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境内建立帝国的首次企图就这样结束了。这个帝国是用武力建立的,可是它的毁灭既不是由于武力,也不是由于内在的崩溃,而是由于群众心理的作祟。在西西里远征惨败后,雅典人最多能做的,不过是避免全面失败而已,所以他们绝对不应放过寻求和平的机会。但是魔鬼使他们丧失了理智,所以也无法确保这个帝国。他们不仅丧失了帝国,更惨的是由于帝国的丧失,希腊人的文化和政治领导权也随之而分裂了大事记(二):马其顿崛起虽然斯巴达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宣布的目标是解放所有被雅典征服的国家。可是雅典联邦崩溃之后,斯巴达却把他们解放的国家置于自己控制之下。向伯罗奔尼撒境外扩张的政策开始替代传统的孤立政策。他们采取的第一个步骤就是压制雅典的民主思想,在那里建立僭主政治。其次就是放逐他们的政治反对者,没收他们的财产。在雅典,除了许多流亡在外的人——其中多数在波斯避难——回来之外,也回来了许多军人。由于长期战争,古老的征兵制已经变成了常备兵制。和平来临之后,这些职业军人反而失业了。这些人变成了佣兵,谁出的价钱高就帮谁打仗。其中就有色诺芬,他是雅典武士,也是苏格拉底的朋友,他与斯巴达将军克里尔库斯共同投效在居鲁士麾下。居鲁士是小亚细亚总督,他正计划推翻他的哥哥阿塔薛西斯,夺取波斯王位。居鲁士鼓动爱奥尼亚诸城背叛他们的总督提萨费尼斯。他集中了大约三万人的东方部队和一万三千名希腊佣兵,其中有一万零六百人是克里尔库斯指挥的重装步兵,于公元前四○一年从萨迪斯出发,经过一千五百哩行军,他到了库那克沙——位于巴比伦以北六十哩——在那里他与阿塔薛西斯的军队遭遇。会战由希腊人首先发动进攻,几乎可说是势如破竹。居鲁士认为已经得胜——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就率领一小队的骑兵向前追击。他一心想亲手杀死他的哥哥,趾高气扬纵马前进,结果却被杀死。他的亚洲部队惊恐之余马上就溃散了。虽然如此,希腊佣兵却屹立不动,不久他们被包围了,可是拒绝投降。阿塔薛西斯不敢向他们进攻,希望他们赶紧离开,于是同意供给向导,由提萨费尼斯领他们回希腊去。返国途中,这个奸诈的总督用诡计把希腊将领与他们的部下隔开,把这些将领一网打尽,送给波斯国王,都加以处决。他以为这些失去领袖的希腊人可能会投降,但他还是不敢攻击他们,所以提萨费尼斯暂时按兵不动,采取观望态度,主要由于色诺芬的努力和劝告,他们恢复了镇静,选出新的将领,开始继续撤退,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万人远征”,在色诺芬的自传中有详细记载。在公元前四○○年初,经过历史上这个最著名的撤退之后,他们在特拉佩祖斯到达黑海海岸。这个奇迹使所有希腊城市为之感动。从来没有一支希腊陆军进入过波斯帝国中心,进行了一次伟大会战,还能面对无数敌人安全退回国来,这就明白无误地指出,没有任何东方部队能挡得住由高度训练的希腊军人组成的军队。布里教授说这次战役是薛西斯入侵的尾声,是亚历山大征服的序幕。后果马上出现了。那些希腊籍亚洲城市生怕提萨费尼斯回来,就向斯巴达要求保护。斯巴达国王阿格西劳斯就率军去援助他们。战争进入弗里吉和吕底亚,获得了相当成功,正当他梦想直捣巴比伦推翻阿塔薛西斯王朝时,在公元前三九四年,好梦却被柯农的再度出现惊醒。这个雅典败将在伊哥斯波塔米之战中逃走之后,成了波斯海军的总司令。八月,在尼多斯海战中,柯农使裴桑德指挥的斯巴达舰队遭受到决定性失败,同时也粉碎了斯巴达的制海权。此时在希腊境内,斯巴达又与同盟国之间发生战争。苦于斯巴达的勒索,又受到波斯的支持,底比斯开始反叛,并与雅典、科林斯和阿耳戈斯结成同盟。公元前三九四年七月,在科林斯附近打了一仗,结果是斯巴达获胜。接着又苦战了八年,这就是所谓科林斯战争。阿格西劳斯此时已从亚洲回来,率军在柯罗尼亚再次击败联军。但他们还是被迫放弃了波提亚并撤回伯罗奔尼撒,就被封锁起来。斯巴达认为敌人成功的主要原因是由于有波斯援助,所以在公元前三九二年,他们派安塔尔西达斯去与波斯指挥官特里巴佐斯会晤,说如果波斯支持斯巴达,他们就承认“大王”对所有亚洲希腊城市的宗主权。这个建议起先没有得到肯定答复,直到公元前三八六年,波斯害怕雅典乘机复兴,才同意接受这个“可耻”的和平。依照条约,所有亚洲希腊籍城市和塞浦路斯岛都划归波斯;而波斯承认斯巴达在希腊境内的领导地位;任何不愿接受这个和约的国家都由波斯强制执行。这样一来,“大王”成了希腊诸国的仲裁者,永远保有干涉权利。有了波斯支持,又摆脱了亚洲的复杂纠纷,斯巴达继续它的暴政。这就导致公元前三七八年底比斯再次叛变并与雅典缔结同盟。此时,雅典依照提洛同盟的方法,也已开始建立第二次海军同盟。与斯巴达的战争再起,底比斯这次成功地防御了本国,而雅典在海上也获得了相当大的胜利。公元前三七一年,交战诸国同意商谈和平,但斯巴达不承认底比斯代表波提亚全境的资格,结果底比斯愤然决定独力再战。所有希腊人都认为底比斯此举无异自杀。如非底比斯出了名将埃帕米农达斯,败亡就会成为定局。他明确知道斯巴达人永远都不会改变其传统的“冲击”战术。这种战术成功的要诀就是保持完整的队形前进,使方阵中的长矛同时冲入敌军正面,他发明了一种新战术来阻止这种冲击,并设法使敌人方阵发生混乱。他的部队列成的阵势,不是与斯巴达军的正面平行,他组成的是斜行的战斗队形,左翼领先而右翼靠后。同时在左翼集中兵力,把纵深增加到五十列。其目的是想要用“超级”的冲击来对抗冲击,同时能够控制足够的预备兵力来迂回敌人右翼。公元前三七一年七月,他与斯巴达国王克莱奥姆布罗塔率领的大军在留克特拉——在波提亚南部,多姆弗里拉附近——遭遇,利用这种新战术使他们遭受到决定性失败。克莱奥姆布罗塔也阵亡了。这一战击毁了斯巴达的威望,昙花一现的斯巴达霸业就此结束。底比斯的地位突然升高,在公元前三六九年到前三六二年,它居然有机会成就雅典和斯巴达没能完成的伟业,就是把所有希腊城市统一成一个国家。它建立了舰队,削弱了雅典的海上势力,而在埃帕米农达斯和派洛皮德领导下,获得了希腊的领导权。但是这种优势完全寄托在个人的有限生命上。公元前三六二年夏,埃帕米农达斯在阿卡地亚的曼提尼亚又使用同样战术再次击败斯巴达。可是此战对底比斯霸业而言却是致命打击,因为埃帕米农达斯在追击中被杀,从公元前三七九年起一直引导底比斯的光明熄灭了,它的海陆权力也就随之崩溃。这样,三个伟大的国家,雅典、斯巴达、底比斯都轮流失败了,没有一个能够统一整个希腊。接着希腊只能向外来的征服者屈服。这个征服者就是马其顿的菲利普。菲利普出生于公元前三八二年,是阿明塔斯三世的第三个儿子,在他哥哥佩尔狄卡斯三世于公元前三五九年逝世时,他设法夺取了马其顿王位。从这时起直到公元前三三六年他去世为止,完全凭着其个人魄力支配一切事物发展。菲利普好动,精力过人,有远见也有心计,波莱拉斯说他的领土都是靠计谋而不是用武力获取的。他最好的传记作者霍加斯说他的原则是“诡计放在武力前面,最后才使用武力。”公元前三六七年,他曾经在底比斯做人质,三年之中,他师从派洛皮德和埃帕米农达斯学会了许多战争知识。等他在纷扰不堪的马其顿建立了统一权威之后,这些知识对他就大有用处。然后他做了一件过去任何统治者没做过的事,就是从他那些封建化部落中创建了一支职业陆军,并赋与民族精神。