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米乌斯微笑着说:“放心,同志,你知道,我只要20秒钟就能从会议室赶到操纵室,米列克辛同志也能在同样短的时间内赶到他的宝贝反应堆前。这些年轻军官迟早总要学会独立工作,我希望他们学得更快些。我想让你看着他们。我知道,他们都已掌握了自己岗位上的本领,但还要了解一下他们的气质。如果由我或者鲍罗丁站在旁边,他们就发挥不出正常的工作能力。不论怎么说,这是一次医学上的判断,不是吗?” “呵,你希望我观察一下他们怎样去尽到自己的责任。” “是在没有高级军官在场所引起的压力的情况下。”拉米乌斯强调说。“对于年轻军官。要给他们发展的余地,但不能过分。如果你发现有什么问题,就立即告诉我。按说不会出什么问题,我们目前正在公海上航行,附近没有过往舰只,反应堆正以最大功率运转。第一次考验年轻军官不能太难,你可以随便找个借口在艇上来回走动,一定要密切注意这些孩子们,不时问问他们在干些什么。” 彼得罗夫听完笑了起来。“啊,明白了,也是让我学点东西吧,舰长同志?在北莫尔斯克,人们向我介绍过你。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但是,这可是我多年来第一次没有参加政治学习。” “从档案上看,你可以给政治局上党课,叶夫基尼.康斯但丁诺维奇。”拉米乌斯心想,档案对他的医疗能力可只字未提。 舰长向餐室走去,他那一帮军官兄弟已经等在那儿了。军官伙食管理军士在桌上放了几壶茶,一些黑面包和黄油,供军官们食用。拉米乌斯向桌子的那个角看去,血迹虽然早已擦掉,但是仍然清楚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觉得这就是自己与那个被杀者之间的不同之处,他是个有良心的人。拉米乌斯转身锁好舱门,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由于房间太小,放下析叠椅后人就无法站起来,所以军官们都正襟危坐,代替立正。 在海上,星期日通常是政治学习时间。一般都由普廷主持,给大家读几篇《真理报》的社论和从列宁著作里挑选的一些语录,然后进行讨沦,每个人都要谈谈自己的体会,很象教堂里举行的宗教仪式。 政治委员死后,这项工作就由舰长承担。他想,政治学习条例大概不会预料到今天议程上的讨论吧。在坐的所有军官都是他的同谋;他概述了他们的计划,但他还没有把一些细小的变化告诉他们。于是他讲到了他写的那封信。 “看来,回去是不可能了。”鲍罗丁说。 “我们对这次行动的方针都已取得一致意见,现在就要保证实行。”他们的反应没有超出他的预料——很有理智,也应该如此。这些人都是单身汉,身后没有妻子、儿女,都是共产党员,名声都不错,党费已交到了年底,党证按规定”紧贴着胸膛”。他们对苏维埃政府都深怀不满,有的甚至是满腔仇恨。 这个行动是在娜塔莉娅去世后不久开始策划的。妻子的死,使他有生以来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怒火爆发出来了,其猛其烈,难以自已。他在一生中培养起来的自制能力使他能够掩饰内心的愤懑;而在一生中得到的海军训练又使他能够选择一种最有效的行动方式。 拉米乌斯在步入学校大门之前,就从别的孩子嘴里听说了许多关于他父亲亚历山大1940年在立陶宛以及1944年当苏联从德国人手下“解放”出来之后所作所为的故事。这些故事在孩子们的父辈中广泛流传。马科曾经把一个小女孩对他说过的活告诉了亚历山大,接着她的父亲便失踪了,这使他幼小的心灵里充满了难以言状的恐惧。这个无心的错误使马科从此打上了告密者的标记。这个罪恶的名声使他的心灵受到震惊,尽管国家教育他们告密不是犯罪,但是从此之后他一直受到良心的谴责,再没有告过密。 在拉米乌斯性格形成时期,他父亲一直在维尔纽斯任立陶宛党中央委员会书记,失去母亲的拉米乌斯由祖母抚养,这种情形在这个经历了四年残酷战争蹂躏的国家里非常普遍。她唯一的儿子年轻时便离家参加了列宁的赤卫军。1940年以前,她一直独自一人谨守旧俗,每天坚持参加弥撒,始终牢记着继承祖先传下来的宗教教育。在拉米乌斯的记忆里,她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上床后总要给他讲一些美妙的宗教故事。当时,宗教活动一直没有真正杜绝,但是要带上马科参加这类活动却要冒很大的风险。尽管如此,孩子的父亲把他留给她后不久,她还是千方百计让他接受了罗马天主教的洗礼。她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马科,因为那样做很可能招来危险。在波罗的海国家里,罗马大主教一直受到残酷镇压。马科成人以后才懂得这是一种信仰。 希尔达祖母晚上给他讲的故事都来自《圣经》,每个故事都是一堂是非与善恶报应的教育课。小孩子嘛,对这些故事只是感到好玩而已,但是他从不告诉父亲,他知道他会反对的。后来老拉米乌斯又重新开始管束自己孩子的生活,马科受过的宗教教育才渐渐被遗忘了,虽然没有忘得一干二净,但也记忆依稀了。 在儿童时代,拉米乌斯还没有意识到苏维埃共产主义漠视人的基本需要,而只是有一些感觉。到了少年时期,这种疑虑心理慢慢地形成了一种明确的看法。一切为了“人民的利益”固然是高尚的目标,但是抛弃了正义和伦理的客观标准。而他认为,对文明社会来说,这些东西正是宗教最重要的遗产。马科自从成人以来,就有自己的是非曲直观念,这些观念不同于国家的是非观念。他凭着自己的观念来衡量自己和他人的行为;他把这些观念谨慎地掩藏了起来。这是他灵魂的大锚,象船的大锚一样,深深地藏在水底看不到的地方。 甚至当这位少年同自己刚刚荫发的对国家的怀疑进行着激烈思想斗争的时候,也没有人怀疑过他。他同所有的苏联孩子一样,加入过“少年先锋队”。他曾经穿着锃亮的靴子,戴着鲜红的领巾,参加过在军人烈士陵园举行的游行,还曾端着报废的PPSH冲锋枪紧贴胸前,神情严肃地站在长明灯前为无名军人遗体守灵。象这样严肃的活动他参加过不少,少年时代的马科曾深信,躺在这些陵墓里的英勇战士,同他在当地电影院里看到的无数战争影片中所塑造的英雄人物一样,也是以无私无畏的气概走向死亡的。他们为保护后方的妇女、儿童和老人,同万恶的德寇进行了殊死的战斗。他为自己是一位党的高级官员的儿子而感到特别自豪,颇似早年俄国贵族公子的心理。他在五岁以前,就曾千百次地听人说过:党是人民的灵魂;党、人民和国家的联合是苏维埃联盟神圣的三位一体,虽然其中的一个比另外两个要重要。他的父亲很象电影中党的工作人员的形象。