兹给出了结论,西斯和艾利吉敬礼退去。路上艾利吉对西斯说,他将会把自己的一部分炮兵提供给西斯,西斯很高兴。而大部分23团的军官和爱德华兹一样都认为中国军队已经败退了。 联络机陆续飞来,共投送了24次弹药,而中国军队向低空飞行的飞机射击的枪声不绝于耳。午饭和晚饭都是热饭热菜。能够进行补给和正常炊事是不是说明敌人并不多呢,而且23团得到了进一步的好消息。因为接受救援砥平里命令的第2师38团在双子隧道陷入包围正在苦战,所以李奇微命令第9军军长穆阿救援砥平里。穆阿决定出动放在骊州南方的预备队——M.克罗姆伯茨上校的第5骑兵团。第5骑兵团连夜行军,经曲水场正向砥平里急进。消息传来,砥平里的乐观气氛弥漫开来,G连也是这样,炊事兵们也不理会挖掘战壕的命令,悠闲的聊着天。 但是,中国军队的进攻再度开始了。日落后不久,南方的山丘上燃起了火焰并传来了喇叭声,之后一个半小时又维持着安静。突然,望美山山脊上机枪开始了齐射,G连3排正面和以及与1排的交界部分别由一个班的中国士兵突击而来。G连的八个炊事兵慌忙跳进垃圾坑,也不顾脏臭,扒开垃圾拼命往里面钻。中国士兵是选定好攻击点的,进入1排和3排的守备线的缝隙后,用爆破筒爆破了1排左翼的两段战壕并予以占领,接着架起机枪向3排的侧翼射击。 第1排排长跑到了离连部不远的一个小房子,也不到阵地上指挥,只是通过电话和阵地中的D.肖米特中士联络。第3排排长马基中尉因为遭到了右侧的射击,怀疑第1排出了什么状况,就向连长西斯询问第1排的情况,西斯打电话给1排排长,1排排长再打电话给肖米特中士,中士汇报说敌人进入了左翼对侧的道路边,但是不知道左翼的具体情况,第1排没有特别情况,1排排长报告给西斯,西斯在转告给马基。 但是马基并没有打消疑问,因为如果不是敌人的话,为什么自己排会遭到射击呢。马基站起来朝那侧喊了起来:“是1排吗?”没有回答,倒是发现四名中国士兵正从1排发现往第3排右端的战壕里跑,马基叫了起来,其他人赶忙开枪撂倒了那四个人,接着发现约15至20名敌人正从前方的小河床向第3排右翼接近。敌人的目标是第3排右端与第1排交界部的战壕。等到阵地里的士兵回过神来,已经被占领了第1排左翼的敌人的机枪压制了,无法抬头射击冲来敌人。靠近的中国士兵开始投掷手榴弹,第3排的阵地混乱起来。马基制止着逃下来的士兵,命他们回头应战。晚上十一点多,马基中尉派出传令兵向西斯连长请求增援,西斯中尉联络了第37野炮营,调来了15名炮兵组成的救援队。当传令的二等兵J.马钦带着这15人跑到第3排阵地所在山丘的斜面时遭到了中国士兵的攻击,一发迫击炮弹炸死了一人炸伤了一人,还没习惯步兵作战的炮兵们掉头向山丘下退去。 山丘下的西斯中尉将剩下的13名炮兵召集在一起,亲自率领他们向第3排阵地进发,但是快到阵地的时候,这些炮兵又掉头跑了。西斯中尉叱责他们的表现是美军战史上“无法记录的糟糕表现”,一直追到半山腰,但是谁也没有回头。西斯追上了两三个人,抓住他们的衣襟嚷道:“混蛋,快回来,要死也得给我死在山丘上面!” 2月15日凌晨零点三十分。中国军队的攻击集中在G连的正面,前面山脊上火舌不绝,排成一排像有人在开关街灯的样子。 西斯中尉对畏缩的炮兵又打又骂又是开导,同时向第37野炮营的联络官艾利吉请求帮助,艾利吉跑到迫击炮阵地召集了十几个人,但也只能让他们散在的分布在第1排阵地的内侧斜面上,艾利吉孤身想爬到山丘上去,但在途中被击伤了。 圆形阵地内火炮全力封锁着G连的正面,炮声和呼啸声像“疯狂的打鼓手”在敲鼓,声音震彻砥平里的大地和夜空,刺激着官兵们的耳膜。 中国士兵采用逐个攻占战壕的战法不断进攻,并守住了第1、3排的交界部。 “快上山丘!上不去我们就完了!”西斯连长跑到炮兵阵地叫嚷着,但叫嚷声淹没在炮声中。 凌晨两点多不到,第3排中央被敌人侵入,排长马基通过西斯连长向营长 求救,爱德华兹立即命令G连东侧邻接的F连派一个班前去增援。但是,F连派出的K.凯利中士指挥的一个班接近到第1排的阵地,不到十分钟就伤亡殆尽撤了下去。中国军队基本已经占领第1排的阵地了。G连的右翼即在第3排东侧布防的第2排虽然没有遭到猛烈的攻击,这个时候却不得不向后撤去。因此第3排与第2排之间的缝隙扩大了,在这个缝隙里不断出现敌兵的黑影。 “怎么搞的?要完蛋了吗?格鲁兹。”3排排长马基问B.格鲁兹中士,“好像是这样,结束之前多杀一个算一个吧!”格鲁兹回答道。到了凌晨三点,手榴弹扔完了,马基命令第3排残兵向山丘下撤去。第2营营长爱德华兹从F连抽了一个排,从团预备队的莱茵贾(?)连中抽了一个排,共两个排加上一辆坦克增援G连。因为G连军官不多,爱德华兹派2营副官R.卡其斯中尉为增援部队的指挥员。卡其斯中尉率增援部队抵达G连是凌晨三点三十分前后。 西斯在G连撤出山丘阵地后召集残兵,在炮兵阵地的后方一个东西走向的小台地组织起了防线。而敌人已占领了G连的阵地并以此为攻击据点。 卡其斯中尉与西斯中尉握了握手,开始讨论反击计划,和卡其斯同来的莱茵贾连长却说道:“我们连是团里的预备队,因此我只能接受团长的直接命令。”卡其斯有些愕然,派遣莱茵贾连的一个排是得到团长许可的,敌人已攻占了友军阵地的一部分,这是紧急情况,团长从仅有的团预备队中抽调一部分兵力是很正常的,那么在敌人的眼前还要纠缠指挥系统问题,那就太“官僚”了,完全把实战与训练混为一谈。卡其斯气愤地和爱德华兹取得联络,爱德华兹简单地给出了解决指示:“是指挥权的问题吧,让拉姆斯贝克指挥,这样就没话说了吧?” J.拉姆斯贝克上尉是营部军官,他下命令的话,作为中尉的莱茵贾连长就只得服从了。拉姆斯贝克上尉于凌晨四点多来到G连连部,宣布前来指挥增援的两个排,协助反击作战。 莱茵贾排共36人,F连的那个排28人,加上炮兵6、7人,机枪手2人,G连4、5人,总兵力约80人。拉姆斯贝克将兵力一分为二,莱茵贾排去夺回原G连1排的阵地,余下的人去夺回原第3排的阵地。 “OK,LET`S GO!”攻击部队出发了,一边开枪一边向目标奔去,莱茵贾排显得很勇敢,全体叫喊着小跑着出发了,而这阵呐喊却招来了误会。呐喊进攻是中国军队的习惯,这个先入观已很深的印在了法军脑海里,所以,法国营方向机枪步枪集中朝莱茵贾排射击起来。莱茵贾排知道是友军在射击,大声叫嚷着停止射击,看似莱茵贾排越来越乱。而位于G连守备线准备反击的三辆坦克上的机枪也朝莱茵贾排开起火来,因为在他们看来友军法国营攻击的当然是敌人。拉姆斯贝克赶紧制止了坦克的射击,法国营的射击也停了下来,而莱茵贾排已死伤了三分之一了。即使如此,莱茵贾排余下的人继续呐喊着向前冲并登上了原第1排的阵地所在的山丘。 “得手了,大家快上来!”随着这声招呼,拉姆斯贝克也朝山丘上跑去,结果中途右脚的脚后跟被手榴弹弹片击中并滚了下去,西斯连长跑来,接过无线电话机往山丘上跑去。但是,到了山丘上,西斯就碰上中国士兵,胸口被刺刀贯通,撤了下去。之后有两三个士兵跑来报告拉姆斯贝克,说山丘上的阵地已被中国军队占领,无法夺回。莱茵贾排死伤18至20人,攻击原第3排阵地的F连的那个排死伤28人,失踪1人,已经后退。拉姆斯贝克确认反击失败,下令撤退。 爱德华兹营长说援军马上就到,让他们再尝试一次夺回G连阵地,但是已没有足够的人员来组成反攻队了。天亮了,占领着原G连阵地的中国军队在坦克、火炮、飞机的集中攻击下仍在坚守。不仅是在固守阵地,还有一部分兵力向砥平里车站附近突击而来。 车站南侧的一间茅草屋里有拉姆斯贝克上尉等九名伤员,卡其斯中尉来找拉姆斯贝克联络,这时,后方响起了喇叭声,回头看去,约12名中国士兵正从第3排阵地所在的山丘上往下冲。“快跑,没人来救援,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卡其斯中尉告诉拉姆斯贝克等伤员敌人来了,要他们该快逃命。有几名伤员只得不顾伤痛站起来准备往别处撤去。拉姆斯贝克因为脚后跟骨头碎裂,不断呻吟着横在地上,听到消息后站了起来,猛踩了几脚,然后猛的带头向后方跑去。 中国士兵死守着占领的砥平里圆形阵地一角的G连阵地,美军则守住自己的阵地与之对峙,日落前,随着枪声减弱,消失了身影,因为援军第5骑兵团从西南方向开来了。 第5骑兵团在前一天下午五点从骊州附近出发,凌晨时分抵达曲水场,由于桥梁被爆破一时无法前进,等到工兵将桥梁修复,再次开始前进时,又遭到了两侧山上中国军队的攻击,行进很困难。团长克罗姆伯茨上校组成了由23辆坦克、160名步兵、4名工兵的突击队进行强行突破。克罗姆伯茨坐在第5辆坦克上,下午三点四十五分从曲水场出发。 从曲水场到砥平里约六公里,下午五点,抵达砥平里圆形阵地,损失是阵亡17人、失踪19人、负伤40人,途中还留下了66人,坦克损失1辆,弹药基本耗尽。 虽然22辆坦克弹药不足,步兵也仅有23人,但援军就是援军。砥平里的美军看到克罗姆伯茨上校来到,确信与友军已取得联络,“声明安全有了保证”,欢呼起来。 当夜,克罗姆伯茨坦克队配置在圆形阵地内,警戒中国军队的夜袭,但是,中国军队没有来。雪又开始落下了,天亮时分,砥平里一片雪白,覆盖住了阵地前遗弃的数百具中国士兵的遗体。第二十章 和平问题 250.杀手(第二十章1) 随着包围砥平里的中国第39军的后撤,中朝军队的“二月攻势”结束了。 2月18日,星期日,第9军、第10军收集上来的前线报告完全符合星期日这个日子,都称没有事情和一切平稳,没有一条发现敌人影踪的报告。李奇微确定中朝军队已后撤,立即下发内部指示要求各军重新配置,准备发动新的作战——“杀手作战”。各军的配置按如此进行: △美第1军(F.米尔潘少将)= 美第3师(R.斯尔少将)、美第25师(W.金少将)、韩国第1师(白善烨准将)、土耳其旅(T.亚吉奇准将) △美第9军(B.穆阿少将)= 美第24师(B.布莱恩准将)、美骑1师(H.盖伊少将)、韩国第6师(张都暎准将)、英27旅(B.科德准将)、美陆战1师(O.史密斯少将) △美第10军(E.阿蒙德中将)= 美第7师(C.弗兰保准将)、韩国第5师(闵机植准将)、韩国第8师(崔荣喜准将) △韩国第3军(刘载兴少将)= 韩国第7师(金炯一准将)、韩国第9师(金钟甲准将)、韩国第11师(吴德俊准将) △韩国第1军(金白一少将)= 韩国首都师(宋尧讃准将) 预备队为韩国第2军(咸炳善准将)、韩国第3师(崔锡准将)、英29旅(T.普罗迪少将)等。陆战1师和骑1师配属给第9军,新作战的方向很明确,李奇微的构想是:“西部推进到汉江一线,东部进至江陵北部,同时中部推进至砥平里、横城、芳林里一线。”最重要的一点是填平中朝军队“二月攻势”在中部战线造成的隐患,并调整形成北进的态势。 李奇微将作战焦点集中在调整战线和击破当面敌人,并没有把夺回汉城这个能够容易实现的目标作为本次作战目标。“我对不动产没有兴趣,我首先要尽可能多的杀伤敌人的兵力。”因此选择了“杀手”这个明确的称呼作为本次作战的代号。而这个作战名遭到了批判。 陆军参谋长L.科林斯上将马上注意到是不是李奇微不满意PR的关系,共和党议员中不少人指责杜鲁门政府的战争目的仅仅就是要杀伤中国军队,“缺乏政治的感性”。 “战争就是要杀伤敌人,那些认为近代战争是拼物力的战争,或者想尽量减少流血的人就是在‘出卖’战争,战争很明确也必须去杀伤敌人!”李奇微对华盛顿的批判耸肩而过,2月19日,在骊州的第9军司令部召集了第9军和第10军的指挥官,做了“杀手作战”的说明。 作战以第1军、第9军、第10军三个军为主力,其中第1军无需跨过汉江,只需要专心扫荡南汉山的敌军阵地就可以了;第10军确保北进右侧方的安全;第9军骑1师从砥平里、陆战1师从原州出发,此二师作为北进攻击主力向洪川进发,迅速从西侧和南侧包围洪川……李奇微将“杀手作战”的开始时间定在2月21日。2月20日各军各师向部队下达了作战命令。 当天,麦克阿瑟于上午七点乘专机“SCAP”号从羽田出发,在大邱换乘C47运输机来到原州。李奇微、阿蒙德前去迎接,并向麦克阿瑟说明了“杀手作战”的情况。 作战计划已通告过东京方面,李奇微将本次作战的基础敌情和自己的构想告诉了麦克阿瑟,期待麦克阿瑟能够理解。李奇微严令指挥官和记者在作战开始之前不许公开发布消息,在给麦克阿瑟的信中也特地注明了“仅供阅览”。 麦克阿瑟听完李奇微的说明后,进行了前线视察,然后回到原州的第10军战斗指挥部,按惯例要召开记者会,房间里有十多名记者,李奇微也坐在一角。“我对分割敌人并造成其战术损失的战况感到非常满意……”麦克阿瑟以其特有的咏叹调式的口吻指出联合国军处于胜势,这些脱口而出的言语让李奇微着实大吃一惊。“我现在命令再次展开攻势。”接着,麦克阿瑟又夸奖了一番李奇微等前线指挥官的能力,又说突破三八线与否要根据华盛顿的政治判断。 李奇微简直听不下去了,“那时我的吃惊还包含着一种沮丧。”李奇微这样记述道,沮丧也可以用“不快”来表现。麦克阿瑟和他的参谋们与“杀手作战”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现在却在下展开攻势的命令,麦克阿瑟的这番说法和他的做法相结合,前线视察、情势检讨、和指挥官谈话,然后命令第8集团军展开攻势,全是靠说的!李奇微感觉到了麦克阿瑟的自说自话有点像“戏子”,皱了皱眉头,麦克阿瑟的前线访问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在主要作战即将开始实施之际视察前线是麦克阿瑟的癖好,在他看来这是个有效的方式,最高司令官访问前线可以提高部队的士气,司令官也可以借此亲自与部队将领进行接触。而对麦克阿瑟来说这种前线视察自巴丹半岛开始就成为了一个固定的仪式化的步骤,并且会在作战前发表公报,而这使他自身的安全也很有危险。李奇微这次什么也没有说,在下一次作战之际对麦克阿瑟进行了劝说。 20日夜,向全军做了通告,宣布本次作战的主要目的是击破敌人的兵力,保卫土地、建筑等不动产是次要的,保障各部队的连结需最优先关注,等等,最后希望作战能够获得成功。 2月21日晨,李奇微来到原州的陆战1师师部视察“杀手作战”的发动。陆战1师以R.马莱中校的第5团为先锋,准备在上午八点开始前进。然而连日的雨水使得道路泥泞,造成部队集结延迟,到八点集合好的部队有第1团三个营、第5团一个营、第11团两个营和一个坦克连。前一天麦克阿瑟、李奇微等将领视察前线也造成部队集结延迟的原因,因为要优先考虑高级将领的视察进行了交通管制,使得一般车辆的通行受到了限制。 第9军军长穆阿了解情况后将攻击开始时间推后至上午十点,并和李奇微一起视察陆战队的行进。战场上朝阳的坡面和道路上积雪融化,和着雨水愈发泥泞,李奇微就站在高处眺望着。 陆战队西侧的骑1师遭遇到中国第39军的抵抗,西部战线美第3师、第25师齐头并进与中国第38军遭遇,而陆战队遭遇到的只有山丘的雪和泥泞的道路,正确的说,到日落之前只有数发子弹和两发炮弹飞来,共有3名陆战队员负伤,陆战队的详报连“轻微的抵抗”都没有记录到。而且,雨越下越大。西部战线也下起了雨,“杀手作战”的步伐停滞了下来。 “只能是下半身湿透着睡觉,衣服、枪、弹药连我们的骨头都浸水了。”陆战队第5团3营营长J.斯图尔特中校这样记述道。翌日,大雨依然如故。大雨不仅给士兵添加了麻烦,对物资也有影响,道路上的泥水、融化的血水使河水暴涨,原本利用干涸或上冻的河床设置的补给品集散地和无线通讯基地突然遭到上游涌来的洪流,使得通讯线路冲断,堆积的物资被冲走。这种状况在西部和中部都相同,在雨中,第8集团军几乎无法前进。 雨终于在2月23日凌晨四点停了,不过河水依旧泛滥,道路依旧泥泞。即使这样,第8集团军在久违的阳光下恢复了士气,重新开始前进,西部战线渐次压制了南汉山阵地的中国军队;中部战线,第5骑兵团于2月24日占领了最初的目标——469高地。陆战队不顾道路泥泞,24日傍晚第5团占领了可以俯视横城的两个山丘,第1团进入了横城,完成了第1阶段的任务。 这天,第9军军长穆阿阵亡。