正如霍加斯所说,他发展了第一个具有现代意义的欧洲强国——一个武装的民族国家,具有共同的民族意识。他进行的战争大致分为四个部分:(一)在马其顿东、北、西面的战争,这是为了建立作战基地。(二)在马其顿以南的战争,目的是控制色萨利。(三)为赢得色雷斯的支配权和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控制权。(四)为伸展他的权威直达温泉关以南的整个希腊地区。公元前三五八年,他与伊利里亚各族作战;公元前三五七年,他占领了斯特律门河边过去雅典的安菲波利斯殖民地和潘盖厄姆金矿,这个金矿对他具有重大价值。大概就在这时,他与伊庇鲁斯国王的女儿奥林匹亚斯结婚,在公元前三五六年生了儿子,就是亚历山大。四年后他侵入色雷斯和色萨利。于是费莱(在费罗以西)的僭主利科夫隆赶来应援,他带来的福基斯佣兵有对德尔斐神庙不敬的行为。菲利普被他们击退,但第二年他又卷土重来,并声称奉了阿波罗的神谕来平息神的怒气,在费罗附近把敌人都打垮了。接着进行了多次战役,到公元前三四六年,为了控制通往希腊的陆上路线,他一直打到温泉关,贿赂福基斯的守将,将这条著名的隘路献给他。于是见风使舵的德尔斐同盟承认他加入希腊内圈组织,在公元前三四六年的皮西亚大祭典上推举他为主席。这是菲利普的头等政治胜利。(注:德尔斐同盟原为住在温泉关附近的十二个希腊古族组成,目的是保护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和主持祭典。)以后六年,除了曾进入伯罗奔尼撒和在亚德里亚海岸作战,以及引军进到或越过多瑙河之外,菲利普的其他活动已经很难考证。在这些年中,他的雄心也就逐渐成形。他的毕生愿望就是被推举为希腊联军统帅,对波斯进行战争。这个伟大计划早已在蕴酿之中;除菲利普以外,已有许多人认识到波斯对于分裂的希腊实在是个经常的威胁。差不多四十年前,伊索克拉底就首先主张希腊人应该捐弃旧嫌,联合成一个国家。在一次奥林匹克大会上,他发表了动人的演讲,他说:“任何国外来人看到希腊的现状,必然认为我们都是傻瓜,为了不相干的小事大打出手,毁灭自己的家园。若非这样,我们可能已经征服了亚洲!”未在希腊建立完全支配权之前,菲利普决定首先控制通过赫勒斯滂的运粮航道;一旦这条航道掌握在他手中,他就有了强有力的经济武器来强迫希腊人团结一致。同时他也获得了亚洲的大门钥匙。他把战争进行到普罗波恩蒂地区,但却遭到失败。他围攻了普林萨斯和拜占庭,但直到公元前三四○年都未攻克。但这些挫败都是短期的。公元前三三八年初,德尔斐同盟会议派使者到皮拉谒见他,请他制裁阿姆菲萨——这是德尔斐附近的一个城镇。菲利普马上答应了,有人认为这是他自己炮制的把戏,以此来恢复失败后的威望。底比斯和雅典组成同盟来阻止他的进攻。菲利普进入波提亚,大约在公元前三三八年八月底或九月初,与联军遭遇于喀罗尼亚——在帕尔纳索斯山以东。他有三万步兵和三千骑兵,可能敌人的数量并不比他少,不过却是由佣民和民兵组成的乌合之众,而且由两个国家指挥;菲利普的军队却是高度训练的精兵,并由他单独指挥。这次会战的详情已无法知道,大致说来,最初双方都很顽强,菲利普的目的是想先消耗敌人,再进行决定性打击。决定性打击由他儿子亚历山大执行,他指挥的马其顿骑兵粉碎了底比斯军的侧翼。联军阵线因此发生了总崩溃,菲利普的劲敌,雅典演说家狄莫西尼斯也在此役中阵亡了。这一战使菲利普成了希腊事实上的主宰,不久就变成了法理上的主宰。他首先占据科林斯,接着请所有温泉关以南的希腊国家都派代表来开会。除斯巴达拒绝以外,其余各国都派了代表。他在大会中最后发言,说明他决心要与波斯作战,并解放所有在亚洲的希腊城市。这个大同盟选举他为联军统帅,赋与最高权力。他就派帕尔梅尼奥、阿明塔斯和阿塔拉斯率领一支强大部队先去据守赫勒斯滂,并在特洛德和比西尼亚赢得立足点。而后希腊同盟的大军就开始集中。公元前三三六年秋,他准备出发与帕尔梅尼奥会合时,先在皮拉参加他女儿的婚礼,却不幸遇刺。这个伟大计划就留给他儿子去执行。亚历山大把马其顿扩张成了世界帝国,他的工作正是其父亲的天才的最确切证据。第三章:高加米拉会战帝国本是东方的思想,对希腊人而言它是舶来品。从思想上说,帝国既非贵族化也不是平民化的,而是神化的。帝国也不单单象希腊的“暴政”那样只依靠独裁,相反却有一种神秘感,因为在东方人眼中,国王不仅是绝对专制的君主,他还是教主和天子,神的僧侣也是他的大臣。他统治帝国不只靠武力,也根据上天的选择。在许多国家,宗教成为政府的工具,所以最好只有一个神,这最方便。这种一神论使他们可以不分种族对所有人类具有同等权威和统治权,这种宗教思想推进一步,就可以包括所有已知世界。征服其他神统治的邻国成为合法权力,建立世界帝国成了神授的责任和义务。埃及的阿顿也许就是这种神权演化的最早例证。帝国的思想与菲利普完全格格不入,他创立科林斯同盟的用意与以前的各种希腊同盟完全一样,只是由他作为军事领袖的城市国家的联合组织。我们相信只要菲利普不死,他完全可以击败波斯,为希腊报仇雪耻,但我们同样确信他决不会相信和接受这种“天子”思想。他决不会把世界统治者的思想带入被征服地区。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去组织一个世界帝国,这个帝国包括了当时的已知世界。这种神圣征服只有留给他儿子去发展。坦恩博士在《亚历山大大帝》中说亚历山大从未想到自己会成为世界性统治者,他的话也许是对的,不过事实证明亚历山大确曾孕育神授世界统治者的思想,而统一的世界帝国观念也由此产生。亚历山大认识到神与人之间的特殊关联,这种关联的目的就是使人与人之间建立一种和谐关系。所以应该杜绝城市之间,民族之间的仇视和对立情绪,将他们联合起来,形成四海一家的大都市。所以德罗森说:“亚历山大这个名字象征一个时代结束和另一个纪元开始。”韦尔克恩也说:“此后整个世界历史,包括政治、经济和文化领域,不研究亚历山大的毕生事业就很难加以理解。”亚历山大不仅是一个世界征服者,他还创立了一种世界观,此后每个时代这种世界观都一再复苏,正因为如此,历史上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他的崇高地位相提并论。在古罗马,他受到早期诸帝崇拜,在犹太民间故事中,他被尊称为救世主的先驱,在土耳其斯坦和巴达克汗部落,人们甚至把他视为始祖。他的传奇从冰岛传到黄海,他被描述为最后一个法老内克坦尼波的儿子,阿伽门农家族的后裔,狂热的回教徒,神圣的基督教徒和全能的魔术师。这些神话看上去荒谬怪诞,但都有其道理——因为亚历山大的确是人间英杰。亚历山大出生于公元前356年,可能是10月。他的父亲菲利普自命为希腊神话中赫勒克里斯的后裔,从小就向他灌输向波斯复仇的思想。不过他母亲奥林匹亚斯更为重要,因为她把一种热情遗传给他,使他能够实现这种世界观。她是个特殊女人,生性野蛮、神秘并专制,她是伊庇鲁斯国王的女儿,据说祖先就是阿喀琉斯。在伊庇鲁斯,她朝拜过最古老的宙斯神庙(注:在英雄时代,宙斯的影响最大,以后才被德尔斐神庙代替),并且知道最神秘的阿蒙神庙位于锡瓦绿洲。除了赫勒克里斯和阿喀琉斯,宙斯的儿子狄俄尼索斯——他是宙斯和底比斯王卡德摩斯的女儿塞墨勒的儿子——也算是亚历山大的神话祖先,在马其顿有他的祭典。狄俄尼索斯是一个“人性的神”,他曾经过吕底亚和埃及直到印度,传播崇拜葡萄的神秘宗教,并征服了他所经过的国家。这些神话代表了奥林匹亚斯时代人们精神生活的真实情况,对她和儿子具有广泛影响。