在马科的眼里,父亲是一个严厉而公正、粗暴而善良的人,经常不在家,但总是千方百计地给儿子带回各种各样的礼物,保证他获得一个党的书记的儿子有权得到的一切好处。 尽管他表面上是一个典型的苏联孩子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从父亲那儿和从学校里学到的东西总是同他少年时代学到的东西相抵触。为什么有些家长不让自己的孩子同他一起玩?为什么每当他从同学身边走过时,他们就会低声地、凶狠挖苦地称他是“告密者”?父亲和党都教导他提供情况是爱国主义行为,但是他仅仅干过一次就变成了人人回避的对象?童年伙伴们对他的奚落使他感到不满,但是在父亲面前他从不抱怨,知道这样做是要犯罪的。 这里面肯定有非常错误的东西——但是,到底是什么呢?马科决定自己丢寻找答案。他越来越变得爱独立思考了,他就这样无意中在共产党的神殿里犯下了滔天大罪。表面上他是一个党员儿子的模范形象,谨言慎行,循规蹈矩,凡是党组织交办的事他都尽力去办,只要是派给要求入党的孩子们的苦活,他都第一个报名。他知道,在苏联这是通向成功和舒适生活的唯一途径。他很喜爱体育,但不喜欢团体项目,而喜欢田径项目,因为田径项目可以是个人之间的较量,还可以衡量别人的表现。久而久之,他养成了事事都要与人进行较量和衡量他人的习惯,他冷静而客观地观察和判断自己同胞和同事的所作所为,得出自己的结论,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八岁那年的夏天,他的生活道路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那时由于没有人同他这个“小告密者”玩耍,他只好到祖母生活的小村子的渔码头上闲逛。每天早晨都有一群破旧的木船乱哄哄地从这里出航,总是跟在一排国家安全部(即现在的克格勃)边防军的巡逻艇后面,到芬兰湾去捕少量的鱼,为当地居民的食物提供必需的蛋白质,也给渔民们带来一点微薄的收入。有个名叫萨夏的船长,是前沙皇海军的一名军官,曾参加过“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的起义,并为接踵而来的一连串改变世界面貌的事件做出过贡献。萨夏由于参加了一次轻率的集体活动而在劳改营里待了20年,直到“伟大的卫国战争”开始后才被释放。当时盟军正把一支现代化军队作战所必需的武器、粮食和其他各种杂品运往苏联摩尔曼斯克和阿尔罕格尔斯克的港口,祖国急需一批有经验的海员为这些船只领航。萨夏在古拉格群岛劳改营里汲取了这样的经验:切实地做好工作,出色地完成任务,而不要求得到任何回报。为此,战后他得到了某种自由——有权在永远被人怀疑的情况下参加繁重的工作。 马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年过花甲,头发几乎要掉光了。暗褐色的肌肉仍然很强健,并保持着他那海员的好眼力。他特别擅长讲故事,讲起来能叫年轻人听得目瞪口呆。1906年,他在著名海军上将马卡罗夫手下在阿瑟港当过海军见习生。马卡罗夫大概要算俄国历史上最优秀的水兵,他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富于创造性的战斗品质遐迩闻名。他的名声清白无暇,就连共产党政府最终也认为应该用他的名字为一艘导弹巡洋舰命名,以示纪念。开始时,萨夏因马科的名声不好而十分谨慎,但他发现他身上有着某种其他孩子所缺乏的气质。这个小伙子找不到伙伴,而这个水手没有家庭。于是他们渐渐地成了同志。萨夏花了好几个小时反复给他讲自己的故事,他如何登上上将的旗舰“彼特罗帕夫洛夫斯克”号巡洋舰,如何参加俄国打败可恶的日本人的那场海战,以及在返港途中旗舰如何触雷被炸沉以致上将身亡,等等。后来,他带领着自己的水兵参加了海军步兵团,由于作战勇敢,获得了三枚奖章。他还严肃地摇着手指对他说,这一经历使他看清了沙皇政权的愚蠢和腐败,促使他加入了海军的一个早期苏维埃组织。当时凡有这种行动的人,一旦落人沙皇秘密警察之手就必死无疑。他作为十月革命的见证人,从自己的角度激动地向他解释了这场革命,但对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却非常谨慎,只字不提。 他同意带马科一起出海,教他航海的基本知识,从而决定了这个不满九岁的孩子注定要在海上开创自己的事业。他在海上获得了陆地上得不到的自由;孩子心中渐渐产生了对航海的爱恋,这深深地打动了萨夏。虽然海上也会遇到危险,但是经过一个夏天的简单而实际的训练,萨夏教孩子懂得了一个道理:危险本身并不是最可怕的敌人,只要有充分的准备、丰富的知识和严格的纪律,就能应付任何险情。马科在以后的岁月里常常想起这个夏天对于他的价值,也多次想过,如果不被其他事件打断,萨夏在事业上会取得多大的成就。 在那个漫长的波罗的海夏季快要结束时,马科把萨夏的事告诉了父亲,并且带他去认识了这个阅历丰富的水手。萨夏以及他对马科的帮助给老拉米乌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把他安排到一艘较新较大的船上当了船长,并在分配新房的表上把他提到前面。这件事使马科几乎相信,党是能够为人做好事的;这也是他办的第一件好事,象个男子汉。但是年迈的萨夏当年冬天就去世了,这桩好事也就成了泡影。多年以后,马科才意识到他连这位朋友的姓都不知道。这位老人忠诚地为祖国服务了多年,但到头来还是一个被打入另册的人。 十三岁时,马科前往列宁格勒的纳希莫夫学校读书。就是在那里,他立志要当一名职业海军军官。马科决心象前人那样去追求冒险生涯,几百年来,它把多少年轻人引向了大海!纳希莫夫学校是一所专门为渴望从事海上职业的年轻人开办的三年制预备学校。当时的苏联海军还仅仅是一支海防力量,但是马科却非常希望能参加进去。父亲极力劝他从事晋升快、生活舒适并且享有特权的党务工作,但是马科希望凭自己的本事去谋求生活,而不愿意被人们看作立陶宛“解放者”的附庸。他甚至认为,只要能过上充满浪漫色彩和激情的海上生活,为他的祖国服务也是可以忍受的了。当时,年轻的苏联海军还谈不上建立了自己的传统。马科感到,那是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地方。他还发现了许多象他那样踌躇满志的海军军校学员,这些人在这个严格控制的社会里,即使算不上社会异已分子,至少也相去不远了。于是,这个少年第一次获得了友情,他奋发向上了。 毕业前,全班同学都面临着奔赴苏联舰队各个部门的机会,拉米乌斯立刻爱上了潜艇。那时的潜艇又小又脏,水兵们贪图方便就在毫无蔽盖的舱底便溺,弄得臭气熏天。