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阿瑟为了充当菲律宾所有岛屿的解放者，强行从第6集团军中抽出两个师，调给第8集团军，供解放菲律宾其他岛屿之用。此时，山下奉文仍有17万人在吕宋岛的三个山区负隅顽抗，其中“尚武集团”有12万人，“振武集团”有4万人，“建武集团”有1万人。第6集团军司令克鲁格中将只得分兵攻打日军。 到3月底，“建武集团”被压迫到皮纳图博火山的东麓，军需品、特别是粮食已完全用尽，官兵们停止了有组织的抵抗。到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时，该部只剩下1500名半死半活的人了。马尼拉东面的“振武集团”在美军的围剿下，自6月中旬起，也陷入各自求存的态势，已算不上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了。 山下的“尚武集团”负责防御的地区是：自岛中央的圣何塞向北，越过巴雷特山隘及其西边的萨拉克萨克山隘，沿着5号公路和3号公路，经过班邦、巴文邦、巴加巴克、拉加来、土格加劳等市街，直到北端的阿帕里。日军在卡加延河流域平地和卡加延河谷一带部署了永久性阵地。 自4月份起，克鲁格指挥的美军开始对山下构筑的防线发起猛攻。在碧瑶，有从西边逼近的美军第33师。第32师则沿着3号公路东进，攻打萨拉克萨克山隘。第25师从圣何塞出发，向巴雷特山隘进攻。 眼看前往卡加延河谷的退路就要被切断，山下只得撤离碧瑶，将司令部转移到东面的班邦。4月25日，美军坦克开进碧瑶，日军第23师团撤到宾羌西北部的高地一带。在萨拉克萨克山隘，日军第2坦克师团的所有坦克都被击毁，只是靠肉搏战和白刃战勉强维持着阵地。在巴雷特山隘防守的第10师团开始处于数量和准确程度都与日俱增的美军第25师大炮炮击的威胁之下。 在班邦呆了刚刚一个月的山下不得不向西北方的开延开撤去。他走后没多久，美军陆续突破了萨拉克萨克山隘和巴雷特山隘。6月9日，本想埋伏袭击美军的第105师团还没有集中完毕，美军就已经冲进了巴加巴克。美军第37师随即从巴加巴克沿着5号公路北上阿帕里，第6师则沿4号公路向开延开西进。扫荡了碧瑶周围残余日军的第33师也开始向宾羌一带进攻。 在开延开呆了还不到一个月的山下又被迫撤往卡加延河谷的腹地深处。7月12日，山下抵达他的最后一个指挥部。同一天，美军第6师占领开延开，将日军残部封锁在卡加延河谷里。 此时，整个吕宋岛上的日军都分散在山岳地带，差不多已丧失了战斗力。 很多人是一面饿着肚子，一面流浪着，每天都有因疟疾和痢疾折磨、又饿又累而自杀的士兵。山下同所属的部队都无法保持联络畅通，他和高级幕僚们开始为自杀作准备。 8月15日，电台里传来了亲自宣读停战诏书的天皇的声音。山下随后奉命率部向美军投降。1945年12月7日，日本海军机动部队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揭幕的4周年纪念日，山下奉文被马尼拉特别军事法庭判处绞刑。 1946年2月23日，绞刑判决被执行。4月3日，曾将麦克阿瑟赶出菲律宾的本间雅晴也被枪决。 雅尔塔与硫黄岛 1945年2月4—11日，苏、美、英三国首脑在苏联克里米亚半岛上的雅尔塔举行了会议。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如何处置战败后的德国问题。但是，2月8日和10日的两个下午，罗斯福在美国驻苏大使哈里曼和译员波伦的陪同下，两次单独会见了斯大林和苏联外交部长莫洛托夫，讨论了远东问题。 美国军方从两年多的反攻经历中得出结论，如果由美国独自进行太平洋战争，那么打败日本尚需付出100万人的伤亡及1年半的时间。为此，罗斯福希望苏联能及早参加对日作战。几经讨价还价，苏联有条件地承诺了在欧洲战争结束后2—3个月内对日作战。2月11日，苏、美、英三国签订了《雅尔塔协定》，其内容如下： 苏、美、英三大国领导人同意，在德国投降及欧洲战争结束后的2—3个月内，苏联将参加同盟国方面对日本作战，其条件是： 一、维持外蒙古（蒙古人民共和国）现状。 二、恢复1904年日本背信弃义的进攻所破坏的原属俄国的各项权利，即： 甲、将库页岛南部及全部毗连岛屿归还苏联；乙、大连商港国际化，并保证苏联在这个港口的优越权益，恢复租借旅顺港为苏联海军基地； 丙、设立中苏合营公司，对通往大连的中东铁路及南满铁路进行共管，并保证苏联的优越权益，而中国保持在满洲的全部主权。 三、千岛群岛交给苏联。 经谅解，有关外蒙古及上述港口与铁路的协议尚需征得蒋介石委员长的同意，根据斯大林元帅的提议，美国总统将采取步骤以取得该项同意。 三大国政府首脑同意，苏联的这些要求应在击败日本后毫无问题地予以满足。 苏联表示准备和中国国民政府签订一项苏中友好同盟协定，以期用武力帮助中国达到从日本枷锁下获得解放的目的。 斯大林罗斯福丘吉尔 1945年2月11日 罗斯福为了减少美国官兵的伤亡，尽快结束对日战争，接受了斯大林提出的损害中国主权的条件，换取了苏联出兵同日本作战的书面保证。《雅尔塔协定》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但对尽早消灭同盟国共同的敌人——日本却起到了积极作用。 美国一方面积极拉拢苏联参加对日作战，另一方面并未放慢打击日本的节奏，这一次打击的矛头对准了硫黄岛。硫黄岛位于小笠原群岛南部，面积仅20平方公里，是一个没有完全冷却的火山岛，南端折钵山的火山喷口终年喷出的雾气和硫磺弥漫全岛，岛上大部地区都覆盖着火山灰烬。硫黄岛北距东京1200余公里，南离塞班岛1100余公里，是塞班岛和东京之间惟一的中继基地，又是日军抗击中太平洋美军的前沿防线，战略地位非常重要。 1944年夏天，日军大本营在制定“捷号作战”计划时，曾经确定将确保硫黄岛作为本土防卫线上的一环。塞班岛失守后，硫黄岛的守备部队由原来的1500人增至2.3万人，由第105师团和其他一些辅助部队组成，其中包括海军陆战队7500人，守备司令为陆军中将栗林忠道。由于日本海、空军部队在菲律宾决战中遭到沉重的打击，因此，硫黄岛的守军将无法得到原来允诺的海空支援，在未来的战斗中只有被毁灭的一种命运。 颇有一些文才的栗林中将并不想束手被擒，他决心把硫黄岛变成一个坚固的要塞。栗林明白，只有充分利用地形，他才能达到以少胜多、以弱克强的目的。硫黄岛的东北部较宽，是由熔岩形成的高地，大部分地方丘陵起伏，沟壑交错，奇形怪状的洞穴随处可见，有的地方悬崖峭壁耸立在海面上。硫黄岛西南端的折钵山海拔164米。这两个高地决定了只有在这个锥形海岛的腰部地区才能够实施登陆。 2.3万名守军分布在岛上各地区。在折钵山，有1860人把守。俯视海滩的山坡上早已挖好许多洞，洞口的角度可抵御火焰喷射器的攻击。在折钵山的表层里，一个巨大的多层坑道网即将竣工。 岛的北部有许多天然的和人工的洞穴，它们彼此间有地道相连，通风口在上部，以便让蒸汽和硫磺烟散去。栗林的司令部所在的洞穴在元山附近。 它深20多米，有十几个出入口。岛屿中部，厚壁碉堡林立。许多碉堡外面还堆有15米厚的沙袋保护。海军的巨型海岸炮可以纵射海滩。该地区还有两个机场。第一条防线是由藏在洞穴里的大炮和轻机枪阵地以及坦克组成的防御网，沿着两个机场之间的高地的南侧边缘建立。第二条防线从2号机场的北面，经过元山横跨该岛东西。 在抗登陆作战方面，栗林主张把美军放上岸来再打，以纵深的坚固筑垒阵地，逐次阻滞和消耗美军。但当地海军陆战队指挥官坚决主张在水际滩头就拦住美军的进攻。最后，粟林采取了折中的办法，即以纵深防御为主，滩头防御为辅。 美军决定越过台湾、直接攻占硫黄岛的原因是：该岛有两个大型机场和一个正在修建的机场。这些机场可以作为轰炸日本的B—29远程轰炸机的紧急降落场，并为掩护轰炸机活动的战斗机提供基地。硫黄岛登陆由美军第5舰队司令斯普鲁恩斯上将任战役最高指挥官。参加登陆的美军为第5两栖军，辖陆战第3、4、5师，各型舰艇800余艘，飞机2000余架，总兵力约22万余人。 在确定登陆硫黄岛后，美军飞机就从马里亚纳起飞对该岛连续进行了74天的空袭，但由于该岛处于一个云多雾大的地区，空袭效果不太理想，日军仍能将各种补给物资运到岛上。在登陆前三天里，美军舰对硫黄岛进行了猛烈的舰炮轰击。与此同时，为了孤立岛上的日本守军，美军航空母舰特混舰队空袭了东京附近，这是继1942年春杜立特空袭东京后美国航空母舰首次对日本本上进行的轰炸。 17日上午，美军水下爆破队在12艘步兵登陆艇的火力支援下，向硫黄岛的东海岸前进。粟林误以为美军开始突击上陆，便下令沿岸炮台开炮射击。 结果，暴露了日军隐蔽的大炮阵地及防守的范围，使美军能在以后的三天里有效地提高炮击的命中率。 19日清晨6点40分，7艘战列舰、4艘重巡洋舰和4艘轻巡洋舰开始登陆前的炮击。5分钟后，9艘炮艇用火箭猛轰元山高地，还有一些炮艇则用迫击炮猛轰折钵山。8点03分，炮击停止。120架舰载机用火箭、燃烧弹和炸药对东南海滩、折钵山和1号机场进行了密集轰炸。飞机一走，舰炮再次开始射击，这次还有10艘驱逐舰加入。整个硫黄岛都被烟尘笼罩住了。 8点30分，由68辆履带登陆车组成的第一攻击波向岸滩冲去。好不容易冲到滩头，履带登陆车却陷入无法前进的状态。由于火山灰堆积而成的土质非常松软，许多履带登陆车底部刚一着地就陷到泥里。后续的登陆艇攻击波也被挡住，无法抢滩上岸。背着沉重装备的士兵们踩着齐踝深的黑沙向岸上的山地冲去，很快就遭到隐藏在明暗碉堡和山洞里的机枪和步枪的射击，日军迫击炮则对准搁浅在海滩上的履带登陆车和登陆艇开炮。 到傍晚时分，美军已有3万名官兵和200辆坦克登陆成功，建立了一个宽3.6公里、纵深400—900米的滩头阵地，为此付出了伤亡2400人的代价。 左翼折钵山的日本守军已被孤立，中路的美军已推进到1号机场，右翼的部队则受到据守在高地上的日军的顽强抵抗，进展不大。 21日，“神风”特攻队的20架飞机飞临硫黄岛上空，攻击了美军登陆支援舰队。有3架飞机直接撞到“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上。舰上的大火尚未扑灭，又飞来了5架飞机。其中1架被击落，但第5架却投下一颗炸弹，将飞行甲板炸出了一个近8米的大洞。美国水兵伤亡215人，“萨拉托加”号不得不直接开回美国去大修。在几海里外，1架“神风”飞机撞中了“惮斯麦海”号护航航空母舰，引起了大爆炸。时至午夜，该舰烈火熊熊地沉入大海。美军还有1艘护航航空母舰和2艘运输船受到损伤。不过，从此以后，硫黄岛上空再也没有出现过日本飞机。 23日，日军南部防守据点折钵山失守，山顶上升起了美国的星条旗。栗林见折钵山守军全部阵亡，便将兵力收缩在玉名山、东山地区、北部落、漂流木附近的独立据点，采取持久战的方针。美军派出海军陆战队第3师和第4师为第一线，把陆战队第5师留在第二线，继续猛攻。到3月2日时，日军大部分大饱和坦克均被破坏，指挥官死伤达65％，兵员减为3500人，粮食也被炮火烧毁，宝贵的饮用水也出现不足的迹象，日军已很难进行有组织的战斗了。 8日，负责守卫玉名山的独立混成第2旅团长千田贞季少将决定发起总攻击。栗林不同意这种灯蛾扑火的愚蠢做法，但千田已无法忍受美军的猛烈炮火，遂于当天晚上召集部下，表示死后在靖国神社相聚的决心。对于那些无法参加战斗的伤病员，千田发给每人一枚手榴弹，命令他们自杀。 第二天下午6点，干田与第一线的日军一起向美军阵地发起攻击，结果全部阵亡。美军第4陆战师在扫荡了残余日军后，于3月15日占领了玉名山。 不过，该师伤亡达一半以上，其中死亡1806人。该师被迫调往夏威夷，再也没有上过前线。 与此同时，栗林被美军逼到硫黄岛的北端，16日向东京发出了诀别电报。大本营虽然决定将栗林提升为大将，但却与硫黄岛断绝了通讯。17日，粟林烧毁了密码本和重要文件，向部下发出了总攻的命令。不过，栗林本人并没有去冲锋陷阵，而是转移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山洞里。