除父母影响外,亚历山大也受到亚里士多德影响。他十三岁时,菲利普就邀请这位著名学者做他老师。亚历山大跟随他在叫梅加的小村中住了三年,受到他的陶冶。亚历山大对希腊文化产生了热爱,尤其喜欢背诵荷马史诗。据说在每次战役中他都随身带着亚里士多德注解的荷马著作。毫无疑问,亚里士多德也把仇恨波斯的思想灌输给他,因为波斯人杀害了亚里士多德的挚友——阿塔纽斯的僭主赫尔-米亚斯。有这样的父母和老师,加上自身的天才和无限精力,亚历山大做任何事都极为彻底,没有人能与他相比。他的英勇也令人难以置信,但同时他也非常谨慎。他具有现实和理想,先知与行者的双重人格,所以无论在思想还是行动方面,与同时代人相比他都鹤立鸡群。他非常神秘,另一方面却不断实践,与他接触过的人无不被他吸引。虽然他的想象力异常丰富,但是很少超越理智的限度,他对细节的把握,又可与他思想的渊博相提并论。因此阿利安在《亚历山大传》中评论说:这样一个与任何人都完全不同的英雄,照他看来,似乎只能是天神而不是人类之子。据说亚历山大中等身材,肤色白皙,普鲁塔赫说他习惯把头偏向左肩。他奔跑速度极快,连职业运动员也不是对手。在战场上,无需作战之时,他会把时间消磨在狩猎或者是审判案件、料理军务和读书等方面。他非常爱好自然,喜欢猎狐和射鸟,也极爱读书。在亚洲腹地找不到其他书可读时(荷马除外),他命令哈帕路斯从后方送些书来。哈帕路斯都遵命照办。但是,他所有品行中最特立独行的还是他的道德观。在他所处的时代,同情心被看成是英雄气慨的对立面,他却能同情别人,特别是怜悯不幸的人。在以弗所,他制止当地人民屠杀寡头政治家,他知道如不加以制止,除了真正的罪人以外,那些与他们有私仇的或是有财产的富人就会同归于尽。在米利都围城战中,有些部队被围在一个岛上,亚历山大见他们准备死战到底,不禁表示同情,认为他们也是高贵忠勇的军人,就与他们谈判,允许他们加入他的部队。伊苏斯之战以后,他也对底比斯大使表示同情,部分理由是因为他怜悯底比斯的遭遇,该国的灭亡使他感到遗憾。他从印度回来,通过戈德洛西亚沙漠行军时,有些守卫仓库的部队因为饥饿把粮食洗劫一空。亚历山大知道他们是由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就赦免了他们。几乎所有时代,女人问题一直被认为是军人的合法污点,可是亚历山大对这个问题的态度,表现出与他同时代的其他人相比简直就生活在另一种道德世界里。他不仅以皇族礼节对待被俘的大流士妻女,而且对强奸更是深恶痛绝,那时这种行为在战争中已成为普遍现象。一次他听说巴尔米尼奥的部队中有两个马其顿军人侮辱过某些佣兵的妻子,他立即命令巴尔米尼奥将这些人渣处死。另有一次,米底的总督阿特洛伊帕特斯送给他一百个骑兵打扮的少女,亚历山大马上把她们送到离军队很远的地方,以免她们遭受马其顿或外国部队侮辱。在围攻波斯波利斯时,他下达了更加惊人的命令:不准触及任何妇女。尽管他如此尊重妇女,但这还不是他的最高美德。对亚历山大所犯的错误,阿利安也感到遗憾,不过他说:在古代帝王中,据我所知只有亚历山大一人能够以他天赋的高贵理性,真正勇于改过。关于他的军事艺术,探讨的文章实在太多,但最真实的也许还是阿利安的结论。阿利安的主要资料来源于亚历山大的部将托勒密。他做了埃及王以后写道:“他非常聪明,非常勇敢,对荣誉和危险都非常热衷,对宗教则非常谨慎……他最善于选择正确的行动路线,不管情况如何模糊,他的推测常常是正确的。他对如何集中军队和如何装备它都十分内行,尤其善于提高部队士气,使他们不断产生新的希望,能同他一样英勇无畏,铲除他们脑海中的一切恐惧——这一点最为难能可贵。对一切不确定环境中应做的事情,他都以最大的果敢去做,他最善于迅速预测和把握敌情,不让任何人有时间考虑失败的可能性。”亚历山大继位之后,发现四周都是敌人,立即用惊人速度采取行动。他首先进入色萨利,在潭蓓迂回色萨利守军的侧翼,赢得一次不流血的决定性胜利,马上被选举为色萨利同盟的盟主。接着,他好比从天而降一样前进到温泉关,德尔斐同盟立刻承认他是菲利普的继承人。他的南下速度是那样迅速,本来雅典正准备脱离马其顿控制,现在只有向他降服,科林斯邦联大会也选举他为最高统帅,继承了他父亲的地位。在菲利普死后不过几星期,他已经完全稳定了自己在希腊境内的地位,于是出发去巩固北面和西面边疆,并使那里的蛮族屈服。经过两次惊人的战役,一次在多瑙河,一次在依里利亚,他建立了权威。这边的任务完成后,他不得不以最快速度赶回南面,因为希腊境内又蕴酿着新危机,这次是波斯人鼓动起来的。* * *公元前三三八年,库那克沙的胜利者阿塔薛西斯二世的儿子阿塔薛西斯三世被刺杀,他的远房亲属科多曼纽斯继位。科多曼纽斯改名大流士,就是大流士三世。他怕马其顿兴起,乘亚历山大忙于北疆,抓住机会送了三百塔兰特贿赂雅典。虽然雅典拒绝了,但狄摩西斯接受了,与此同时又有谣言说亚历山大和他的全军都已葬送在依里利亚荒野。底比斯人不等消息证实,立即包围了据守卡德米亚的马其顿部队,雅典也派部队去协助底比斯。突然之间,底比斯人发现亚历山大非但没死,而且已经到了孔彻撒图斯——距底比斯西北十五英里左右。他的行军速度快得可怕,有如雷霆一般打在底比斯身上。第二天他就出现在底比斯城外,一个突击就攻占了城门,屠杀了六千底比斯人。接着他将该城夷为平地,将土地分给同盟其他各国。震惊于这个悲剧,雅典立刻屈服,亚历山大却对他们以礼相待——其所以如此,不仅是因为他认为雅典是希腊文化的中心,而且他也不希望强大的雅典舰队倒向波斯。不过一年多一点时间,他已在欧洲建立了坚固的作战基地,他可以从那里发动对波斯的进攻。亚历山大留下安提帕特带着九千多步兵和一小队骑兵控制希腊,监视斯巴达,并在切西尼提斯湖集中他的舰队,共有160艘战船,在公元前335年年底或是次年年初向西斯塔斯前进。他的军队渡过阿拜多斯时,他先驶向伊比利亚去访问特洛伊遗址,在他神话远祖阿喀琉斯的坟上献上花环,慰其在天之灵。然后他在阿拜多斯东面几英里远的阿利斯培赶上大军,共计步兵三万人和骑兵五千人。为在深入波斯心脏地区前先肃清左翼,他前进到格拉尼库斯河。敌方在那里有两万亚洲骑兵和两万希腊佣兵,由罗德岛的梅农指挥。公元前334年的5月或6月间,在这条河边他打赢了四大会战中的第一个。接着他就征服了赫勒斯滂·弗里吉亚全境,于是向南旋转,前进到萨迪斯,该城投降了;接着又前进到以弗所,这个城市也投降了,再往前就是米利都,它拒绝投降,经过围攻于7月占领了该城。在那里,亚历山大作出了战争开始后的第一个重大决定。他想夺取波斯的制海权,既然无法击毁波斯舰队——因为缺乏舰队,他决定占领东地中海岸的一切港口和基地,花了两年时间才完成这个艰巨任务。这些基地中的第一个是哈里卡那苏斯——就是波德罗姆。他发现攻陷它需要很长时间,就留下三千步兵和二百骑兵,由托勒密去负责围攻,他自己继续向戈尔迪乌姆——即贝拉希沙尔——推进。他的部队分为两个纵队,一个由巴尔米尼奥率领经莱地亚前进;另一个由他自己率领,经莱西亚海岸前进。从戈尔迪乌姆,他取道安基拉(今安卡拉)向塔苏斯前进。公元前三三三年十月,他到达现在亚历山大里亚塔所在位置。此时,大流士在苏契集中了一支军队,位于阿曼努斯山地以东。他得知亚历山大正沿海岸向南前进,就放弃平原地带,越过了阿曼努斯山脉,前进到亚历山大湾北端,在伊苏斯切断了马其顿军的交通补给线。亚历山大立即赶回来,在皮纳努斯河边打了第二个主要会战——就是伊苏斯会战。他在那里击溃了波斯军,迫使大流士逃走。