但是同时,潜艇又是苏联海军中唯一的攻击武器,拉米乌斯一开始就希望发挥尖刀的作用。他对海军的历史非常了解,知道英国的海上霸业几乎两次断送在潜艇的手里,也知道潜艇还成功地打击过日本的经济。这一点尤其使他满意。美国人终于摧毁了险些要了他启蒙老师性命的日本海军,他感到非常高兴。 他以全班第一名的优秀成绩从纳希莫夫学校毕业,并由于在航海学理论上取得突出成绩,获得了镀金六分仪奖。马科作为班上的尖子,还获准自己选择学校。他选择了以列宁共产主义青年团命名的高级海军水下航行学校,这所学校至今仍然是苏联最重要的潜艇学校。 在高级海军水下航行学校学习的五年,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时间。他决心在那里学习不是争取及格,而是要出人头地。因此这五年对他就更为重要。在班上他每年获得各科成绩的第一名,他写的关于苏联海军力量的政治意义一文被送到了当时的波罗的海舰队总司令谢尔盖?格奥尔基耶维奇.戈尔什科夫那里,他显然是苏联海军中未来的重要人物。戈尔什科夫把文章送给苏联海军最重要的刊物《海军文集》发表了。文章中有六处引用了列宁的语录,成为宣传党的进步思想的典范。 马科的父亲这时已成为当时的主席团(即现在的政治局)候补委员,他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非常骄傲。老拉米乌斯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他终于意识到,“红色舰队”是一个正在成长的骄子,有朝一日他的儿子将会在那里占据一个要职。他于是利用自己的影响把儿子的事业迅速地向前推进。 马科三十岁时当上了舰长,并结了婚。妻子娜塔莉娅.波格达诺娃的父亲也是一位主席团成员,他的外交职业使他和全家游遍了全世界。娜塔莉娅一直身体不好,三次怀孕都流产了,最后一次还差点要了她的命。因此,多年来夫娶俩一直膝下无子女。娜塔莉娅是一个身材纤细的漂亮姑娘,在俄国算是一位很有见识的女性,她找来许多美国和英国的书籍,把丈夫勉强过关的英文水平提高了一大步。这些书籍当然政治上都没有问题,大部分是西方左派人士的思想,但也有少量海明威、马克吐温和厄普顿.辛克莱等人的纯文学作品。娜塔莉娅和海军职业成了他生活的中心。他们婚后的生活包含着多次长期分离的痛苦和久别重逢的欢乐,使他们之间的爱情变得更为珍贵。 苏联开始建造第一流核动力潜艇时,马科也在造船厂学习设计和建造这种钢铁巨鲨。工人们很快发现这位年轻的质量监查员很难对付。他心里明白,这些总是酗酒的焊工和装配工的工作质量与自己的前途休戚相关。他成了一名核工程方面的专家,当了两年副舰长,后来首次出任核潜艇的舰长。那是一艘N级攻击潜艇,是苏联第一次赤裸裸地企图为威胁西方海军和运输线而建造的远程作战攻击潜艇。此后不到一个月,一艘姊妹潜艇的反应堆在挪威海岸外受到严重损坏,马科第一个赶到了出事地点。他按照命令成功地救出了全部水兵,并将潜艇沉到了海底,使西方海军无法得到船上的任何秘密。这两项任务都完成得非常干净利落。从此,这个年轻舰长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马科始终认为,给表现突出的部下以奖励是非常重要的,而当时的舰队司令也持这种看法。不久,马科被调到了一艘新式的CI级潜艇上任职。同美国人和英国人抗衡就得要拉米乌斯这样的人。但是,马科对自己并不抱幻想。他知道,美国人在海战方面积累了长期的经验,美国最杰出的勇士琼斯曾在女皇叶卡特琳娜的俄国海军中服过役。他们的潜艇兵有着传奇般的高超技术,而拉米乌斯的这些对手又是最后一批经过战争考验的美国人,他们在惊心动魄的海底战斗中流过汗水,彻底地打败过一支现代化的海军。同这些人玩危险的捉迷藏绝不是儿戏,更何况他们拥有比苏联先进好多年的潜艇。当然,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苏联人满盘皆输的地步。 拉米乌斯渐渐学会了美国人的办法,以关怀爱护之心来训练官兵。他的部下很少能达到他的要求,这也是苏联海军中一直存在的最大问题。但是别的舰长只知一味地责骂士兵的过失,马科却教他们如何改正。他指挥的第一艘C级核潜艇被称做“维尔纽斯学院”。这个名字对他的半立陶宛血缘多少具有一点污辱的意味。(由于拉米乌斯出生在大俄罗斯的列宁格勒,因此他的内部证件上就把他写成是大俄罗斯族。)但人们还是承认,经过初步训练的军官到他手下干一阵子,出来后,都会有资格晋升上去,并最终当上舰长,刚入伍的新兵也是这样。拉米乌斯不允许苏联军界普遍存在的那种捉弄人的低级恐怖作法在自己的军舰上出现。他认为自己的任务是造就杰出的水兵,所以愿意再到他手下服役的水兵人数比到其他舰长那里的要多。北方舰队的潜艇部队中90%的准尉都是拉米乌斯训练出来的专业水兵,兄弟潜艇的舰长都愿意接受他训练过的军士,一些人还被选送到军官学院进一步深造。 科和他的“维尔纽斯学院”经过了18个月的艰苦训练以后,已能够出海进行猎狗追狐狸的行动。他在挪威海域碰上了一艘美国“海神”号核潜艇,于是便毫不留情地追逐了12个小时。不久以后,他会同样满意地看到,这种潜艇就会跟着退役,因为据说由于它体形过于庞大,证明难以对付苏联的新型潜艇。他有时在使用通气管潜航时同英国或挪威的柴油动力潜艇不期而遇,他也死死地咬住不放,甚至还常常用声纳猛击对方。有一次他甚至咬上了一艘美国的导弹潜艇,悄悄地跟踪了近两个小时。直到这艘潜艇幽灵似地消失在深黑的海底。 在拉米乌斯的潜艇生涯初期,由于苏联海军迅速发展,需要大批有能力的指挥官,因此他失去了到伏龙芝军事学院深造的机会。如果要在苏联各种武装部队中青云直上,这通常是必备的资历。这所学院是以一位革命英雄伏龙芝的名字命名的,位于莫斯科的新圣母修道院附近,是专门培养高级指挥官的地方。虽然拉米乌斯未能在这里学习,但因他具有杰出的军事指挥才能,故而获聘在该院任教官。这一殊荣完全是靠他自己的本事得来的,同他身居高位的父亲毫不相干。这点对拉米乌斯说来是十分重要的。 伏龙芝军事学院海军系主任向学生介绍马科时,总称他是“我们的潜艇试航员”。他关于海军史和海战战略的讲课,不仅对该院的海军军官具有莫大的吸引力,而且对其他许多来听课的军官也具有莫大的吸引力。国家为他父亲在“茹科娃-1”村里提供了一幢别墅,他常常在那里过周末,撰写潜艇操作指南、潜艇兵训练手册以及理想的攻击潜艇应具有的各种技术条件计划书。他的某些观点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使他原来的推荐人、现任苏联海军总司令戈尔什科夫感到不安,但是这位老将军倒并没有真正因此而感到不悦。 