23日，栗林向父岛上的电台发出了一连串战报，最后说道：“父岛的全体官兵们，永别了。” 四天后，手下士兵不超过十几名的栗林，绝望之余拔枪自尽。 在为时五个星期的硫黄岛战役中，日军2.3万人的守备队只有212人被俘，2.13万人战死，剩下的1500人很可能永远被埋葬在充满硫磺气味的山洞里。美军有1.7万余人受伤，近6000人死亡。这场战役成为太平洋战争迄今为止最激烈的战斗。 还在日美双方浴血奋战的时候，3月3日，一架轰炸过东京在返航途中发生事故的B—29轰炸机，在刚刚被美军工兵修复并加长的1号机场上紧急降落。美军占领硫黄岛后不到三周，P—51“野马”式巡逻战斗机于该岛机场上起飞，为白天轰炸东京的B—29轰炸机护航。硫黄岛的战略价值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日本本上上的国民从此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生活在美军飞机的阴影下。 第47章冲绳玉碎 最后的屏障 冲绳岛是琉球群岛中最大的岛屿，面积1220平方公里。该岛位于日本本上和中国台湾之间，距两地均为360海里，是日本至台湾之间的岛屿锁链中重要的一环，也是掩护日本本土的最后一道屏障。 冲绳呈窄长歪斜状，南北长108公里；中部附近最窄处为石川地峡，只有3公里多。该岛2/3位于石川地峡以北，全是树木繁茂的丘陵地带。冲绳岛的中央部是横穿全岛、由险峻的断崖和深不见底的溪谷组成的大峡谷，它将石川地峡和南面的那霸港连接起来。冲绳岛南部是呈三角形的高地，高约150米，辽阔的石灰岩高地点缀其中。高地东西两端探入大海，形成两个小半岛，东部叫知念半岛，西部叫小禄半岛。 冲绳北部海岸多为险峻重叠的岩石，南部海岸则为珊瑚岛构造。从海上远远望去，北海岸隆起，南海岸则是断崖耸立，只有中部地区适合登陆。岛上虽然有许多纵横交错的小道，却很难通车。旱季，这些道路弥漫着厚厚的沙尘；到了雨季，沙尘变成了泥淖，极难通行。不过，岛上有四个机场，附近的伊江岛上也有一个机场。 冲绳所属的琉球群岛原本不是日本领土。早在1372年，明太祖朱元璋曾派人登上琉球群岛，与琉球王国建立了藩属关系。此后，琉球一直向中国进贡。大约过了两个世纪，丰臣秀吉统一日本后，开始大举向海外扩张。一批从九州来的日本武士劫掠了琉球群岛，但仍允许当地居民继续向中国进贡。 19世纪60年代，日本实行明治维新后国力大为增强，明治天皇的扩张野心日益膨胀。 1875年，日本千方百计寻找借口，占领了琉球群岛，并使用计谋骗取了清王朝承认琉球为日本的属地。1879年，日本正式宣布吞并该群岛，派知事取代原来的琉球王，并规定日语为官方语言。到太平洋战争爆发时，冲绳的居民在名义上是一等公民，但日本本土人并不认为他们与自己是平等的。 冲绳的地理位置使它成为重要的海上战略要地。一旦美军攻占冲绳，不仅彻底切断日本与台湾及中国大陆沿海的联系，而且能将日本本土全部置于飞机的轰炸范围内。况且，在日本本土和冲绳之间再也没有象样的军事基地可以利用。因此，完全有理由说，冲绳是守卫日本本上的最后一道海上屏障。 太平洋战争开始后的头三年里，由于日军的战线已远至东南亚、西南太平洋一带，琉球群岛的驻军不到600人。随着盟军在太平洋战场上的反攻日益加剧，冲绳的战略地位得到重视。到1944年4月1日，冲绳岛上已有日军第32军的3个师团和1个旅团。同年底，由于日军在菲律宾莱特决战中败北，大本营担心美军北上攻打台湾，便将第32军中战斗力最强的第9师团调往台湾新竹地区。本想将第84师团调到冲绳岛，但又因害怕在运输途中遭到日益活跃的盟军飞机和潜艇的袭击，不得不取消了这项补救措施。 新上任的第32军司令官牛岛满中将苦干手中兵力不足，不顾日军参谋本部的反对，放弃原定的在全岛与美军展开决战的作战计划，决定像琉黄岛那样实行持久作战，并将防线缩到岛上南部地区。日本陆、海航空兵因牛岛放弃了冲绳岛中部的读谷机场和嘉手纳机场，也对他的持久作战计划极为不满，但牛岛不为所动，依旧忙于构筑他的南部防线。 牛岛选择在冲绳南部的那霸和首里的北方设立防御阵地，因为该地区既有悬崖峭壁，又有深沟狭谷，地形十分险要。日军在这里配置了可以相互支援的火炮，用以控制美军能够接近的所有通道，并用堑壕和坑道把各个永备火力发射点、岩洞、碉堡和其他支撑点连接起来，从而使其成为一个坚不可摧的防御阵地。此外，在主阵地北面的牧港—西原一线，还构筑了若干外围工事，以迟滞美军的行动。牛岛准确地预见到美军将在具有漫长的平缓海滩的嘉手纳附近海岸登陆，故在该地配备了一个由后勤兵组成的联队。另外，在读谷飞机场北面的本部半岛上配备了第44旅团的字土支队3000人（其中只有500人是本土兵）。 牛岛的主力部队约有6.9万人，其中包括第24师团、第62师团和独立混成第44旅团，该旅团在运往冲绳途中遭美军飞机袭击，损失过半。另外，归牛岛指挥的还有海军基地部队8000人。为了弥补第9师团调走后造成的人员短缺，日军将冲绳岛上年龄在17—45岁间的2.5万名男子编成防卫队、义勇队，其中的1685名高中男学生被编成“铁血勤皇队”。另外还有600名高中女学生被编入后勤医疗部队。日军总兵力号称10万余人。 冲绳岛有居民57万人，其中有10万人疏散到外地，一部分儿童和老年人躲到岛屿北部，大约有30万人留在南部。牛岛也没有放过这些人，其中的大多数人都承担了构筑阵地、运送补给的任务。 1945年3月初，为了确保冲绳的防守，日军大本营制定了“天”号航空兵作战计划：集中陆海军航空兵飞机2990架（其中“神风”自杀飞机1230架），分别部署于台湾、琉球群岛和九州等地，企图对美军支援登陆舰队和运输船队实施毁灭性的打击，以孤立登陆的美军，尔后由第32军实行陆上围歼，夺取冲绳争夺战的胜利，确保本土的安全。然而，在制定“天”号作战计划时，日军海军因对连续败给美国航空母舰舰队耿耿于怀，不肯听从陆军的意见，将宝贵的航空兵力用于对付防御能力相对较弱的美军运输船队，而是坚持要向美国航空母舰发起攻击。海军的固执，导致了航空兵力过早和过多的消耗。 美军在拟定登陆冲绳的“冰山”计划时也极为关心日军空中力量构成的威胁。美军根据侦察情报得知，日军在九州有55个机场，在台湾有65个机场。在这两地之间，包括冲绳岛在内的琉球群岛上还有许多机场。美军太平洋战区司令尼米兹据此判断，日军很可能动用本土的3000—4000架飞机，运用自杀战术来抗击美军对冲绳的进攻。为此，尼米兹于3月中旬命令米切尔中将的第58航空母舰特混舰队从加罗林群岛迅速北上，对九州的日军机场进行压制性轰炸。 3月17日，日本海军发现了美军舰队行动踪迹，但在其内部就如何予以应付发生了意见分歧。联合舰队的丰田副武司令长官认为，只要美军舰队没有带来登陆部队，就不向其进攻，以便保存为数不多的飞机。第5航空舰队的字垣缠司令长官则认为，不管美军舰队是否带来登陆部队，如果日军飞机不前往迎战，就极可能被美军飞机消灭在地面上；如果向朝鲜、本州方面撤退，又因当地机场不足而面临许多困难。丰田难以批驳宇垣的观点，只得让他自行其事。 18日和19日，美军第58特混舰队对九州地区的机场、日本本土的南部地区和停在濑户内海的联合舰队的残余舰艇，多次进行大规模空袭。宇垣缠也命令第5航空舰队的193架飞机（其中包括69架“神风”自杀机）予以反击。日机先后令“企业”号、“约克城”号、“勇猛”号和“黄蜂”号航空母舰受损。在19日的攻击中，1架“神风”自杀飞机撞到“富兰克林”号航空母舰上，引爆了甲板上舰载机携带的炸弹。一连串强烈的爆炸之后，“富兰克林”号已被浓烟和烈火笼罩。第二天，这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受伤最重的美军航空母舰在驱逐舰的拖曳下，被迫返回美国本土大修。 米切尔见日机进攻凶猛，便率领舰队南返。宇垣缠不愿就此罢休，于21日派出50架飞机追击美军，不料被米切尔杀了一个“回马枪”。行动笨拙而又缺乏战术的日机被150架“泼妇”式战斗机全部击毁。 美军航空母舰特混舰队的袭击，给予日军的航空兵很大的打击。宇垣的第5航空舰队除了在空中被击落161架外，在地面上还被击毁50架。等美军开始在冲绳登陆时，按照“天”号作战计划应在航空作战中担任主角的第5航空舰队已无法发挥重要作用了。 联合舰队的覆灭 3月下旬，美军第77师攻占了冲绳岛西海岸外24公里处的庆良间列岛，设立了支援冲绳登陆作战的水上飞机基地和舰队停泊场及后勤补给基地。另外，对美军很重要的是，在庆良间列岛发现了日军准备用于对美国军舰发动自杀性攻击的350多艘携带炸弹的汽艇，从而消除了一个极大的隐患。 4月1日，按照西方习俗为愚人节，美军发动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登陆战役。参加冲绳作战的美军舰船达1457艘，其中有40多艘航空母舰、22艘战列舰、320余艘巡洋舰和驱逐舰、430艘运输舰；美军的舰载机就有2108架，登陆的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的总兵力达18.28万人。 登陆的第一天，美军就击溃了牛岛部署在机场附近的后勤部队，并于傍晚时分占领了读谷和嘉手纳机场。到登陆的第三天，美军已有约200架战斗机进驻这两个机场。 由于牛岛退守冲绳南部的防线，在嘉手纳海岸附近登陆的美军未受到有力的抵抗，当天就有5万人上岸。第6陆战师从读谷机场向北进军，第1陆战师向东面的中城湾前进，试图切断冲绳岛南北的联系。陆军第7、第96师分别沿东、西海岸向牛岛的牧港防线攻击前进。美军登陆部队的总指挥官是西蒙·巴克纳尔陆军中将。 牛岛在高级参谋八原博通大佐的建议下，将第62师团配备在牧港防线上，第24师团留在首里防线，第44旅团驻扎在知念半岛上，由太田实少将率领的海军基地部队则布置在小禄半岛上。面对美军规模庞大的登陆行动，牛岛十分冷静，按兵不动，等待着美军杀到阵前。 日本海军则不像牛岛这样冷静，他们想在美军使用冲绳岛上的机场之前就给美军航空母舰舰队以沉重打击，于是就强烈要求第32军发起地面总攻，夺回机场，同时海军则发起代号为“菊水”的总攻。 牛岛接到海军的请求后犹豫不决，参谋长长勇中将极力怂恿牛岛趁美军还未摸清岛上日军布防之机迅速发动反攻，八原高级参谋则坚决主张进行持久作战，但他一人孤掌难鸣，其他军官都赞成长勇的意见。于是，根据第10方面军的命令，牛岛决定于8 日发起总攻，可是，就在攻击即将开始的前一天，日军发现有一支由110艘舰船组成的美国船队出现在牧港海面。牛岛担心美军从防线侧翼登陆，就遵从了八原高级参谋的意见，中止了总攻，只派小股部队予以象征性的出击。 联合舰队与陆军达成发动总攻的协议后，决定发起“菊水一号”作战。 “菊水”是“水上菊花”的缩略语，14世纪时，日本有一个著名武士叫作楠木正成，人称“水上菊花”。在一次众寡悬殊的战斗中，捕木不畏死亡，发誓“以身报国”，最后与敌同归于尽，从而成为日本武士的精神象征。此次联合舰队将“菊水”作为作战计划代号，就是希望参战诸将士能像楠木正成那样以死报国。 6日上午10点15分至12点30分之间，日本陆海军的699架飞机（其中有355架“神风”自杀飞机），从九州的鹿屋等航空基地陆续起飞。分成四个波次的IQ4架零式战斗机在冲绳上空争夺制空权，10架“紫电”式战斗机和20架陆军战斗机在冲绳北面的奄美大岛附近作往复运动，另有1架一○○式侦察机在冲绳东北方空中抛洒锡箔，企图迷惑美军的雷达，掩护自杀飞机的进攻。 下午3点10分，停泊在冲绳海面的美国舰船群得到了报告：“西北方向有‘怪物’在接近中。”几天来一直受到零星的“神风”自杀飞机袭击的美军舰船起初没有太在意，但很快就发现日军飞机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天空。