穆阿视察前线途中,他乘坐的直升机在骊州北方的汉江边碰上了电话线而坠落,穆阿并没有因直升机坠落而受伤,他从坠落地去往了附近的炮兵指挥所,30分钟后,突发心脏病而死去。在正式任命继任者之前由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负责第9军的指挥,陆战1师师长的职务则有副师长L.普拉准将代行。 李奇微指示各部队暂停“杀手作战”第二阶段的实施,并于翌日,2月25日亲临骊州的第9军司令部。大雨造成的损失超出预期,不仅各条战线的推进变得困难,而且骊州汉江军用桥流失了第5骑兵团的补给,非常惨重,同时造成了补给线路的中断。“第1骑兵团现在一天只能吃两餐。” 李奇微带着深沉的表情告诉史密斯,在补充足够的弹药、食品和燃料之前,“杀手作战”的第二阶段计划暂不发动。“延期到何时?”“3月1日怎么样?随着新的一个月开始……”“……”史密斯觉得李奇微的话没有什么根据,但自己也拿不出对策,只得点了头。李奇微希望陆战1师变更原来沿西北方向进攻进至洪川东侧的方案为直接进攻洪川,一边提出建议一边观察着史密斯脸上的反应,“关于今后作战进攻形式,将军有什么想法?”“我只关心陆战队的行动,除了从横城向洪川突进外,别的我不考虑。”“是吗……难得是‘杀手’这个作战名字的问题?”“和名字有关吗?”史密斯是海军,不喜欢陆军,他的话多少带着点挖苦的味道,李奇微并没有在意。 根据李奇微的判断,“杀手作战”差不多已经失败了。意料之外的大雨阻挡了作战的步伐,相反中国军队似乎借着雨幕后撤了。各战线的报告都以行军艰苦为主要内容,而且敌人的抵抗很微弱。作战名字“杀手”就是以歼敌为目标,敌人已经逃走了,那么作战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将军,我们有必要立即着手进行下一次的作战准备。”李奇微告诉史密斯即使“杀手作战”就此终止,以东部战线为中心的攻击仍将继续进行,特别是从中部推进夺回汉城,分断“钉入”汉城与临津江之间的中国军队与东部的北朝鲜军——这个李奇微的新作战构思。“那么作战名呢?”“恩,‘撕裂者’如何?”史密斯望了望李奇微,“撕裂者”还有“粗齿锯”的意思,和“杀手”的命名意味一样,“表明了是继承上次作战的关系,所以用了和上次作战类似的名字,由此我发现陆军喜欢这种露骨的低层次的表现形式。” 虽然有史密斯这样的评论,李奇微还是汇报给了麦克阿瑟,麦克阿瑟表示同意。麦克阿瑟在约十天前,对今后的长期作战计划进行了检讨,构想如下: 1.主要目标是摧毁中国军队的补给线 2.为此,首先要在宽广正面展开持续不断的有限进攻,夺回汉城一线作为将来作战的基础 3.接着,大规模空袭北朝鲜全境,粉碎敌人后方,在不允许攻击鸭绿江以北的敌人和鸭绿江桥的情况下,向敌人的补给通道施放放射性废弃物,切断朝鲜与满洲的联系。 4.如果同意使用国民党军,那他们将在美军的增援下从北朝鲜北端的东西海岸登陆,同时实施空降作战,向敌人洒下一张巨大的“网” 中朝军队的补给已经十分困难了,如果实施了这个计划,敌人的结局只能是“要么饿死要么投降”。麦克阿瑟认为这个计划与“仁川登陆计划的规模大致相当甚至更大”,而且并不只是简单的规模上的差异,因为计划明确表示要使用核武器,即施放放射性废弃物这点,暗示了要进行二战后的首次核战争,这是个出格的提案。麦克阿瑟将这个构想报告了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也传达给了李奇微。 “杀手作战”在麦克阿瑟看来就是其构想的第一阶段的实现手段。在作战开始的前一天,以他的名义下达命令,是他意识到这个作战将对实现他的构想非常重要,对他来说,作战名用“杀手”还是“撕裂者”都无所谓,只要李奇微能忠实的按他的构想继续北进就足够了。 恰在此时,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通知说国民警卫队第40师和第45师将于四月份增派到日本,通知提醒麦克阿瑟这两个师将用于守卫日本,不能投入朝鲜战场。这两个师是应麦克阿瑟的要求派来的,目的是解除守卫日本的后顾之忧,使朝鲜战线可安心北进。麦克阿瑟要让前线的李奇微相信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是支持他的。 “在杀手作战后实施撕裂者作战,我对敌人遇到你这样无情的对手表示同情,我对你充满信心。”麦克阿瑟随即给李奇微发去电报,从电文中可以看出当时麦克阿瑟的心里非常满足。 从“杀手作战”到“撕裂者作战”的转换却有些出人意料。李奇微虽然命令史密斯中止了杀手作战,但其它部队因为正面的中朝军队已后撤所以进展顺利,到2月28日已基本前进至目标一线,形成了汉江南岸杨平、砥平里北方、横城、芳林里、江陵连成的前线。战线的建立使得部队自信增加,一月份撤退时被破坏的仁川港、金浦机场的修复作业开始进行。 麦克阿瑟很高兴,在给联合国的二月份下半月的战况报告中这样总结道:“根据杜鲁门总统的指示,是否突破三八线是个军事问题,将由作为前线指挥官的我来做出判断和决定,但当我拿出具体对策时,出现了反对突破三八线的政治理由,在有重重限制的情况下,我将不能自由行使赋予我的权力。”麦克阿瑟要表明的是在任何场合下我都要服从华盛顿的意思。 华盛顿方面也在寻求对策,关于朝鲜战争的方向问题召开了一系列的会议。国会和国防部分别由负责人主持商议,国会在“围捕作战”开始的第二天,2月6日,拿出了关于在今后联合国方向选择问题上必须考虑的五点建议,并通知了国防部。 (1)为了统一朝鲜全境,联合国发起全面的军事活动; (2)把朝鲜完全交给共产主义阵营; (3)把战火扩大到中国,减轻朝鲜境内的中国压力; (4)基本维持现有战线,进行无限期的胶着; (5)通过交涉达成和平。 其中,前三点需要在联合国的主导下实施,第四点敌我双方都还无法把握,第五点的选择权责掌握在中国手中。 参谋长联席会议向国会和国防部提出了建议,认为必须首先明确美国的政策,联合国再参考美国的态度做出决定。一直以来,国会是一边观察战局的推移以及参谋长联席会议与麦克阿瑟的争论,一边商讨对案。 在“杀手作战”发动的第二天,国务卿艾奇逊向总统杜鲁门和国防部长马歇尔提交了国会的基本构想。艾奇逊说联合国各成员国根据“联合国并没有将用军事手段统一朝鲜的任务交给美国”这点为由反对突破三八线,理由如下:(1)把敌人从南朝鲜驱逐、排除侵略的主要目的已达成;(2)北朝鲜如果不能维持战前的状况是不会响应和平的,因此向北朝鲜进攻将使得通过交涉达成初期和平变得不可能;(3)突破三八线会被视为战争将要扩大成与中国的战争,美国将陷入亚洲的泥沼之中,一旦苏联介入,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危险性将大大增加。艾奇逊警告说,联合国各国的思考是基于以上三点的,突破三八线将妨碍自由主义阵营的团结,一部分同盟国甚至会从朝鲜撤出。同时艾奇逊给出了劝告:“联合国的军事行动是为了通过战斗让敌人回到谈判桌上,营造交涉的环境,这才是目标。具体来说,就是麦克阿瑟需要给予敌人以足够的打击,让他们希望通过交涉来解决问题,但是,这种打击只能在三八线区域内进行,而且还不能将敌人逼到不愿交涉的穷地。”艾奇逊的建议是除了海空军,地面部队不越过三八线,在这种情况下尝试和平交涉的可能性。 陆军部长F.佩斯、海军部长D.金博尔、空军部长T.费雷塔于2月26日都表示同意这个“艾奇逊战略”,而参谋长联席会议表示反对。 “如果扫除朝鲜半岛的侵略是联合国政治目标的话,那么联合国军在三八线停步就与这个政治目标相矛盾!”参谋长联席会议强调让麦克阿瑟的部队止步三八线,只会使北朝鲜变成“圣域”,敌人将得到喘息之机并重新准备新的作战,如此一来,联合国军将“不断的受到敌人的威胁”。参谋长联席会议提请注意,国会的艾奇逊战略并没有明确地提出希望停火交涉,另外美国政府也没有决定进行这样的交涉。“麦克阿瑟的部队还没有达到三八线,等他们到了三八线,政府再就这个问题的政策进行商讨吧。” 国防部长马歇尔支持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意见。在决定和平交涉政策之前,限制麦克阿瑟部队行动的意向一旦被敌人获知,敌人很有可能进行反攻,给麦克阿瑟部队造成危险。马歇尔于3月1日知会艾奇逊,反对把这个建议提交总统和联合国,反对进行关于三八线问题的商讨。 国防部是统辖海陆空三军的最高军事行政机关,参谋长联席会议是总统直属的决定三军作战的最高军令机关,这两个机关反对的话,国会的艾奇逊战略就只能撤回了。 国会将三八线问题暂时搁置,迅速对基本政策进行了立案。首先针对的就是麦克阿瑟给联合国的报告,因为报告希望联合国讨论他提出的有关三八线的问题,一旦进入商讨,那么结果恐怕就会回到“艾奇逊战略”上。 这下参谋长联席会议有些坐不住了,立即要求麦克阿瑟将报告中关于三八线的相关部分删除掉,麦克阿瑟欣然同意。参谋长联席会议的举动表明:不希望讨论所谓的“艾奇逊战略”,三八线问题没有必要在报告中提及,这个问题提交给联合国讨论为时尚早。 与此同时,3月2日李奇微将“撕裂者作战”计划内呈到了东京,和杀手作战一样,郑重的要求不要事先发表。“撕裂者作战”以推进到汉城西北方至三八线一带为目的,相当于麦克阿瑟长期作战计划的第二阶段。“一切顺利,真正的顺利!”麦克阿瑟接到作战通报后很满足的对参谋长黑奇说道。参谋长联席会议发来的要求对麦克阿瑟来说,和李奇微发来的保密的意思一样,只要答应就可以了。“撕裂者作战”于3月7日开始。 东部的美第10军以韩国第3军、韩国第1军为主力向三八线推进,中部的美第9军以陆战1师为主攻兵力,从洪川出发,目标是春川。 左翼的美第1军要包围在汉城周围集结的中国第50军和北朝鲜第1军,韩国第1师向金浦半岛推进,美第25师从汉城东方的雨水里附近渡过汉江向东北方发展。美第1军的作战区域天亮后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落下后很快就融化了,大地又变成了一片泥泞。 李奇微于清晨五点多就站在了渡河点,视察美25师的渡江作业。 新的第9军军长W.霍吉少将已于4日上任,史密斯重新回到陆战1师,虽然事前准备耽误了一些时间,上午十点,陆战1师还是以第7团和第1团齐头并进,开始攻击前进。陆战1师的左翼是骑1师,右翼是美第2师。 麦克阿瑟按照惯例于上午七点从东京出发,到了水原机场后换乘L17观测机飞到骊州的骑1师师部,视察“撕裂者作战”的发动情况。接下来仍然是按照惯例发表了一个声明,不过声明的措辞显得很慎重。麦克阿瑟表示中国军队和联合国军队的兵力与补给线都到了极限,双方在极限所及的前线处于胶着状态,“是否再向前推进……这当然是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个决定由于中国在朝鲜不宣而战而引发了未解决的问题,这些问题必须通过国际上的最高首脑们来给予解答。”虽然麦克阿瑟强调三八线必须突破,但是他会忠实遵从华盛顿的指示,而且在声明中没有使用“三八线”这个词。 “撕裂者作战”进展顺利,中国军队虽在各条战线上进行着抵抗,但都是轻微的撤退抵抗。中部战线陆战1师发动攻势两天后,3月9日,就到达了第一统制线“阿尔帕尼线”,随后停下来等待其他部队的推进。这条从汉城东部经砥平里北方延伸至洪川南侧再到东侧的“阿尔帕尼线”是李奇微规定的作战第一阶段的目标线。 陆战1师已处在突出位置,而其他部队无论是西部还是中部、东部战线都很艰苦,和“杀手作战”一样深受地形之苦。东部战线的韩国第3军陷于太白山脉的险峻和悬崖,中部战线主要是路况太差。战场上总算有了春天的气息,风和阳光一天比一天暖和,被战火烧焦的树枝也吐出了新芽。不过春天的到来使得气温升高,积雪开始融化,道路和地面愈发泥泞。 即使如此,第8集团军仍在继续前进,3月12日部队基本都达到了“阿尔帕尼线”。李奇微虽然没有发表“撕裂者作战”第一阶段结束的声明,但在记者招待会上明确指出战争的主导权已回到联合国军手中,并进一步说道:“如果朝鲜战争在三八线结束的话,那么对联合国军来说是个伟大的胜利。”李奇微接着又说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在三八线结束战争的“计划”。 记者们都只关注不曾有过的声明内容,马上将李奇微的发言视为“通过交涉实现停火”的意思并进行了报道。麦克阿瑟当然很惊愕,他记得李奇微当初的构想并不是要停止在三八线上,更何况到了三八线也并不代表着取得胜利,胜利不在三八线而应该是在鸭绿江!把三八线列为禁忌那是华盛顿的指令,李奇微为什么要这么轻率的表态呢?“如果不是李奇微态度转变的话,那就是华盛顿给过他特别的指示,还是有别的原因……”参谋长黑奇回忆说,麦克阿瑟好不容易才说了句“是感受到春风了?……”来解释对李奇微态度转变的怀疑。 现实是李奇微之所以说出“三八线胜利说”虽不是直接接受了华盛顿的指示,但确实是有“特别的通知”。李奇微和直接上司陆军参谋长科林斯关系很好,一直有信件往来,从中了解到了“艾奇逊战略”的事情,科林斯作了解释,又以文官优先制度为根据,向李奇微说明最终将回到“艾奇逊战略”政策的轨道上。这些是麦克阿瑟所不知道的。 因为参谋长联席会议通告说现在谈三八线问题还为时过早,所以不曾料到现在会以此为背景进行停战交涉的政略讨论,麦克阿瑟更没有想到李奇微会知道这些事情。“总是有些奇怪的状况,李奇微到底怎么了?”麦克阿瑟一时不知所措,怀着混乱的心情喃喃自语着。 在此期间战况又有了发展。 3月14日,李奇微宣布“撕裂者作战”第一阶段结束,下令实施第二阶段作战。 第二阶段作战的主要目标是包围预期在洪川附近的中国第66军主力。骑1师和陆战1师一左一右并列向北进发,第187空降团在洪川北侧实施空降切断敌人的退路。李奇微向各军强调要以连营规模进行突击,并期待作战能够成功。为防止位于汉城地区的中国第50军向洪川方向移动,所以特别强调要快速突击。 而当夜至3月15日晨这段时间里,汉城竟突然被夺回了。 白善烨的韩国第1师自二月上旬以来一直在汉城正面布防,不断地进行着侦察和突击训练。白善烨预计夺回汉城的任务会交给他,所以从其麾下的11团(文亨泰上校)、12团(金点坤上校)、15团(金安一上校)中指定15团为主攻部队。根据侦察,2月末汉城一带驻有中国第50军主力和北朝鲜第1军的第3、17、47师,而到了撕裂者作战开始的3月7日就只剩下了北朝鲜第47师师部及两个团和中国军队约一个营。中朝军队仍在后退,3月11日后,外围防线的驻兵已很稀疏了,市内似乎只有一些掉队士兵和巡逻兵在徘徊。 3月14日夜,韩国15团3营9连3排排长李锡源中尉派出的侦察队潜入了汉城市内,结果未见人影,也没有遭到射击。李锡源中尉以两个班快速从汉城车站向中央政厅前进,到了中央政厅才遭遇到机枪的抵抗,三名中国士兵被打死。随着“万岁”声太极旗升起在中央政厅,并且没有招来敌人的枪声。李锡源等人又到半岛饭店、市政厅绕了一圈,带着一名北朝鲜俘虏回来了。李锡源将事态报告完毕后回到龙山待命,师长白善烨则向美第1军军长米尔潘提出要夺回汉城。虽说夺回汉城是撕裂者作战第二阶段的任务之一,但按计划是要等到中部战线洪川攻略之后再进行的。不过米尔潘爽快的答应了,准许韩国第1师进入汉城。 韩国15团于15日清晨五点三十分以2营6连为先锋开始前进,6连先渡到汉江江中的汝矣岛,上午八点,再渡至汉江北岸。九点,1营3连从合井洞渡江。十一点二十五分,6连占领中央政厅并抓获了三名俘虏。在龙山待命的李锡源排天亮后等来了数十名市民拿来的浊酒,并迎来了3营营长金国桂少校。中朝军队的残兵陆续投降,巷战没有发生,下午两点多,汉城已完全被夺回。 