拉米乌斯建议潜艇军官应该连续多年在同级潜艇上、最好是在同一艘潜艇上任职,这有利于他们熟悉本职工作、掌握所在潜艇的性能。他还提出不应该把精通技术的舰长强行调离,提升他们去干蹲办公室的高级职务。他赞扬红军时代的传统,只要野战指挥官愿意,就让他们留在自己的岗位上,他还有意拿帝国主义海军的作法来同他就此问题所持的观点作对比。他还强调有必要延长水兵在军舰上的训练期和服役期、改善潜艇上的生活条件。他的某些观点在高级司令部中赢得好感,但其他一些观点则不然,因而他认为,他注定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海军将官旗。现在,他对此毫不介意。他太热爱自己的潜艇了,要他离开她们去当中队司令甚至舰队司令他也不会愿意的。 离开伏龙芝军事学院以后,他真的成了一名潜艇试航员。现在,马科?拉米乌斯是一级舰长,他指挥着每种级别的第一艘潜艇出海试航,写优劣鉴定报告,总结操作规程和训练指南。苏联的第一艘A级、D级和“台风”级潜艇都是由他试航的。除了一艘A级潜艇上出了一点意外事故意外,他一直成绩斐然。 与此同时,他成了许多青年军官的良师。当他向几十个求知若渴的年轻人教授精密的潜艇操作技艺时,常常会揣度萨夏的想法。许多年轻人当上了指挥官,更多的人未能如愿。拉米乌斯对他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人都一视同仁,他之所以永远当不了海军将官,还因为他不愿提拨那些父亲很有权力(象他的父亲一样)而本人并无真才实学的军官。在工作问题上他从来不任人唯亲,有五六个党的高级官员的儿子,虽然在每周党的讨论会上表现积极,但他仍然在报告中写上了“不合格”的字样。后来这些人大多当上了政治委员。他的正直赢得了舰队司令部的信任。每当要完成一项真正艰苦的工作时,拉米乌斯通常总是他们考虑的第一人选。 此外,在这同一时期,他把一批青年军官聚集到了自己身边。这些人实际上成了他和娜塔莉娅的养子;马科夫妇的家庭里没有孩子,这些年轻人填补了这个缺陷。拉米乌斯发现他培养的这些人都象他自己,长期以来,对国家的领导心里都隐藏着怀疑。他平易近人,乐于同任何人交谈。找他谈话的人,无论是政治上有疑虑,还是仅仅心中不快,他都建议他们“加入党吧”。当然,这些人几乎全都是共青团员,马科鼓励他们再往前迈一步。这是从事海上事业的代价,大多数渴望冒险生涯的军官都付出了这个代价。拉米乌斯得益于父亲具有的影响,在刚刚达到入党的员小年龄——十八岁时就成了党员。在每周的党员会议上,他的发言总能头头是道地阐述党的路线。他耐心地开导下级军官说,这并非难事,不过是重复一下党的话,略微换一种说法而已。同航海相比这要容易得多,你只要听听政治委员的话就明白了!拉米乌斯手下的军官,既是精通技术的尖子又是坚持政治的模范,他很快因此就成了有名的舰长。他还是海军中最优秀的入党介绍人之一。 后来,他的妻子去世了。当时他正在港口,这对一个导弹潜艇舰长来说并不稀奇。那时,他在波利亚尔内以西的森林里有自己的别墅,有自己的“日古利”牌轿车,指挥所里还有一辆公车和专门的司机;有随着他的职位和门第而来的其他许多生活奢侈品。他是党的要员之一,所以当娜塔莉娅开始腹痛时,她去只对特权人物开放的四局医院是自然的,但却是个错误,因为在苏联有种说法:“镶木的地板,平庸的医生。”她躺在手推车上微笑着,被推进手术室,拉米乌斯见到了,这是他见到妻子生前的最后一面。 值班的外科医生姗姗来迟,还喝醉了酒,赶到医院后又花了很长时间吸纯氧解酒,清醒过来后才开始进行简单的阑尾切除手术。当他切开组织、准备切除时,肿胀的阑尾破裂了。随即又出现了腹膜炎,这位外科医生手忙脚乱地修补伤口,又造成了肠穿孔,情况越来越严重。 娜塔莉娅需要接受抗菌治疗,但是又没有药品。四局医院使用的都是外国药品,特别是法国药品,这些抗菌药品已经用完了,只能代之以苏联计划生产的抗菌素。苏联工业中普遍实行定额生产制度,超额才能得到奖金,产品逃避质量检查的情况在苏联工业中也普遍存在。这一批药品根本没有经过检验,药瓶里很可能装的是蒸馏水而不是抗菌素。马科第二天才知道这一情况。然而娜塔莉娅已经完全陷人休克,医生还没有来得及纠正他的一连串错误,她就死了。 拉米乌斯痛苦地记得那个肃穆的追悼会。他手下的军官和其他多年来结下友谊的一百多个海军士兵、娜塔莉娅的亲属,以及当地党委会的代表参加了葬礼。马科的父亲去世时,他正在海上,但是他深知亚历山大所犯下的罪恶。他的死对他没有影响。然而,妻子的死却是他的一场灾难。他们结婚后不入娜塔莉娅就笑着对他说过,海员需要回到妻子身边,女人需要等待丈夫回来。说起来就这么简单。而实际上却要比这复杂千百倍!这是两个有才华的人的结合,十五余年相濡以沫的恩爱生活,使他们彼此更加了解,使两颗心贴得更紧了。 在沉重的哀乐声中,马科.拉米乌斯看着灵枢推进了火化室。他多么希望自己能为娜塔莉娅的灵魂祈祷,希望希尔达祖母没有说错,希望除了烈焰和钢门之外还存在着某种别的东西。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一件事对他的巨大打击:国家不仅夺走了他的妻子,而且剥夺了他为减轻悲痛而祈祷的权利,剥夺了他同妻子重逢的机会——那怕这只是幻想。自从很久以前他在波罗的海度过的那个夏天以来,温柔、善良的娜塔莉娅就是他唯一的幸福。现在,幸福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虽然周复一周、月复一月,但是对娜塔莉娅的怀念始终忻磨着他:每当他在街头漫步或在摩尔曼斯克的商店里买东西时,常常触景生情,人们的发型、步态或笑声,都会勾起他对娜塔莉娅的清晰回忆。一想到自己失去的妻子,他就完全变了样,不象个职业海军军官。 娜塔莉娅.波格达诺娃.拉米乌斯的生命,葬送在一个值班时喝酒的外科医生手里,这样的渎职罪在苏联海军中是要受军事法庭审判的,但是马科却无法对这个医生绳之以法。外科医生的父亲是一位党的高级官员,他的地位自然会得到他的保护人的庇护。如果有适用的药品,她也许可以得救,但是外国药品缺乏,苏联药品又不可靠。医生不能承担这个责任,药厂工人也不能承担这个责任,拉米乌斯前思后想,怒火中烧。最后他认定,国家应当承担责任。 几个星期之后,一个周密的计划形成了:他一直担任训练和制订应急计划的工作,这促成了这项计划的产生。当建造“红十月”号的工作在中断了两年之后重新开始时,拉米乌斯就知道这艘潜艇将由他来指挥。他帮助设计了艇上经过大改革的拖动系统,并对在里海进行了数年绝密航行的模型艇进行了审查。他请求调离原来的舰长岗位,以便集中精力投入“红十月”号的建造和装配工作,预先挑选和训练该艇的军官,这样就可以使这艘导弹潜艇及早进入全面作战状态。