但是，与联合舰队预想的不同，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战斗机已经使用了冲绳岛上的机场，它们如今与舰载机一起迎击日机。 正在冲绳岛以北海域担任巡逻任务的“布什”号驱逐舰，首先被3架“神风”飞机撞毁。在邻近海域巡逻的“科尔洪”号驱逐舰赶来支援，也被3架“神风”飞机撞毁。这两艘驱逐舰不久即沉没。日军飞机在美军飞机和防空炮火的拦击下，未能飞到第58航空母舰特混舰队的上空，但却击沉了冲绳附近的驱逐舰和坦克登陆舰各1艘、军火船2艘，撞伤了其他22艘船只。 正当“菊水一号”参战飞机正在冲绳附近海面上空拼命厮杀之际，第2舰队司令长官伊藤整一中将率领联合舰队的残余水面舰队离开獭户内海，南下攻击美军舰队。伊藤的舰队中有号称世界最大的战列舰——“大和”号。 该舰长263米，排水量达6.4万吨，装有9门460毫米口径的巨炮和其他141门舰炮，装甲厚度堪称世界第一。该舰自1941年底建成下水后，就一直充当联合舰队的旗舰，被称为“永不沉没的大和”，象征着日本的民族之魂。此番出击，联合舰队打算以它和“矢蚓”号巡洋舰及8艘驱逐舰组成特攻队，冲进冲绳美军舰队停泊地，歼灭美军护航运输舰队和航空母舰特混舰队。由于燃油只够单程行驶，故而即使完成上述任务，也只能就地搁浅，变成海岸要塞，配合岛上的第32军消灭登陆美军。 伊藤率队刚刚离开，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丰田副武大将就向全军发出训令： 皇国兴废，在此一举。兹特组织海上特攻部队，以进行壮烈无比的突入作战，发扬帝国海军海上部队的传统，荣光后世。各部队——无论是否是特攻部队——都要殊死奋战，歼灭敌舰队，为皇国奠定永恒基础。 当天晚上10点钟，伊藤舰队就被美军的两艘潜水艇发现。美军冲绳作战总指挥官斯普鲁恩斯上将接到报告后，本想派战列舰部队前去迎击，但米切尔中将希望动用他的舰载机。得到批准后，米切尔于7日上午10点钟派出了386架鱼雷轰炸机、俯冲轰炸机和携带500磅炸弹的战斗机。 12点32分，既无基地航空部队的掩护、又没一架搭载机的伊藤舰队与美军机群在九州西南约160公里处遭遇了。轻巡洋舰“矢矧”号和驱逐舰“滨风”号、“朝霜”号当即被炸沉，“初霜”号驱逐舰受到重创，“矶风”号和“霞”号驱逐舰则动弹不得。“大和”号也遭到鱼雷攻击，行驶速度由每小时20海里下降到15海里，大多数舰炮已无法使用，上甲板被炸得惨不忍睹。然而，伊藤仍然命令“大和”号在“冬月”号和“雪风”号驱逐舰的陪伴下，继续向冲绳前进。 下午1点20分，第二波126架美机又飞临伊藤舰队上空。“大和”号在美机两波的攻击中共挨了20枚鱼雷和无数颗炸弹，倾斜达35度。坐在舰桥椅子上的伊藤已无力回天，便下令弃舰。他向幕僚们举手敬礼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舱室里。舰长有贺幸作大佐让人把自己绑在罗盘仪上。一名了望员将四枚饼干递给他，他微笑着收下了。当他刚把第二片饼干含在嘴里时，“大和”号消失在万顷波涛之中。无法行动的“矶风”号和“霞”号被迫自沉，剩下的“冬月”、“雪风”、“凉月”和“初霜”号驱逐舰带着幸存者逃回本土。 “大和”号的沉没，永远结束了日本海军的大舰巨炮的时代，宣告了联合舰队的彻底毁灭，给那些叫嚷“本土决战”的军国主义分子们以沉重打击，许多信奉“武运长久”的头脑至此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全军覆没 美军登陆冲绳后，在头一个星期里未遇到有力的抵抗。直到8日，美军攻到牧港防线前面，激烈的战斗才猛然爆发。美军第96师团在嘉数高地、第7师团在宇庆台地区分别遇到日军的阻击，止步不前。 12日，美国总统罗斯福因患脑溢血去世，由杜鲁门副总统接任。恰巧在这一天，在“菊水二号”航空决战的配合下，牛岛发动了反攻。但八原大佐事先劝告第24师团和第62师团的参谋，请他们不要出动大规模的兵力。结果，除第24师团第22联队因地形不明未参战外，参战的第62师团第23大队的半数、军直属第273大队的几乎全部都被消灭，反攻以失败告终。 日本海军的水上部队虽已被歼灭，但仍沉醉于“菊水”作战带来的所谓“巨大战果”，不断催促陆军再次发动反攻。在整个冲绳作战中，海军共发动了十次“菊水”作战，损失惨重，但由于飞行员们谎报军情，海军首脑还一直以为重创了美国舰队。 日军在冲绳岛上的形势在缓慢地恶化着。19日，美军第24军的霍奇军长将总预备队第27师调上来后，下达了对日军防线发动总攻的命令。一个星期后，美日双方都有很大的伤亡，第27师不得不撤下来，由第1陆战师取代。 不过，第6陆战师在此期间消灭了本部半岛上的字土支队，从而结束了冲绳岛北半部的战斗。 巴克纳尔陆续将预备队调往前线，换下疲惫不堪的部队。在牧港防线前面，美军右翼有第1和第6陆战师，左翼有第7和第77步兵师。牛岛却无兵可换。但是，如果他能充分地利用坚固的工事，他仍然可以将全军覆没的时间再往后拖一阵。然而，日军大本营不允许他这样做。美国飞机对东京等大城市的大规模轰炸加剧了日本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海军指责牛岛的第32军没有很好地配合，陆军的航空部队也传出了批评冲绳守军的声音。参谋本部虽然同意在冲绳实行持久战，但对第32军多次放弃反攻机会也很不满意，认为他们有缺乏战斗意志的嫌疑。第32军的顶头上级第10方面军在这样的气氛中只得下令采取攻势。 29日，在首里城地下10米深处的坑道里，第32军召开了幕僚会议。此时，美军以大炮和火焰喷射器为主要武器，已经在多处突破了牧港防线。日军第62师团已经丧失了一半的战斗力。对美军舰艇进行自杀攻击的“菊水三号”和“菊水四号”作战并未取得明显的战果。日军前线悲观的气氛日益流行。长勇参谋长声称不能让军队的战斗力像蜡烛一样一点一点地消耗干净，必须把尚未受损的第24师团和第44旅团调到第一线，发起攻势，改变被动挨打的态势。其他幕僚纷纷赞同长勇的意见，八原高级参谋的反对意见无人理睬，牛岛最后决定于5月4日黎明时分发动总攻击。 牛岛不但以主力部队在美军左右翼之间进行突破，而且还派遣两支小部队乘舟艇在东西海岸登陆，试图包围美军。然而，西海岸登陆部队选择的登陆点恰是美军海军陆战队的集结地，日军刚一上岸就被绵密的火力打得伤亡累累，所剩无几；东海岸的登陆部队尚未上岸就被美军巡逻艇发现，随后赶来的美军舰队将日军舟艇全部击沉。在岛上发动攻击的日军同样受到严重的打击，第24师团的战斗力丧失了2/3。牛岛只得下令全军撤往营里防线。 6日，冲绳进入梅雨期。瓢泼大雨使冲绳全岛变成一片泥沼。美军的重炮和坦克都难于前进，美日双方士兵只能以轻武器交火。11日，巴克纳尔中将向首里防线发起进攻。美军舰队利用天气转晴的时机，用舰炮和舰载机对日军阵地狂轰滥炸。尽管日军使用拼刺刀、舍身炸坦克等招术，仍然无法保住阵地。29日，美军占领首里，第32军撤往南面的最后一道阵地。 牛岛的撤退，使小禄半岛上的海军基地部队成为孤军。该部队仅有1/3的人有步枪，其余的人只得手持竹枪或将炸药灌到空罐里自制手榴弹。美军第6陆战师一面从正面推进，一面以小股部队在半岛北面登陆。日军在两面夹击下己无力应战。6月13日，太田少将用手枪自杀身亡，美军遂占领了小禄半岛。 冲绳岛战役的最后阶段于6月17日开始，美军以特制的喷火坦克向前推进，坦克把凝固汽油弹喷进日方据点。第二天，巴克纳尔中将在前线巡视时被落在附近的炸弹炸起的岩片击中胸部，当即倒地毙命。四天以后，残余日军被分割成互相隔绝的三股，已经无法进行有组织的战斗，许多被强拉入伍的老百姓都开了小差。牛岛见事态己不可挽回，便与长勇一起剖腹自杀。 同一天，设在嘉乎纳机场附近的美军第10集团军总部广播了一份公报，宣称冲绳己确保无虞。7月2日，尼米兹五星上将正式宣布“冰山”战役结束。在整整三个月里，日军死亡近11万人，被俘7841人；美军登陆部队损失了7613人，受伤5.8万人。另外，日军损失20艘舰艇和2258架飞机，其中有许多是“神风”自杀飞机；美军损失驱逐舰以下舰艇400余艘和舰载机763架，1万水兵伤亡。在这场血腥残酷的战斗中，尚有7.5万名冲绳平民无辜送命。 冲绳一战，美军获得了进攻日本本土的最后一个海、空军基地。日军虽然得到了三个月苟延残喘的时间，但冲绳失守给日本统治集团的心理以很大的冲击，主和派和主战派的矛盾愈发激烈，平静如常的社会表层下面有一股要求变化的潜流在活动着。 第48章灭顶之灾 谋划休战 随着美军1945年1月初在菲律宾吕宋岛大规模登陆，日军大本营设计的菲律宾决战的计划逐渐成了一纸空文。这种形势必然加深了日本统治集团对战局前途的忧虑。那些起初就对美国的强大国力心怀恐惧、在对美开战问题上犹豫不决的人开始加紧串连，并通过木户幸一内大臣向裕仁天皇提出他们的看法。然而，在军部的强大影响下，裕仁仍然幻想着在打一次胜仗后迫使同盟国方面知难而退，不得不提出讲和。 2月份，裕仁陆续和曾担任过首相的重臣们会面，让他们发表对时局的见解。除了东条英机鼓吹竭尽全力作战以外，其余重臣在严酷的现实面前，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对战局前景的悲观情绪。近卫文麾更是以继续战争会导致共产主义革命为理由，敦请天皇尽快考虑结束战争的方案。 近卫对时局的判断与裕仁主张以有利条件或体面的条件为基础来求和，是完全对立的。因此，裕仁未能接受近卫的意见。日本普通百姓注定还要继续忍受战争带来的灾难。 3月9日傍晚，由美军第20航空队指挥官柯蒂斯·李梅属下的333架B—29轰炸机，携带着2000吨燃烧弹，从关岛、塞班岛和提尼安岛先后起飞，前往东京进行低空轰炸。午夜刚过，先导机群就已抵达东京上空。美军在1500—3000米的高度向东京的25个区投下了燃烧弹。炸弹扔下来后，里面的圆筒撒出一种燃烧着的圆珠，滑落在房顶上，点燃它所碰到的一切东西，并把狂舞的火焰扩散到各处。火焰受到时速20英里的大风的煽动，形成了巨大的火浪，像大镰刀似的割过这座由木头建筑组成的城市。到天亮时，27万栋房屋被烧为灰烬，占全东京都建筑物总数的1/4；死亡市民达8.3万人以上，100多万人无家可归。 天皇的财产也受到了损失。位于皇宫东御苑管理马匹、汽车的主马寮本馆、内阁文库、最下级女官的宿舍以及通向明治宫殿的长廊都被燃烧弹击中，或烧光或烧毁大半。就连裕仁居住的御文库屋顶为掩蔽而铺种的草坪也被烧光。 第二天晚上，李梅派出313架轰炸机，带着燃烧弹飞往日本帝国第三大城市名古屋。紧接着又相继对大贩和神户进行了大规模空袭。不到一个星期，日本就有45平方英里的重要工业地区化为灰烬。毫无疑问，美军的战略轰炸很快就能粉碎日本进行有效战事的能力。 3月底，硫黄岛被美军攻陷。这是日本本土外围防御战中失陷的第一个岛。 4月5日，小矶国昭内阁总辞职。第二天，苏联政府通知日本驻苏大使佐藤尚武，表示对于在1946年4月到期的苏日中立条约的有效期不再给予延长。 面对严峻的局势，那些希望早日媾和的重臣们商定，新内阁必须采取尽旱媾和的方针，为了避免刺激军方，首相以当时的枢密院议长铃木贯太郎海军大将为适宜。 77岁的铃木曾参加过日俄战争，在日本海军中被誉为“水雷战术权威”。 其后，历任海军要职。1929—1936年任侍从长，是裕仁天皇十分信任的大臣。 “二·二六事件”中，他被军部暴徒连开四枪，击中胸部，但幸免丧生。 铃木的组阁工作受到各方面的影响。内阁中不但有主张早日媾和的海相米内光政和外相东乡茂德，也有高呼“本上决战”的阿南惟几陆相。铃木本人也存有侥幸心理，希望能够再给美军一次打击，在对日本较为有利的情况下和同盟国“荣誉议和”，以保全“国体”。在这种侥幸心理的支配下，日本的战争机器继续开动下去。 4月29日，正值裕仁44岁生日。这天传来消息说，他的盟友墨索里尼已于前一天在科莫湖畔被处决，尸体被愤怒的意大利人糟踏得不成样子。这个消息令裕仁的生日大煞风景。 5月9日，日本的盟国德国无条件投降。日本统治集团虽然已有预料，但仍然受到很大的震动。