自朝鲜战争爆发以来,汉城已四次易主,街道的模样甚是惨烈。联合国军一月份撤退时破坏了汉城的军事设施,之后加上炮击轰炸以及中朝军队的破坏,街道已是一片废墟。商店街、住宅区都未能幸免,挂在建筑物上的电话线、电线像毛发一样垂着,电力和自来水都停止了供应。开战时的人口是150多万,现在只剩下了20万,这20万人躲在防空洞里忍受着饥饿和疲劳的折磨。 李承晚得知汉城被夺回后,立即给麦克阿瑟发去了感谢电,麦克阿瑟则回复说夺回汉城的政治意义非常重大,在军事方面“只是战斗的附带事项”。 在麦克阿瑟看来,夺回汉城在撕裂者作战的日程表上过早进行了,并感到作战的节奏被打乱了。而在这天,又出现了一个“战斗附带事项”,由于中部战线中国军队的后撤比预想的要快,就在汉城被夺回的下午两点多,陆战1师第7团突入了目标洪川,由此与空降部队呼应的包围作战无法进行了。 为什么中朝军队如此轻易的就撤退了呢?仅仅因为是军事上的理由吗?麦克阿瑟叼着烟斗沉思着,过了一会站起身来招呼情报部长威罗比:“召开记者会,发表声明!”麦克阿瑟吩咐要快,不管是谁都行。但威罗比反对召开记者会,作为麦克阿瑟的心腹之一,威罗比非常熟悉他的思维方式,“麦克阿瑟关于朝鲜战争的想法是非常明了的,赋予他的使命就是要把共产主义者驱逐出去,在三八线实现和平等于将半岛的北半部分让给共产主义者,如此一来,此前的战斗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要让美国人在这里流血牺牲呢?”所以麦克阿瑟反对在三八线停止脚步,也反对表明停止的意思让中朝方面安心。召开记者会肯定是准备强调这个意思,威罗比认为这样做会引起麻烦。“我们已耳闻华盛顿对麦克阿瑟做出的政治性发言非常不快,不仅如此,战场指挥官卷入政治斗争会影响军事行动,另外会给敌人留下美方内部分裂的印象。”威罗比建议麦克阿瑟不要召开记者会,这样反而有利战局发展,“我认为声明并不能带来胜利,枪弹才能带来战果,战果才能汇成胜利,胜利才能左右政治。”麦克阿瑟觉得确实如此,放弃了召开记者会的念头。 虽然麦克阿瑟放弃了召开记者会,威罗比还是召集了记者,发表了讲话,称中朝军队的后退不是为了和平而发出的政治信号,而是为了在三八线一带进行顽抗所进行的准备,相同意思的报告也发给了华盛顿。正如报告里所描述的,朝鲜战线中朝军队的抵抗越来越激烈。特别是中部战线的陆战队,虽然占领了洪川,但遭到了东侧和北侧高地群中国军队的攻击,处于进退维谷之中。 麦克阿瑟于3月17日上午七点五分乘专机“SCAP”号从羽田出发再换运输机飞到原州。这次不是进行例行的新攻势前的前线视察,而是来慰问艰苦作战的陆战队。因为要到第一线慰问,一行人的吉普在山道上开了约五个小时,途中尽管还碰到正在扫雷的工兵,麦克阿瑟并不在意,来到了正在攻击洪川东方399高地的陆战队第7团1营的营部,营长W。索亚少校等官兵发出欢迎声,麦克阿瑟微笑着挥手打招呼,而同行的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却沉着脸,警觉的看着周围。“将军的访问应是极密进行的,那为什么会有一大群记者事先到来了呢?”也许敌人也知道了这个情况?史密斯觉得很不安。麦克阿瑟心情始终很好。之前汇报说陆战队正在苦战,而当天早上,中国军队迅速撤退了,战线恢复了安静,此时又获知陆战队左翼的骑1师正顺调向春川推进。 李奇微认定春川是中朝军队的指挥中心所在地,所以考虑在春川进行一次会战,因此建议麦克阿瑟动用第187空降团。“何时实施?”“按照骑1师的推进速度,我认为22日比较合适。”麦克阿瑟当即答应,然后经水原返回羽田,到达羽田是晚上七点二十分。 麦克阿瑟视察完前线两天,3月19日,春川的中朝军队在一夜之间消失了,骑1师的先头部队一下子攻入了春川。在日本进行作战准备的第187空降团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团长F.伯恩上校说:“关于空降部队,特别是我部,在朝鲜战场上级司令部总是在错误的时期起用我们,去年十月攻克平壤后的顺川空降就让敌人逃走了,而洪川以及春川的作战结局就是我们刚把降落伞准备好战事就结束了。”引发伯恩很不痛快的攻占春川的报告,对李奇微来说是个好消息,得到这个报告后,李奇微立即乘侦察机飞往春川。 从飞机上俯瞰春川,和其它成为战场的街市一样,尽是烧毁的民房和散乱的瓦砾,连个适当的降落地点都没有,绕了两三圈后,飞机在一条垂着电线的道路上着陆,在飞机上也看见了在附近担任警戒的官兵,李奇微和飞行员就找了过去,那是骑1师的工兵。工兵正在检查桥梁是否安装有炸药,一人看见李奇微,问道:“嗨,你们是哪个部队的?”“第8集团军司令!”“哦,我是美国总统。”士兵带着戏谑的口吻调侃着,一个中尉认出了李奇微,吓了一跳。“他们很快就认出了我,看着他们慌乱的样子,很有意思。”李奇微从工兵和巡逻兵那里得知“中朝军队逃得干干净净,连东西都搬空了”,非常失望。 “连生活用品都搬空了,似乎是不打算再回来了,我想敌人已经失去战斗意志了。”面对着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态,李奇微“有些呆然”,他的手记里是这么记录着的。然而,正当李奇微惊诧于春川敌人“丧失战意的征候”之时,华盛顿的美国政府却做出了“放弃战意”的决定。 国会和国防部官员一直认为为了结束朝鲜战争而确定国家政策是必要的,根据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提案,加上对政策的检讨,最后确定了通过和平交涉结束战争的方针。欧洲各国的反战呼声、联合国军逼近三八线扭转战况的现实、美国国内舆论呼吁和平的倾向,都是确定和平政策的重要因素。 根据国防部的推算,三月初联合国军的兵力为美军222504人、其他联军21184人、韩国军队249815人,总计493503人。中朝军队方面,中国军队16到19个军,北朝鲜军5至6个军,总兵力50至80万人。因为中朝军队大部集结在三八线以北地区,可以预期今后主要战斗将在三八线以北进行,然而国防部判定战争的推移将对联合国军不利。很明显联合国军的主要战斗力是二十万美军,这就要求美军要抗击二至四倍的敌人,何况中国在满洲以及内地还有庞大的预备兵力。国防部认为中国可以一直维持战争状态,一旦联合国军向三八线以北进军将有陷美国于“无限期战争”的危险。美国国内舆论伴也随着联合国军北上而倾向于期待和平出现,甚至有传闻说一旦夺回汉城,战争将在数天内结束。国防部考虑,撕裂者作战如果获得成功,中朝军队被赶往三八线北方,那么对中朝方面来说只是回到了“原来的边界线”,这个时候接受和平交涉应是有可能的。 李奇微于3月19日视察了春川,同一天,在华盛顿,国会、国防部、参谋长联席会议召开了首脑会议。 国务卿艾奇逊认为赢得“体面的和平”的时期已经到来,建议以总统声明的形式向中国发出呼吁和平的信号。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拉德雷认为从军事角度看在现阶段停战是否有利是存在疑问的,而国防部长马歇尔赞成国会的方案。由国会起草的总统声明主要内容如下: “联合国军已将冒犯韩国及联合国权威的侵略者赶回了其发动非法侵略的地域……为避免战争扩大,避免生命财产损失的继续发生……联合国军司令决定进行结束战争和防止战争再起的谈判,这个谈判将为解决包括外国军队撤离在内的朝鲜问题打开一条宽广的道路……” 参谋长联席会议虽赞成总统声明内容,但主张在发表前应征询一下麦克阿瑟的意见,艾奇逊认为没必要,联系了在佛罗里达州休息的杜鲁门后,杜鲁门回答可以听听东京方面的意见。参谋长联席会议于3月20日给麦克阿瑟发去电报: “参谋长联席会议第86276号电 发件人:参谋长联席会议 收件人:远东美军总司令 国会正在准备一个总统声明,认为联合国军已经基本肃清了进入南朝鲜的侵略者,联合国希望讨论解决朝鲜问题的条件。联合国内部表露出强硬的意见,要求在武力突破三八线之前,应进一步做外交上的努力,以便取得和解。这就需要时间来判断外交上的反应,并等待新的谈判的发展。国会认为三八线没有军事意义,并询问参谋长联席会议,您需要具备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在以后几个星期内取得充分的行动自由,以便保障联合国军的安全并与敌人保持接触。希望您表示意见。” 大致意思是说政府已确定了进行和平交涉的方针,为此你觉得你的部队能前进到什么地方?这份电报于日本时间3月21日早晨到达,麦克阿瑟当即回电: “联合国军总司令部第58203号电 发件人:联合国军司令 收件人:陆军总部 抄送:参谋长联席会议 关于在朝联合国军司令的权限,希望不要再在军事上增加限制……” 麦克阿瑟已经被禁止动用海空军攻击北朝鲜,而现状是地面兵力方面敌方拥有压倒性优势的预备队,在此状况下想要压制北朝鲜全境是不现实的。麦克阿瑟做了结论:“我认为目前为止给我的指示足够了,没有必要再行变更。”回顾朝鲜战争中麦克阿瑟与华盛顿的对立,留给人特别的印象是两者之间意见的交流很不透彻。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两者对国际政治理解的差异,另外两者之间的联络手段是电报这种简略的表意不充分的方式,也是因素之一。3月21日华盛顿和东京之间的电报是典型例子。 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电报,如果根据事情的原委来解读,那么它在相当程度上是支持麦克阿瑟的,它期望并建议麦克阿瑟向前推进,一直推进到能“确保联合国军安全”的一线。但是,这份电报并没有进行背景说明,也没有就总统声明草案的详细内容进行描述。这份电报只能给麦克阿瑟带去这样的疑惑:是不是在禁止越过三八线之前保持与敌人的接触呢? 另一点,双方电报在麦克阿瑟头衔的用法上是不一样的。参谋长联席会议称呼麦克阿瑟为“远东美军总司令”,而麦克阿瑟自称“联合国军总司令”,双方都只强调两者之一是有一定理由的。 后来成为战后首任驻日大使的总司令部外交局长W.希博尔特碰巧在此期间回国公干,3月21下午一点二十五分乘泛美的飞机回到东京,回来后他向麦克阿瑟述职,并把在华盛顿听到的各种情报进行了汇报,其中就包括围绕麦克阿瑟地位的话题——麦克阿瑟到底是美国军人还是国际军人。 “联合国军总司令”的头衔使麦克阿瑟成了国际军人,但是和希博尔特会谈的大多数美国政府官员却认为麦克阿瑟仍是美国军人。“麦克阿瑟确实是根据联合国决议被任命为联合国军总司令,但现实是美国总统应联合国的请求推荐麦克阿瑟为总司令的,麦克阿瑟是从美国政府那拿薪水的,当然应该拥有美国军人的权利与义务。”即麦克阿瑟作为美国军人必须服从身为美军总司令的总统的立场,是受总统统辖的“国际军人”。 听了希博尔特的汇报,麦克阿瑟强调道:“联合国军总司令是国际军人,其立场只为同盟国做出的决定负责。” “但是,阁下,那华盛顿方面……” “华盛顿肯定把问题想错了。”麦克阿瑟顽固的坚持道。希博尔特放弃了争论。 麦克阿瑟自认为联合国军总司令地位优先,对于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电报以“远东美军总司令”相称,采取了以“联合国军总司令”的名义直接给陆军部回电的形式表示不满。电报中所说的“到目前为止给我的指示”即指把侵略者从朝鲜半岛赶走这个赋予联合国军总司令的使命。然而,华盛顿方面误解了。参谋长联席会议接到麦克阿瑟的回电,理解的意思是“联合国军不打算向三八线以北深入”。 国会接到汇报,理解的意思是“作为现地指挥官的麦克阿瑟也表态赞成和平交涉”,立即给参与向朝鲜派遣军队的各国递交了总统声明。这个举动,《朝日新闻》以“美国总统发表希望体面停战的声明”为题进行了报道,日本其他各报也都在3月22日的早报上进行了披露。 麦克阿瑟当然知道了这个举动,但是在当天,他把他所误解的华盛顿电报发给了李奇微。李奇微此时正准备发动“勇敢作战”,以期歼灭汉城北方的中国第50军。作战构想是美第3师进攻议政府正面,美第25师从东北方向迂回,同时第187空降团在汉城西北约20英里的汶山空降,结合韩国第1军的北上,展开包围作战。 这次作战的将给经常接到出击指示又被中止的第187空降团一个亮相机会,也是主要目的之一。麦克阿瑟给李奇微发去了亲拆电报:“关于武力突破三八线,特别需要有权限赋予……参谋长联席会议向我征询,问我为了将来的作战需要什么样的自由,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期待华盛顿方面将在近期发出包括突破三八线在内的新的作战指令……” 前面说过,麦克阿瑟将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电报理解为“在禁止越过三八线之前保持与敌人的接触”,麦克阿瑟也是这么对情报部长威罗比说的,在给陆军部的回电中也表述了意见,那为什么要告诉李奇微完全相反意思的理解呢? 麦克阿瑟的言行有时是“谜”,这份电报就是其中之一。 李奇微毫不知情,也不会去猜测麦克阿瑟电报中的另外意思,他将这份电报当成鼓励电报,当夜早早入睡,因为这个作战的焦点之一第187空降团的行动时间是翌日早上,他要随行指挥,为此凌晨三点就得起床。第二十一章 麦克阿瑟解任 259.包围战未实现(第二十一章1) 第187空降团按预定计划于3月23日上午九点降落在汶山地区。一共动用了70架C119和45架C46运输机,损失为0。 当天清晨六点多,李奇微乘小型侦察机从水原机场出发,然后在目标附近上空3000英尺的高度盘旋,等待空降部队的到来。之所以在3000英尺高度等待是为了避免遭到地面轻武器的射击。战场一带晴空万里,视野非常开阔,李奇微一边望着春绿点点的山野一边下意识的摩擦着脚脖子。二战诺曼底登陆时,李奇微身为第82空降师师长,也曾空降到科唐坦半岛上,跳伞时的豪快和穿梭于枪弹中的紧迫感相交错,“那时的回想”浮现在李奇微的脑海里。“将军,您不想亲自跳下去吗?”“唉,我已经上年纪了。”面对似乎看到他心里去的飞行员的戏问,李奇微苦笑着回答道,摩擦脚踝的手收了回来。从1944年6月的那一跳算起已经七年了,骨头已经老化了,四肢关节也变得有些僵硬了,56岁的他也许是担心落地时会受伤吧。“还有,我已经不是师长而是司令了。”“是的,将军,执行跳下去的活到师长就行了。”师长能跳,为什么军长司令就不能跳了呢,这是没有道理的,李奇微和飞行员大笑起来。 第187空降团的空降行动向一大群缤纷的水母在蓝色的天空中遨游,煞是壮观,作为空降的专家,李奇微关注的则是物资的投送,二战时期吉普车、重炮等装备的投送是比较困难的,而现在技术得到了改良,这种重装备的投送成为了可能。按预定计划吉普车、105榴弹炮等重装备从运输机上投下,李奇微很满足。第187空降团在20平方英里的区域内安全落地后,李奇微命令飞行员着陆。 飞行员找了一条没有地雷标记的道路准备降落,空降部队的官兵突然看见一架侦察机飞来,以为是来慰问的,只是兴高采烈的挥挥手,并没有让出道路。飞行员摇摆机翼,把手伸出窗外示意让开,而地上的官兵仍旧是挥手回应。这样在头上通过了五次,那些官兵似乎明白过来飞机要降落,这才让出了道路,李奇微的飞机终于可以落地了。 沟渠里有中国士兵的尸体,伴随着枪声山丘斜面有中国士兵在下来……李奇微站在那里,立即直面着第一线的景象,不过总体来说战场还是比较平静的。散发的枪炮声表明中国军队已经撤退了。 配合第187空间团行动的韩国第1师看见北方的天空中满是降落伞后,开始攻击前进,行动后发现面前已经没有了敌人。 只有进攻议政府的的美第3师遭到了抵抗,第1军军长米尔潘命令第187空降团向议政府北方前进。