红旗北方舰队的司令宫是一个易动感情的人,在娜塔莉娅的追悼会上还掉过泪。他同意了拉米乌斯的请求。 拉米乌斯对军官的人选早就有了安排,他们都是“维尔纽斯学院”的毕业生。许多人还是马科和娜塔莉娅的“义子”,他们的地位和军衔都是拉米乌斯提拔的,他们自己的国家生产不出能让他们有用武之地的潜艇,他们都接受了马科的劝告加入了共产党,而当他们意识到晋升的代价就是出卖自己的思想和灵魂时,他们对祖国的不满就更加强烈了:他们要变成一只身着水兵服的领高工资的鹦鹉,控制自己,忍着痛苦,重复党的教导,这样才能得到提拨。这些人虽然迈出了这卑贱的第一步,却基本上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在苏联海军中有三种渠道可以平步青云:一是当政治委员,成为孤家寡人;二是当海军军官,最后挣一个舰长的职位;三是成为某一方面的专家,高级别高薪金,但是永远当不了领导。例如,在苏联舰艇上总工程师的级别可能高于舰长,但是他仍然是下级。 拉米乌斯环视着坐在桌旁的全部军官,他们大多数精通业务,又都是党员,但是在事业上都未能如愿以偿。其中两人因青少年时代犯过小错误,其中一个仅仅是因为八岁时有过越轨行为,从此便得不到信任。导弹军官是个犹太人,虽然他的父母都是忘我而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但是他们和他们的儿子仍然得不到信任。另一位军官的哥哥曾表示反对1968年人侵捷克斯洛伐克的行动,因而全家蒙受了耻辱。而级别同拉米乌斯完全相同的米烈克辛总工程师,他之所以当不上舰长,只是因为他的上级要他当一名工程师。鲍罗丁已经具备了舰长的所有条件,但他曾揭发一个政治委员搞同性恋,而被告人却是北方舰队政治部主任的儿子。谋反可以有多种办法。 “要是被他们找到怎么办?”卡马罗夫若有所思地问道。 “用‘毛虫’航行,我怀疑美国人能不能发现我们。同志们,这艘潜艇是我帮助设计的,我敢肯定我们自己的潜艇绝不会找到她。”拉米乌斯说。 “我们怎么办?”导弹军官低声问道。 “首先完成现在的任务。一个军官如果看的太远,眼下就会摔跤。” “他们会搜寻我们的。”鲍罗丁说。 “那毫无疑问,”拉米乌斯含笑说道,“当他们知道在哪儿才能找到我们时,已经来不及了。同志们,我们的任务是避免被人发现。我们一定会成功的。”第四天 12月6日星期一 中央情报局总部 在弗吉尼亚州的美国中央情报局总部,瑞安沿着兰利大楼最高一层的走廊向前走去。他已经通过了三道安全检查,谁也没有要求他打开挂在浅黄色皇家海军大衣夹层下的那个上了锁的公文包。这件大衣是一位皇家海军军官送给他的礼物。 他穿着一套在萨维尔街上买的昂贵西装,英国款式,既不保守也不时髦。这种打扮主要得怨他的妻子。他的衣橱里还按颜色深浅整整齐齐地挂着好多套这类西装,穿时喜欢配以白衬衣和条纹领带。他身上仅有的饰物包括一枚结婚戒指和一枚大学纪念戒指,再加上一只价廉的但是相当准确的数字表,金表带比较值钱。瑞安是一个不重外表装饰的人,而他的工作性质正是要透过这一层外表探求内在的实际。 他的体形一般,身高六英尺一英寸,属平均身高,但是,平时缺乏锻炼,再加上英国糟糕的天气,腰部略粗了一点。他那双蓝眼睛总是显得无神,但深不可测,他很容易陷入沉思。他目前正在写书,当他思考如何利用资料和研究材料时,他的脸就象自动驾驶仪。他只重视自己认识的人,对别的人一概不感兴趣。他不想出风头,扬名四海。他觉得他的生活已经够复杂的了,远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他有一个可爱的妻子和两个宠惯了的孩子,一份颇费心计的工作,经济上也很富裕,自己完全可以决定自己的道路。杰克?瑞安选择的道路是到中央情报局工作。情报局的官方格言是:“真理使你自由。”他每天至少要警告自己一次:难就难在找到真理。他虽然怀疑自己是否能够达到这一崇高的完美境界,但同时又为自己挖掘真理的能力感到十分自豪,一点一滴,积少成多。 主管情报的副局长办公室占据了最高一层楼的整整一角。从那里可以俯瞰绿树成荫的波托马克河谷。瑞安还要通过一道安全检查。 “早上好,瑞安博士。” “你好,南希,”瑞安冲着她微微一笑。南希.卡明斯担任秘书工作已经有20个年头了,先后在八个情报局副局长手下干过。如果说有人知道真理,那么在情报这个行当里,她的感觉恐怕同隔壁办公室那些被任命的政治官员同样敏锐。这种情况在各种庞大机构中屡见不鲜:头头换了一茬又一茬,能干的行政秘书却永远不变。 “家里好吗,博士?想过圣诞节了吧,” “让你猜着了。只是我的萨利还有点不放心,怕圣诞老人不知道我们搬了家,怕他不到英国去看她。他会去的。”瑞安泄露了秘密。 “孩子们小的时候最可爱。”她揿了一下装在暗处的按钮,说:“你可以直接进去了,瑞安博士。” “谢谢,南希。”瑞安拧动电子保险门把,走进了副局长的办公室。 詹姆斯?格里尔中将正斜躺在高背法官椅上,在翻阅文件。巨大的红木书桌上堆放着整整齐齐的红边文件夹。封面上印着各不相同的代号。 “哎呀,杰克,你好!”他在桌子后面大声叫起来。“来点咖啡?” “好的,谢谢,先生。” 詹姆斯?格里尔是一个已过退休年龄的海军军官,66岁,但是他还凭着匹夫之余热在继续工作,象海曼.里科弗,不同的是在格里尔手下工作要顺当得多。他是一个海员出身的海军军官,加入海军时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凭本事进了海军军官学院,经过四十年的艰苦奋斗,终于当上了中将。最初他指挥潜艇,后来成为职业情报专家。格里尔是个很精明的上司,但谁能讨他喜欢,他就另眼相看。端安就是其中之一。 格里尔有个使南希多少感到懊恼的习惯,他喜欢在书桌后面的餐具柜上用一只“西曲”渗漏咖啡壶自己煮咖啡,他一转身就能够得着。瑞安用海军式的无柄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咖啡。这是传统的海军咖啡,熬得很浓,还加了一点盐。 “饿了吧,杰克。”格里尔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糕点盒子。“这儿有一些不太好的小面包。” “哟,多谢,先生。在飞机上我吃得不多。”瑞安取出一个面包和一张纸餐巾。 “还是讨厌乘飞机吗?”格里尔心头乐了。 瑞安在上司对面坐下来,“说起来也该适应了。我喜欢‘协和’式飞机,不喜欢宽体飞机。乘‘协和’式担惊受怕的时间要少一半。” “家里怎么样?” “很好,谢谢,先生。萨利上一年级了——很喜欢。小杰克也开始摇摇晃晃地满屋乱跑了。这面包相当不错。” “是从刚开张的面包店里买来的,离这儿几个街区。