为了阻止苏联向远东地区增加兵力、参加对日作战，铃木内阁一致同意对苏展开谈判。 东乡外相私下认为，在讨论结束战争的根本问题时知情人越少越好，以免横生枝节。为此，他提议召开由首相、外相和军方四位首脑参加的最高战争指导会议，全盘考虑和战问题。在5月中旬首次举行的“六巨头”会议上，对于议和作出了请求苏联斡旋的原则性决定，但对于议和条件，却由于军方首脑的阻挠，未能作出任何决定。 5月25日夜，502架B—29轰炸机对东京的心脏地带进行轰炸，投下了3262吨燃烧弹。首都又一次发生大火。到凌晨时分，16.8平方英里的金融、商业和政府部门所在地的区域被烧毁。无法控制的烈火竟烧到皇宫。强劲的南风将成百上千的小火球吹过护城河，烧着了皇宫里的灌木林，并且蔓延至明治宫殿。 明治宫殿是在明治22年（1889年）集当时日本建筑技术之精华建成的。 建筑物绚烂豪华，占地约1.65万平方米，并且全部为木制结构。屋顶高大，房檐低垂，覆以蓝绿色青铜。明治宫殿由27座建筑物组成，有走廊相互连通，内部是日本式、中国式和西洋式的结合。此次大火将所有木制宫殿都烧落架了，同时还烧死皇宫警察、警视厅特别消防队员和近卫兵34人。 在皇宫围墙外面，皇太后，皇太子以及其他皇族的邪宅全部被毁，外务省、首相官邸以及海军省和大东亚省的大楼也全部被毁。东京已有一半成了废墟。 从天而降的大火迫使赞成早日请和的人加快了行动步伐。东乡外相为打开对苏谈判的途径，决定首先通过非正式的预备会谈，试探一下苏联的态度。 至于代表日本参加预备会谈的入选，东乡看中了前首相广田弘毅。 此时，外国使节已由东京疏散到外地，广田直到6月3日才在箱根地区的疗养胜地强罗见到了苏联大使雅可夫·马立克。在随后两天的会谈中，广田向马立克表达了日本政府希望与苏联缔结友好协定的意图，并就这一问题能否成功征求大使的意见。据广田观察，苏联方面的反应是令人满意的，交涉前景很有希望。但是，马立克还是提出，需要时间来研究日本提案，广田只得回家等待。 军方在表面上没有反对同苏联接触、寻求结束战争途径的原则，但实际上仍坚持进行本土决战，并且提出了指导战争的基本大纲。这份大纲经过细微的修改，被内阁通过，并于6月8日在御前会议上得到了裕仁的默认。 裕仁虽没有公开表示意见，但内心里对这份杀气腾腾的大纲是不满的。 木户内大臣窥测到天皇的意图，便决定以媾和措施为中心，起草一份《收拾时局对策草案》。在这份文件中，木户鉴于军部的顽固不化，认为有必要打破惯例，由天皇亲自出面干预，派使节持天皇的亲笔信与斡旋国谈判，在保留天皇制和体面和平的两个条件下结束战争。裕仁对于木户所拟草案深表满意，谕令从速着手执行这一方案。这样，日本走向停战的第一步便从宫廷开始迈出了。 6月19日，守卫冲绳的第32军司令官牛岛满中将向东京发出了诀别电报，表明冲绳即将失守。东乡外相获悉这一消息后，命令外务省秘密写下意见书，由他亲手交给木户内大臣。为防备落入军部手中，意见书上款未写提出入，用纸也是未印单位名称的普通白纸。意见书分为前篇、后篇，共43页，呼吁早日结束战争，批驳了军部鼓吹的“本土决战”的荒谬性，并且预见到有可能不得不无条件投降。意见书建议：“政府必须从开始就做无条件投降之思想准备。倘能取得皇室安泰，维护国体不变，则应认为取得成功.. 其他变化，则只能以变应变处理。”意见书还列出了为调整日苏邦交而打算作出的让步条件。 裕仁天皇看完意见书后表示深有同感。在木户的鼓励下，6月22日，天皇打破惯例召见首相、外相、陆相、海相以及陆海军两总长，主动要求举行御前最高战争指导会议。裕仁首先开口：“关于战争指导，前在御前会议虽已作出决定，但另一方面，关于结束战争问题，此时也希望不拘泥于历来的想法，从速进行具体研究，力求促其实现。”梅津参谋总长声称在实施终战方策时需要慎重，天皇当即以可能失掉时机为由予以反驳，重申从速进行对苏谈判。 24日，广田再次拜访马立克，提出用日本的橡胶、锡、铅和钨交换苏联的石油，并且暗示日苏两国可以将陆海军联合起来组成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苏联大使不为广田的引诱所动，声称日本方面必须拿出具体计划来，他才能向本国政府报告。 没过一个星期，心急火燎的广田拿着东乡外相草拟的提案去找马立克。 作为换取日苏间签订互相支持、互不侵犯条约的条件，日本答应让伪“满洲国”独立，放弃在苏联水域的渔业权，以及考虑苏联希望的其他各项条件。 苏联大使只是答应转告本国政府，不肯再做其他允诺。日本方面此时尚未正式提出由苏联居间调停、结束战争的请求。 苏联政府的答复迟迟不到，日本驻苏联大使佐藤尚武约见苏联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一事也定不下来。裕仁坐不住了，7月7日，他召见铃木首相，督促加快关于居间调停的谈判，并建议明确提出恳请调停或者派遣携带天皇亲笔信的特使赴苏。至于特使人选，天皇同意由近卫文鹰公爵担任。 日本此时已获悉美、英、苏三国首脑即将在波茨但举行会谈，磋商结束对日战争及重建战后世界秩序等问题。为了抢占先机，12日深夜，东乡外相发出紧急电报，指令佐藤大使向苏联交涉，请求为近卫及其随员赴苏提供便利，并转达天皇关于结束战争的意图。电报声称： 天皇陛下对此次战争给所有交战各国国民造成的灾难和牺牲与日俱增，感到痛心，希望迅速结束战争。但在大东亚战争中，只要美、英坚持无条件投降，帝国为祖国的荣誉与生存计，只好举国一致，战斗到底。由此，增大彼此交战国国民的牺牲，实非所愿。兹为人类幸福计，切望迅速恢复和平。 佐藤大使接到外务省电报后，立即要求会见莫洛托夫。但是，莫洛托夫以赴波茨坦行期仓促为理由，拒绝会见。佐藤于13日傍晚只好会见副外交人民委员洛佐夫斯基，面交关于天皇结束战争意图的文件以及关于派遣近卫使节证求苏联政府同意的文件，请求转达给莫洛托夫。洛佐夫斯基同意转达，但是他说，实际上已来不及在莫洛托夫动身前作出答复。 《波茨坦公告》 美国新总统哈里·杜鲁门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前往波茨坦的旅程的。1945年4月12日，罗斯福总统因脑溢血去世，时任副总统的杜鲁门按照宪法有关规定接任了合众国总统一职。第一次内阁会议散会后，77岁的陆军部长史汀生就向新总统简要讲述了正在进行中的一项重大计划——制造一种预期将发展成新的、具有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破坏力的爆炸物。 与此同时，美军在冲绳岛登陆作战中遭到出乎意料的巨大损失。副国务卿、前驻日大使格鲁提出，为了促使日本早日投降，可由总统宣布，如果日本国民愿意，无条件投降就不意味着废除现在的皇统。据此，他与下属杜曼共同起草了对日宣言，并于5月下旬提交给总统。杜鲁门认为这个想法不错，下令有关人员商讨此事。陆海两军部长史汀生、福雷斯特尔和参谋长马歇尔等人原则上赞成。但由于冲绳战役正在进行，何时公布则另行安排。 格鲁的意见在国务院内部受到了拉铁摩尔、文森特、艾奇逊等人的反对，其最大的根据是公众舆论普遍对日本抱有反感。他们指责格鲁违背历史潮流，企图利用天皇使日本军国主义分子复活。拉铁摩尔甚至主张把天皇交给中国处置。 6月1日，负责研究原子弹爆炸后在政治、军事和科学各方面将会产生何种后果的“临时委员会”得出结论：应该尽快使用原子弹，轰炸一个能明确显示其破坏力的目标，而不事先提出警告。16日，制造原子弹的奥本海默、费米等人也得出结论：技术性的示威不大可能结束战争，除直接在军事上使用外，找不到其他可以接受的替代办法。 18日，杜鲁门召开会议，讨论降伏日本的办法。大多数人同意马歇尔将军的意见，在11月发动在日本南部九州登陆的“奥林匹业”战役。但是，陆军部助理部长约翰·麦克洛伊提出，杜鲁门应该以总统名义致函日本夭皇或铃木政府，一方面允许日本在立宪的基础上保留天皇，另一方面威胁说，如果再不投降，那么美国只好使用新式武器——原子弹。这样一个程序便有可能在不再造成美军更大伤亡的情况下结束战争。即使无法结束而不得不使用原子弹，美国在道义上也能处于较为有利的地位。 杜鲁门认为，使用原子弹是“很有可能的”。在格鲁和福雷斯特尔的胁助下，他开始整理归纳主张在使用原子弹前先警告日本的论点。与此同时，麦克洛伊、杜曼等人着手草拟对日宣言，阐明投降条件。该宣言预定在波茨坦会议期间由美国、英国和中国联名发出。其中的第12条阐述的是无条件投降的惟一例外： 一旦这些目标达到，一旦根据日本人民自由表达的愿望建立起和平倾向和负责的政府，盟国占领军就从日本撤出。如果爱好和平的国家确信这样一个政府真正决心奉行和平政策，使日本将来不可能发展侵略成性的帝国主义，这个政府可以包括现在天皇统治下的君主立宪制。 7月2日，杜鲁门大体批准这个宣言。但是，新任国务卿詹姆斯·贝尔纳斯对第12条最后一句话提出疑问。罗斯福时代的国务卿赫尔也认为，它听上去“太像姑息迁就”了。他给贝尔纳斯献策说：“必须剥夺天皇以及统治阶级的一切特权，使之在法律面前与其他人平等。”美国舆论也持同样看法，在刚举行过的一次民意测验中，1/3的人主张处决裕仁，37％的人主张审判他，判处无期徒刑或处决，只有7％的人认为不必管他或留作傀儡。 在乘坐“奥古斯塔”号巡洋舰前往波茨但的途中，杜鲁门与贝尔纳斯最终决定把第12条的最后一句话删去。 7月15日，杜鲁门率先抵达首脑会议会址波茨坦郊外一个名叫巴贝尔斯堡的小镇。五分钟后，英国首相丘吉尔的专机也降落了。第二天中午，苏共中央总书记斯大林乘专列抵达柏林。会议定于17日下午5点开幕。 16日晚7点30分，在波茨坦的史汀生接到了从华盛顿发出的一封报：今晨进行了手术。诊断尚未全部结束，但结果似令人满意，并已超出预料。必须发布当地新闻，因为关注甚为广泛。 格罗夫斯医生极为高兴。他明天回来。我将继续向你发报。 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于当地时间清晨5点30分在新墨西哥州的阿拉莫戈多成功地爆炸了。负责制造原子弹工程（即“曼哈顿计划”）的莱斯利·格罗夫斯将军和他的副手托马斯·法雷尔在1万码的距离外观看了爆炸情况。 史无前例的巨大爆炸令法雷尔肃然起敬。他不禁喊道：“战争结束了！”格罗夫斯答道：“不错，结束了。只要在日本扔它一两颗，战争就结束了。” 17日中午，斯大林、莫洛托夫和翻译巴甫洛夫对美国总统进行了礼节性拜访。在交谈中，斯大林通知杜鲁门，苏联准备在8月中旬参加对日作战，就像在雅尔塔会议上商定的那样。杜鲁门由于尚未接到有关原子弹的详细报告，没有向斯大林吐露真相。 18日下午，杜鲁门回拜斯大林。斯大林把天皇要求把近卫公爵当作和平使者加以接待的电报让杜鲁门过目。由于美国早已能够破译日本外务省与莫斯科大使馆的来往电文，杜鲁门对上述电报了如指掌。为了掩饰这一点，他请斯大林自行决定如何处置。 就这样，留守莫斯科的洛佐夫斯基，在让佐藤大使坐等五天之后，于18日深夜交给他一封密函，声称由于天皇的建议含糊不清，近卫的使命也不明确，苏联政府无法作出任何确定答复。 苏联政府的回答令日本政府失去了方寸。经过几日研究后，东乡外相于21日夜间不得不让佐藤大使转告苏联日本打算结束战争的真实意图：近卫特使的使命，是奉天皇意旨，请求苏联政府尽力斡旋和平，以结束战争，面陈有关这一问题的具体意图，同时商谈关于建立包括战时及战后作为帝国外交基础的日苏合作关系事宜。 尽管日本人一再恳求，苏联却再也没有作出任何答复。日本企图破坏盟国间的团结、改变自身不利地位的阴谋彻底破了产。 同一天，史汀生向杜鲁门和贝尔纳斯宣读了一份原子弹爆炸目击者的报告，详尽地描述了发生在阿拉莫戈多的可怕情景。杜鲁门听后精神振奋，觉得这是上帝对美国的垂青。得知消息的丘吉尔也认为，原子弹是愤怒的基督再临人间。 24日，得意忘形的杜鲁门在当天会议结束时，假装漫不经心地向斯大林说了一句，美国如今“具有一种破坏力异乎寻常的新式武器”，却没提“核” 或“原子”一词。