此刻,降落时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滚滚,下起雨来。空降部队只有吉普车,而且数量不多,卡车和兵员运送车一辆都没有,只能靠两条腿在泥泞的道路中行军。行动当然是迟缓的,等空降部队抵达议政府北侧的东豆川附近时,中国军队早已向北撤退了。 结局是李奇微精心策划的包围战——“勇敢作战”未能实现,第187空降团再次“空”降。翌日,3月24日,麦克阿瑟飞临汉城,在视察前先和李奇微进行了会谈。这是自开战以来麦克阿瑟第14次到前线视察,而这次视察出现了不曾有过的状况。此前麦克阿瑟都是在前线发表声明,而这次却是出发前在羽田机场就宣读了声明。 “作战按预定计划进行着,我们现在已经在实质上将有组织的共产主义军队赶出了南朝鲜……”麦克阿瑟不时看一眼声明原稿,平静地朗读着,声明说联合国军已占有优势,并特别指出中国缺乏能够保障现代战争进行的必要物资的工业生产能力,麦克阿瑟接着说:“现在,联合国军的行动受到限制,相应地使中国得到了军事利益,即使如此,中国也不可能靠武力完全征服朝鲜。因此,敌人现在已必然痛苦地认识到,如果联合国改变它力图把战争局限在朝鲜境内的容忍决定,而把我们的军事行动扩展到中国的沿海地区和内部基地,那么,中国就注定有立即发生军事崩溃的危险。但是,联合国在朝鲜的政治目标是任何国家都没有理由反对的,在我作为司令官的权限以内,我诚挚地努力寻求不再继续流血而实现这个政治目标的任何军事途径。为此我准备随时和敌军司令在战场上举行会谈。” 李奇微汇报说“勇敢作战”失败,如果不再北上的话就无法捕捉到中国军队主力后,麦克阿瑟听完点了点头。下午五点二十七分,麦克阿瑟回到羽田机场,又向记者们发表了声明:“……三八线……实际上从来就没有过军事意义,我们的海空军可以自由越过这条线,地面部队以后也将这样……” 根据美联社的电文,麦克阿瑟是这样说的:“如果第8集团军认为为了确保安全需要突破三八线进行适当的战术性动作是明智的选择,我会下这样的命令。”这部分内容其它通讯社没有,麦克阿瑟自撰的回忆录中也没有记载。 另外,根据麦克阿瑟回忆录记载,出发前发表的声明是在接到3月21日参谋长联席会议电报前就准备好了的。这也意味着,麦克阿瑟只是按惯例准备了声明文稿,内容也不过只是以前主张的合集,而引发的争议却是始料未及的。 “那个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实际上是我作为总司令对指挥下的部队、日本以及世界的所发表的最后的声明。”麦克阿瑟似乎对伴随着这则声明所引发的事态发展感到相当意外。而这个意外感对获知了这则声明的杜鲁门和华盛顿首脑们来说,则显得相当愤怒。杜鲁门得知麦克阿瑟的声明是华盛顿时间3月24日(星期六)早上,读完之后他非常愤怒,正午(日本时间3月25日凌晨两点)便召集国务卿艾奇逊、副国务卿D.拉斯科、陆军副司令R.罗伯托三人召开紧急会议。 麦克阿瑟的声明明显与联合国及美国的政策相违背。美国为了尊重联合国各国的意向,呼吁中国通过交涉结束朝鲜战争,准备了总统声明,麦克阿瑟应该是知道的。那么为什么麦克阿瑟会以最后通牒的方式要中国投降呢?而且还暗示联合国有可能做出进攻中国大陆的决定。这个声明本意是要求中国在投降和全面战争上做选择,结果反而很有可能激起中国的战意并发动新的攻势。这则无视三八线的声明,表明麦克阿瑟希望战争扩大,为此发出了一个对手无法听到的劝降通告。把战争扩大到北朝鲜甚至中国,很容易招致苏联的介入,从而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本来总统声明是表示为寻求和平解决方案,美国和联合国将在根本政策上进行转换,而身为联合国军总司令的麦克阿瑟的声明则完全与这个意思相反。麦克阿瑟有权发表这样的声明吗? “作为联合国军总司令发表这种声明是非常异常的事情。”杜鲁门在他的回忆录里记述道,特别让杜鲁门愤怒的是麦克阿瑟没有遵从总统的指令。“声明公然违抗了作为美军总司令的总统的命令,它是对宪法赋予的总统权威的挑衅。”而杜鲁门退休后的追述要比他的回忆录中记载的更直白:“我要把那个混蛋那个真正的混蛋撤掉!那家伙太混蛋了!作为一个将军太不懂得守规矩了!这样搞下去,将领中的一半到四分之三要进监狱了,我之所以要撤退他是因为这家伙太不尊敬总统的权威了,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在和艾奇逊等人的商议中,杜鲁门带着他的中西部的口音数落着麦克阿瑟违抗总统命令的种种行径。杜鲁门对麦克阿瑟抱有反感之心是从朝鲜战争爆发不久的1950年7月底麦克阿瑟访问台湾开始的。朝鲜战争爆发后,关于台湾的战略地位问题的讨论当然被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杜鲁门的台湾政策是“不使侵略不被侵略”。然而麦克阿瑟却主张在台湾进行积极的防御,甚至要国民党军反攻大陆。在结束台湾之行的一段时间里,麦克阿瑟一直保持着沉默,到了1950年8月21日在芝加哥召开的第51次退伍军人大会上,麦克阿瑟发去了讲话稿,称台湾是维护美国安全不可缺少的战略要地,将来会成为“展开亚洲大陆作战的基地”。从那时起,杜鲁门就开始考虑撤换麦克阿瑟了。“那家伙那时70岁,比现在的我(1961年)小7岁,我想那家伙的脑子多少有些问题。他的身边尽是乖乖听话的幕僚,就让他们去舔他的屁眼都不会反对……难道不奇怪吗?”8月26日,杜鲁门召集国会、国防、参谋长联席会议的首脑,提议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点名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拉德雷为接任者。但是,列席者一致反对,杜鲁门只能让步,只是要求麦克阿瑟撤销讲话稿。 这以后,两个人战争观的差别愈发明确,对立越发表面化,杜鲁门希望朝鲜战争能体面的结束,麦克阿瑟则希望获取全面的胜利,杜鲁门考虑的是以欧洲为主线的政略,而麦克阿瑟则强调亚洲是共产主义阵营的主要力量。 威克岛会谈,两人还能相互理解,事态的变化出现在中国军队介入战争之后。麦克阿瑟在联合国军处于败势之际,开始声明失败是由于华盛顿和联合国制约自己的作战行动造成的。杜鲁门再次开始考虑撤换麦克阿瑟的问题,考虑到在这个阶段解职将被视为追究失败责任,所以推后了。相应的在12月5日,杜鲁门针对所有美军指挥官,正式要求在发布任何有关美国政策的意见时,事前必须征得国会以及国防部的许可,要求是发给全体指挥官的,另外还专门给麦克阿瑟发了一份指示电报,麦克阿瑟之后只是向参谋长联席会议以及国会、国防部请示了与军事有关的内容。但是在1951年2月13日,向新闻界披露要求攻击中国“圣域”的见解第一次违反了这个流程,麦克阿瑟又开始公开发表与外交、政治相关的意见了。华盛顿方面意识到麦克阿瑟的举动违反了去年12月5日总统的要求,而3月24日的声明更是令杜鲁门的对麦克阿瑟的反感达到了顶点。 杜鲁门想起了C•桑德堡的《林肯传》中一些插话,林肯总统在南北战争时期对北军指挥官马克莱兰将军也很头痛,这位将军不遵从总统的指示多次发表政治声明,林肯忍耐着,当别人问及如何处理这位将军时,林肯说道:“我不打算处理什么,他就像匹爱尥蹶子的马,喜欢乱说话,对他这种乱蹦乱跳的马,只要走过去对他大喝‘别太过分!把我惹火了我就撤了你!’就够了。”结果是林肯最终还是流放了这匹爱尥蹶子的马,撤了马克莱兰将军的职。 杜鲁门为了维护美国宪法中文官治国的根本,他要解除反抗文人总统的军人——麦克阿瑟的职务。“别无选择,这是我的责任!”杜鲁门记述说当时他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杜鲁门再一次对解除麦克阿瑟职务一事进行了检讨,不过在3月24日的会议上,他并没有将他的想法和决定披露给与会的国防部长等人,只是就声明本身征询了三个人的意见。三个人指出声明违反了去年12月5日的总统指示,但都没有提及要撤麦克阿瑟的职。 杜鲁门通过参谋长联席会议向麦克阿瑟发去了指令:“1951年3月20日传达给你的情报请细读,今后你要是发表声明的话,必须遵守12月5日的指示。另外,总统指示如果共产军队指挥官在战场上提出停战,务必报告参谋长联席会议!” 欧洲各国的询问集中到了华盛顿,基本都是来确认麦克阿瑟的声明是不是表示美国政府关于朝鲜战争的政策发生变化的。报纸也都在头版进行了报道。《纽约时报》认为中国不会接受麦克阿瑟的劝降,同时指责麦克阿瑟的声明阻碍了联合国将朝鲜战争限制在局部并加以解决的计划。国会对涌来的记者不胜其烦,做出了如下声明: “麦克阿瑟接受美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军事指令来指挥联合国军的作战……朝鲜战争的政治方面,麦克阿瑟的声明中相关陈述并不是他现地指挥官的职责范围内的事情,现在联合国以及有关政府之间正在磋商之中。” 关于这则声明,《纽约时报》以“谜”来形容,因为它意味不明。由此,愈发勾起了记者们的疑念,各类“消息灵通人士”、“高级官员渠道”、“权威通道”全都动用起来,连周末都在加紧采访,各级渠道的谈话内容互相矛盾,一片混乱。 东京已得知华盛顿很忙乱,不过麦克阿瑟司令部里一点慌乱都没有。外交局长西博尔特回忆说,虽然大家都知道华盛顿和麦克阿瑟之间的矛盾,但是没有一个人想到麦克阿瑟会被“处罚”甚至“撤职”。“反而,大部分人都相信华盛顿最终会同意麦克阿瑟的意见。” 麦克阿瑟自己也没有“危机感”,表情、动作一如既往,相当平静——西博尔特记述道。263.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报告 ——我在几天内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杜鲁门是这样记述的。“这个问题”当然是关于麦克阿瑟解职的问题。 解职涉及到法律根据、国内外影响、手续等问题,杜鲁门慎重的要求政府、军队首脑进行反复检讨,因为这是有关一位最高级别军人的人事问题。这个过程和内容是极度保密的。因此,尽管华盛顿的新闻界处于兴奋之中,关于这件事还算安稳,报道还是围绕这个顽固的强势的老将军如何如何。 又过了三、四天,杜鲁门仍然没有对麦克阿瑟采取行动。这期间,3月28日,不出所料中国拒绝了麦克阿瑟的劝降;3月30日,英国表态赞成和平交涉。 中国对麦克阿瑟的劝降声明并不重视,拒绝也只是通过新华社评论的方式做出,评论说该声明是“愚蠢”的,并重申“中国拥护世界和平,反对美国侵略,中国将为解放全朝鲜而战斗到底!”中国政府并没有发表相关公报。 英国在麦克阿瑟的声明遭到中国的消极对待之后,外交大臣E.拜温提出了新的和平交涉方式,“从中国方面对待麦克阿瑟声明的态度来看,以联合国军总司令这个名义来呼吁已经失效了。”拜温提出发表一个声明,声明以所有派兵参战的各国联名,以建立统一独立的朝鲜为目的,呼吁全部外国军队撤离。“同时,任命联合国军总司令的美国发表支持这个共同声明的公报,那么苏联和中国肯定会加以考虑的。”拜温的提案没有获得什么反响,东京方面对于提案过低评价麦克阿瑟权威这点也没有回应。 朝鲜战线的动向变化不大。因为中朝军队主动后撤,战线缓慢地向北推进,3月30日,各战线都越过了撕裂者作战计划的目标线。由于没有什么战斗,美军士兵和各国士兵都没有什么紧张感,倒是痢疾和感冒的人增多了起来。 李奇微决定再向北推进试试,开始策划“凹凸作战”,准备建立从临津江口北侧经开城东约十公里的板门店向东北延伸斜穿三八线再经涟川、华川至东海岸杆城的战线。李奇微将三八线以北二十公里东西走向的这条线命名为“堪萨斯线”,也是凹凸作战的目标线。战线宽184公里,因为中部山岳地带险峻的地形,作战名叫“凹凸”还是比较合适的。因此李奇微判断首先要确保补给线路,当天向各军作了“凹凸作战”的内部通报,并指示加紧道路修补和铺设。 三月底四月初这个时期,日本的关心则集中在对日和谈上,特别是3月31日美国国务顾问J.达莱斯在洛杉矶发表了对日和谈草案概要,和谈的基本基调是希望日本在不久的将来能回归到国际社会中来。达莱斯演说当日,在战争中消失的东京银座的街灯重新亮了起来,花费了八百万日元装起来的106盏街灯每个装有两个200瓦的灯泡,灯光照亮了银座的街道,市民们发出了欢声,象征和谈的银座街灯——像一个告示,告诉日本人战争已经遥远了。 而朝鲜的战争还在继续着。4月3日,麦克阿瑟飞临朝鲜战线。在视察完东海岸襄阳的韩国首都师的前线后,麦克阿瑟听取了李奇微的关于“凹凸作战”的构想,麦克阿瑟表示完全同意,随后指示“越过三八线的行动必须非常控制。” 这是麦克阿瑟第15次也是最后一次前线视察,当然麦克阿瑟不会有这个意识,言行依然照旧,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按惯例发表声明。记者们一直磨着要求出个声明,副官L.潘卡上校以“元帅什么也不会说的”来推搪。 两天之后,4月5日,李奇微正式下令起动“凹凸作战”,攻击开始日期定在4月9日,主要是因为道路原因,道路要到9号差不多才能修整完毕。 麦克阿瑟向参谋长联席会议报告了“凹凸作战”即将开始,还附加了如果作战成功将发动再向北推进二十英里的“大胆作战”方案。“大胆作战”是他在襄阳和李奇微会谈时考虑到“凹凸作战”不能捕捉到敌方主力之际的应急作战方案,是由李奇微提出的。麦克阿瑟认为这个“大胆作战”是妥当的,并说“大胆作战”之后将不尝试以大兵力北进,而只进行营规模的火力侦察。 “麦克阿瑟这次竟然非常低调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拉德雷在读了麦克阿瑟的报告后耸了耸肩说道。而当天,参谋长联席会议通过国防部长马歇尔向总统及国家安全保障会议提交了一份报告。报告的标题是《关于朝鲜的军事行动》,内容是对朝鲜战争今后发展的展望,基本上是支持麦克阿瑟所持的意见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以苏联的世界战略为基础进行考虑,认为如果苏联的战略焦点是在欧洲,那么在朝鲜能够牵制大量联合国兵力的话,对苏联是很有利的。相反如果苏联的战略焦点是在亚洲,那么联合国军离开朝鲜对苏联是有利的。而对于联合国来说,在朝鲜仅仅获得停战是最不利的,因为在完全解决之前必须保留兵力,保留的兵力将比战争时期的兵力为少,那将更无法排除共产阵营的威胁。因此,参谋长联席会议指出解决朝鲜战争不仅要靠军事,还必须依靠“高度的政治考虑”,并给出了今后的方案: 1.关于苏联、台湾、中国加入联合国的问题,只要在不阻碍美国的立场,为了达成美国在朝鲜的政治目标,在朝美军将根据现在的计划继续作战; 2.尽可能快的建立相当规模的韩国军队以分担联合国军的大部分任务; 3.海空军做好直接攻击中国本土的准备; 4.在朝军事行动进行时对中国本土的攻击只有在如下场合时才能紧急实施: A为了保护联合国在朝鲜以及远东的政策和目的; B美国确实从联合国获得联合国所希望协助的规模与性质; 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方案成为了之后国家安全保障会议制定对亚洲共产主义阵营政策的基础,其核心观点是过早停战于美不利。对中国本土攻击的考虑和麦克阿瑟的一部分主张是一致的。总而言之,《关于朝鲜的军事行动》巧妙的组合了当时美国的政治和军事的主要考虑方式,应该是可以让麦克阿瑟感到满足的。此时发来的麦克阿瑟的报告似乎是在抑制他自己的本意,读来使人感到有些落寞。