亚历山大继续坚持目标——占领波斯海军基地——他并未尾随波斯败军向内陆穷追,而是继续沿叙利亚海岸前进。阿拉杜斯、巴布鲁斯和斯登都开门欢迎他。如果不是他要求获得米卡斯神的祭祠权利,那么提尔人也会欢迎他——这个要求被拒绝——于是这个岛城受到围攻。这次围城战在历史上也很著名,从公元前三三二年一月起直到八月末才攻陷。这样,不仅所有波斯海军基地,加上所有腓尼基城市的舰队,包括塞浦路斯在内,全部都落入亚历山大掌握之中。这使他完全控制了东地中海,并使马其顿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海权国家。他通过今天称为巴勒斯坦的地区,经过两个月的围攻占领了加沙城,切断了埃及与波斯间的全部联系。亚历山大派舰队前往培琉喜阿姆,再进军到孟斐斯,进入埃及法老的都城。根据轶闻,他被拥上佩塔神庙中的御座,被称为埃及国王。他从孟斐斯沿尼罗河下溯到达坎诺波斯。在拉科迪斯附近,他选定了亚历山大城的城址,在用他的名字命名的许多城市中以这一个最著名。公元前三三一年初,他越过大沙漠,走了二百五十英里去凭吊在锡瓦的阿蒙神庙。依照神话,这个地方曾被他的祖先佩尔修斯和赫勒克里斯所征服。(注:佩尔修斯是赫勒克里斯母亲的祖父。)据记载:他走向神庙时,有个僧侣想用希腊语向他致欢迎词,本来想说:“啊,我的孩子。”因为是外国人,发音不准确,听起来就好象在说:“啊,宙斯的儿子”。这个语音错误使亚历山大十分愉快,于是这就成了一个神话,说神自己称他为宙斯的儿子。随后他们同去祭神,至于神谕对亚历山大有什么启示,无人知晓。据说亚历山大认为这是最高机密,连写信给他母亲都未提及。不管事实如何,似乎是一次偶然的巧合——在僧侣称亚历山大为“宙斯的儿子”之后,他又听到哲学家沙蒙的演讲。他指出神是所有人类的帝王,这使亚历山大感到别有用意。从此他的思想大为改变,他认为既然太阳神阿蒙既然普照全人类,所以他想到HOMONIA的思想,就是和谐团结,万众一心的意思。如果没有这个思想,那么在城市国家中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他认为这个思想应推广到整个世界,使世界成为神的城市,所有人类应一律平等,没有种族之分。照坦恩博士分析,这样解释HOMONIA思想,要比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伊索克拉底等人的思想更进一步。莱特教授也持同样见解。他说:“虽然从亚里士多德那里他获益颇多,但是他却比他的老师进步了很多。他放弃了希腊人与野蛮人间的界线,勇敢地宣布‘四海一家’。”这个问题可能是世界史中有关文明的头等大事。坦恩说:“亚里士多德告诉亚历山大,对希腊人应如朋友,对野蛮人应如禽兽。但是亚历山大知道的却更好,他宁愿把人类分为善恶两种,不考虑种族区别,这样去实现亚里士多德的真正意图。因为亚历山大相信他负有神授的使命去调和整个人类。他要做全世界的调解者,把人类的生活和风俗都混成一体。他要把善人作为亲属,把恶人作为异族;他认为善人才是真正的希腊人,恶人才是真正的野蛮人。”坦恩对这个问题继续阐述道:“不管这些思想从哪里来,很明显,这是思想上的一次革命。这就是说所有人类本来都是天然的兄弟,除了恶人不包括在内。从此所谓“Homonia”的观念,已经不再限于希腊之间,而是要把希腊人与野蛮人联合成一体。亚历山大的目的是要用和平代替战争,凡是他的军队所能到达的地方,帝国中的臣民,都要万众一心,这样才能消除人类间的仇恨。因为人类既然是同一个血统,所以心灵和精神也应该一致。”色诺芬曾用居鲁士为证,把理想的世界统治者的形象告诉亚历山大。柏拉图在《理想国》中,也提出过哲学国王的思想。正如贝尔指出的那样:“亚历山大习惯于跳出事实的圈子而进入沉思的领域。所以他自然产生了“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的观念,因为只有一个太阳照耀大地,所以人类也只应有一个统治者。”所以当他在锡瓦神庙接受了神秘感召之后,这位受过哲学家教育的国王,就摇身一变而成为神授国王。通过亚历山大,西方世界才从东方接受了神权帝国和君主崇拜观念。第一个观念在罗马帝国和其继承者基督教帝国中得到发扬光大;而第二个观念则演变成为王权神授的思想。这种对HOMONIA思想的推广解释,对世界观实在是超级革命,以后就变成他所有征服行动的目的,使他从锡瓦一直走到当时所知的世界尽头。回到孟斐斯后,发现从希腊开来的增援部队已经在那里等候,亚历山大于是赶紧着手组织对埃及的管理。他指派了驻军指挥官,让他们允许当地总督依照他们的旧有习惯治理地方,并由他们负责收集一定的贡额。在他占领的地域中使用的都是这种办法:他把地方民政与军事控制完全分开。民政交给被征服人民的代表去处理,军事则交给他选定的马其顿军人负责。* * *公元前三三一年春,他架桥渡过尼罗河,他的舰队已在那里等候。他派出一支强大舰队去伯罗奔尼撒对抗斯巴达的阴谋。接着他取道奥龙特斯河谷向安提阿进军。向东一转,他就进到幼发拉底河。在塔普沙卡斯附近,他发现尼兹菲利门城可以作为交通线上的据点和仓库。最初他是想在尼尼微——现在的摩苏尔附近——渡过底格里斯河。当他得知大流士正在该地区集中大量兵力,就决定在亚述古都的西北渡河,沿着河北岸向下游前进,以阿贝拉为目标。在西方军事历史的所有决定性会战中,这一战最为惊天动地。命中注定要在会战中获胜的是菲利普亲手缔造的军队。从军事组织家的立场来说,他最伟大之处就是认识到在军事组织中,机动是最主要的战术因素。直到他的时代,会战一直被人们看成是耐力竞赛,谁能在战场上获胜并在那里建立纪念碑,谁就成了会战的胜利者。无论如何,因为缺乏弹性,方阵如果不解散行列就无法实施追击,而一旦解散,又很容易被轻装骑马的部队击败。菲利普认识到战场格斗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之一,战术目的应该是在追击中歼敌。他组织自己的陆军时,特别注意这个目的,他把各种战斗人员联合组成战术工具。当步兵咬住敌人时,骑兵就迅速调动进行决定性打击——步兵好比是弓,而骑兵好比是箭,箭从弓上射出,敌人就被击败了。菲利普之前的马其顿骑兵由贵族组成,叫做Hetairoi,意思是国王伙伴。这也是非常古老的名称,远在荷马史诗中,阿喀琉斯的二千五百精兵也使用同样的名称。在菲利普时代,步兵也早已由乌合之众的武装农民变成了有组织的正规常备军,他们叫做Pezhetairoi,意思是步行伙伴。菲利普把骑兵分成团,每团约有一千五百人到一千八百人,其中一个团为禁卫军。这种重骑兵装备长剑和盔甲,主要武器是长枪,因为马蹬一直到公元后六世纪才有,所以长枪只用于刺击,不象中世纪那样用来撞击,菲利普又用一种介于轻重装步兵之间的步兵,来代替过去的重装步兵。这种步兵由雅典将军埃菲克拉特斯在公元前三九二年首创。这种步兵装备长枪和小圆盾。马其顿的新型步兵使用长十四英尺的长矛,右臂携带轻型盾牌,他们穿着胫甲和有金属保护的作战服。菲利普把步兵方阵组织成团,每团正常编制为一千五百三十六人,分为营连等单位,最小单位为一列十六人,但亚历山大通常把它减到八人。除了方阵步兵以外,菲利普又编成三个营的轻装步兵,每营一千人,作为右翼快速骑兵和行动较缓的方阵之间的联系。三个兵种联合,好比左面是运动迟缓的墙,右面是开合迅速的门,中间就是铰链。这个具有弹性的铰链在采取斜行队形前进时非常重要,如果没有它,骑兵与方阵之间的联系几乎必然中断。