斯大林立刻明白了杜鲁门所说的是什么，但他表面上很冷静地回答说，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希望美国人“好好用它对付日本人”。 杜鲁门本以为他的话会对斯大林产生威吓作用，他很想看看苏联人害怕的样子。然而，他的愿望未能实现，他只得失望地离去。斯大林一回到住地，就打电话找到苏联负责研究原子弹的物理学家库尔恰托夫，命令他加速原子弹的研究工作。同时，他命令苏联远东红军加速进行对日作战准备，争取早日开战。 杜鲁门回到住地，下定决心对日本投掷原子弹，以检验原子弹在战争中的实际效果，并且让世界上所有人都明白美国才是这个星球的主宰力量。不出24个小时，马歇尔和史汀生向新上任的战略空军司令卡尔·斯帕茨将军下达了投掷原子弹的命令： 1945年8月3日后，一俟天气条件允许目视轰炸，第20航空队第509混合大队将对下列目标之一投放第一颗特种炸弹：广岛、小仓、新澙和长崎。 为运载陆军部军职及文职科研人员对此炸弹之爆炸情况进行观察和记录，另派飞机随携带炸弹之飞机同行。观察机将呆在炸弹爆心点若千英里外.. 随着投放原子弹的准备一切就绪，剩下的就是要向日本发出最后警告了。7月26日，杜鲁门下令由华盛顿的战略情报局公开向日本播发这个最后警告——《波茨坦公告》。《波茨坦公告》的全文如下： 一、余等：美国总统、中华民国国民政府主席和英国首相，代表余等亿万国民，业经会商，并同意对日本应予以一机会，以结束此次战争。 二、美国、英帝国及中国之庞大的陆海空部队，经由西方调来的军队和空军的增援，业已增强多倍。即将予日本以最后之打击，彼等军事力量受所有盟国之决心之支持及鼓励，对日作战，直至其停止抵抗为止。 三、德国无效果及无意识抵抗全世界激起之自由人之力量，所得之结果，彰彰在前，可为日本人民之殷鉴。 此种力量当其对付抵抗之纳粹时，不得不将德国人民全体之土地、工业及其生活方式摧残殆尽。但现在集中对付日本之力量则较之更为庞大，不可衡量。吾等之军力，加以吾人之坚决意志为后盾，若予以全部实施，必将使日本军队完全毁灭，无可逃避，而日本之本土也必终归全部摧毁。 四、现时业已到来，日本必须决定一途，其将继续受其一意孤行计算错误，使日本帝国已陷于完全毁灭境地之军人之统制，抑或走向理智之路。 五、以下为吾人之条件。吾人决不更改。也无其他另一方式。犹豫迁延，更为吾人所不容许。 六、欺骗及错误领导日本人民使其妄欲征服世界之威权及势力，必须永久剔除。盖吾人坚持非将不负责任之穷兵黩武主义驱出世界，则和平安全及正义之新秩序势不可能。 七、直至如此之新秩序成立时，及直至日本制造战争之力量业已毁灭有确实可信之证据时，日本领土上经盟国指定之地点，必须占领，俾吾人在此陈述之基本目的得以完成。 八、开罗宣言之条件必将实施，而且日本之主权必将限于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国及吾人所决定其他小岛之内。 九、日本军队在完全解除武装以后，将被允许返其家乡，得有和平及生产生活之机会。 十、吾人无意奴役日本民族或消灭其国家，但对于战罪人犯，包括虐待吾人俘虏者在内，将处以法律之严厉裁判。日本政府必须将阻止日本人民民主趋势之复兴及增强之所有障碍予以消除。言论、宗教及思想自由以及对于基本人权之重视，必须建立。 十一、日本将被允许维持其经济所必需及可以偿付实物赔偿之工业，但可以使其重新武装作战之工业不在其内。 为此目的，可准其获得原料，以别于统制原料。日本最后参加国际贸易关系当被允许。 十二、上述目的达到及依据日本人民自由表示之意志成立一倾向和平及负责的政府以后，盟国占领军队当即撤退。 十三、吾人通告日本政府立即宣布所有日本武装部队无条件投降，并对此种行动诚意实行予以适当及充分之保证。除此一途，日本即将迅速完全毁灭。 7月27日上午6点，东京的“海外放送受信局”收听到了《波茨坦公告》。 东乡外相在研究公告内容后，得出两点看法：从苏联未参加公告的签署来看，似乎苏联仍维持对于日本的法律上的中立；同盟国已放弃以前的绝对无条件投降的主张，而是提出了同日本建立和平的八项特殊条件。东乡认为，美、英、中三国从苏联方面听到了日本要结束战争的愿望，便一改一直要求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态度，代之提出了和平条件。 基于以上判断，东乡得出以下结论：第一，为给今后和平谈判留下后路，对《波茨坦公告》不予拒绝是必要的；第二，应等苏联对于派遣近卫特使一事作出最后答复后，再决定日本的态度。 东乡亲自将这一结论上奏天皇，并敦请“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应极其慎重地”对待《波茨坦公告》。在随后举行的最高战争指导会议上，虽然丰田军令部总长要求明确拒绝三国的最后通牒，但东乡的意见还是得到了通过。 在下午的内阁会议上，对是否在日本国内发表《波茨坦公告》，争论相当激烈。最后决定予以发表，但其中可能挫伤国民战斗意志的词句（如允许军队解甲归田和无意奴役日本民族等条款），暂时不予发表；同时，政府坚决不发表任何意见。各报刊登时应低调处理，用小号字体印刷。 第二天清晨，各报遵照内阁方针发表了有关消息，没有刊载社论。但是，《每日新闻》用大字标题宣称三国公告是“可笑的事件”，《朝日新闻》则表示《波茨坦公告》“并不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只能加强我国政府不屈不挠地将战争进行到底取得最后胜利的决心”。 东乡外相认为军方在其中捣了鬼。军方则更进一步，要求铃木首相发表声明，表明政府反对三国公告的立场。铃木被逼无奈，只得在下午4点的例行记者招待会上声称： 我认为那份公告不过是《开罗宣言》的翻板。政府认为并无任何主要价值。只有对它予以默杀。我们只能为战争到底向前迈进。 顾名思义，“默杀”的含义就是“以沉默杀之”、“置之不理”的意思。 但铃木事后解释说，他的原意是想表达英语中的“无可评论”，但由于日语中没有相应的对等词，只好采用了“默杀”一词。 从最高战争指导会议通过的方针来看，日本是想在对苏谈判有了结果之前拖延对《波茨坦公告》作出判断，但由于军方的压力和铃木的错用词汇，世人得出的是另外一种结论。7月30日，《纽约时报》的大字标题是《日本正式拒绝盟国要求（日本）投降的最后通牒》。 此时的日本统治集团并未意识到大难临头，他们估计，最坏的情况不过是盟军对日本本上的空袭会更加激烈，直至最后登陆而已。况且，他们对于争取苏联出来调停还抱有希望。尽管这希望已渐破灭，但是对一个即将溺死的人来说，一根稻草都会被视为挽救性命的灵丹妙药呢。 日本统治集团把希望都寄托在斯大林和莫洛托夫回到莫斯科后会作出有利的答复。东乡不断地催促佐藤大使： ..务请再作努力，无论如何使苏联对派特使一事产生些热情..就目前这件事而言，一日之差可能导致千年悔恨，请你即与莫洛托夫进行一次会谈.. 就在日本政府迫不急待地请求苏联人为其说话的时候，为投放原子弹而进行的准备工作已接近尾声了。 祸从天降 美国战略空军司令斯帕茨将军于7月29日到达关岛，向第20航空队指挥官李梅将军和第509混合大队队长保罗·蒂贝茨上校传达了准备投掷原子弹的命令。此时，人类历史上用于实战的第一颗原子弹“小男孩”正在提尼安岛上组装着，第二颗原子弹“胖子”所需的怀和爆炸物正从美国用飞机运来。根据“曼哈顿计划”负责人格罗夫斯将军的计划，必须在8月初准备好这两颗可以投掷出去的核武器。两个星期后，还要有两枚怀原子弹安装就绪。 在提尼安岛上，一个庞大的珊瑚岗被铲掉了一半，用来填平高低不平的原野，修筑了六条跑道，每条跑道的宽度能并排跑10辆汽车，长度近2英里。 在这些跑道的旁边停放着一排排银光闪闪的B—29轰炸机，这些“超级空中堡垒”足有几百架之多。 负责投掷原于弹的第509混合大队是在极保密的情况下进行训练的，只有他们的指挥官蒂贝茨上校知道自己的任务。他们的驻地围有铁丝网，还有机枪保护，即使将军也得有通行证才能入内。 8月4日15点，蒂贝茨向执行第一次特殊任务的七架B—29轰炸机机组人员做情况介绍。机组人员到达介绍情况的小草屋时，发现周围站满了手持卡宾枪的宪兵。蒂贝茨说，那个等待已久的时刻来到了，即将运送的武器最近在美国进行了成功的试验，轮到他们把它扔到日本人的头上了。 两名情报官员把蒙在黑板上的帷幕拉开，露出了目标城市的空中摄影相片：广岛、小仓和长崎。因为天气的缘故，新泻已被排除。蒂贝茨指定三个机组在投掷的前一天飞行一次，去估测目标城市上空覆盖的云层。另外两架飞机将陪伴他去摄像和观察。第七架飞机将停在硫黄岛的一个装弹坑上待命，一旦蒂贝茨的飞机出了故障就可以替代。 负责把原子弹装上飞机的海军军械专家威廉·帕森斯上校告诉机组人员，他们即将投掷的炸弹是战争史上一种新的东西，是迄今为止制造的毁坏性最大的武器，它也许会把直径3英里的区域全都毁掉。 8月5日上午，侦察飞机报告说，目标城市上空的天气次日将有所好转。 14点，李梅将军正式批准特殊任务在第二天进行。帕森斯上校很担心飞机起飞时坠毁，那样的话，飞机上已安装好的原子弹就会把整个提尼安岛炸得粉碎。帕森斯向负责向日本投掷原子弹的法雷尔将军建议说，待飞机安全起飞后，由他来进行原子弹的最后安装。 黄昏前，原子弹从有空调设备的仓库运到阳光灿烂的室外，装进第82号B—29轰炸机的机舱。“小男孩”的蓝色铁皮上涂着给天皇的粗鲁字句，还贴着著名的女影星丽塔·海华丝的美人照。蒂贝茨请人把他母亲的娘家姓名“伊诺拉·盖伊”用油漆刷在第82号轰炸机上，为这架即将去完成历史性使命的飞机命了名。 午夜时分，进行了最后一次情况介绍。蒂贝茨强调了原子弹的威力，提醒机组人员在原子弹爆炸前戴上护目镜，告诫他们要服从命令、遵循操作规程。他还叫来一位随军牧师，背颂一篇专门为这一时刻而起草的祈祷文，请求全能的主“同那些有勇气攀上您的高空并把战斗带到敌人领土上去的人们同在”。 凌晨2点45分，“依诺拉·盖伊”开始在跑道上滑行。在离珊瑚跑道尽头只剩几码远的地方，这架携带着一颗4吨重的原子弹的“超级空中堡垒”腾空而起，向黑色的海洋上空飞去。 在4700英尺的高度上，帕森斯钻进弹舱，开始在原子弹尾部装上炸药引信，他的助手杰普森中尉用手电筒给他照着亮。装引信用了15分钟，接着，他们又用15分钟检查了前舱控制板上的监控电路系统。 在硫黄岛上空，“伊诺拉·盖伊”和两架观测机会合，共同向西北方的日本列岛飞去。 广岛时间7点9分（提尼安时间8点9分），一架负责侦察天气情况的B—29轰炸机出现在广岛上空。广岛的四周虽然被厚云层遮盖，但上空约有一块直径20公里的蓝天。侦察机发出了气象报告，并建议目标就定在广岛。 一个小时之后，“伊诺拉·盖伊”飞抵广岛上空。蒂贝茨用机内通话装置宣布：“马上就要开始投弹。把护目镜放在前额。计数开始后就戴上，闪光以后才能摘下。” 在广岛中部大田川的一条岔流上、架着一座T型的桥，把两条支流形成的岛屿连接起来。这就是相生桥，“伊诺拉·盖伊”的投弹手托马斯·费雷比少校选定的瞄准点。8点15分17秒，特制的弹舱门自动打开，“小男孩”随即掉落下去。蒂贝茨以强力俯冲，把轰炸机从投弹区向右转去。与此同时，跟在后面的观测飞机扔下三个降落伞，伞下吊着把数据发射回去的发报机。 原子弹在晴朗的天空中爆炸。爆炸位置在志麻医院上空1900英尺处，距费雷比的瞄准点相生桥东南550英尺，能量相当于1.25万吨梯恩梯。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间，一道闪光爆发成了强光和具有毁灭性能量的火球。强光照射到100英里之外，爆炸巨响传出10英里远。火球发出比太阳表面还要热几千度的高温，飞鸟在半空中就烧成灰烬。蚊子、苍蝇、松鼠、猫、狗也消失了。 爆心地区的花岗石都融化了，人和物体的影子印在了地面上和残留的墙上，而人本身则变成了一堆堆于瘪的冒烟的黑焦炭。 片刻之后，出现了一股可怕的冲击波。它以每秒钟2英里的速度从爆心冲出，然后慢下来以每秒钟1100英尺的声速前进，将大片的建筑物摧毁，掀起团团烟雾和尘埃。