布拉德雷准备在杜鲁门总统审阅过后就立即向东京发送《关于朝鲜的军事行动》,想让麦克阿瑟高兴一下。但是布拉德雷的好意在杜鲁门对麦克阿瑟的怒气下烟消云散。 当天,共和党议员J.马丁在美国众议院发表了“麦克阿瑟希望为了在亚洲展开第二战线而动用台湾国民党军队”的陈述,并公开了麦克阿瑟3月20日写给自己的信,马丁曾于2月12日在纽约市布鲁格林进行过动用国民党军队在亚洲开辟第二战线的演说。亚洲第二战线是马丁议员首先提出来的,但是这个特意发明的名词却没有引起什么反响。在得到了麦克阿瑟的赞同后,马丁似乎认为自己的这个主张被镀上了一层金。撕裂者作战开始的翌日,3月8日,马丁给麦克阿瑟写了封信,表达了对美国过度重视欧洲的政策表示不满,而他自己提出了亚洲第二战线的想法,想请麦克阿瑟的发表见解。信中还说,3月28日他将有一个广播演讲,希望能参考麦克阿瑟的意见,意思是要麦克阿瑟在这个日期前给与回复。 麦克阿瑟于3月20日给马丁回了信。在他的《回忆录》中麦克阿瑟记述他和马丁议员的书信交往是“并没有那么重要……回信只是出于礼节”。对于马丁公开自己的回信,则不满的表示“不可理解且没有征得我的同意”。 确实,马丁议员在广播稿中没有提到麦克阿瑟的回信,而突然在议会上拿出来就有点不合理了,并且麦克阿瑟的书信不是正式文件。但是,无论如何,麦克阿瑟的回信最大限度的刺激了杜鲁门总统的神经。麦克阿瑟的回信中在表示赞同马丁议员的观点之后,又写道:“有些人似乎不可思议地难以认识到这个事实,就是共产主义已选择亚洲这个地方来着手征服世界。外交家们在欧洲进行舌战的时候,我们在这里用武器为欧洲作战。如果我们在亚洲输给了共产主义,那么欧洲的陷落将不可避免;如果我们在这里赢得胜利,则欧洲就很将避免战争而维护着自由。正如你所指出的,我们必须赢得胜利。除了胜利我们别无选择。” 麦克阿瑟的见解和他以往的观点一样,并没有什么新鲜内容。而麦克阿瑟如此坦率地表达这样的观点也只有这封给马丁议员的信。即使是激怒杜鲁门的3月24日的声明也没有到批判政府的程度,也没有如此露骨的批判美国政府的政策,类似的先例也没有。 杜鲁门将麦克阿瑟给马丁的回信视为对总统的“公然反抗”。“那家伙自己给自己找被开除的决定性理由。有人提醒说他在4月5日公开的这封信已招致了不小的麻烦。这种信就算是个少尉写的也要被开除的。”杜鲁门在4月5日前已下定决心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因此4月6日他招集了艾奇逊、马歇尔、布拉德雷、总统顾问A.哈里曼,明确提出了这个议题。哈里曼回答说两年前就应该这么做了,哈里曼指出1949年春,继上一年之后,麦克阿瑟再次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了总统要求他回国述职的指示,以此作为麦克阿瑟不服从领导的例证。但是,其他三个人的反应比较谨慎。 马丁议员公开了麦克阿瑟的回信后,美国各大报纸立即报道了这件事的重要性,美联社的报道强调了麦克阿瑟的功绩和声望,并说如果将麦克阿瑟解职,可能将使美国分成彼此争论的两派。这篇报道虽有些夸张,但麦克阿瑟作为军人的崇高声望确实无人能及。 布拉德雷承认麦克阿瑟的不服从以及违反军规,但希望能和陆军参谋长科林斯磋商后再做决定。艾奇逊同意布拉德雷的做法,并表示不仅仅是科林斯,还需要参谋长联席会议全体成员参与,艾奇逊认为这件事必须慎之又慎,他对杜鲁门说道:“如果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您将必须准备面临您任期内最大的斗争。” 实际上,麦克阿瑟的接任并没有引发成这样的政治问题。但在当时,艾奇逊多少会担心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是个“会影响杜鲁门政权的存在”的问题。如此顾虑一名军人的解任在美国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 翌日,杜鲁门又把着几个人召集在一起协调此事,指示马歇尔去查阅过去两年间麦克阿瑟与国防部之间的往来文件。在当天的内阁会议上,杜鲁门没有提及麦克阿瑟解任这件事,成员中也没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内阁成员中陆军部长佩斯当天要出发去朝鲜前线视察,也没人告诉他任何有关麦克阿瑟解职相关的事情。 当天,麦克阿瑟招待了两名众议员,相谈甚欢。一个是密苏里州的共和党议员O.阿姆斯特朗,另一个南卡罗莱纳州的民主党议员W.多恩。据这两位议员说,麦克阿瑟心情愉快地谈论着朝鲜战争,其中轰炸满洲和投入国民党军队的主张着实令他们吃了一惊。 4月7日上午九点,杜鲁门再次在办公室召集了艾奇逊、马歇尔、布拉德雷、哈里曼,会议很短,马歇尔表示同意前天哈里曼的意见,其他三人也都点了头。杜鲁门要求布拉德雷召开本部会议并希望在九号(星期一)拿出统一意见。 翌日,4月8日是星期天,杜鲁门首先告知财政部长J.斯纳达决定解除麦克阿瑟职务这件事,随后叫来了艾奇逊。在得知斯纳达赞成解职后,艾奇逊觉得解职手续应提前准备起来。“星期一听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意见就可以着手准备了。” 当天下午参谋长联席会议在国防部召开了会议,参会的有主席布拉德雷上将、陆军参谋长科林斯上将、空军参谋长范登堡上将、海军作战部长夏曼上将四人。布拉德雷转述了总统要解除麦克阿瑟职务的决定,要求会议讨论解职对军事面的影响问题。四个人中科林斯是和麦克阿瑟关系最密切的,布拉德雷在6日的会议上曾说要和科林斯磋商,听取科林斯的意见也是本次会议目的之一。不过科林斯和其他三个人的意见一致,对解除麦克阿瑟职务一事没有提出异议。科林斯是观点和杜鲁门一样,指出麦克阿瑟确实不能服从美国的政策,公开发表政治意见违背了总统的命令。“总统作为全美军队的总司令,有权任命一位能遵从作战基本政策并尊重总统意图的人为现地指挥官。”四个人的讨论结果是从军事角度考虑必须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随后他们来到马歇尔的办公室。 布拉德雷作为代表报告了会议经过和结论,在布拉德雷说完之后,科林斯站起来说道:“我建议在解任这件事上一定要尽可能的采取郑重的手续。”说完他就提前离开了办公室。4月9日 在朝鲜,“凹凸作战”按计划开始了。 李奇微预想作战会遇到困难。4月5日以来,中、西部战线北方,以铁原至金化为底边、平康为顶点的三角地带,中国军队的集结很频繁,似乎是在准备攻势。平康、铁原、金化区域一直是中朝军队的补给和指挥中枢,被称为“铁三角地带”。李奇微判断如果不能控制“铁三角地带”,那么中朝军队很容易反复展开反攻,所以在“凹凸作战”之后将以这个地带为目标实施“大胆作战”,但前提是“凹凸作战”必须要取得成功并能确保堪萨斯线。而如果中国军队展开反击,那么“凹凸作战”本身的实施都有问题。 李奇微回顾了之前的战例,突然判定一旦中朝军队展开反攻,其目标将是中部战线,因此在前一天命令第9军军长W.霍吉少将调整部队配置。原计划第9军的右侧是韩国第6师在左、骑1师在右、陆战1师为预备队,李奇微将骑1师和陆战1师交换了位置。目的在于一旦遭到突然的攻势或根据实际情况将“凹凸作战”转为“大胆作战”时,战斗力最强的陆战1师能在最前线发挥作用。 第9军军长W.霍吉通知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变更位置,并询问一天时间能否准备好,史密斯回道:“我们海军陆战队的模式是准备工作不会超过一小时的,请不用操心。”史密斯所说的陆战队模式是“困难情况下只比容易情况下多用半小时,再困难也用不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时间绰绰有余。霍吉表示感谢,史密斯则挺着胸脯,而陆战队员对突然被调往前沿则大倒苦水。 9日晨,攻势开始。陆战1师和韩国第6师在春川北方渡过北汉江向华川前进。江上已架好了工兵桥和舟桥,两个师很轻松的开始过江,行动开始不久,水流量突然增大,水位陡涨了1.3米,韩国第6师的工兵桥被上游的洪流冲垮,陆战1师也急忙将舟桥撤回岸上。原来,中国军队将北汉江上游的华川大坝的闸门打开了。 李奇微接到报告后,猛然想起第187空降团来,可以让第187空降团在华川大坝地区空降,关闭闸门,解决洪水问题,还可以掩护第9军北上。但是,电话那头空降团团长伯恩冷冰冰的回答道:“我团还在汉城集结,目前无法出动!”“不用整团出动,有两个营就足够了。”“很遗憾,无法满足您的要求。如果是和敌人战斗,我团去哪都可以,但是到大坝上去‘洗澡’可不时我团的任务。”第187空降团已经参与了多次任务,由于上级部门敌情判断失误屡屡扑空,部队上下一致不满,伯恩的声音里充满了这种情绪。 李奇微只得放弃动用空降团的念头,转而命令作为第9军预备队的骑1师派突击队前去。帕玛师长选中了第7团,团长W.哈里斯中校接受了第4骑兵巡逻连的配属,准备出发。考虑到路途艰难,尽是山岳地带,部队只能徒步行军,所以要各自带足器材和补给品。各方面的准备费了一些时间,入夜时分,第7骑兵团终于出发了。正午时分,差不多就是李奇微被伯恩拒绝的时候,在东京,陆军部长佩斯正和麦克阿瑟一起进餐。佩斯是上午十点抵达羽田机场的,随后直趋总司令部听取了参谋长黑奇和情报部长威罗比的战况说明,然后到大使馆的宿舍拜访了麦克阿瑟。 路透社报道说佩斯向麦克阿瑟描述了华盛顿的政治气氛,特别是杜鲁门总统对麦克阿瑟给马丁议员回信内容的反应。但是,佩斯在吃过午饭后,回到总司令部会见了外交局长W.西博尔特,西博尔特想就马丁议员的话题深入了解时,佩斯回应“我什么也不能说”。因此佩斯并没有泄露和麦克阿瑟会谈的内容,路透社的报道很可能是从麦克阿瑟身边的人那里获得的。总之,佩斯此时尚不知道杜鲁门的“解职决定”。和西博尔特谈话过后,佩斯到朝鲜前线视察去了。 西博尔特送走佩斯后,接待了麦克阿瑟的副官S.哈弗上校的来访。哈弗上校已经嗅出了华盛顿方面的“火药味”,特别提到了关于麦克阿瑟给回复马丁议员的信件的报道。“感觉非常麻烦,干脆让元帅飞到华盛顿去,来这么一下子,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西博尔特认为美国的政策与复杂的国际情势相互牵扯,问题是麦克阿瑟对这两样东西并不看重。“老爷子如果在国内公开发言,肯定能将一般的批判言论驳回去。” “这当然没问题,老爷子处理这些问题那还不简单。” 从菲律宾时代开始,麦克阿瑟的亲信们被称作“巴丹孩子”,是太平洋战争初期和麦克阿瑟一起孤守菲律宾巴丹半岛时人们之间的亲切称呼。民政局长霍特尼、情报部长威罗比等其他多数司令部要员都是“巴丹孩子”。 哈弗上校也是其中之一,哈弗还是海军中尉的时候因病退伍,后来在菲律宾被麦克阿瑟起用,一直升到陆军上校。他和其他“巴丹孩子”一样,是彻底敬佩和服从麦克阿瑟的,他和西博尔特谈论时的语调充分表露了这种心境。晚上十一点——华盛顿时间4月9日上午九点。 艾奇逊、马歇尔、布拉德雷、哈里曼集中到杜鲁门面前,杜鲁门向四人询问关于麦克阿瑟解任的结论,布拉德雷说参谋长联席会议一致认为解任是恰当的。马歇尔赞成解任,并说这是自己“最终的结论”,哈里曼则仍然坚持“两年前就该解任”的观点。艾奇逊对解任表示“完全同意”。 杜鲁门接着询问继任者的问题,马歇尔推荐李奇微接替麦克阿瑟,原第1军军长J.范弗里特中将接替李奇微出任第8集团军司令。杜鲁门当即表示同意。 接着议题转到解任手续问题上。布拉德雷赞同前一天科林斯是意见,手续一定要郑重。同样是陆军元帅的马歇尔也提请杜鲁门注意这点。 解任对一个军人来说是很不光彩的,特别是作战正在进行的时候被解除指挥官的职务是最不体面的。如果不是因为负伤或生病,一般都是由于被判定为抗命、作战失败或是无能,解任后还会有军事法庭在等着。但对麦克阿瑟来说,却是个特例。 广义上来说,不能忠实的执行总统的指令即属抗命,相当于根据“政治的判断”做出的解任决定。 军历、战历无可挑剔,武将能力不容置疑。 美远东军总司令兼联合国军总司令一旦被解除远东军总司令职务的话,其联合国军总司令的职务也将自动被解除,解除的仅仅是总司令的职务,美国陆军元帅的地位还是保留的。 另外,麦克阿瑟是当时美国陆军资格最老的将军,是美国陆军史上获得过最高勋章次数最多的军人,科林斯、马歇尔、布拉德雷希望对这位“赫赫英名”的前辈的解任能尽量体面。 “怎么样做才算体面呢?” “显然,光凭一纸电报是不行的……” 虽然能够理解军人之间惺惺相惜的心情,但是对麦克阿瑟毫无好感的杜鲁门不耐烦地对正在沉思的布拉德雷说道:“佩斯不是在朝鲜吗?让佩斯拿着解任通知书去找他,不要在办公室,在他的宿舍里通知他不就行了?”马歇尔表示这样做可以。 通知麦克阿瑟的时间定在东京时间4月12日上午十点——华盛顿时间4月11日晚上八点,同时刻,杜鲁门将召开记者发布会。 会议结束后要准备解任命令、给佩斯的指示等一系列文书,到下午三点十五分,四个人再次来到杜鲁门面前,请杜鲁门在解任命令书上签字。签完字后杜鲁门指示艾奇逊,通过国会、驻韩大使穆乔、佩斯的联络顺序向朝鲜发电。杜鲁门的签字时间是9日下午三点多,日本时间是10日清晨五点多。当天,朝鲜西部和东部战线顺调推进,而中部战线的韩国第6师和陆战1师还在为前一天开始的北汉江的洪水烦恼。第7骑兵团虽然在前往华川大坝,但是由于不习惯带着物资的徒步行军,步伐很缓慢。 下午,国民警卫队第40师的先头部队乘运输舰“帕特南将军号”抵达横滨。第40师是加利福尼亚的警卫队,根据麦克阿瑟的请求,被派到日本执行防务。师长D.哈德尔森少将声明说该师的后续部队将在一周内到达,执行相同任务的俄克拉荷马的国民警卫队第45师的出发准备也已结束了。横滨港第8集团军的军乐队等候在岸边,当船靠岸后,隆重的奏起了军歌。船上的士兵事先已经知道不会被派往朝鲜战线,听到奏乐后也发出了欢呼声,此时正是樱花时节,港口背后的山丘上樱花盛开,美丽的风景让警卫队的士兵们很开心。 ——四月十一日 东京,从前一天夜里开始下起雨来。 上午八点麦克阿瑟起床,和平常一样悠闲的吃完早饭,十一点前到了总司令部。 此刻,华盛顿时间是4月10晚上七点,杜鲁门接到了布拉德雷的紧急联络。在确认发往佩斯的电报是否收到时,接到报告说釜山的陆军通讯队的发电装置发生了故障,无法接收电报。“就是说佩斯还没有接到电报罗?”“是的,本想另发急电,但出了些状况。”布拉德雷汇报说联系第8集团军司令部时,得知佩斯和李奇微到前线视察去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即使现在马上将必要事项发过去,佩斯要在原计划的日本时间4月12日上午十点赶回东京基本上是不现实的。“无论如何都要妥善处理此事,别无选择。” 东京,麦克阿瑟在总司令部的办公室里,按惯例阅读前一天晚上发来的朝鲜战况报告,并向副官哈弗上校交代各项指示,其中有一项是4月14日(星期五)去前线视察,哈弗说这将是第16次了,麦克阿瑟摘下老花镜,望着哈弗说道:“恩,次数无所谓,最近倒是越跑越远了。”之后,又开始过眼行政文件,和霍特尼交代完后,下午一点半,麦克阿瑟离开了总司令部回宿舍去了。平常麦克阿瑟都要办公到两点左右,然后回宿舍吃午饭,只有要和客人共进午餐时才会提早回去。当天,华盛顿州的众议院W.马格纳森和西北航空公司的总经理W.斯坦斯前来拜访。 就在麦克阿瑟离开总司令部前三十分钟,华盛顿时间10日晚上十点左右,杜鲁门再次接到紧急联络。还是布拉德雷前来报告,说芝加哥某早报将报道关于麦克阿瑟解任一事的新闻。“真麻烦,那就很遗憾了,佩斯作为使者的计划不得不中止,你明白吗?”