而在所有的古代战争中,维持完整正面却是一个重要目标。轻装步兵也有一个营被指定为禁卫军。以上部队纯粹由马其顿人组成,除此之外,菲利普也组成了相当数量的联军轻骑兵,主要是色萨利人。除马其顿步兵以外,亚历山大还有希腊同盟供给的大量步兵和一些佣兵。直到菲利普的时代,希腊的围城战都要靠饥饿来迫使被围者投降。为了加速这种缓慢程序,菲利普从西西里学会了使用攻城机械,这种工具早已为希腊和迦太基工程人员熟练使用。对亚历山大的炮兵和工兵,我们所知非常有限,对他的补给方法更是一无所知。炮兵可分平射(加农)和曲射(榴弹)两种,投射的是石弹和标枪。工兵供给必要的工具和材料来建筑攻城槌、围攻塔、围墙、桥梁和营寨等。所有战斗兵种和勤务部队都由亚历山大亲自指挥,有一个很好的参谋组织帮助他。其中有秘书长、日记的记录员、国王计划的保管员、测量人员、战史家,还有许多专家和科学研究人员。就整体而言,这种军事组织可说是史无前例。这不仅是一支征服的军队,更是一支占领的军队,不仅是一个战斗组织,更是一个科学开发组织。大流士在伊苏斯失败后又召募了一支军队。据说他让某些部队拥有剑和更长的矛这类装备,这样比较容易对付马其顿长矛,由此可以推断他并非没有学到一点教训。他从巴比伦向北进军,渡过底格里斯河,到达阿贝拉城——意即四神城——把仓库和家眷都放在城里。从那里他前进到高加米拉——在勃姆多斯河边,这条河是大扎布河的支流——东北距摩苏尔约十八英里,西面距阿贝拉约三十五英里。他选择这里的理由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广阔的平原——在克鲁姆莱斯附近——适宜于其大量骑兵的运用。亚历山大渡过了底格里斯河,九月二十日在该河东岸休整,这时发生了月蚀,他就向月神、日神和地神牺牲致祭。(注:从亚历山大选择的神名上看来,似乎当时人类已经能够了解月蚀成因。)过了几天,侦探向他报告说波斯军已接近,他立即准备迎战。他亲自率领一部分精锐骑兵,用最快速度向敌人方向前进,同时命令其余部队以常规行军速度跟在后面。从俘虏口中他得知波斯王正在高加米拉,他有四万骑兵,一百万步兵,以及二百辆装有镰刀的战车和少数战象。(注:(一)兵力的真正数字已经不可考。尤斯丁认为是四十万步兵和十万骑兵;库蒂斯认为是四万五千骑兵和二十万步兵,而狄奥多拉斯和普鲁塔赫则都说总数一百万。(二)当时的战车可能十分厉害,速度很快,镰刀可以把人马的肢体切去,其锋利程度使被切者甚至来不及感到痛苦。(三)这是在印度以外历史上首次在战争中使用战象。)这时,大流士正在忙于铲平地面和移去障碍物,把高加米拉平原变成一个巨型阅兵场,在广场上他把部队按下述战斗序列展开:左翼由大夏骑兵担负,杜罕人(西徐亚的部落之一)和阿拉恰提亚人的部队也和他们混在一起,其次是波斯部队,骑兵与步兵混合在一起,后面是波斯苏西亚人,再后是苏西亚卡都西亚人。这是其左侧直达整个方阵中央的部署。在右翼顶点集中的是叙利亚低地和美索不达米亚的部队,后面是米底人,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安息人和西徐亚人的部队,再后面是塔普里亚人和希卡尼亚人,最后是阿尔巴尼亚人和沙赛西尼亚人,直到整个方阵中心。在中央大流士所在位置为其皇族部队,这些波斯人的长矛上都饰有金缨,后面是印度人——当时被称为‘移居的’卡利亚人——和马尔地亚人的弓箭手。在他们的后面则为乌克西亚人,巴比伦人,红海各部落和西塔西尼亚人,都组成纵深队形。前锋部分,左边面对亚历山大右翼的是西徐亚人的骑兵,几千名大夏人和一百辆战车。在大流士的御林军骑兵前方有十五头战象和五十辆战车。在右边前面为亚美尼亚人和卡派多西亚人的骑兵和五十辆战车。希腊佣兵紧靠在大流士和他的亲信波斯部队两侧,正对着马其顿方阵,也只有这支部队才可能对抗方阵。依照上述叙述,不难确定这许多部队实际上是如何集结的。依照坦恩推测,全部一线部队均为骑兵组成,而跟在后面的第二线则为步兵。右翼由马查斯指挥,左翼由贝苏斯指挥。把敌军部署确实搞清楚之后,亚历山大花了四天时间休整军队和加强营地,装置鹿角和挖掘堑壕,渡过底格里斯河后的第四天夜里大约二更时分,他突然命令拔营前进,以便在拂晓时与敌接触。差不多与波斯军相距三英里半时,他停下来召集各位将领会商。他的副帅巴尔米尼奥建议就地扎营,再对敌方和地形进行侦察。亚历山大同意了,乘营地设防之际,他亲率轻步兵和骑兵四出巡视,勘察这个准备用作战场的大广场。视察归来,他再度召集将领讨论他看见的一切,并向部下说明立即执行命令的重要性。九月三十日即会战前夜,大流士发出午夜的归营号,亚历山大的军队也休息了。巴尔米尼奥走到国王帐内,向他建议进行夜间攻击,但亚历山大拒绝考虑。他已计划好在即将到来的会战如何进行决定性打击,同时他认识到夜间作战困难实在太多。亚历山大把兵力作了如下部署:右翼由骑兵、轻步兵和大概由三个团所组成的方阵。在正面右端是克利图斯的皇家禁卫骑兵中队,在他左面是格劳西亚斯、阿里斯托、索波里斯、赫拉克里德斯、德米提流斯、梅里格尔和希吉罗布斯等人所率领的骑兵中队,全部骑兵由巴尔米尼奥之子切罗塔斯任总指挥。其次为禁卫轻步兵营和尼卡罗尔率领的轻步兵。中间的重装步兵方阵战斗序列如下:列努斯在右,其次为佩尔狄卡斯、米里吉,米里吉尔、波里希普尔强、希米亚斯和克拉特罗斯的部队。照例,左翼的全部步兵均由克拉特罗斯任总指挥。再左面是艾利吉亚斯率领的希腊骑兵和菲利普率领的色萨利骑兵。而整个左翼又由巴尔米尼奥总揽指挥权。在他身边由法尔沙利亚骑兵担任护卫。直到这里,这个战斗序列并无特殊之处,其排列都很正常,与格拉尼库斯会战和伊苏斯会战都极为相似。但战术问题却不同,更接近色诺芬记载的居鲁士在提门布拉之战中所面临的情形。亚历山大可能熟读过色诺芬的著作,他把那次半传说性会战的战术应用在这次会战中。他在第一线后面还安排了第二线。他对这些预备线的指挥官下达了下述命令:如果他们看到第一线受到波斯大军包围,就旋转向前承受波斯人攻击。这个后方或预备战线,由两个飞行纵队组成,每一翼后面摆一个。他们的位置与正面成为一定角度,如果敌人想绕过翼侧进攻,那么他们就可以攻击敌人的侧翼。如果敌人不进行迂回,那么他们可以向内旋转,增强正面兵力。右翼方面的部署是这样:一半的阿吉里亚尼亚人,由阿图鲁斯指挥;一半的马其顿弓箭手,由布里索指挥;老练的佣兵(步兵)由克林德尔指挥,在前两个单位的前面,又有阿里提斯率领的轻骑兵和阿里奥斯托率领的配奥尼亚骑兵,在他们前面是米尼达斯率领的希腊骑兵(佣兵)。其余阿吉里亚尼亚人,弓箭手和巴拉克鲁斯的标枪兵,排列在马其顿骑兵前面以对抗波斯战车的冲击。如果敌人骑兵绕过右翼进攻,那么米尼达斯的部队就旋转并进攻敌人侧翼。左面纵队位置也是成为角状:前面是西塔克里斯率领的色雷斯步兵,次为柯拉鲁斯率领的希腊联军骑兵,再后是阿格左率领的阿德里西亚骑兵。在他们的前面又有安德罗马库斯率领的希腊佣兵。保护行李营的是色雷斯步兵。亚历山大全军总共有七千骑兵和四万步兵。道奇上校对这个巨大的战术部署进行评论说:这样的部署常被称为空心大方阵,但事实上意义不仅如此。这种部署具有较大机动性,这是方阵所没有的。因为这两个“飞行”纵队的组织和部署,使他们可以面对任何方向,对从前面、侧面和后面来的攻击都可加以迎击。事实上,以后左面纵队曾遭到来自后方的攻击,也将其击败了,所以库蒂斯说:严格说来,他对军队的部署是使其随处都可构成正面。可以在所有方向与敌人接战。