巨大的气柱和尘埃腾空而上，直冲大气层，然后向四周散开，形成一朵高耸云霄的蘑菇云。这团烈焰腾腾的蘑菇云下是一片真空，冷空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其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形成一股时速30—40英里的狂风，吹得大火越烧越烈。在这团烈焰的滚滚气浪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已被最初的热浪烤焦了，并且引起了更炽烈的火势，火舌如同从大地中破上而出。几小时内，广岛市中心便成了一片漫天盖地的火海。 一些在爆炸瞬间呆在建筑物里的人们，侥幸从断垣残壁下挣扎出来后，发现眼前的情景与地狱没什么区别：被原子弹高热烧伤的人们蹒跚而行，遍体焦黑，或鼓起水泡，或浑身挂着一条条炙焦而脱落的暗灰色皮肤。流经市中心的三条河道里死尸充塞，其中有许多是儿童。 死于原子弹爆炸的具体人数很难查清，当时估计有8万人左右。比较近期的估计把1945年底死亡人数上升为14万，死亡率在50％以上。就连驻扎在广岛的第二总军司令官藤井将军和朝鲜李王家继承人李王垠之弟李鍝公也未能幸免。 杜鲁门很快就得知了广岛原子弹爆炸的消息，他当时正在回国的“奥古斯塔”号巡洋舰上吃午饭。他告诉一群与他同桌进餐的水手们：“这是历史上最重大的事件。该是我们回家的时候了。” 在华盛顿，白宫宣布了事先起草好的声明： 这是一颗原子弹，是对宇宙的基本力量的运用。这股连太阳都要从它那里吸取动力的力量已被释放到那些在远东发动战争的人的身上..7月26日之所以要在波茨坦发表最后通牒，其目的在于使日本人民免遭全部毁灭。日本的领导人立即拒绝了那项最后通牒。现在，如果他们仍拒不接受我方条件，他们可以预期，毁灭性的打击将如雨点般从天而降，类似的事情在这个地球上还从未出现过。 在莫斯科，一直避而不见日本人的莫洛托夫突然于当地时间8日下午5点召见佐藤大使。佐藤还来不及用俄语向这位外交人民委员致意，莫洛托夫把手一挥，然后就向他宣读了苏联对日本的宣战书。宣战书的结尾处说：“自明日，即8月9日起，苏联将与日本处于战争状态。”两小时后，由华西列夫斯基元帅指挥的近160万苏军兵分三路向伪“满洲国”发起全面进攻。苏军的目的是：从东、北、西三个战略方向向东北腹地实施突击，以东西两面实施的向心突击为主，迅速分割、围困关东军于沈阳、长春地域，然后予以歼灭。 第一路是由马利诺夫斯基元帅统率的后贝加尔方面军。这支部队下设4个合成集团军、1个坦克集团军、1个骑兵机械化群，共37个师、20个旅，约65万余人。方面军集中基本兵力兵器于蒙古东部塔本察格布拉克地区，向沈阳、长春方向实施主要突击。 第二路是由麦列茨科夫元帅统率的远东第一方面军。这支部队下辖4个合成集团军，共32个师、14个旅，约58万余人。方面军集中基本兵力兵器于兴凯湖东南地区，向绥芬河、牡丹江方向实施主要突击，尔后向吉林、哈尔滨推进。 第三路是由普尔卡耶夫大将率领的远东第二方面军。这支部队辖3个合成集团军，共11个师12个旅，约35万人左右。方面军集中基本兵力兵器于列宁斯科那地区，沿松花江向哈尔滨实施主要突击。 在8月9—14日的六天里，苏军和配合作战的蒙军在不同方向上推进了50—500公里左右，完成了对沈阳、长春、吉林、哈尔滨和齐齐哈尔等地日军的分割包围。日军除在海拉尔、同江、富锦、孙吴等筑垒地域及牡丹江附近阵地上进行顽抗外，全线基本上失去有组织的抵抗。苏军使用部分兵力围攻日军据点，主力则高速向纵深挺进。关东军总司令部获悉苏军越过大兴安岭、向长春和沈阳急进时，匆忙将总指挥部从长春撤往通化预备指挥所，造成指挥中断，部队处于混乱状态。 8月9日，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在延安发表《对日寇的最后一战》重要声明，号召举行全国规模的反攻，配合苏军与同盟国军，向日伪军实施广泛的进攻。8月10日，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发布大反攻第一号命令，令各解放区抗日武装部队应根据《波茨坦公告》有关规定，向附近日伪军发出通牒，限其于一定时间交出全部武器，如遇日伪军拒绝投降缴械，即应予以坚决消灭。 命令下达后，各解放区军民向盘据在战略要点的日伪军发起猛烈攻击，侵华日军的末日来临了。 被迫认输 在美国、苏联、中国和其他盟国军队以及东南亚各国人民的共同打击下，日本帝国崩溃的命运已不可避免。裕仁天皇让木户内大臣告诉铃木首相，必须以最快速度终止战争。 8月9日上午10点30分，由六位首脑组成的最高战争指导会议在皇宫召开。在此之前，东乡、铃木、米内在迅速停战的态度上已取得了一致。因此，会议一开始，铃木首相就说：“请对苏联参战应取的对策进行商议。” 经过三个小时的激烈争辩，六位首脑只在一点上达成了一致：即日本的天皇制必须予以保留。东乡外相认为，除此条件外，日本必须立即接受《波茨坦公告》。阿南陆军大巨、梅津参谋总长、丰田军令部总长则认为，必须再加上三个条件：同盟国军队向日本派驻最小规模的占领军；由日本方面审判日本战犯；由日本方面自己遣散军队。阿南和两位总长显然不能接受战败或投降的想法，他们提出增加这些条件，实际上就是想尽量缩小甚至拒绝接受战败或投降的事实。 铃木见双方意见难以调合，只得提议暂时休会，待下午开过内阁会议后再行复会。 就在六位首脑激烈争辩的时候，由查尔斯·斯威尼少校驾驶的、载有绰号为“胖子”的原子弹的B—29轰炸机飞临长崎上空。这架飞机的最初目标是九州东北海岸上的小仓，但飞到小仓上空却发现云量太厚，无法进行肉眼投弹，只好转向下一个目标——西南方的长崎。 斯威尼飞临长崎上空后，却发现城市上空都是云。他面临着两种选择： 要么靠雷达进行轰炸，要么把“胖子”扔到海里去。斯威尼不想浪费这颗价值数亿美元的原子弹，他批准采用雷达瞄准法。幸运的是，在最后一分钟时，云层中开了一个洞，足以使投弹手有20秒钟观看到距离原订目标几英里的一个体育场。“胖子”从B—29上投掷下来，穿过云洞，在上午11点02分在城市上空1650英尺处爆炸。爆炸力后来估算为2.2万吨梯恩梯。由于陡峭的群山限制了爆炸力的充分发挥，“胖子”造成的损失和死亡比“小男孩”小。 当时估计的死亡人数是3万人，到年底估计数字则上升到7万人。 午后3点左右，内阁会议接到第二颗原子弹在长崎投下的消息。但会议开到晚上10点也没得出一致的结论。军方（除米内海相外）再次一致反对文官。阿南陆相仍叫嚣要继续打下去，尽管他也不敢保证有必胜的把握。他还声称，军队不会乖乖地被遣散，士兵们绝不愿意放下武器。内务大臣也站在军方一边，声色俱厉地警告说，内阁若是决定以投降来结束战争，他将无法保证社会秩序。 东乡外相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内阁必须接受同盟国的最后通牒，惟一条件是保留日本的君主政体。农林、商工、运输、军需大臣支持他的看法。 他们指出，美国人已经把冲绳当成未来进攻九州的桥头堡，国民已经濒于精疲力竭，稻谷收成是多年来最少的，敌人的军舰已经开始炮击日本沿海城市，等等。总之，日本既没有力量也没有办法再打下去。 内阁会议暂时休会后，铃木和东乡私下进行了一次简短的会晤。他们一致认为，既然会议形成僵局，就只好请天皇圣断。依据传统，日本政府只有就某一问题首先达成一致的解决办法，然后才把它提交给天皇。天皇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恩准政府已经作出的决定。如今事态紧迫，铃木决定打破惯例。铃木把内阁书记官长迫水久常找来，要求他想法让梅津和丰田签署一份奏折，使首相能够依例请求召开一次御前最高战争指导会议。迫水找到两位将军，声称召开御前会议可以节省作出决策的时间，隐瞒了请天皇圣断的打算。两位总长不知有诈，在奏折上签了名。 深夜11点50分，裕仁天皇身着大元帅的陆军军服，佩戴着带有红穗的元帅刀，走进了御文库的地下会议室。参加会议的除了六位首脑外，还有平沼骇一郎枢密院议长、迫水书记官长、吉积正雄陆军省军务局长、保科善四郎海军省军务局长以及内阁综合计划局长官池田纯久陆军中将。 铃木首相受命主持会议。他首先让迫水宣读《波茨坦公告》，然后亲自宣读提出的议案：“在上月26日发布的三国公告所列举的条件中，不包括要求变更天皇在国法上的地位的谅解下，日本政府予以接受。” 铃木还列出了军方要求附加的另外三项条件：驻外军队的自主的撤兵和复员；战犯由日本政府处理；保障占领问题的保留。东乡外相就议案的提出理由说明如下： 通过内阁会议得出的结论是，在今天的局势下，这种不体面的公告，不得不予以接受。而原子弹的出现，和与此相关的苏联的对日宣战，使时局进一步急剧变化、对方态度愈加强硬。因此，已经失去通过谈判解决问题的余地。参酌苏联不顾我方提出的条件而参战的情况，还是不必过分强调附加条件为宜。从这种情况来看，提出过多条件，将被全盘否定。应当只提一条，那就是皇室的维护和安泰。解除武装问题可以在签订停战协定时加以考虑。 保障占领是不得已的。战犯问题虽难以接受，但不是绝对条件。只要皇室能够存在，日本民族就能隐忍持重，以图他日的复兴。所以，一切都应当集中在皇室这个问题上来。 米内海相在回答铃木首相的指名询问时，表示完全赞同东乡外相的意见。 阿南陆相、梅津参谋总长和丰田军令部总长对御前会议完全以东乡提案进行讨论极为不满，在首相指名询问时纷纷提出反对意见。 阿南的意见如下： 我完全反对外相的意见。《开罗宣言》中包括取消“满洲国”的存在，这就将使日本丧失作为道义国家的生命。我们应该为坚决战斗到底向前迈进。即使接受公告，至少也要具备四项条件。这些条件作为维护皇室的手段是绝对必要的。如果对方不予采纳，一亿人民就应誓死战斗，死里求生。关于本土决战，也有一定的信心。 梅津的意见如下： 完全同意陆相的意见。确信本土决战现已准备就绪。由于苏联的参战，使情况趋于不利，但并不应该就此放弃给予美英以最后一击的机会。如果无条件投降，就对不住阵亡的英灵。四项条件已经是最低的让步。 丰田的意见如下： 就海军统帅部而言，我赞同陆相和参谋总长的意见。要说有无胜算，纵无绝对取胜把握，也不认为必定失败。下步作战，既有准备，又有机会，不能认为不能予敌以打击。如仅以维护国体一个条件进行交涉，统帅部对此深感忧虑。国民中间具有战斗精神；前线将士方在努力，并具有敢死精神。 即或国民战意有所消沉，如果领导有方，士气会昂扬起来。 平沼则强调说，所谓“国法上地位”从大义名分上说不妥当。天皇的统治权是开国以来就具有的，而宪法不过是公开表示的形式而已，应改为“天皇统治国家的大权”。 会议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时间已是10日2点左右，仍然议而不决。于是，铃木首相起立发言说：“事已至此，诚属惶恐之至，我将亲自到御前恭候圣意，以天皇的圣断作为本次会议的决定。” 顿时，这个令人窒息的小房间里鸦雀无声。不知内情的大臣们被铃木的这一反常行动震惊得目瞪口呆。古时候，鹤是帝王的象征，圣旨被视为“鹤鸣”。如今，铃木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请天皇发出“鹤鸣”。 裕仁先是令铃木就座，然后谕示同意采纳东乡的提案，并补充说明理由，大致如下： 虽然一直尽听有取胜自信的话，但是到现在为止，计划和实践并不一致。 又据陆军大臣所说，九十九里滨的防御工事要在8月中旬完成，但是还没有完成。即使编成了新的师团，但是应该发给他们的武器还没有备齐。这个样子，要对付拥有那样机械化程度的美英军队，没有胜利的希望。 军人是朕的股肽，要解除他们的武装，并把朕的臣下作为负战争责任的人引渡出来，这是不能忍受的事。但是，在大局上应以明治天皇在三国干涉时所作的决断为例，加以效法，忍所难忍。