我每天早晨上班都经过那里。”中将在椅子上挺直了身子。“好吧,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苏联的新型导弹潜艇‘红十月’号的照片。”瑞安一边喝咖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哦,英国兄弟要什么作为交换?”格里尔警惕地问道。 “他们想看看巴里?萨默斯的新型增强装置。先不看机器本身,只看看它的产品,我看这笔交易合适,先生。”瑞安知道中央情报局手里还没有这艘新潜艇的照片,因为作战处在北德文斯克的造船厂里没有内线,在波利亚尔内潜艇基地也没有可靠的人,更糟糕的是,苏联模仿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德国潜艇棚的样子修起了一排排遮盖导弹潜艇的”船库”,使卫星无法拍照。“我们可以得到十张小倾斜度拍摄的照片,舰头舰尾各五张,而且每个角度还有一个镜头尚未冲洗出来,萨默斯可以自己冲洗,得到最清楚的影像。我们并没有成交,先生,不过,我对巴兹尔爵士说你会考虑的。” 中将哼了一声。巴兹尔?查尔斯顿爵士是英国秘密情报部的头子,一个擅长搞交换的老手。他不时会向较富有的美国兄弟提供一些情报,一个月以后再提出回报要求。情报这一行常常象是原始市场。“为了能使用这个新装置,杰克,我们需要拍下这些照片的相机。” “我知道。”瑞安从外衣口袋里取出一部相机,“这是经过改装的柯达机盘照相机。巴兹尔爵士说这是间谍相机中的后起之秀,性能好,体积扁平。他说这玩艺儿本来是藏在烟袋里的。” “你怎么知道我、我们需要这个相机?” “你是说萨默斯用激光……” “瑞安!”格里尔猛地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知道多少?” “别着急,先生。还记得今年2月我来这儿和你讨论苏联在中国边境附近修建新的SS-20导弹发射场的问题吗?当时萨默斯也在场,后来你让我开车送他到机场,一出门,他就开始唠唠叨叨地说他要到西部去研究一个伟大的新计划,一直讲到我们到达杜勒斯机场为止。我根据自己的那点理解估计,他是用激光束穿过像机的镜头来作出镜头的数学模型,从这个模型上他就能得到已经曝光的底片,再将图象分解后送入原来射入的光束之中。按我的猜测,再用计算机把它输入一个由计算机产生的理论镜头之中,就能制作出一张完美的图片。也许我理解错了。”但是,从格里尔的脸上不难看出他没有错。 “萨默斯说得也他妈的太多了。” “我说过他,先生。可是这家伙一旦说起来,谁还能挡得住呢?” “那么英国佬知道多少?”格里尔问道。 “你我都猜得不错,先生。巴兹尔爵士问过我,我告诉他问错人了——我是说我拿的是经济学和历史学的学位,而不是物理学。我说我们需要这部相机,但是他已经知道了,而且马上就从书桌里拿出来扔给了我。关于这件事,我一个字也没有泄露出去,先生。” “天知道他还向多少人吐露过!这些天才,总是在自己稀奇古怪的小天地里活动。萨默斯有时就象一个小孩子。你知道‘安全条例’第一条是,泄密的可能性相当于从事该项秘密的人数的平方。”这是格里尔惯用的一句格言。 他的电话响了。“我是格里尔……好的。”他挂上电话,说,“查利?达文波特上楼来了。就照你的建议办,杰克。他迟到了半个小时,肯定是因为下雪。”中将随手指了指窗外,地上的雪已经积了两英寸,预计今晚还会增加一英寸。“在这个城市,一片雪花落地,人间万物遭殃。” 瑞安被他的话逗乐了。这就是格里尔,一个从缅因州来的东部沿海人,一个似乎永远无法理解的人。 “杰克,这么说你认为值得咯?” “先生,我们早就想弄到这些照片了,那是因为我们手里关于这艘潜艇的资料彼此矛盾。这件事得由你和法官定夺,不过,我确实认为这笔生意值得。这些照片很有意思。” “我们应该在那个他妈的造船厂里有自己的人,”格里尔怨气未消。瑞安并不知道作战部把这件事搞糟的原因。他对实地活动没有兴趣,他是一个分析专家,桌上的资料怎么来的,他并不关心,而且他还尽量不去涉及资料的来源问题,“我想巴兹尔不会向你透露过他们那个人的情况?” 瑞安笑着摇摇头。“没有,先生,我也没有问。”格里尔点点头表示赞赏。 “早上好,詹姆斯!” 瑞安一转身看到了海军情报部部长查理?达文波特少将,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舰长。 “你好,查利。认识杰克.瑞安吗,嗯?” “你好,瑞安,” “我们见过面,”瑞安说。 “这位是卡西米尔舰长。” 瑞安同两人握手致意。几年前,他到罗得岛新港海军学院宣读论文时曾见过达文波特,答辩时达文波特还刁难过他。一般人认为在这个家伙手下工作很难。他原来是一名飞行员,后来在一次降落时撞击了跑道终端的阻拦网,因此失去了飞行资格。据说,至今他对此还耿耿于怀。对谁不满呢?谁也说不清楚。 “英国的天气大概同这儿一样糟糕,瑞安。”达文波特脱下外套扔到瑞安的大衣上。“看来你偷了一件皇家海军的大衣。” 瑞安很喜欢这件大衣。“是礼物,先生,很暖和。” “天啊,你说话都象个英国佬了。詹姆斯,我们得把这小子弄回国了。” “对他要客气些,查利。他给你送礼物来了。自己倒点咖啡喝吧。” 卡西米尔迅速上前为上司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在他右边坐下来。瑞安等了一会才把公文包打开,拿出四个文件夹,自己留下一个,将另外三个递给他们。 “都说你一直干得很出色,瑞安,”达文波特说道。杰克知道他是个反复无常的家伙,一会儿和蔼可亲,一会儿又声色俱厉。大概是想让部下永远处于不安的状态。达文波特一打开文件夹就惊叫起来:“啊,我的天哪!” “先生们,经英国秘密情报部同意,我把‘红十月’号给你们送来了。”瑞安郑重其事他说道。 这些照片分组放在文件夹里,每一组有四张4X4规格的照片,后面还附有每张照片10x10的放大片。这些照片都是从小倾斜角度拍摄的,可能是在该潜艇试航后重新装配时从干船坞的边沿偷拍的。照片都按艇首——艇尾分组排列。 “先生们,你们都看到了,拍摄时的光线并不太好,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这是用一架袖珍照相机柏摄的,用的是感光速度为400的彩色胶片。第一组是用普通方法制作的,以获得鲜明的影像;第二组也是用普通方法制作的,但是加大了亮度;第三组用计数法进行了颜色分析放大处理;第四组用计数法进行了象线分析放大处理。另外,我这儿还有每张照片尚未冲洗出来的胶片供巴里?萨默斯去摆弄。” “喔?”达文波特略微抬了一下头。“英国佬真够朋友。开什么价?”