以上就是亚历山大的战斗序列,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记住,在整个会战中,因为他能预测敌人的意图,并准备好了应付的对策,所以他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成功地发展出新战术。这次胜利的主要原因还是由于他具有先见之明。当马其顿军逐渐接近波斯军时,亚历山大并不直接向他们进攻,而是向他们的左翼斜着走。大流士看到这个情形,也就沿着他的行军方向跟着他,西徐亚骑兵则徒步前进引导攻击。亚历山大继续斜行,逐渐走出波斯人铲平的地区。大流士担心到那里会使战车丧失作用,于是命令左翼前排部队绕过亚历山大的右翼,迫使他停止下来。为了对付这次攻击,亚历山大调动米尼达斯率领的希腊佣兵(骑兵)向前,但是他们却被敌人击败,纷纷后退。接着,阿里奥斯托的配奥尼亚骑兵和克林德尔的佣兵也奉命进攻。为了对抗起见,贝苏斯也派遣大夏和西徐亚的骑兵前进。这些部队突破了马其顿骑兵,使他们受到重大损失,因为西徐亚骑兵的人马都有较好的装甲护卫。尽管如此,马其顿军的纪律和勇气也开始表现出来,他们一个中队又一个中队连续向敌人发起冲锋,终于将贝苏斯的攻击击退。当马其顿骑兵发生混乱时,大流士也抓住机会发动战车部队,希望把敌人的方阵冲散。可是当他们接近时,布阵在马其顿骑兵前面的阿吉里亚尼亚人和巴拉克鲁斯的部下,用箭和标枪的阵雨阻止了他们。这样就结束了马其顿右翼第一阶段的会战。第二阶段开始,是阿里提斯奉命攻击那些迂回马其顿军右翼的敌军。接着,亚历山大亲自率领马其顿骑兵向内旋转,构成一个楔子,连同右面四个团的步兵冲向敌军,此时敌军由于骑兵已经前进,所以正面出现缺口,他就率领骑兵直接向大流士冲去——这是会战的转折点。这次骑兵冲锋,在左面还有长矛如林的步兵方阵密切支持。声势骇人的攻势使波斯国王受到震惊,立即逃出战场。此时原在亚历山大右方的波斯骑兵,发现后方受到阿里提斯的威胁,也开始逃走,马其顿人尾随追击,杀伤颇多。景象惊心动魂,因为库蒂斯和狄奥多拉斯都说:由于大量敌军纷纷逃命,掀起了满天尘雾,几乎任何东西都看不清楚,所以马其顿人才没能俘获大流士,只有喊叫声和马鞭的啪啪声可以作为追击者的向导。右翼战斗进行之际,左翼方面也同时发生了恶战。由于亚历山大斜进,左翼就落在右翼后面,而亚历山大的勇敢冲锋又使左翼与右翼之间出现了缺口。于是印度和波斯人的骑兵就从这个缺口涌入,直扑马其顿行李营,试图救出大流士的亲属。按照阿利安记载,这里的战况变得异常危急。幸亏预备队指挥官听到消息,马上按照事先的命令很快旋转过来,在波斯军后方出现,把他们杀伤了不少。战斗进行之时,大流士右翼前方的骑兵也绕过了马其顿军左翼,从侧面攻击巴尔米尼奥。巴尔米尼奥受到敌人包围,他立即派出传令兵把他的紧急情况报告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正在追击波军左翼残部,他马上率领马其顿骑兵转回头来攻击波斯军右翼。此时波斯骑兵也恰好退回来,发现退路已被切断,便开始进行顽强战斗。双方苦战不休,但最后还是亚历山大获胜。巴尔米尼奥之围已解,马其顿军继续追击直到深夜。接着又强行军向阿贝拉城赶去,前进了大约三十五英里,但未能俘获大流士,他早已溜走。这场会战中的死伤数目连猜测都很困难。阿利安估计波斯军被杀三十万人,被俘者则更多,至于亚历山大方面则认定只损失一百人和一千匹马。库蒂斯说波斯军战死了四万人,而马其顿军为三百人。狄奥多托斯估计双方伤亡分别为九万人和五百人。* * *亚历山大对大流士暂不作进一步追击,改向巴比伦前进。该城没有设防,因为城墙早被拆毁。进城之后,他立即命令重建马尔杜克神庙。接着他进到书珊,在那里他夺获了五万塔兰特金条(每塔兰特值英镑三磅十七先令十个半便士。总值一千二百万镑),接着追到帕沙加达,又没收了十二万塔兰特金条(总值二千九百万镑),接着追到波斯波利斯,作为形式上的报复,他烧毁了薛西斯的故宫。他在波斯波利斯接到安提帕特报告,说他在米格罗波利斯进行了一次会战,击败了斯巴达军,杀了斯巴达国王阿吉斯。从此伯罗奔尼撒同盟被解散,连斯巴达本身也被迫加入科林斯同盟。公元前三三○年冬,亚历山大离开了波斯波利斯,向艾克巴塔拉进发,在那里他又夺获了十八万塔兰特(总值四千三百八十五万英镑)。但这次大流士又逃脱了。最后他在十一天内前进三百九十英里,终于赶上大流士,发现大流士已为贝苏斯所杀。大流士一死,亚历山大的政治目的已经达到,靠着武力他成了万王之王。因此,他必须在东部各省建立权威以使这个帝国屈服,并尽可能使它获得一个稳定的边界。他征服了里海地区,于是向东前进到希拉特,在那里建立了亚洲境内的亚历山大城。其后向南前进到希尔曼德河,这条河在戈德洛西亚北面边界上,从那里又向东北走,在哈兹尼建立了阿拉霍西亚境内的亚历山大城。在喀布尔,他又建立了高加索的亚历山大城,公元前三二九年春初,他从那里越过哈瓦克隘路,并翻越兴都库什山脉,收伏了大夏,渡过奥克索斯河,进入了西徐亚。他建立了一连串要塞来保护北疆。其中最重要的是在贾克沙尔提斯河边的亚历山大艾斯恰特。他与西徐亚人缔结了同盟,为了收买大夏的人心,他又与该国元首阿克雅提斯的女儿罗克沙拉结婚。到了公元前三二七年暮春时节,他才率大约二万七千人或三万人的兵力,沿着传说中狄俄尼索斯和赫拉克里斯走过的旧路向印度前进。在喀布尔,他把部队分为两部分,一半由希法斯辛和皮尔地卡斯率领,从克贝尔隘路进发。他自己率领一半兵力,经过齐特拉尔征服了许多山地部落,再从斯瓦特下行至印度河边的阿托克,在那里又与希法斯辛会合。他渡过印度河,前进到希达斯皮斯河。公元前三二六年,他在那里击败了印度国王婆拉斯,这是他四大会战中的最后一个,如果单就战术而论,这是最卓越的一次。由于佩服其勇敢,亚历山大让婆拉斯仍然复位为王。接着他灭了桑加拉,越过了阿西尼斯河,他的最后目标是到达恒河海边。很明显这是他理想中最安稳的东界。可是军队跟随他已经走了差不多一万七千英里,并且已经到了大流士帝国的东界,所以拒绝前行。他勉强停止前进,准备回国。掉头向西之前,他在希达斯皮斯边建造了十二个祭坛,感谢神的护佑并纪念自己的功业。此时他的营中有个流亡的印度酋长,名叫旃陀罗笈多,几年后,他居然效法亚历山大,建立了伟大的孔雀王朝,首都设在恒河岸边的波利波塔。既然无法用海洋来巩固东部疆界,那么第二条最好的防线似乎应该就是印度河。而如能从海上使印度河口与幼发拉底河口相连,价值就更大,因为所有波斯沙漠和印度西部山地都可以囊括其中。亚历山大开始西归,在基拉姆建立了一支舰队。公元前三二六年十一月,舰队完成了,在对祖先赫勒克里斯和阿蒙等神祗奠酒上祭之后,他开始出发。他在南进途中与马利人打了一仗,几乎丧命,最后终于到达印度河三角洲。他对印度河出海口作了一番勘察,在帕塔拉建立了海军基地,命令海军司令内尔库斯率领一支舰队,大约有一百到一百五十艘船,向西行驶去寻找波斯湾。再把陆军分为两部分,命令克拉特罗斯率领较多的一部分取道波伦隘路和坎大哈回到波斯波利斯。他自己则带着较小的一支,约八千到一万人,沿戈德洛西亚沙漠沿海地区向波斯进发,目的是在海岸上为内尔库斯的舰队设立补给基地。在这次行军中,他损失了大部分行李和许多非战斗人员,但他的战斗人员没有太多损失。最后,三支部队都能愉快的回来,而通往印度的海上航线也被打通。公元前三二四年春天,他回到书珊,为庆祝成功,举行了豪华的欢宴,欢宴中他和许多部将还有一万名士兵都跟波斯女人结了婚。