“是的,我将直接致电东京通知此事。”布拉德雷也觉得如果正式命令晚于新闻报道的话将失去意义。本来让陆军部长佩斯当面通知是个郑重的处理,而如果在新闻报道之后再进行通知就显得很失当了。 在布拉德雷离开后,杜鲁门喊来报道官员J.肖特,指示他11日凌晨一点(华盛顿时间)准备一个特别记者招待会。 麦克阿瑟还是一如既往往返于总司令部和大使馆宿舍之间,小汽车单程需要五分半钟,无论晴天还是下雨,这是命令规定的。当天下午一点三十五分,麦克阿瑟的克莱斯勒专车停在了大使馆门口。回到房间洗完脸,来到食堂,两位客人和麦克阿瑟夫人吉妮谈笑正欢,麦克阿瑟与夫人亲热的打了招呼,然后落座。 下午两点——华盛顿时间11日零点,肖特开始联系各大通讯社通知召开总统特别记者招待会。华盛顿的记者们都有耳闻,政府首脑似乎要对麦克阿瑟做些什么,因为记者们感到白宫、国防部、国会这些天都处于紧张状态。总统在凌晨一点这样特殊的时间召开记者会,仅凭这点就足以让记者们从床上下来,记者们提前半个小时就全部集中到了会见室等待总统出现,有不少人是睡衣外面套着西装来的,而打领带的只有包括几个日本记者在内的少数人深夜举行的总统记者招待会按计划于凌晨一点开始,但杜鲁门没有露面,而是报道官肖特宣读了关于解除麦克阿瑟职务的总统声明。 “我深感遗憾地宣布,陆军五星上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已不能在涉及他所担任职责的问题上全心全意地支持美国政府和联合国的政策。根据美国宪法赋予我的责任和联合国附加给我的责任,我决定变更远东的指挥官。因此,我解除了麦克阿瑟的职务,并任命马修.B.李奇微中将为他的继任者……”声明指出有关国家政策而进行的全面且激烈的辩论是美国民主制的基本要素,军事指挥官必须按照法律和宪法规定的方式服从颁发给他们的政策和命令,在危急时刻,这一因素尤其重要。最后做了如下总结:“麦克阿瑟将军是我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指挥官,这点是很明确的,对于他在重大责任岗位上对国家做出的卓越和非凡的贡献,全国人民深怀谢意。由于这一原因,我对不得不对他采取行动再次表示遗憾。” 肖特宣读完总统声明后,将声明文稿复本散发给记者们,另外还有总统签署的解职命令书、范弗里特的第8集团军司令官任命书、麦克阿瑟解任的根据——他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往复电文等。“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肖特按惯例向记者们询问道,随着这声询问房间里炸开了锅,记者们奔出房间找电话发报道去了。 白宫记者们的兴奋很快传到了东京。肖特召开记者会的二十分钟后——东京时间4月11日下午三点二十分,内幸町转播会馆的外国通讯社里已经传来了麦克阿瑟解任的第一波报道。而这些外国报社、通讯社的记者,特别是负责人此时正在目黑的外相官邸参加首相吉田茂主持的花园聚会。官邸电话响起,房间内的记者也接到通知,大家急忙向转播会馆跑去。美联社东京分社社长R.拉塞尔虽然脚有伤,但还是拄着拐杖跑到办公室,安排手下到街上去采访日本市民和美国士兵的反应。 电台方面,面向美军内部播送的AFRS中断了正常播放的纽约菲尔哈莫尼交响乐团的演奏,插播了这条新闻。 麦克阿瑟几乎和东京的记者们同时接到了解任通告。在和马格纳森议员和斯坦斯总经理快进完午餐的时候,麦克阿瑟夫人注意到副官哈弗出现在餐厅入口处,麦克阿瑟是背对着入口的,所以没看见,而哈弗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僵硬,夫人站起身来,走出餐厅,哈弗两眼含着泪报告了麦克阿瑟解任的消息并递上了一个茶色的小信封,信封上盖着“特急”的印章。夫人回到餐厅,麦克阿瑟正开心的笑着,夫人走到麦克阿瑟身后,轻轻地把手搭在他的右肩上,然后把信封递给了抬头仰望的麦克阿瑟。麦克阿瑟略带疑惑的看了看信封和夫人的脸,发现夫人欲言又止的眼神有些呆滞,他向两位客人道了个歉,打开了信封。 “参谋长联席会议第88180号电 亲启 发: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 收:美远东军司令官 事由:转达总统命令 总统命令:身为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和美国军队总司令,我很遗憾的宣布解除您盟军最高司令官、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远东方面总司令官及美远东军司令官的职务。你的指挥权将交给马修.B.李奇微中将,立即生效。” 麦克阿瑟在自撰的《回忆录》中认为这个电报解职命令是没有道理的,“……既没有听取事情说明,也不给解释的机会,也不考虑过往的相关事情——如此粗暴的解除我职务的手法,可以说是史无前例……就算是开除一个办公室里打杂的下级职员,也不能这样无视基本礼貌吧……” 不过麦克阿瑟在看完解任命令的当时没有吐露这些想法,而是默然地凝视着电文。夫人搭着他的肩膀站在身后,两位客人面对突然“凝固”了的夫妇二人感觉出了一丝异样,也同样无言地坐着。 “吉妮,”麦克阿瑟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抬头望着夫人说道,“我们终于可以回归故里了。”麦克阿瑟将电报装回信封,摆在桌上,招呼夫人和客人继续进餐。上甜品的时候,麦克阿瑟简单的说明接到了离职指示,两位客人对端上来的水果和冰激凌碰都没碰,只啜了口咖啡就赶紧告退了。麦克阿瑟送走客人后,回到住处,叫来了参谋长黑奇,指示他立即打电话给李奇微告知接任最高司令官的事情,并交代在李奇微到东京来上任之前,由黑奇代行他的职务。麦克阿瑟又叫来夫人、儿子阿萨说明了解任的事情,然后回到卧室,照例睡他的午觉。 到底还是睡不着的,一会,麦克阿瑟给惠特尼去了电话,“科特,听到新闻了吗?”“是的,将军,我马上就来。”惠特尼带着哭腔回道,然后驱车赶过来。在车上惠特尼在思考见面安慰的话,但面对麦克阿瑟时候只憋出了一句“将军,一切都会好的”来。麦克阿瑟找惠特尼来主要是安排离任后他的人事问题。惠特尼和威罗比都是麦克阿瑟的心腹,和威罗比不同,惠特尼并不是一名纯粹的军人,他是在麦克阿瑟的特别照顾下,从律师转入将校编制并升到了准将。如果麦克阿瑟离任了,他的地位将变得很不安定,所以麦克阿瑟有些担心。“没关系,将军,您是担心您离开日本后我怎么办是吗?”“科特,华盛顿也许会让你转业的。”“不,将军,我会选择退役去服侍您,我今天就把请退信发往华盛顿。”惠特尼流着泪表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都要服侍麦克阿瑟。麦克阿瑟非常感动,“科特,你的好意我真是太高兴了。”麦克阿瑟湿润着双眼拍了拍惠特尼的肩膀。 略早一点的时候,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左右,总司令部外交局长西博尔特来到目黑的外相官邸参加聚会,获知了麦克阿瑟解任的消息。此时,这条消息已经在东京在日本传开了,参加聚会的人也都从外国特派员和收音机里获知了此事,西博尔特则是从吉田茂首相那里听说的,并想请他确认。西博尔特赶忙回到总司令部,正好艾奇逊的指示电报到了,电报指示他向日本政府通告麦克阿瑟解任的事实以及传达总司令官的更迭不会影响美国对日关系的意思。西博尔特再次返回外相官邸,吉田茂首相穿着和服在二楼的书房里接见到了他,西博尔特传达了艾奇逊的电报内容,然后提出了希望内阁总辞职以配合这个事情的建议,“如此重大事件肯定与政治变化相关,这也是日本政治的传统,而且吉田首相与麦克阿瑟私交甚密,总辞职是很自然的事情。”不过西博尔特的建议未能被接受,吉田茂在感谢他传达消息之后,回应不会考虑总辞职这件事。西博尔特离开外相官邸,直奔大使馆。 当西博尔特站在麦克阿瑟面前时,脸上流着泪,说不出话来,麦克阿瑟递上了香烟给他点上。会话开始后,麦克阿瑟针对解任手续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作为一名军人,总统如果能够退一步提出辞职劝告的话,他会很愿意接受并提出辞呈,“我已经在军队干了52年,结局是让我在公众面前脸面全无。”麦克阿瑟还说了很多不服的理由,不过西博尔特没有记述,因为“都是些以前没说过的辛辣用词”。等麦克阿瑟说完,西博尔特建议麦克阿瑟发表一个呼吁日本国民支持新最高司令李奇微的声明。“为什么?我没有这个打算。”“但是,将军,日本的今天是您业绩的纪念碑,为了维持这个局面,您应该做点什么吧?”麦克阿瑟没有回应,又把话题转向解任的问题上,又强调说自己一次也没有违反过华盛顿的命令,他早就忘记了给马丁议员写信的事情了。接着,麦克阿瑟又像对待霍特尼一样关心起西博尔特的前程来,“你太老实了,这是你的弱点,可能要为此付出代价哦。”西博尔特回答说他至少能够留任的,他认为自己会没事的,然后告辞了。站在大使馆门前,雨落了下来。李奇微得知麦克阿瑟解任的消息差不多是西博尔特和麦克阿瑟谈话的时候,下午四点多钟。李奇微在手记中记录道:“这是一个悲剧。”确实这件事有些突然。 当时李奇微正陪同陆军部长佩斯在第24师的防区进行前线视察,当他们来到第936野炮营阵地时,一位随军记者走了过来,“将军,恭喜您了。”李奇微不解地反问是怎么回事,倒是弄得那名记者莫名其妙,“那么将军您还不知道?”说完转身走了,李奇微侧脸望向佩斯,佩斯耸了耸肩。 这个时候,消息已经在韩国政府、联合国军各部队间传开了。 当天,韩国从早上开始就是强风大雨,李奇微在前线视察之际略有减小,天色昏暗,雨势时而变大。对韩国政府来说,麦克阿瑟解任的消息像当天的春雷一样惊人,李承晚认为将“救国恩人”麦克阿瑟解任意味着美国对朝鲜战争政策出现了后退,南北统一的机会将丧失,他对国会议长申翼熙说他觉得很失望很遗憾。 不过,联合国军中则把麦克阿瑟的解任视为“恢复和平的征兆”,甚至有人鸣枪祝贺。 李奇微目送记者离去,继续陪同佩斯在野炮营视察,佩斯在炮兵们的劝诱下,亲自尝试操作105榴弹炮的发射,炮兵们瞄准好,佩斯拉响引绳,“轰”的一声,大炮喷出了烟火,佩斯手叉着腰兴奋的等着结果汇报,“好像命中了。”“太好了,回华盛顿有话题说了。”李奇微和佩斯晚上八点返回了汉城的第8集团军司令部,两人这才拿到麦克阿瑟解任及后任人事安排的正式电文,李奇微总算明白那名记者所说的话的意思了。“一条灰暗的消息”,李奇微的手记里这样写着。 东京,下午五点五十分,麦克阿瑟离开大使馆住所前往总司令部,雨很大,从大使馆出来,经灵南坡、日比谷交叉路口,路线同往日一样,车窗上雨水纵横,从外无法看清车内的麦克阿瑟的身影。通过收音机、报纸号外,日本市民基本都得知了这条消息。麦克阿瑟乘车的沿途站满了打着伞的市民,默默的目送着。总司令部大门口,出了日本市民还有不少外国人打着伞等待着麦克阿瑟的出现。摄像记者、报社的摄影记者也群集在那里。当车停在门口后,摄影用的照明灯亮了起来,相机的闪光灯闪成一片。这是很不平常的,麦克阿瑟在任期间,还没有闪光灯在这里对他闪过。麦克阿瑟对这些象征着他解任的闪光灯毫不在意,像平常一样箭步登上台阶,消失在总司令部里。在给霍特尼、威罗比、黑奇等主要幕僚交代了必要的指示后,麦克阿瑟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叫人不要打扰。晚上八点五十五分,随着麦克阿瑟离开,闪光灯再次亮起。当夜,总司令部和大使馆宿舍的灯光在雨夜中一直亮着。 外交局长西博尔特一直在总司令部处理华盛顿发来的电报。他接到汉城的陆军部长佩斯的电报,要他起草一个李奇微的新任声明,西博尔特接下了这个任务。 据说总司令部里不时会传出哭泣声。 4月11日,对麦克阿瑟来说是个有特别意味的日子。13年后,1964年4月5日,84岁的麦克阿瑟离开了人世,他的遗体在一周之后的4月11日被安放在弗吉尼亚州诺福克市的麦克阿瑟纪念馆中。葬礼日为什么要选在4月11日呢?是偶然吗?把它放在“屈辱之日”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吗?没有人对此说明些什么……第二十二章 四月攻势 273.苏联的动向(第二十二章1) 第8集团军司令官李奇微于4月12日下午四点十分,和陆军部长佩斯一起飞临羽田机场。首要事情是和麦克阿瑟会谈并进行职务交接,虽说李奇微接替麦克阿瑟正式成为美远东军司令官、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前应将第8集团军司令一职交代给继任的范弗里特中将,不过范弗里特要到14日才能到任。 鉴于中国军队新攻势迫在眉睫,李奇微已经向各军传达了“大胆作战”的计划,主要内容是一旦中国军队发动新攻势,各部队要在有序后退的同时尽最大努力让敌人付出代价,作战的启动要由李奇微亲自下令。 李奇微下了佩斯的专机直趋美大使馆拜访麦克阿瑟。胸口挂着两个手榴弹、腰间别着手枪和水壶,仍然是穿着战斗服。握手的时候,李奇微很在意的观察着麦克阿瑟的表情,“我对麦克阿瑟在如此地位上被突然解职时怀有什么样的心情感到很好奇,这是很自然的吧。”但是,麦克阿瑟除了说对解任感到很吃惊外,并没有说任何不服或生气的话。 麦克阿瑟说了些李奇微新任务的内容,并预祝他成功。看到麦克阿瑟的态度,李奇微觉得解任这件事应该再做得郑重一些,他有些同情起麦克阿瑟来了。麦克阿瑟接着说道:“马特,你很快就要搬过来吗住吗?我还有几天才能回国,你能多等几天吗?”话题转到了李奇微进住大使馆上,李奇微立即回答道:“不,阁下,我并没有打算用您的房间,和阁下相比,我资历尚浅,我会另找合适的住所,请您不用担心。”“谢谢。”麦克阿瑟笑容满面地握着李奇微的右手,再次祝贺他的就任。 李奇微随后在总司令部召见了全部的局长,指示他们在新的命令下来之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随后和佩斯通了电话,和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进行了电传交流。晚上七点三十分,从羽田出发返回了大邱的第8集团军司令部。 和佩斯及参谋长联席会议交流的是有关新任第8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的事情。国防部的发来的范弗里特的人事任命中有这样一段,范弗里特被派往朝鲜,有义务执行李奇微的指示。“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有选择第8集团军司令的权力?我该如何处理与范弗里特的关系?”参谋长联席会议面对李奇微的询问,回答说任命范弗里特为第8集团军司令是总统钦定的,义务那段话纯属套话,如果中国军队发动新攻势,在必要时李奇微可以直接指挥作战,实在不行,可以把范弗里特放到副司令的位置上。“这倒没有必要,处理新事态的计划早已弄好了。”李奇微告诉华盛顿,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把第8集团军的指挥权移交给范弗里特中将。 东京夜空中的飞机还是很舒适的,和三个小时前一样,还是佩斯的专机,比起李奇微常坐的B17轰炸机来速度又快而且坐得很舒服。李奇微指示驾驶员飞往大邱的K2机场,然后倒在椅子中默然的回想起和麦克阿瑟的对话来。