为了将人民从悲惨的结局中拯救出来，为了世界人类的幸福，作出这样的决定。 御前会议结束后，内阁会议立即在铃木首相官郧召开。在天皇的支持下，东乡的提案获得了一致通过。自10日清晨6点45分起，外务省开始将接受《波茨坦公告》的电报发往瑞士和瑞典，从那里再转送同盟国。 在发出正式外交照会的同时，松本外务次官认为有必要将日本接受公告的意图迅速通知国外，特别是通知盟军官兵。在征得同盟通讯社及日本广播协会领导人的同意后，对外广播了日本宣布投降的消息。 自明治维新起，日本帝国第一次承认输掉了一场战争，而且这场战争将彻底埋葬侵略成性的日本帝国。 第49章最长的一天 玩弄阴谋 裕仁天皇在最高战争指导会议上的“圣断”，毫无疑义，给狂热的陆海军高级将领泼了一盆冷水。 以陆军大臣阿南惟几为首的主战派尽管仍然不承认日本已经战败的事实，但出于对天皇的绝对忠诚，不敢违抗天皇的旨意，只好在内心里期望同盟国方面拒绝日本提出的附加条件，从而解除御前会议决定的束缚，继续把战争进行下去。 8月10日上午，阿南在陆军省大楼的地下防空洞里本着上述的想法，向所有课长级以上人员传达了最高战争指导会议的决定。他说：“我们只有服从天皇的圣断，别无选择。现在，我们是战是降，取决于敌人对我方照会的答复。战也好，降也好，你们都必须记住，你们是军人，必须服从命令，不能违反严格的军纪。大难当头，一个人的轻举妄动也可能造成国家的毁灭。” 聆听阿南讲话的青年军官们忍不住了。长期以来，正是他们满怀忠君报国的理想，制定了一个个的侵略计划，使日本帝国的版图不断扩大。如今虽然受到盟国军队的沉重打击，但敌人并未登陆日本本土，怎么能屈膝投降呢？ 他们宁可“一亿玉碎”，使整个日本毁灭，也不愿意放下手中的武器。 军务局预算课课长稻叶正夫中佐认为，在真正实现投降之前，日本军队必须一如既往地继续作战，特别是抗击正在中国东北挺进的苏联红军。在获得阿南的首肯后，他就动手起草一份向海外日本官兵广播的声明。 初稿写成后，经过陆军省次官和军务课课长荒尾兴助大佐的审查，修改了几次。军官们想让阿南亲自过目，但大臣参加内阁会议去了。于是，荒尾同意当天晚些时候把声明送到阿南的官邸去。荒尾走后不久，阿南的内弟竹下正彦中佐和另外一名参谋来取稻叶起草的声明，声称要在晚上7点钟的新闻节目里播出。由于荒尾带走了修改稿，稻叶只好从废纸笼里找出原稿，凭记忆加以修改一番，然后把它交给了竹下。 与此同时，内阁会议决定，目前暂时对夭皇的圣断或日本接受《波茨坦公告》的照会避而不谈，而由情报局总裁下村海南发表一份措辞含糊的声明，该声明只须透露政府可能很快就要宣布一项重大的变化。 7点钟，国内外的日本人在收音机的新闻节目里听到了两个内容有所不同的声明。 首先播出的是以阿南陆相名义颁布的声明： 告全军将士：苏联终于入寇皇国，不论明文如何粉饰，其侵略与称霸大东亚之野心昭然若揭。事已至此，夫复何言，只有毅然决然将护持神州之圣战战斗到底。 纵食草吠泥，潜伏野处，断然作战，深信死中有生，是即楠公七生报国、“即剩我一人”之救国精神，亦即时宗之“莫烦恼”、“勇往直前”击灭丑敌之斗志。全体将士应人人体现楠公之精神，重现时宗之斗志，为击灭骄敌而勇往直前。 由下村总裁发表的声明则另有一层意思： 最近敌国美、英突然加强空袭，并进行在我本土登陆的作战准备。对此，我陆海空的精锐已完成了迎击的部署，现在全军正以“特攻”的旺盛斗志，引满待发，将一举而歼灭骄敌。近来，举国国民在敌机残酷的轰炸下能自忍耐，以义勇奉公之精神，继续迈进，实为感激。敌国美、英最近使用其新发明的新型炸弹，将人类历史上从所未见的残虐无道的惨祸加之于无辜的老幼妇孺。加之，保持中立关系的苏联，于昨日即9日，加入敌人方面，在发表片面宣言后，即向我攻击。我军当即予以迎击，决不容许敌人轻易进攻。但不能不承认，现在已经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为了正确地维护国体，保持民族的荣誉和尊严，守卫最后的一线，政府当尽其最善之努力，同时期待一亿国民为维护国体，克服一切困难。 内阁的声明虽然拐弯抹角地承认战局恶化、政策可能发生变化，但对于不明底细的老百姓来说，他们是不可能分辨出两个声明的不同之处的。在生活必需品渐趋匮乏、美国飞机狂轰滥炸的情况下，他们的神经已经麻木了。 除了拼命干活以挣得必需的口粮外，他们不再考虑更多的事情了。 东乡外务大臣却看出了阿南声明的危害性。考虑到清晨发往瑞士和瑞典的照会因时差关系可能还未送达同盟国那边，他决定把日方照会的英文本用莫尔斯电码发出去。 晚上8点钟，同盟社国际新闻主编长谷川把消息送上发报机，首先发给美国，然后是欧洲。 果然，比东京晚13个小时的美国首都华盛顿于当地时间10日上午7点33分监听到了莫尔斯电码。杜鲁门总统把贝尔纳斯国务卿、史汀生陆军部长、福雷斯特尔海军部长和总统私人参谋长莱希上将召集到办公室，把电报念给他们听，征询他们的意见。 史汀生认为，为了使分散在各地的日军投降，盟国需要裕仁的帮助，保存天皇是切合实际的。莱希“对小裕仁没有什么感情”，但支持史汀生。 然而，贝尔纳斯却反对“从我们的无条件投降的要求”立场后退。“那个要求是在使用原子弹前提交给日本的，也是在苏联成为交战国之前。如果要接受任何条件，我希望是美国而不是日本把条件提出来。”福雷斯特尔反驳说，可以“由我们方面发表肯定的声明，说我们会加以注意，使投降的语言与我们的意图和观点完全一致”，让日本人放心。 杜鲁门仍不表态，决定等收到通过外交渠道来的正式投降书后再说，但又命令贝尔纳斯立刻草拟答复，快到中午时，贝尔纳斯得知美国驻瑞士大使馆已收到日本的正式投降书。这封电报一到，他便带着自己的草案来到白宫。 下午2点，杜鲁门宣读了贝尔纳斯的答复，顾问们一致同意。 但是，给东京的答复首先要征得各盟国的同意。于是，便将副本发往伦敦、莫斯科、重庆，要求尽快取得同意意见。 除去一点以外，伦敦完全同意华盛顿提出的对日本的答复。艾德礼首相、贝文外相和丘吉尔一致认为，要求天皇签署投降书是不策略的，他们建议把照会另外写成：“日本天皇应授权并保证日本政府和最高统帅部签署投降条款..”华盛顿马上同意了。 苏联最初没有表态，可能因为它希望战争多打几天。莫斯科后来虽然表示同意，但莫洛托夫希望有两个盟军最高司令官，美国一个，苏联一个。美国驻苏大使艾夫里尔·哈里曼回答说，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拖延，斯大林同意取消这个要求。美国终于得到了苏联的赞同票。 中国国民政府立即回电表示同意。 天近黄昏时，从澳大利亚传来消息。堪培拉先向伦敦致电说： 我们坚持认为，天皇作为国家首脑和武装部队最高统帅，应对日本的侵略行径和战争罪行负责，因此要求废黜他。 联合王国作为英联邦的大本营，在大多数情况下，一直有权在制定战时政策方面代表澳大利亚讲话。但是，这次伦敦在作出一些含糊的保证之后，澳大利亚政府并不就此罢休，迅速发出第二封电报，这次是直接给华盛顿： ..不应豁免天皇对日本从事侵略战争所负的罪责，..明确废除天皇制，是破除日本人把天皇当神崇奉的根本办法。正是以天皇的名义，他们犯下了许多暴行。天皇制不废除，日本人就不会改变，还将发动对太平洋的侵略，只不过把时间推迟，由后继者来干罢了。 应你们的要求，我们推迟发表目前提交战争罪行调查委员会的报告.. 我们认为，报告揭露了有预谋有计划的恐怖政策和暴行，包括天皇在内的日本最高当局对此绝不会懵无所知。在这方面，很难找到理由说明裕仁及其同伙跟希特勒及其同伙有所区别。 鉴于上述理由，我们反对在谅解日本人试图给《波茨坦公告》附加条件的情况下接受投降..日本人应该十分清楚..天皇本人在接受各盟国政府处理时，将跟投降的敌国中的任何一员一样受到同等待遇。 在打败日本的过程中，澳大利亚所付出的血汗几乎不亚于美国。因此，贝尔纳斯对美国的答复做了一些微小的改动，他以局势紧迫为理由，请求澳大利亚同意修改后的方案。11日凌晨，堪培拉勉强同意了贝尔纳斯的措词。 在华盛顿时间上午10点45分，向日本广播了这一复照：我们收到了日本政府接受《波茨坦公告》的条件的电报，但电报内称了解到上述公告并不包括任何损害天皇陛下作为最高统治者的特权的要求。对此，我们的立场是： 从投降时刻起，天皇及日本政府统治国家的权力将隶属于盟军最高司令，该司令将采用他认为贯彻投降应有的步骤。 天皇必须授权并保证日本政府和日本帝国大本营签署实现《波茨坦公告》的规定所必需的投降条款；并命令日本陆、海、空三军当局及其所控制的一切力量，不论在何处，均停止行动，放下武器；以及发布最高司令为使投降条款付诸实施需要发布的命令。 投降后，日本政府必须立即把战俘及被拘留的非军事人员运到指定的安全地点，以便能迅速登上盟国的船只。 日本政府的最终形式将根据《波茨坦公告》按日本人民自由表达之愿望建立。 盟国部队将在日本驻扎到《波茨坦公告》中所定的目标实现为止。 图谋政变 就在同盟国方面斟酌答复措词的时候，在东京市谷高地陆军省大楼内的一座防空洞里，大约15名军官聚在一起，计划发动政变。主持会议的竹下正彦中佐建议，首先将天皇和那些怂恿他求和的人区别开来，然后再谋取他的姐夫、陆军大臣阿南大将的支持，让阿南去进谏天皇继续把仗打下去。与此同时，动用近卫师团包围皇宫，切断通讯联络，占领电台、报馆和主要政府部门的大楼，逮捕铃木首相、东乡外相、木户内大臣等投降派。 竹下向同谋者们保证，他们可以指望得到阿南的支持，然后把梅津参谋总长拉过来。届时，近卫师团司令官森猛纠中将和东部军管区司令官田中静壹大将就不得不与他们合作。这样，他们的行动就不再是叛乱，而是陆军为了国家最高利益而进行的一次壮举。 出席会议的军官还有稻叶中佐和军务课的佃中健二少佐等人。他们坚信，政变成功后，在本土决战能使美国人遭受巨大损失，那时就有可能安排体面的和平。 东京时间8月12日0点45分，日本外务省从发自旧金山的广播中收到了同盟国的答复。不出三个小时，海军和同盟通讯社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外务次官松本俊一在研究过同盟国的答复后，立即就如何向上司介绍答复内容一事，与内阁书记官长迫水久常进行了磋商。他们一致认为，最好是将这份答复“囫囵吞下去”，以免军部的强硬分子们断章取义引起没完没了的争议。 两位文官的担心并非多余。以少壮派为代表的陆海军决定，日本必须最终拒绝美国的照会。军官们气势汹汹地闯进梅津大将和丰田大将的寓所，要求公开声明予以拒绝。 在军官们的坚决要求下，两位总长抢在东乡外相之前入宫上奏，表示反对意见。天皇此时内心已有定论，几句话就把两位军人打发走了。 少壮军官们还闯进了呵南陆相的房间，一个个激动万分。竹下中佐以一种冷冰冰、恶狠狠的口吻对他的姐夫说：“拟议中的投降决不能付诸实施，否则，陆相必须剖腹。” 阿南从内心深处是与自己的内弟站在一起的，只是身分限制了他公开表示支持。他立即走访铃木首相，声称若不能确保国体，就拒绝接受《波茨坦公告》，迫使首相答应赞同他的意见。 阿南还去拜访了天皇的三弟三笠宫亲王，企图把皇族争取到主战派一边。谁知皇族们已经开始推萎战争责任了。三笠宫毫不客气地对阿南说，自“满洲事件”以来，军部的举动一直在忤逆天皇的旨意，现在依然如此。 上午11点，天皇召见东乡外相，听取了他对同盟国照会的说明，并且同意他提出的接受照会的建议。天皇请东乡向铃木首相转达他的愿望。 下午，内阁举行全体会议。阿南陆相在枢密院议长平沼男爵的支持下，声称接受美国的答复就意味日本君主政体的结束。阿南的发言还得到内务大臣和法务大臣的赞同。就连主持会议的铃木首相也说，既然同盟国的答复没有保证保留君主政体，日本必须要求进一步澄清——在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前，必须准备继续打下去。 东乡一见势头不对，急忙建议暂时休会，等收到官方答复后再行讨论。 回到外务省后，东乡让松本次官与电讯课取得联系，命令值班员把当天晚上收到的任何官方信息的时间标注为翌日清晨，目的是争取时间，重组主和派阵营。