这个举动象征着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的界线已不再存在。从色诺芬时代起,希腊有个长期威胁,就是有许多飘泊的希腊人愿意出卖生命当佣兵。为解除这个威胁,他下令所有科林斯同盟国家允许这些人携眷返国。因为这个命令超出了最高统帅的权力,因此他设法来解释这个例外。他向各国发出训令,要大家承认他是神,这样就可以不受同盟条约限制。各国都不敢不听,于是流亡的人们纷纷回家。不久,他又决定把所有服役年满的老兵都送回希腊。他在俄庇斯作出这个合乎常理的决定,但是却引起马其顿人的强烈反对,他们猜测亚历山大是为了讨好波斯人,故意排挤他们,并且将要把他的政府中心从马其顿迁往亚洲。不久这种不满情绪引起除步兵禁卫军外的全军叛变。军人要求回家,他们请亚历山大让他父亲和阿蒙去打仗。亚历山大拘押叛变的领袖,使他们不敢乱动。接着他宣布解散全军,并开始建立一支波斯军队。这个惊人行动使叛变消弥于无形,接着他继之以安抚工作。他举行了一次盛大宴会,请了九千个客人,这也象征他所希望在帝国中建立的和平。马其顿人和波斯人在战争中本是死对头,现在都和他同坐一席,其他各种族也都有代表参加。阿利安记载说,亚历山大和他的同伴们用同一个碗喝酒,也举行一样的奠酒仪式。亚历山大起来为和平而祈祷,他说马其顿人和波斯人都是他的帝国的人民,所以应该像同一社会的伙伴一样(不仅是臣民)。他认为全世界的人民都应和平相处,万众一心。这也就是大家始终没能做到的四海一家的观念。他从前就说过所有人类都是一个父亲的儿子,所以他的祷文表示他相信他是肩负神的使命来调和世界的。虽然当时在座诸人没有一个能够预料得到这其实是他一生事业的顶点。公元前三二三年春天,他回到巴比伦,这也是他选定的首都。在那里他接见了利比亚大使,该国使臣把皇冕献给他,称他为亚洲之王。意大利诸国也都有使臣来向他朝贺。在巴比伦,他忙于计划许多探险和开发。其中之一是去里海探险,想知道它到底是个大湖还是海湾。还有对波斯湾地区的开发。为了这一点,他又在巴比伦建筑了巨大的海港,船只可以从那里驶到波斯湾东岸建立殖民地。他还想开辟从巴比伦到埃及间的海路,并经过上次内尔库斯发现的航路与印度联系起来,他还想环绕阿拉伯航行,他想亲自领导这个远征。建造舰队时,他改革方阵编制,把波斯轻装部队与马其顿重步兵配合在一起。这些伟大计划没一个能完成。六月二日他突然得了疟疾,病势日渐沉重,被抬入了尼布恰德里查尔宫中。六月十二日,他的老兵们排成纵列,从他面前沉默地鱼贯通过。他躺在那里已经不能说话,最后一次检阅他们,抬起头向他们行注目礼。第二天,公元前三二三年六月十三日黄昏,他驾崩了,享年三十三岁,一共在位十二年八个月。他被葬在亚历山大城。逝世之后,他的大帝国随即分裂,变成四个大国——埃及由托勒密统治,亚洲由塞琉古统治,马其顿由安提柯统治,而在印度则为旃陀罗笈多帝国——可是他的四海一家的观念却永远不会消灭。他从印度回到书珊时,曾让马其顿人和波斯人举行了大规模的集体婚礼,这也象征着种族融和,此后在他建立的大城中也就习以为常了。这许多的种族混合为一体,而这种混合又产生了共同文化——希腊文化。他逝世之后不久,这些城市中最大的一个——亚历山大城就变成了这种新文化的动力来源。它成为世界的会所。雷纳克说:在这个城里,无尽的好奇心驱使人们去追求和扩展各方面的知识。他们希望能知道一切,能解释一切。他们遍读古籍,到世界各地旅行。他们把今天所谓“科学”的研究,发展到了相当高度,这是与哲学有明确分别的。在那里发现了蒸汽动力,数学和力学的知识也都有所发展。许多新的信仰和知识,向东西两个方向交流着。亚历山大采取的财政制度也使这种融合加速。在他出发进行巨大冒险之前,一定早已了解到他父亲权力大部分来源于他在色雷斯的金矿。此外,在埃及,他也一定认识到黄金是被当做神物看待的,在埃及国王的坟幕中都有大量黄金殉葬。他夺获了波斯的大量存金之后,就把它们熔化铸成金币。他不仅发行货币,而且创立标准以统一财政制度。他死后,托勒密垄断了在埃及的全部银行事业,经由亚历山大城的中央银行,他们也处理与其他各国的贸易关系。韦尔克恩这样说:在亚历山大的战争中,东西方过去的障碍都被清除,而下一代中,有数以千计的希腊商人和技工到了这个新世界,他们在象雨后春笋般兴起的新希腊城市中去寻找好运。这样一来,两个原先分立的圈子就逐渐融合起来,变成一个单独的经济圈。当西地中海也被吸入在东方发生的巨大变革之中时,就形成了一种世界性的商业关系,包括全部有人居住的世界,从西班牙到印度,并经过中亚到达中国。这个发展只是罗马帝国统治之下才最后完成,但主要是因为亚历山大征服亚洲奠定了基础。在他死后建立的王国也都以神授王权为其立国基础。正如坦恩教授所说:从他死后,所有神话传奇就都开始附会他的名字。以他为中心,整个东方的梦想世界逐渐发展成形,他把文明世界从一个轨道纳入到另一个轨道中。他开创了一个新纪元,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公元前三世纪中叶,第一次布匿战争结束之后,希腊文化才开始对罗马社会发生影响。而在第二次布匿战争后,在西庇阿家族领导下,这个影响不断扩大。韦尔克恩说:首先尊称亚历山大为“大帝”的就是罗马人。研究希腊史的人可以在亚历山大和伟大的西庇阿·阿非利加之间作出对比,西庇阿是汉尼拔的征服者和罗马世界帝国的创立者。罗马人称西庇阿为朱庇特的儿子,把亚历山大的神话套在他身上,说他是神蛇的后代。其后,奥古斯都也是亚历山大的狂热崇拜者,在他统治下,把皇帝当作神圣世界统治者的崇拜正式建立起来,他把肖像刻在国玺上,亚历山大的梦想至少有一部分成为现实。在罗马的和平时代,西方世界第一次尝到长期和平的幸福。从亚历山大神圣皇帝的观念,加上他自己所说“神是所有人类的共同父亲,但他却把最好的人当作亲生子”这句话到基督教的建立,以及把罗马皇帝的世俗统治转变为中世纪教皇的精神统治,其间只有一步之差。更进一步说,尽管伊斯兰教是基督教的最大对头,可是阿拉伯主义如果不跟在埃及、叙利亚和小亚细亚的希腊主义相接触,也许根本就不能创立。大事记(三):罗马崛起及其与迦太基的冲突在公元前一千二百年到公元前一千年间发生的民族大迁徙中,有两支亚洲民族在中部地中海出现。一支是提尔的腓尼基人,大约在公元前一一○○年,在乌提卡建立了第一个北非殖民地,在公元前九世纪下半叶,建立了迦太基(意即新城)。另一支为埃图斯坎人,他们在公元前一○○○年前就移居到意大利的台伯河以北地区。在台伯河以南,有个拉丁地区,是拉丁人聚居的地方。拉丁人是印欧人种的分支,他们以阿尔巴·隆加为领袖,大约在公元前七五三年——罗慕路斯建立罗马的传统纪念年份——被埃图斯坎人所征服。在埃图斯坎人统治下,所有帕拉丁山附近的村落逐渐合并成为罗马城市国家。过了两百五十年——约公元前五百年——当埃图斯坎人忙于和北方的高卢人交战时,拉丁人把高卢人赶出了罗马,并入侵埃图里亚。然后高卢人又攻占埃图里亚,渡过台伯河下游,约在公元前三九○年又占领了罗马——此时罗马尚未建筑城墙——并将其焚毁。只有位于卡庇托里山上的卫城坚守不屈,不久,高卢人对围攻感到厌烦,索取一批黄金后解围北去。早期罗马人的军事单位是所谓“军团”,以罗马公民为征召对象,这些人属于原有族系之一,只有他们才有携带武器的权利。他们构成持矛武士团体,战神也只保佑他们。只有在战争中服过兵役才是惟一进身之阶,所以这种传统的英勇气概,养成罗马人的尚武精神。原来军团也是一种方阵形式,装备着古代多利安式武器。最初一个军团约三四千人,分为八列。前六列为重步兵,最后两列为轻步兵。