他和麦克阿瑟的对谈进行了一个小时不到,对话内容基本围绕着李奇微要接手的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盟军最高司令官、美远东军司令官的职务范围,李奇微特别注意到麦克阿瑟在谈话中提到的有关苏联威胁的部分,“苏联可能会对日本发动攻击,而美军在日兵力只有北海道的国民警卫队第45师和南部的国民警卫队第40师。本州大部分地区没有美军配置,这些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也许苏联会介入朝鲜战争,这样的话,很有可能会对保有我军补给六分之五的釜山和仁川实施原子弹攻击。”另外,麦克阿瑟还指出了占领日本的责任、注意有关台湾动向等。随后,他盯着李奇微的眼睛,感慨的说道:“本来是我承担应对这些问题的责任,马特,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责任了!”在麦克阿瑟办公室出听此言时,只是觉得责任重大,现在再细细品味,似乎包含着别样的感慨。 有关苏联的动向,李奇微早在担任副参谋长、第8集团军司令的时候就慎重的检讨过,他的判断是:中国军队是否遭到大的打击、中国领土是否遭受大规模的侵入,只要这两个事态不出现,苏联就不会介入朝鲜战争。但是,麦克阿瑟却把苏联介入的说得像真的一样,似乎非常自信。可能性有多大呢?也许麦克阿瑟手中有自己不知道的情报,也许只是在考虑应对这种事态的对策,“深入想下去,你就会觉得很烦心!”想着想着,李奇微心绪有些不快起来,也许是累了,不一会睡着了。 突然,一阵激烈摇晃的让李奇微睁开了眼睛,飞机着陆了,但是机身上下左右摇晃,东西在舱内飞来飞去,翅膀发出的声音像是被无数的子弹击中了。“将军,目的地是K37吗?”“错了,是K2!我说的是K2!”“实在对不起,将军,现在已经在K37了。” K37机场距离K2约五英里,是一个小型机场。因为不熟悉朝鲜的地理,驾驶员在和K2机场的塔台联络之际,居然还是飞错了。李奇微随即乘吉普赶往大邱的第8集团军司令部,并没有责怪驾驶员。佩斯的专机有四个轮胎放了炮,飞机滑出了跑道,冲到了水田边上。K37机场的跑道不是为双发飞机准备的,因为建在山间,空间狭小,起飞和着陆很难。“太黑了,根本就没看到山。”驾驶员回忆说,安全降落全靠“神的保佑”。新任第8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中将于4月14日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在大邱的司令部上任了。 李奇微将工作交代完毕后,晚上七点,离开K2机场,九点到达羽田。两天前访问东京是非公开的事务交接性质,而这次到日本是正式上任。机场上,参谋长黑奇、外交局长西博尔特前来迎接,住所安排在帝国饭店。帝国饭店里外记者云集,他们等待着新的最高司令官的最初声明。 声明发表时间被推迟了。西博尔特和其他幕僚事先准备了声明文稿,从中选了两个文稿合并成一个请李奇微过目。李奇微看过之后,只修改一个地方,将“用心谨慎执行新任务”一句删除了,这一句是西博尔特写上的,李奇微说明了删除理由:“在神的面前,我可以心怀谦卑的下跪,而面对神以外的人和职务我是不会低三下四的!” 翌日,4月15日,星期天。正是赏樱花的日子,各地的赏花活动盛行。而东京的美国大使馆前从一早开始就聚满了男女市民。正式发表的麦克阿瑟归国日期是4月16日,许多人希望能再看一眼麦克阿瑟一家人的身影。有人拿着自制的蛋糕,有人拿着从庙里求来的签。大森车站前正在开展感谢麦克阿瑟的签名活动,人们纷纷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天皇也在十一点五十分,离开皇宫前往大使馆告别问候。霍特尼记述说。在这次拜访上,天皇和宫内厅官员之间的意见是对立的,天皇希望去拜访,而宫内厅认为麦克阿瑟已是“一介外国白丁”,反对天皇出访。天皇坚持要去,宫内厅请麦克阿瑟同意进行答礼,而麦克阿瑟表示答礼不可能。最后还是天皇自己“圣断”,拜访才得以实现。霍特尼接着记述说,天皇见到麦克阿瑟后,“两手握着元帅的右手,泪流不止。”以上霍特尼的记录值得怀疑。当天天皇和麦克阿瑟的见面是第11次,而霍特尼当天在哪里、有无接触过会见手续、有无列席等都无法确认。 天皇与麦克阿瑟的会谈进行了四十五分钟,中午十二点五十七分回到皇宫。麦克阿瑟迎送天皇到大门口,表示敬意。 美国大使馆门口的市民午后开始增多,下午两点左右,三名妇女议员代表带着感谢信和布偶拜访了麦克阿瑟夫人。下午四点多,西博尔特夫妇也来到了大使馆。这段时间访客很多,但看不到麦克阿瑟的身影,都是由夫人接待。西博尔特回忆说,夫人说到回国后只想过一名普通军人的生活,“只是房间里正在搬行李,动静挺大的。”美国大使馆的大门在下午六点关闭,门前黑暗中仍然有不少站立着,报纸说有些人正低头祈祷着。 ——四月十六日 上午六点二十分,麦克阿瑟携夫人和儿子阿萨从大使馆出发,在虎门路口右拐,经神谷町、赤羽桥、札十字路口、品川延京滨公路前行,在大鸟居前左拐前往羽田机场。这条“归国道路”从前晚就开始戒严了,天亮后,约一万名警察和美军士兵在十五公里的沿路上站岗执勤。麦克阿瑟《回忆录》中说沿途有约“两百万人”,警视厅调查的结果的是约“二十万人”挥着美日国旗、喊着万岁送行。 机场上,麦克阿瑟的专机巴丹号前,以李奇微为首的美军高级将领、联合国军指挥官、日本政府阁僚以及天皇的代表三谷等人正等候着。因为出发时间很早,大家都是在早上四、五点就起床前来了。 麦克阿瑟的车开进机场是上午七点,东北风微微地吹拂在身上并不觉得寒冷,不过怕冷的麦克阿瑟穿着外套戴着皮手套。阅兵结束后,夫妇二人与送行官员一一握手道别,在李奇微面前,麦克阿瑟招呼了声“马特”,握着手说道:“你这次离开东京之时,就是你就任总参谋长之际,只有你适合。” 麦克阿瑟一家登上舷梯,后面跟着霍特尼少将(离任前特别晋升)、副官S.哈弗上校、副官L.潘卡上校、主治医生C.卡纳达中校、从菲律宾时期就跟在身边的仆人阿秋。都是一身忠于麦克阿瑟的心腹人员。上午七点二十三分,巴丹号起飞了。 日本时间晚上七点二十七分到达檀香山,当地时间是正午时分,正好和飞往东京的总统特使J.达莱斯的飞机交错而过。达莱斯肩负促进对日和谈的使命,他很遗憾因飞机晚点无法和麦克阿瑟见面会谈。达莱斯通过机上无线电呼叫巴丹号,和麦克阿瑟进行了空中会谈,达莱斯就对日和谈征求麦克阿瑟的意见,麦克阿瑟虽然只说了要全面支持,不过已令达莱斯很满意。 达莱斯的飞机于下午四点十分飞抵羽田,李奇微、西博尔特等人前往迎接。日本方面,官房长官冈崎胜男、外务次官井口贞夫、日银总裁一万田尚登等人也来了,但被宪兵拦住,西博尔特发现后告诉宪兵放行,而李奇微则过来让宪兵把一行人赶走。原来李奇微还不认识冈崎等人,以为是混进机场的普通日本人。西博尔特赶紧给李奇微介绍,李奇微这次放下脸变得亲切起来。 李奇微当晚住在帝国饭店,正如他对麦克阿瑟所说的那样,他准备在大使馆以外的地方找个适当住处,一方面表示对麦克阿瑟的尊重之外,另一方面对日和谈很快就会实现,大使馆要让出来给新任驻日大使使用的,而且这个日子不会太远,与其到那时搬家,不如现在就在外面另找。但是,黑奇等总司令部负责人认为日本人已习惯了把美国大使馆当做最高司令官的宿舍,建议李奇微“为了维护最高司令官的权威住进美国大使馆”,李奇微嘴上答应,以房间没准备好为由还是住进了酒店。 自麦克阿瑟一家离去,正门前的卫兵从两人减到一人,宿舍包围人去楼空的空虚感中。椅套都经过了清洗,正在等待新主人的到来。麦克阿瑟儿子阿萨养的三条狗没有带走,正在院子里悠闲的晃悠着。 4月17日,李奇微和达莱斯特使进行了长时间的会谈,和吉田茂首相首次会晤,一天都很忙,傍晚时分,走进了美国大使馆。一进去,吓了一跳,大厅里赠送给麦克阿瑟的大花束还放在那里,而墙壁、地板、地毯上到处是家居搬走后留下的痕迹,房间里也是这样。“麦克阿瑟一家把好东西都拿走了,留下的只有战前准备的最基本的少量家具。”李奇微在各个房间里转了一圈,带着很不高兴的表情耸了耸肩。对李奇微来说就任最高司令官是意外的,要坐稳这个椅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想要避免像麦克阿瑟那样他就必须知道如何坐这个椅子,即在赋予的权力和地位的范围内了解华盛顿的意向,明白哪些事情必须做,哪些事情不能做。 其中最“危险”的就是美远东军司令官与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的相互关系。“这两项责任一肩承担,想要同时达成使命的话,或许都会重蹈麦克阿瑟的覆辙。”美远东军司令官的第一职责是保卫日本,而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的使命是击退朝鲜半岛的“侵略者”并维护半岛安定,考虑到日本和朝鲜半岛在地理上和战略上的关系,对半岛的“侵略”就是对日本的威胁。麦克阿瑟为了守卫日本恢复半岛安定,主张将“侵略者”完全赶出去并且要打击“侵略者”的根据地。从军事角度看,这是很常识的想法,但正是这个主张导致了麦克阿瑟被解除了职务。那么作为继任者的李奇微该怎么做呢? 李奇微觉得必须要弄清楚美远东军司令官和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职责中的重点。4月17日,在移住到美大使馆之前,他给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发了一份电报,“在苏联介入(朝鲜战争)的场合下,我将根据我的判断把联合国军撤往日本,因为我理解保卫日本是我的职责,因此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是职责将无法履行……”这个质问的意味是明摆着的。联合国军在朝鲜半岛进行作战,美远东部队基本上都要投入,如果战争一直持续,甚至苏联参战,还要战斗下去的话,那么用来保卫日本的兵力就将被消耗掉。站在美远东军司令官的角度,在适当的时候将在韩兵力撤回日本是必要的,可以这样吗?——这就是李奇微要问的。他要了解这两个职务中的区别和优先顺序。 两天后,4月19日,参谋长联席会议发来回电。原则同意在苏联介入的场合下将联合国军撤回日本,紧接着又写着,“对于为了直接保护你的驻日及驻朝部队的安全,在你提交状况报告后根据发给你的指令,你可以进行从朝鲜大规模撤收的行动。”这个回答是模棱两可的。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意向很明确——它握有从朝鲜撤收的最终决定权,而对于李奇微最想知道的对策方案、权限分别等问题却一点也没有回答。 实际上,参谋长联席会议是理解李奇微质问的意图的。早在4月5日,参谋长联席会议已经拿出了一个《在朝军事行动》方案,就苏联介入时的朝鲜战争战略方针进行了讨论,李奇微问题的答案可以从方案中引导出来。参谋长联席会议准备将发给李奇微的战略指示转化为指令,陆军参谋长科林斯在给李奇微发去电报后,指示作战部长M.狄拉少将起草指令文稿。可以想象,李奇微在接到回电后会认为华盛顿没能理解他的意图。 “麦克阿瑟时代,电报的应对都是很简洁的,所以东京经常与华盛顿之间发生误解。我觉得必须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李奇微决定自己给自己下一道指令,然后发给华盛顿,也算是对自己的通告,以此来避免两者之间发生误解。李奇微召集了黑奇等幕僚,要求他们就美远东军司令官与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的使命与权限进行整理。“幕僚们基本上都是原来麦克阿瑟手下的,所以询问他们对这个问题的理解,因为这是麦克阿瑟失败的原因,问清楚这个问题对我的态度和决定很有帮助。” 当天,李奇微向第8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发去有限前进的指令。中国军队新攻势的氛围越来越强烈,过度前进容易掉入敌人的陷阱中。另外,一旦中国军队攻来,将采取边撤退边消耗中国军队的战术,等中国军队到达攻击极限就立即展开反击——这就是李奇微已策划好的“大胆”作战。 范弗里特中将却有些不满。范弗里特是行伍出身的将军,二战末期,诺曼底登陆以后,他因为作战勇猛从团长晋升为师长、军长,是一个在战场上拼命追求胜利的指挥官,非常有能力,而另一方面却缺乏政治头脑。可以说是一员“战术型武将”,因此是员更适合进行攻势作战的战将。范弗里特刚刚到朝鲜战线上任,基本作战只能遵循前任指挥官李奇微的方针,他认为“中国军队攻来就后退,中国军队停下来就反击”这个“后退、反击、扭转”战术将影响部队的士气。况且,李奇微的这个大胆作战计划中可能会根据情况放弃汉城撤到三七线,放弃汉城将会严重损伤联合国军的自信。范弗里特将骑1师留作集团军的预备队,随时可以参加汉城防卫。此时李奇微的指示传来,倒是要向前推进了。 说是前进,规模很小。中部战线线推进至金化南方连结华川北方的“怀俄明线”,然后进至杨口至麟蹄的“阿拉巴马线”。同时,东西两战线全线推进,整个战线形成左右前出的凹凸形,全军形成对敌人的补给中枢——铁三角地带(平康、铁原、金化地区)的攻击态势。 范弗里特请求4月21日开始向“怀俄明线”前进,对“阿拉巴马线”的作战将在4月23日开始。李奇微查看了范弗里特的作战计划后,决定撤销“阿拉巴马线”,将“怀俄明线”修正为:临津江与汉江交汇点至铁原、华川水库,再至东海岸的天浦里,然后发给了范弗里特。李奇微在签完给范弗里特的命令后,笑着对参谋长黑奇等人说道:“敌人的新攻势就快来了,北朝鲜军的能力也只能以韩国军队为对手。第8集团军完全能把敌人击退!” 中国军队的攻势确实迫在眉睫了。 当时,根据美军的推算,在朝中国军队约27.4万人、北朝鲜军含游击队约19.8万人。中部战线主力陆战1师的前面为中国第20军24261人、第26军22222人、第39军19538人、第40军25319人总计91340人。陆战1师拿出的数字非常精确,但没有说明推算的根据。 中国军队在集结之时美军就已注意到了,从四月初起抓获的俘虏都一致说新攻势将在4月22日开始,俘虏们还特别说突破地点选择在配备了陆战1师的美第9军前线。“他们和二战中的日本俘虏一样,没有丝毫踌躇就把情报提供出来了。”《海军陆战队朝鲜战史》如此记载着。为什么中国俘虏会毫不隐瞒的交待呢?根据以前的心得,他们和日本军一样,都被灌输为战斗到最后即使被俘也不许透露情报的思想。而且这样的情报怎么会让下级士兵知道呢?是不是圈套呢?——第8集团军情报部的将校都这样感觉。但是,去年11月中国军队发动攻势的那次,事前俘虏提供的情报确实相当正确的,这个前例的存在…… 4月21日,第8集团军按计划开始向“怀俄明线”前进。西部战线的美第1军从西至东依次为韩国第1师、英29旅、美第3师、土耳其旅、美第25师、美第24师,中部战线美第9军的左翼是韩国第6师、右翼是陆战1师,东部战线美第10军的韩国第8师、美第7师、韩国第7师;韩国第3军的第9师、第3师;东海岸韩国第1军的首都师、第11师并列北进。 陆战1师以第7团在左、第5团在中央、韩国陆战团在右的配置前进,师情报部长J.塞亚斯中校在前进开始后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春光明媚的早晨,战场很安静,但是前方山上的树木似乎在燃烧而冒着烟,我注意到视界受到了影响。”最触动塞亚斯神经的是与左侧邻接的韩国第6师失去了联络,空出了2500码左右的缝隙。上空的陆战队侦察机报告说山头、桥梁、补给点等地的敌人防空炮火越来越强,似乎是在做攻击准备。