格里尔告诉了他。 “那就成交吧,值得。” “杰克也这样说。” “当然喽,”达文波特笑着说。“你知道他实际上在为他们效劳。” 瑞安对此十分恼火。他喜欢英国人,也喜欢同他们的情报界共事,但是,他明白自己属于哪个国家。杰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达文波特喜欢刺激人,如果他反击,达文波特就得胜了。 “我想约翰?瑞安爵士在大洋波岸仍然联系很多,是不是?”达文波特继续挑逗着。 瑞安的爵士是个荣誉爵位,那是为了奖励他在伦敦圣詹姆斯公园附近平息了一次恐怖行动事件。当时他只是一个旅游者,一个在国外的普通美国人。很久以后,他才应邀加入了中央情报局。他在无意之中防止了两位非常有名望的人物免遭暗杀,一夜之间便出了名,而且超过了他所希望的程度。这件事还使他接触到许多英国人,其中大多数是当时的显赫人物。这些关系使他身价百倍,情报局请他参加了美英共同联络小组。就这样,他同巴兹尔?查尔斯顿爵士建立了良好的工作关系。 “在那儿我们有很多朋友,先生。有些朋友还乐意把这些东西送给你。”瑞安冷冷地回答说。 达文波特口气缓和了,他说:“很好,杰克。你帮了我的忙。你明白,谁给了我们这些情报,谁就该得到好处。这完全值得。那好吧,我们手里的这些照片到底有什么价值?” 在外行人看来,这些照片上的东西不过是一艘核动力导弹潜艇,钢质的艇身一头扁平,另一头呈锥形。以站在船坞地面的工人作比例,可以看出这艘潜艇相当庞大。在俄国人叫做海狸尾巴的艇尾平行附体的两侧各有一个同样大小的铜质螺旋桨,情报报告中就是这样说的。这个带双螺旋桨的尾部,除了一个细小的部分以外,井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这些门是干什么的?”卡西米尔问道。 “嗯,真是个大家伙。”显然,达文波特没有听见卡西米尔的问话。“看上去比我们预料的要长40英尺。” “大约长44英尺。”瑞安不很喜欢达文波特,不过这个人对他的部下倒是很了解的。“萨默斯会帮助我们测量的。艇幅也要宽些,比其他的‘台风’级潜艇宽两米。很明显,这是改进的‘台风’级潜艇,但是——” “你说得对,上尉。”达文波特打断了瑞安的话。“这些门是干什么的?”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瑞安曾捉摸过,这个问题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被发现。他可是在看到照片后的最初五秒钟内就发现了。“我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英国人也不知道。” “红十月”号艏艉各有一个直径约两米的门,但形状并不十分圆。拍照时这些门是关上的,而且只存在第四组照片上才看得到完整的样子。 “是鱼雷发射管?不对——艇身两侧已经有了四个。”格里尔把手伸进抽屉,取出一个放大镜。在这个普遍使用计算机放大影像的时代,瑞安觉得格里尔的举动既有趣又不符合时代的潮流。 “詹姆斯,你可是潜艇驾驶员呵!”达文波特说道。 “那是20年前的事了,查利。”60年代初他就由潜艇指挥官改行当了职业暗探。瑞安注意到,卡西米尔佩戴着海军航空兵的徽章,而且很知趣地一言不发。此人不是“潜艇兵”。 “嗯,对,那不可能是鱼雷发射管。同一般潜艇一样,她的首部已有四个发射管,位置在这些门的两侧,相距有六七英尺。会不会是他们正在研制的新型巡航导弹的发射管?” “我同皇家海军的情报官员讨论过,他们也是这样认为,但是我不同意。为什么要把反水面舰只的武器安装在战略平台上呢?我们决不会这样做,而且同他们相比,我们的潜艇总是部署在靠前得多的位置。这些门同潜艇的轴心线相对称。总不可能从潜艇尾部发射导弹吧?先生。而且,这些门紧靠螺旋桨。” “拖曳式声纳基阵,”达文波特说。 “就算是,那是在他们用一个螺旋桨航行时。可又为什么要两个门呢?”瑞安问道。 达文波特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说,“他们喜欢有后备,以防万一。” “艏艉各两个门。我可以同意巡航导弹发射管的看法,也可以同意拖曳式声纳基阵的观点,但是怎么可能前后四个门完全一样大小呢?”瑞安摇摇头。“那也未免太巧了。我认为这是一种新的东西,正因为这个,这艘潜艇的建造工作才中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想为这艘潜艇搞点新玩艺儿,因此在过去的两年里对‘台风’级潜艇的结构进行了改造,以便装备这些玩艺儿。另外请注意,她还适当地增加了六枚导弹。” “高见!”达文波特说。“我拿薪水就是干这行得。” “好了,杰克,你认为这是什么东西?”格里尔问道。 “你可把我问倒了,先生,我不是工程师。” 格里尔中将看着在座的客人,过了几秒钟才微微一笑,把身体靠到椅背上。“先生们,这是怎么啦?我们几个人的海军经历加起来有整整90年,再加上这位年轻的爱好者。”他用手指指瑞安。“好吧,杰克,你让我们感到很高兴。为什么你要亲自送来?” “我想让一个人看看这些照片。” “谁?”格里尔怀疑地歪着头问道。 “斯基普?泰勒。有谁认识他吗?” “我认识,”卡西米尔点点头。“在安纳波利斯读书时他比我低一年级。他好象后来受了伤,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情?” “对,”瑞安说。“四年前在一次车祸中丢掉了一条腿,是被一个喝醉了酒的司机轧掉的。他当时正准备去‘洛杉矶’号走马上任。目前在海军学院教工程,经常与海洋系统控制研究所一起搞咨询工作,诸如技术分析和审察船舶设计等。他获得过麻省理工学院工程学博士学位,而且善于冲破常规的约束思考问题。” “他经过哪一级的忠诚调查?”格里尔问道。 “绝密级,或许更高,先生,因为他参加过‘水晶城’工程。” “有意见吗,查利?” 达文波特皱起了眉头。因为泰勒不属于情报界。“苏联新型‘基洛夫’级巡洋舰的评价报告就是他写的吗?” “没错。先生现在我想起来了,”卡西米尔说道。“是他和海洋系统的桑德尔斯合写的。” “那是一篇佳作。我没意见。” “你想什么时候去见他?”格里尔问瑞安。 “你如果同意,今天就去,先生,我还得回安纳波利斯的家里取些东西,然后——怎么说呢,挤时间买一些圣诞节用品。” “哦?买几个玩具娃娃吗?”达文波特问道。 瑞安转身盯着少将说,“不错,先生,对极了,我的小女儿要一个‘滑雪巴比’娃娃,还想要‘侨达什’牌的娃娃服装。你装扮过圣诞老人吗,少将?” 达文波特明白瑞安再不会委曲求全了。他毕竟不是可以任他吹胡子瞪眼睛的部下,瑞安可以随时走开。