如希腊方阵一样,其战术原则就是震荡式冲击。没有预备队,只有少数骑兵支援,所以追击通常都很困难。按传统说法,罗马被焚毁之后,他们立即对这种原始军事组织进行了完全革新。领导革新的是卡米拉斯,他是高卢战争中最著名的罗马将军。原来以户籍为分类标准,他改用年龄来作为标准,以便使每个人的能力和经验都可以得到充分发挥。重步兵——真正的军团部队——分为三部分,分别称为Hastati,Principes,Triarii。前方是年轻兵,中间为壮年兵,最后为老年兵。轻步兵仍然保留,依然以户籍为标准,不按年龄分类。为了获得必要弹性来应付高度机动的高卢人。方阵型的军团又分三个师,形成纵深队形。青年军在最前,壮年军其次,老年军则位于最后。每个师分为十个连,青壮年军每连一百二十人,老年军则每连六十人。一个支队包括每种部队一个连(一百二十名轻步兵)和一中队骑兵(三十人),一共四百五十人。十个支队组成一个军团。在战斗序列中,各连作棋盘式部署,所以第二师各连可以掩护第一师正面的间隙,而第三师又掩护第二师。十个中队的骑兵联合组成侧翼。新组织可能是逐渐成型的。波里比阿在《通史》第六卷中,对罗马武器有详细叙述。轻步兵携带剑,矛和直径三呎的盾。矛用于投掷,所以矛头非常细弱,投出之后就会弯曲,敌人拿来毫无用处。青年兵有一个半圆形的大盾牌,宽二呎六吋,长四呎,由两层木板胶合而成,外面包裹一层牛皮,镶以铁边。武器包括一把短剑和两支标枪。穿戴铜盔,胫甲,胸甲有一块铜制护心镜,只有财力充裕才买得起全副胸甲。壮年兵和老年兵的武器和装甲都一样,不过他们不用标枪而用长矛。骑兵似乎被完全忽视,即使到布匿战争开始,骑兵还是没有装甲,他们的盾是皮质的,矛和剑都并非特制。一般说来,他们宁愿下马徒步作战。罗马人喜欢进行独力战斗,不愿集体战斗。他们不是用方阵进行一次巨大的冲击,而是迅速连续作一连串冲击。他们也采用设防营地方式,哪怕只停下来过一夜也是如此。纪律一向极其严格,殊少改变,军训和操练时间都很长。战术方面已经有一些彻底改变。近战和远战已经合而为一;开始有了预备队,进攻与防御也有了密切配合。蒙森这样评述罗马军团:罗马人将重标枪与剑配合使用,作用与现代战争中使用火枪与刺刀极为相似。用投掷标枪来为刀剑肉搏作准备,好比先放排枪,再用刺刀冲锋一样。最后,完备的设防营地体系使罗马人在战争中有攻守合用之利。他们可以依照环境而决定是否接受会战。接受会战时,他们可以在营垒下作战,好比在城墙下作战一样。高卢入侵之后,罗马建造了城墙,罗马人在有了稳固的作战基地之后,就开始踏上征服之路。公兀前三二五年,其扩张政策使他们与南面的萨谟奈人发生冲突,接着发生了一连串战争。最后于公元前二九五年结束,在塞恩蒂姆进行了一次决定性会战,萨谟奈人、埃图斯坎人和高卢人的联军被罗马人击溃。这次胜利使罗马成为阿尔努斯河到萨米诺湾间处于领袖地位的强国。布列斯特德认为此战决定了其后两千余年的意大利前途。在意大利境内,罗马剩下的敌人只有北面的高卢人和在南面的卢卡尼亚人;此外也许要加上海岸边的希腊城市国家。这些城市中最主要的是他林敦(即今之塔兰托)。罗马的迅速扩张使他林敦人心惊,他们就向伊庇鲁斯求援。伊庇鲁斯国王皮洛士是亚历山大的亲属,也是当时的名将。公元前二八○年,他在意大利登陆,在两次会战之中都击败了罗马人。一次在赫拉克里亚,位于塔兰托湾;另一次在阿斯库卢姆附近,即今日的韦诺萨以东。但他在会战中也承受了巨大损失,因此当叙拉古人求他援手对抗迦太基时,他就将军队移往西西里。经过几次卓越战役,由于希腊城市依然分裂,他又在公元前二七六年回到意大利,结果在贝内文图姆(即今之贝内文托)被罗马击败,撤回伊庇鲁斯。临行时他说:“这个战场留给迦太基和罗马去打好了。”这句话后来真的成了预言,他一旦离开,希腊城市就一个接一个向罗马投降,到雷吉姆被占领之后,这两大强国就开始隔着墨西拿海峡遥遥相望了。在公元前三一○年到公元前二八九年间,西西里岛的大部分都已被叙拉古国王阿加索克利征服。他是个卓越的军人,也是第一个把战火烧入非洲的欧洲人。他死后,西西里发生了长期动乱,迦太基人坐获渔人之利。因为皮洛士是阿加索克利的女婿,所以西西里人才向他求援。皮洛士离开西西里之后,叙拉古国王希罗二世又与以前阿加索克利的部分佣兵发生了战争。这些佣兵叫做马麦丁人,他们占据了梅萨纳(即今之墨西拿)。在希罗二世重压之下,他们同时向迦太基和罗马求援。双方派兵援助,彼此间发生了冲突,在公元前二六四年就触发了第一次布匿战争。一发现没有舰队就无法阻止迦太基从非洲送来增援,罗马人就在公元前二六一年决定也建立舰队,从而变成海军国家。这个决定的确极为勇敢,因为当时他们对海洋几乎一无所知,而迦太基早已是地中海中的海权强国。罗马建好船只,由未加训练的水手驾驶,在公元前二六○年企图攻占梅萨纳,但遭到失败。可他们对这次挫败毫不灰心,他们知道不改良传统战术,在海上将永远无法战胜迦太基,就创造出一种全新战术,从而可以充分发挥罗马军人的白刃战优点。他们在战船上装一个木板桥,叫作“乌鸦”,在桥板下装有长钉,每艘船头有根杆子可使这个桥直立,向两边摆动,一落到敌船甲板上就马上钩住敌船。船上的陆军就从桥上过去进行白刃战。他们第二次出海,在米莱(即今之米拉佐角)海上与迦太基舰队遭遇,迦太基船只直向他们冲来。据波里比阿记载:这个“乌鸦”向四周摆动,往各个方向钩击,确实的落在迦太基船上。所以没一艘迦太基船驶近时不被钩住。最后迦太基人掉头逃走,惊慌失措之中,一共损失了五十艘船。这次胜利使罗马一下子成了海军强国,其结果是迦太基撤出了科西嘉,而罗马人却侵入了撒丁。罗马现在也象阿加索克利一样,决心把战火烧进非洲大陆。他们的舰队共有三三○舰战船,虽然迦太基在赫拉克莱亚·米诺亚集结了一支规模更大的舰队,想等罗马舰队向非洲行驶时攻击他们的侧翼。可是两军相遇,“乌鸦”又显示出决定效果,结果迦太基损失了九十六艘船,而罗马人只损失二十四艘。这一战使罗马人赢得了中部地中海的控制权。罗马人把被损毁的船只修好,舰队直向希尔马流门(即今之朋角)驶去。雷古卢斯率领的陆军就在那里登陆,首先占领突尼斯,建立了作战基地。这时迦太基也获得增援。这是由名叫桑希普斯的斯巴达将军率领的希腊籍佣兵。桑希普斯是极能干的军人。波里比阿说他:“他一个人就击败了许多人,而这些人却自以为天下无敌。”他恢复了全城的信心——这时迦太基人的信心可以说已完全毁灭,军队士气已降到最低点。他选择了一个可以充分发挥迦太基骑兵威力的战场,一战就击败了罗马,俘获了雷古卢斯。罗马人放弃入侵回到西西里。公元前二五五年七月,他们又遭遇可怕的天灾。一次风暴使他们的三百六十四艘战船损失了二百八十四艘。利用这个机会,迦太基再次获得制海权,并立即增援利里贝奥(即今之马尔萨拉)。公元前二四九年,另一次风暴差点使罗马舰队遭到灭顶之灾。罗马人感到异常失望,放弃了海上作战的念头。两年后,迦太基派汉密尔卡·巴尔卡到西西里去,他就是汉尼拔的父亲。一等他们恢复正常,罗马人在公元前二四二年又开始建造新舰队,到第二年又有二百五十艘战船准备妥善可供作战。他们对迦太基的海港利里贝奥和德里帕那进行奇袭。此举使迦太基大感震惊,因为它们是到朋角最近的西西里港口。迦太基舰队立即出海去夺回这些港口。两军在埃加特斯岛遭遇。罗马人大获全胜,迦太基舰队被俘七十艘,击沉五十艘。双方都感到精疲力竭。公元前二四一年,双方恢复了和平,条件是迦太基撤出西西里。西西里岛从此变成罗马帝国的第一个行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