“在这种时候与友邻部队之间留出缝隙……”塞亚斯高度紧张,然而4月21日全线都没有出现异常,第8集团军进展顺利。 翌日,4月22日,李奇微给第8集团军的指挥官发去了训示。 之前参谋长黑奇等人根据李奇微的指示,基于华盛顿的答复对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和美远东军司令的使命、权限进行总结与概括,参谋们将联合国军最高司令的使命、权限划分为“明确的积极使命”、“不明确的积极使命”和“补充权限”三类,并按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的形式告诉了李奇微: △能做的事情(明确的积极使命): 1.保卫联合国军的安全; 2.基于成功或适当的判断下在朝鲜继续战斗; 3.封锁朝鲜全海岸; 4.维护朝鲜情势的安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可撤往日本; 5.为了全朝鲜半岛的安定可采取适当措施。 6.在联合国的承认下,为建立统一、独立的主权国家朝鲜并成立民主政府而采取适当措施。 △不能做的事情(不明确的积极使命): 1.在没有华盛顿的许可下攻击中国领土; 2.在靠近满洲或苏联的边境地带派遣韩国军对以外的部队作战; 3.动用海军或空军攻击罗津; 4.攻击鸭绿江地域的水力发电设施; 5.在朝鲜半岛腰部以北地区选定一般作战目标。 △补充权限: 1.在美国的统一指挥下统率支援韩国的兵力; 2.在联合国的尽力支持下利用滞留在北朝鲜的韩国士兵以及韩国市民。 根据这个总结和之前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指令,李奇微得出结论:华盛顿希望自己做的事情是不要因得意忘形而导致失败,不要扩大战乱。 当天下发的训示就是根据这个结论做出的,训示中严格规定没有李奇微的命令不能越过“怀俄明线”,同时还训导各级指挥官,赋予他们的责任不仅仅是对上级负责,还要对国民负责。李奇微还特别给范弗里特发去了训示,一方面指出敌人想要歼灭并驱逐第8集团军的意图没有改变,苏联也有介入的可能性,另一方面给第8集团军司令的使命下了定义:“你的使命就是要击退对你所统辖的大韩民国领土及住民的侵略。协助大韩民国政府维持目前领土、保持社会秩序与建设。”李奇微也直接把指示发给了美远东海军司令C.乔伊中将和美远东空军司令G.斯特拉特迈亚中将,严格限制他们对离苏联边界20英里、离中国边界3英里范围内的攻击。 李奇微的一连串训示,含有两个特别重要的意义。其一,明确规定了第8集团军司令的使命,将其作战境界线基本限制在了三八线,这也就意味着在军事上承认了大韩民国和北朝鲜人民共和国,这一点也许在李承晚听到麦克阿瑟解任后发出的那声叹息声时就注定了。另一个意义,表现出李奇微强于麦克阿瑟的细致和对部下的控制力。麦克阿瑟曾对李奇微说过“第8集团军是你的部队”,而李奇微即使升到了最高司令官仍然把第8集团军掌控在自己手中…… 虽然李奇微特意在当天向各级指挥官们下发了训示,但是基本上没有人读到,因为中国军队的四月攻势开始了。 第8集团军各战线从正午过后开始到处遭遇到敌人的抵抗,据陆战1师抓获的俘虏交代4月22日是中国军队的攻击开始日。“但是,战线很平静,我们陆战1师的前进仍然随心所欲。”情报部长塞亚斯的记录显示,侦察兵在一个农家发现了能煮50人饭的大锅,农民交代中国军队曾驻扎过,部队前进中只遭到散发的射击,坦克很快就驱散了他们,仅此而已。下午六点,陆战1师通知各团明天上午七点继续前进,然后结束了当天的任务。没过多久,中国军队开始了全面炮击,这次炮击比中国军队前四次攻势的炮击猛烈得多,持续的时间也长。 ——九点二十分,炮击还在进行中,美韩士兵又听到了久违的唢呐声、军号声、钲鼓声,随后中国军队像浪涛般袭来。陆战1师抓获了混入的阵地的好像是侦察兵一样的中国士兵,交代说这次攻击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而且决心很大。 中国军队的攻势正如此前俘虏交代的那样,计划是以主力九个师突破美第9军正面,然后跨越广德山系,从北汉江河谷向西南发展,再经两入里杀向水原,将联合国军从中央分断,包围汉城地区并歼灭敌人。 陆战1师根据俘虏的情报采取了警戒措施,并命令预备队第1团出动。但是左翼的韩国第6师前线因为断崖和重山的原因正面配置长度约有20公里,间隙存在过多。且从昨天开始就和陆战1师失去了联络,事态相当严重。 中国军队对环境和路线很熟悉,九个师的大部分都杀向了韩国第6师区域。照明弹在夜空中划过,山谷中充满了唢呐声、军号声、钲鼓声和中国军队的人海,韩国第6师前线一下子就被突破了,晚上十一点,整个师陷入溃乱,败退了下去。范弗里特对韩国第6师的败退是这样记述的,“对于那个师,我也不想发表什么评价,我不认为他们是主动丢弃武器了,是险峻的地形、道路太少和武器过重造成的,根据当时的调查,韩国士兵的手里能拿的武器还是都拿着的。不过当时指挥韩国第6师的张都暎将军现在是韩国陆军的副参谋长了……倒是意味深长。”这番评论是根据1958年三月的回忆得出的,经过六年时间仍然这样辛辣,可见当时范弗里特看到韩国第6师溃败时的心境是如何糟糕的了。 范弗里特听到韩国第6师溃败并向左右的美24师和美陆战1师的阵地窜入时,发出了命令:“对那些还有战意的人,无论官阶,让他们继续战斗;对那些没有战意的人,就当俘虏对待!” 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命令宪兵队长D.博麦隆上尉动用师属侦察连去“处理”韩国第6师的败兵,同时指示各团也可以采取“适当的措施”。作为预备队的陆战队第1团受命北上,防御受到威胁的左翼,团长F.马卡里斯塔上校命令R.韦斯特中校的第1营急行军,不过第1营的车队行进有些迟缓。“道路被数千名韩国士兵占据着,是被中国军队人海推过来的韩国败兵人海,韩国士兵呆呆地只知道跟着前面的人走着,怎么喊都像没听见一样,我们不得不跳下卡车把他们推到路边上去。”即便如此,第1营加速行进至第7团的左翼,防止中国军队渗透进陆战1师的阵地内。 西部战线,左翼的韩国第1师和美第3师几乎同时遭到了攻击。中国军队秘密的渡过了临津江,在韩国第1师右翼的高浪浦里、美第3师中央的麻田里附近构筑了桥头堡,以照明弹为号发起了攻击。韩国军队对临津江的战斗地形是熟悉的,在能够进行泅渡的地点配置了火力网,但是敌人太多了,可以用“云集”来形容。虽然一度击退了伴有坦克的进攻,但不知什么时候敌人从侧背部袭来,促不及防,结果各战线不得不向后撤去。 位于美第3师左翼,夹在美第3师和韩国第1师之间的英29旅格罗斯特团第1营在4月22日夜里没有遭到攻击。其左右两翼终夜响彻枪炮声,炮火闪亮,位于临津江岸断崖上的格罗斯特营没有飞来一发枪弹。部队处于警戒状态,却没有枪弹飞临,因为没有旅部的特别指示,英国士兵静静地迎来了4月23日的天明。然而天亮后没多久,格罗斯特营突然遭到三面攻击,被孤立在临津江畔的崖壁上,原来中国军队在夜里已经布好了包围网。英29旅旅部得知这个情况时,整个旅正在后撤途中,格罗斯特营只能固守阵地坚持战斗,到最后只有40人逃出。 4月23日早上发现,美第9军的韩国第6师地区形成了大空挡,渡过临津江的第一波敌人正在南下,很明显中国军队的目标是汉城。 李奇微给范弗里特发去了指令:“固守汉城!这不仅具有战略意义,而且具有重要的心理作用!”范弗里特回答将根据既定方针坚持作战。范弗里特心里有些不满,“保住汉城的重要性是很明确的,但是在这种时候被他这样一说,真是不舒服。” 在中国军队开始新攻势后,李奇微基于“比用军事力量保住不动产更重要的是让敌人付出损失”这点下令执行消耗撤退作战。“各部队已经知道这个消耗撤退作战计划,要在思想上进行统一。”即使韩国第6师败退,撤退作战一样要实施,“尽管如此,作战的焦点要转移到固守汉城,并不是说守就守的,实施撤退作战后,在可控范围内必须考虑守卫汉城的问题。” 范弗里特为了填补韩国第6师的缺口,急派骑1师第5团、英28旅前往,同时按计划向各军下达实施撤退作战的命令。 各战线开始边战边撤。因为主要目的是让敌人遭受“最大程度的损失”,白天,飞机以最大强度连续出动,火炮则拼命地发射着。这段时期飞机出动日均一千架次,炮弹的消耗量每门炮每天要发射250发,相当于面前是张炸弹和炮弹组成的弹幕,美韩军在这张弹幕下逐步后撤。 而中国军队如果想突破这张弹幕攻击美韩军的话,他们必须要认识到突破将会造成“人间无法承受的损失”,但是,中国军队踏着战友的遗体仍然在南下,白天的攻击步伐虽显缓慢,到了夜里,速度就恢复了。 陆战队第1团1营的J•莱斯勒少尉回忆说:“我们阵地前面死了数百名中国兵,但是我们知道到了晚上他们一定还会来的。黑暗中歌声、哼声、说话声不断,还有英语的‘起来,海军士兵’,突然间锣声、哨子声响起,然后就是令神灵都战栗的叫喊声,数百颗手榴弹同时就飞了过来。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手榴弹丢回去,然后退后50码、再退60码到适当的地点。” 4月24日,陆战1师按计划举行了史密斯少将与G.托马斯少将的师长交接仪式,因为在后撤作战中,惯例的仪式省略了,在军乐队的演奏中,将旗降下,然后再升起,表示师长退任与上任。进入韩国第6师地区的中国军队跨过广德山系,占领了春川西方20公里的加平,形成了切断汉城至春川的道路然后沿北汉江前进的态势。 西部战线,韩国第1师退到了汶山南方9公里附近,美第3师的侧背部开始感受到进入议政府西侧的中国军队的威胁。 范弗里特命令美第9军后退到洪川江一线,目的是守卫春川地区并防止战线被分断。 新上任的陆战1师师长托马斯虽然表示出了“是否后撤太多”的疑惑,但师情报参谋J.塞亚斯中校认为并不影响陆战队的战势。“很明显敌人的目标是汉城,5月1日是世界共产主义者的节日,也许敌人想在汉城庆祝这个节日吧。”到了4月27日,塞亚斯所猜测的“在汉城过节”的敌人意图似乎越来越像了。 敌人对东部战线和陆战1师所在的中部战线的攻击多少显得有些低调,只有对西部战线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中国军队在中部战线似乎有沿北汉江向西转进的迹象,西部战线韩国第1师受命向后撤退15公里,进入从汉江与北汉江交汇点的两水里至汉城东南侧一带。 “看来敌人的目标肯定就是汉城了,结合敌人的进攻节奏,我认为汉城能守住。”范弗里特判断要守住汉城就不能让敌人进入到汉城的南侧即汉江南岸,如果能击破逼近汉城的敌军是最好的。为此,中部战线决不能出现“蚁穴般的缝隙”,所以范弗里特命令美第2师和韩国第5师向美第10军靠拢,另外令美第7师和韩国第2师加入美第9军,强化洪川江一线的防御。接着,美骑1师加入美第1军,这样在汉城北侧5至7公里一线自西开始依次是韩国第1师、美骑1师和美第3师。 4月28日至29日,中部战线处于平静状态。朝鲜战线春意盎然,山丘一片绿色。从天上向下看,山间道路被蜿蜒的队列覆盖,就像蚁群向蚁窝蠕动。没有炮火和硝烟,美韩部队正奔向新阵地。 西部战线处于激战之中。特别是4月29日中国军队实施了总攻击,但在汉城前面呈半圆形布防的美韩部队的抵抗相当顽强。美空军在29日当天对汉城前面进行了39次空袭,整个白天12个小时一直在活动,使得逼近汉城的中国军队遭到了猛烈的轰炸。炮击也很猛烈,骑1师的火炮平均一门炮发射了约600发炮弹。其他师也同样发射了弹幕,当天汉城战线炮声、炸弹声响彻云霄,硝烟冲天。即使这样,中国军队仍然没有放弃攻击汉城,约六千人从金浦半岛渡河想包抄第8集团军的侧背部,这种决心和执着是令人惊异的,但在制空权掌握在敌人手中的战场上进行白昼渡河作战无异于是自杀行为,美空军的战斗机和轰炸机轮番攻击,六千中国士兵消失在了汉江中,据说流向河口的水流和岸边的河水被中国士兵的鲜血染红了。 随着进攻汉城正面的中国军队被阻挡住,进逼汉城东侧的中国军队也被击退了。美第25师在金谷里、美第24师在两水里北侧构筑了圆形阵地,并击退了进攻两水里的中国军队。 “这下中国共产主义者在汉城开庆祝会的希望破灭了。”陆战1师情报参谋塞亚斯获知当日的战斗经过后,这样记录道。 不过,范弗里特仍然感到危险的存在。虽然确实击退了中国军队的进攻,但是汉城东侧出现了间隙。美第25师和美第3师之间出现了约10公里、美第24师和其东侧的韩国第2师之间出现了约20公里的缝隙。这是因为各师都是构筑圆形阵地进行作战,如果中国军队从这些缝隙中侵入,汉城仍处于危险中。范弗里特于4月29日夜指示建立新防线——汉城北侧的半圆线延至汉江北岸地区,再经清平南侧东至洪川江南岸,再从洪川北侧向东北至大浦里。各军改变重点防御为重新整理担当正面,强化连络,确保统制线,这些作战线之前一直使用“堪萨斯”“阿拉巴马”等以美国州名为名,一个参谋问范弗里特这次用哪个州命名,范弗里特答道:“无所谓,叫‘无名线’好了!”结果,这条防线被称为了“无名线”。在下达建立无名线命令后,又附加了以下内容:“本防御线将利用火力和反击进行积极防御,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人,各军军长可自行决定向本防线以南撤退。” 范弗里特说:“预定的后撤会降低部队的士气,使部队丧失战意,我要遵照前司令官的方针行事,到这就该差不多了。作为战士,不战斗是耻辱的,我决心把‘无名线(no name line)’当成‘不丢脸线(no shame line)’!” 翌日,4月30日,各军急速强化‘无名线’防御线。在构筑阵地的同时还要准备一旦击退敌人后马上展开反击的据点。强化阵地作业是为了应对敌人的攻击,可意外的是这天从早上开始的中国军队的攻击相当消极。不仅是陆战1师情报参谋塞亚斯,第8集团军的将校们都相信中国军队的攻势是为了“在5月1日拿下汉城”,集团军司令部推测中国军队正在准备“劳动节总攻”计划。 韩国第1师师长姜文奉准将也这样认为,他感到当天敌人的行动太低调了,此前中国军队从汶山沿通往汉城西大门的公路实施主攻,左翼的第11团压力也非常大,而在当天这两个方向都没有发现敌人前来攻击的样子。姜文奉命令第12团团长金点坤实施火力侦察,金点坤亲率一个营和坦克向北沿公路向汶山方向出击,沿路只在旧把拨里高地发现了少数敌人,傍晚时分到达了旧把拨里高地北方三松里,依然没有发现敌人。 金点坤向姜文奉做了报告,姜文奉再向美第1军军长米尔潘汇报,米尔潘再向范弗里特请示。范弗里特立即召开军以上干部会议检讨事态。不仅仅是韩国第1师的正面,其它战线都很安静,没有发现敌人展开攻势的迹象。“指挥官们一致判定敌人的四月攻势结束了,我也这样想。” 中国军队撤退的理由是明摆的,各军军长都能推察到。和以前的攻势一样,这次的攻势是从4月22日开始的,已持续了9天,“各人最多只能携带够自己十日的食粮和弹药,战斗的疲劳、弹药的消耗、食粮的吃尽,除了撤退外别无办法,因此中国军队撤退了。”塞亚斯回忆说:“这个情景和二战中日本军的情况很相似。日本军也是自带食粮和弹药展开行军,一旦耗尽即行撤退。”朝鲜半岛无论南北都被战火蹂躏,一片废墟,山上虽然绿色成荫,但村庄废弃、田地荒芜,中国军队虽然能得到北朝鲜军和北朝鲜市民的帮助,但是北朝鲜却无法向中国军队提供粮食和物资。 范弗里特确认中国军队已经撤退后,指示全军重编,从西向东依次配置为: 美第1军:韩国第1师、美骑1师、美第25师,预备队美第3师、英29旅; 美第9军:英28旅、美第24师、韩国第6师加强第5师一部、美第7师,预备队第187空降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