达文波特改变话题问道:“那边的人是否告诉过你,‘红十月’号上星期五已经启航了?” “啊?”他们没有告诉过他。这个问题使瑞安猝不及防。“我一直以为她这个星期五才会启航。” “我们也一直这样以为。这艘潜艇的舰长叫马科?拉米乌斯。听说过他吗?” “只见过二手材料。英国人说他相当能干。” “不仅能干,”格里尔评论道。“而且几乎算得上是他们最优秀的潜艇驾驶员,是一个真正的干将。我在国防情报局工作时,他的档案材料已经相当多了。查利,你派谁去跟踪她了?” “‘布雷默顿’号。拉米乌斯启航时,它正在外执行一项电子情报收集任务,但已接到命令回到原位了。舰长叫巴德.威尔逊。还记得他的父亲吗?” 格里尔放声大笑起来。“雷德.威尔逊?不错,有过这样一个勇敢的潜艇驾驶员!他儿子能干吗?” “都说不错,拉米乌斯算得上是苏联的佼佼者,但是,威尔逊驾驶的是一艘688级潜艇。过了这个星期,我们可以给‘红十月’号写一本新书了。”达文波特站起身。“我们得回去了,詹姆斯。”卡西米尔立刻取来了外套。“照片我可以拿走吗?” “拿去吧,查利。不过千万不要挂到墙上去,更不要拿东西往上戳。哦,杰克,你也要走了吧?” “是的,先生。” 格里尔拿起电话。“南希,十五分钟后给瑞安博士派一辆车和一个司机。对。”他放下电话,等达文波特离开。“不能让你在雪地里送命,而且,你在英国住了一年,很可能会把车开错了道。杰克,干吗要什么‘滑雪巴比’?” “你家里都是男孩吧,是不是,先生?大姑娘可不一样。”瑞安笑嘻嘻地说。“你还没见过我的小萨利呢。” “爸爸的宝贝女儿,是不是?” “是啊,愿上帝保佑将来娶她的人。我可以把这些照片留给泰勤吗?” “但愿你没看错人,年轻人。给他吧,如果他没有安全的地方存放这些照片,就由你保管。” “明自了,先生。” “路不好走,你可能回来得很晚。还住在马里奥特那里吗?” “还住那儿,先生。” 格里尔想了想。“我可能要工作到很晚。回来的时候先上我这儿来一趟,有几件事要和你商量。” “好的,先生。谢谢你给我派车。”瑞安站起身。 “买你的玩具娃娃去吧,年轻人。” 格里尔目送他离开了办公室。这个敢于直言的小伙子很讨他的喜欢。这同他自己有钱而又娶了个更有钱的妻子有一些关系。这是一种具有独特优势的独立性。谁也别想收买他,贿赂他,更别想欺侮他。他随时可以一走了之,一心一意写他的历史著作。瑞安当过四年的证券经纪人,他把钱押在一些相当冒险的股票上,结果大获成功,发了财,然后就洗手不干了。照他自己的说法,这是因为他不想再去碰运气。格里尔不相信他的话,他认为杰克感到厌烦,不愿意去干赚钱的买卖了。他摇了摇头。现在瑞安把判断上涨股票的才能用到了中央情报局的工作上,他立刻就成了格里尔的主要分析家之一;而他同英国方面的联系又使他身价倍增。瑞安善于在一大堆资料中找出三、四个有真正价值的事实,这在中央情报局里可谓是人才难得了。格里尔认为,情报局在情报收集方面花钱太多,而在情报的分析、整理方面却过于吝啬。分析家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种海外秘密谍报人员具有的魅力,那只是好莱坞塑造的一种假象。但是,杰克知道怎样去分析那些人送回的报告和技术资料。他懂得如何作出决定,而且不管上司喜好如何,都能直言不讳。就连格里尔这位老将本人有时也感到不快。但总的来说,他还是喜欢值得自己尊敬的部下。在中央情报局,吮痈添痔之徒实在太多了。 美国海军学院 奥利弗?温德尔?泰勒虽然失去了大半截左腿,但还是仪表堂堂,略带淘气的神情,对生活的热情依然不减当年,他妻子可以作证。自从四年前他退役以后,夫妇俩添了三个孩子,加上原来的两个,一共五个,还在为第六个忙哪。瑞安在美国海军学院的科学工程大楼——里科弗教学大楼的一间无人的教室里找到了他,他正坐在桌前批改作业。 “作业改完了吗,斯基普?”瑞安倚着门框问道,情报局的司机站在走廊里。 “嗨,杰克!我还以为你在英国呢。”泰勒一跃站了起来(泰勒自己这么形容的),跛着腿上前握住了瑞安的手。他没有装假肢,而是在修补后的腿部断面上安了一根结实的包着像皮的箍条,膝部略能弯曲。16年前泰勒曾是全美橄榄球二队的一名攻击堵截手,他身体的其余部分同他左腿上的铝和玻璃纤维一样结实。他握手的劲儿大猩猩都不敢领教。“到此有何贵干?” “有点事必须回来办,还要买点东西。吉恩好吗?还有你的……五个孩子?” “五又三分之二。” “又怀上了?吉恩应该让你去敲掉。” “她也这么说,但是从我身上切掉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泰勒笑了一声。“我大概是要把那些年当潜艇兵的禁欲生活全都补回来。快来,搬椅子坐下。” 瑞安坐到书桌的一角,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泰勒。 “想让你看几张照片。” “好哇。”泰勒翻开文件夹。“这是……俄国人的!好大的家伙。‘台风’级的基本结构,经过了大量改装,不是二十枚而是二十六枚导弹。看上去要长一些,艇身也要平一些,还要宽一些吧?” “二至三米。” “听说你在给中央情报局干事。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谈,是吗?” “大概是,不过,你以前是绝对看不到这些照片的,懂吗?” “明白。”泰勒眨眨眼睛。“不让我看,那你要我干什么?” 瑞安从文件夹后面取出放大的照片。“艏艉部分的这些门是于什么的?” “嗬!”泰勒把照片一张挨一张地放到桌上。“真不小啊!直径两米左右,前后各一对,看上去同整个轴线相对称。该不是巡航导弹发射管吧,嗯?” “装在潜艇上?你会把这种东西装在战略导弹潜艇上吗?” “俄国佬真是一群怪物,杰克,他们设计东西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这帮家伙就是造‘基洛夫’级舰艇的那些人,有一个核反应堆和一个燃油蒸汽机。嗯……双螺旋桨,那么艇尾的门就不可能用作声纳基阵,那样会把螺旋桨弄坏的。” “如果只用一个螺旋桨呢?” “他们的水面舰只为了省油经常只用一个螺旋桨,攻击舰有时也这样。用一个舵轮操纵一艘双螺旋桨导弹潜艇可能技术比较复杂,难以办到。‘台风’级潜艇一般都存在操纵不灵的毛病,而凡是操纵不灵的舰艇对动力装置往往都很敏感,闹不好就会在原地打转。连航向也很难把握。你发现没有,两个门都正挨着艇尾?” “没有。” 泰勒猛地抬起头。“妈的,我该一眼就看出它是什么。这是推进系统。杰克,你不该在我批改作业的时候来,这玩艺儿搅得人满脑子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