结果，12日下午6点40分收到的同盟国官方答复，就被记为13日上午7点30分收到。 晚上9点30分，铃木首相被叫到木户内大臣的办公室。木户说：“经过仔细研究后，外相向我们保证，对于（同盟国照会中）有争论的那段话，并没有什么可反对的..假如在目前阶段我们拒绝接受《波茨坦公告》，继续进行战争，那么千千万万无辜的日本人民就会死于轰炸和饥饿。”木户最后说，无论如何，投降是天皇的旨意。铃木首相立即改变了态度，同意与木户及东乡站在一起，按天皇的旨意行事。 主和派正在稳住阵脚的时候，主战派也在联络人马。军务局科员井田正孝中佐和畑中健二少佐来到东京近郊三鹰的陆相家里，要求阿南运用他的一切权力阻止接受《波茨坦公告》。面对自己的得意门生，阿南在内心深处是赞同他们的观点的，只是碍于身分，不好公开表示罢了。他没有命令下属停止非法的冒险活动，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 清晨4点钟，阿南决定行动起来，助这些青年将佐们一臂之力。他派副官林大佐去找陆军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建议由梅津大将请陆军元帅畑俊六代表陆军高级军官上疏天皇，拒绝接受同盟国提出的投降条件。 梅津一言不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片刻。最后，他说：“请务必原谅— —我赞成接受《波茨坦公告》。” 梅津的回答令阿南大吃一惊，他决定亲自出马，做最后的努力。13日上午7点10分，阿南打断了内大臣木户侯爵的早餐，滔滔不绝地谈论起自己的观点，声称奋起保卫国士将使同盟国提出日本更容易接受的条件，因此应该继续保持好战的姿态。 木户则指出，天皇陛下并不反对军部认为是咄咄逼人的那些条款；不管怎样，天皇已作出圣断并且通知了同盟国。假若现在变卦，天皇就会被人视为傻瓜或疯子。 阿南明白大局已定，彻底灰了心，勉强笑了笑说：“你哪里知道陆军省现在的情况。”说完就告别而去。 9点，铃木首相在官邸的地下防空室召开了最高战争指导会议。主战派和主和派意见仍然不能统一，会议没有达成任何决定。 下午4点，内阁再次开会。虽然陆海军两位总长不是内阁阁员，但在反对立即接受《波茨坦公告》的问题上，阿南并非单枪匹马。安倍内务大臣宣称，在外国的占领下无法保持国家政体；松阪法务大臣也强调，由人民自己决定政府的形式一说，与日本的国体水火不容。铃木首相见争持不下，就要求合议。12名阁员同意立即接受《波茨坦公告》，3名阁员反对，1名未表态。铃木于是以意见无法统一为由，提议再次请天皇陛下圣断。 内阁会议的决定令头脑狂热的法西斯分子们惶恐不安，他们决定抢在御前会议召开之前采取行动。13日夜间，陆军省军务局的中级军官们起草了陆军大臣兵力使用计划：打算以陆军大臣在警备上行使的局部地区应急出兵权为理由，出动东部军及近卫师团，切断皇宫和主和派要人之间的联络，同时隔断木户、铃木、东乡以及米内海相等主和派要人，转入戒严，在取得关于维护国体的附带条件的确实保证之前决不投降，继续交涉。当然，该方案的实施需以陆军大臣、参谋总长、东部军管区司令官和近卫师团长等四人的同意为前提。 晚上9点钟左右，在三宅坂的陆相官邸，该计划报告给了阿南陆相。参加报告的有荒尾大佐、竹下中佐、稻叶中佐、井田中佐、椎崎二郎中佐及畑中少佐等人，他们都深得阿南陆相的信任。 荒尾等人希望在14日上午断然实施这一计划。阿南没有轻易答应，表示第二天早晨同参谋总长商量后再作明确答复，但他参与了对计划予以完善的研究工作。 14日上午7点，阿南带着荒尾军事课长，往访梅津参谋总长，征求关于兵力使用计划的意见。梅津大将没有表示赞同。阿南见梅津态度坚决，就只好放弃亲自领导部下政变的打算，但他也不想制止部下继续准备政变，他自己已经决定要以自杀来谢罪。 13日下午5点左右至14日凌晨，美国飞机向东京及其他城市散发日文传单，上边写着日本于8月10日接受《波茨但公告》的照会及同盟国方面的答复。有一些传单落到了皇宫里面。 14日早晨，木户内大臣来到御文库的侍卫官休息室，见到由侍卫们拾起的传单。木户赶紧上奏天皇，称传单很可能会刺激国内的主战分子和军队，全国将陷入混乱局面，应该赶快设法停战。 铃木首相也来到皇宫进谒天皇。他正为如何召开御前会议而苦恼。以前的御前会议，都是写成奏请临席的文件，呈请天皇莅临。但由于梅津和丰田两位总长坚决反对事前未经商讨就召开御前会议，很难让他们两人在奏请天皇临席的文件上签字。因此，只有以天皇降旨的方式来召开御前会议。8点40分，铃木与木户一起奏请天皇召集最高战争指导会议成员及内阁成员会同举行御前会议，借以一举解决问题。裕仁天皇不但同意于上午10点30分召开御前会议，还答应如果出现僵局，他将“命令”内阁接受同盟国的照会。 最后的御前会议 10点30分，身穿晨礼服、军服、国民服、西服等各式各样服装的大臣们乘汽车来到御文库东门，排成一列，从东口走向地下室。他们走过狭窄的坑道，来到大本营附属室，被领进会议室。 会议室一端安放着一扇六折金色屏风，屏风前放着一把玉座。对面，在红色地毯上放有23把椅子，排成三徘。玉座前有一个盖着金丝绵缎桌布的小桌。屏风的左角另有一把椅子。 第一排从右至左依次坐着的是铃木首相、平沼枢密院议长、米内海相、东乡外相、松阪法相、阿南陆相、丰田贞次郎军需相、梅津参谋总长和丰田军令部总长。 10点50分，在侍从武官长莲沼大将的引导下，裕仁天皇走进了会议室。 铃木等人起立致敬。天皇将军帽放在小桌上，然后就座。天皇身穿大元帅陆军服，佩带一枚大勋位菊花章。 铃木首相在致最敬礼后开始发言。他解释说，天皇陛下召集这次会议，是为了朝议有关接受同盟国照会的问题。他扼要介绍了过去几天会议陷于僵局的意见分歧，然后让那些持不同意见的少数人阐述自己的观点。阿南和梅津的发言简短，丰田陈述得甚为详尽。他们三人都主张再发照会，落实保存国体问题，如得不到满意答复则继续打下去。 三位反对派讲完后，铃木站了起来。他请天皇陛下原谅他把内阁的分歧提交给天皇并再次请天皇予以圣断。 闷热、拥挤的房间里鸦雀无声。裕仁天皇讲出了自己的观点： 如果另外没有别的意见，朕谈一点自己的看法。 反对意见都分别仔细听过了，朕的看法仍和上次谈过的一样，没有改变。 朕充分研究了世界的现状和国内的局势以后，认为再继续战争下去不妥当。 关于国体问题，听说有各种疑虑，但据朕理解，通过这一复文的文意来看，对方抱有相当的好意。对于对方的态度感到少许不安，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朕不愿那么怀疑。朕认为主要问题在于我国全体国民的信念和觉悟。 所以，朕认为此时可以接受对方的要求，希望大家也这样考虑。 还有，对于陆海军将士来说，像解除武装或军事占领这样的事，实在是难以忍受的。朕很理解这种心情。 不过，不管朕本人如何，也要营救国民的生命。如果再继续战争下去，最后将使我国完全变成一片焦土，使万民遭受更大的苦难，朕实在于心不忍，无以对祖宗在天之灵。当然，采取媾和手段，对于对方的做法，难以完全置信，但朕想较之日本完全灭亡的结果还略胜一筹，只要还留下一点种子，今后还有复兴的希望。 回想明治大帝忍气吞声，断然接受三国干涉的苦衷，但愿此时此刻，忍所难忍，耐所难耐，团结一致，以求将来的复兴。想到过去在战场上阵亡的，或殉职死于非命的，以及他们的家属，实不胜悲叹。至于身负战伤、遭受战灾、丧失家业的人们的生活，也是朕深为忧虑的。此时此刻，如果有朕应做的事，朕在所不辞。如果需要朕向国民呼吁，朕随时准备站在麦克风前面。 由于对一般国民从来什么也没告诉，现在突然听到这一决定，震动一定很大，陆、海军将士的震动将会更大。抚慰这种情绪，可能相当困难，希望很好地体会朕的心意，陆、海军大臣共同努力，妥善予以处置。必要时，由朕亲自晓谕也行。现在当然要颁发一份诏书，希望政府迅速起草。这些就是朕的想法。裕仁讲话的时候，大臣们不断地发出呜咽的声音。裕仁也一再挥泪，戴着白手套的手不时擦拭着两颊的泪水。讲完话后，天皇起身退场，剩下一群大臣在放声痛哭。 垂死的挣扎 阿南刚刚回到陆军省，20多个少壮军官就闯进了他的办公室。他们想知道御前会议的情况和陆相本人的意见，他们把对未来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阿南告诉他们：“圣上说，他相信国体将会保全。我们除了服从别无选择。天皇的圣断是建立在他对我们忠诚的信任之上的。” 军官们不知所措，他们曾答应服从阿南，因为他们相信他决不会下令投降。井田正孝中佐大声问道：“能否请陆相解释改变主意的原因？” 阿南说：“圣上说他完全理解我的心情。他含着眼泪要我不管多么困难也要挺得住。我不能再违抗圣断。圣断已下，我们除了服从，别无选择。谁要是不服从，就先把我砍了。” 阿南出此断言后，少壮军官们明白陆相不可能领导他们发动政变了。畑中少佐放声大哭，表达了军官们的绝望心情。他们觉得再不能相信任何人，只有自己行动起来，才能拯救国家。 下午1点钟，在首相官邪的内室召开了内阁会议。铃木斥责阁僚两次有劳天皇作出圣断，是对天皇陛下的不敬。对他的苛斥，谁也没有反驳。15名大臣听命于天皇的决定，在经过微小的争论后，于晚上7点钟左右终于在诏书的措辞上达成了一致意见。接着，内阁对天皇播送诏书的时间又展开了讨论。如在今夜进行，将招致一夜的兴奋不安，所以全员一致提出第二天进行。 晚上8点半，铃木首相手持抄写好的诏书定稿来到皇宫拜谒。裕仁天皇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照惯例，诏书马上被侍从装入一个带有菊花纹章的红盒子里，送到宫内省楼房内大臣秘书官室，由等候在那里的秘书官取出金玉玺加盖在天皇的名字下面。 有关美军即将登陆的谣言开始在东京市内流传。各级军人们纪律大乱。 陆军省的军官们匆匆忙忙地在院子里焚烧保密文件；守卫大院的宪兵下士官们开了小差，把衣服和食品也拿走了；下级军官破口大骂上级军官；一些高级军官们关起门来大喝威士忌酒和日本米酒，沉醉在酒精带来的麻木状态中。 畑中健二少佐并没有闲着，整个下午，他骑着自行车在东京的大街小巷里奔走。他联络了椎崎二郎中佐以及近卫第一师团的参谋石原贞吉和古贺秀正两少佐，决定于当天深夜动用近卫师团的兵力包围皇宫。在造成既成事实后，迫使东部军管区进而使全军响应这一行动，从而把朝议扭转到继续战争的方向。 深夜10点钟，内阁正式签署沼书的仪式仍在进行。阁员们个个疲惫不堪，无精打采。每位阁员接过诏书时便挺直腰板，弯腰施礼，然后开始拜读，仿佛从未看过或听说过这份诏书似的。11点钟，运输通信大臣小日山直登最后一个在诏书上签了字。 消息传到外务省，松本俊一次官立即指示电报室负责人把拟好的电报发往瑞士和瑞典，再转给同盟国方面。 略第354号（加急） 致美、英、苏、中四国 8月14日帝国政府通告关于8月10日帝国政府接受《波茨坦公告》的照会，以及8月11B由贝尔纳斯美国国务聊发出的美、英、苏、中四国政府的复文，帝国政府对上面四国政府，荣幸地通报如下： 一、天皇陛下已经颁布关于接受《波茨坦公告》条款的诏书；二、天皇陛下授予其政府及大本营签署为实施《波茨坦公告》各项规定所必需条款的权限，并有保障这种权限的准备。 再者，陛下准备命令所有日本陆海空军官宪指挥下的所有军队，停止战斗行为，交出武器，准备发出为实施上述条款盟国最高司令官所要求的命令。 夜里11点25分，裕仁天皇在情报局总裁下村的陪同下来到宫内省二楼的政务室。这个政务室是明治宫殿被烧后将办公室改装成的。在刺绣着狮子图案的两折金屏风前竖有麦克风，地毯上的电线通向邻室的录音机。 裕仁走到麦克风前，问道：“我该用多大的声音讲？” 下村答道，用圣上平常讲话的声音就行了。他上前一步，举起戴着白手套的手——这是开始录音的信号。 8分钟后，裕仁读完了诏书。由于有几处没有读清楚，他又录了一遍停战诏书。然后，天皇就回御文库睡觉去了。录有诏书的录音盘则放在宫内省的保险柜里，准备第二天送往广播电台。 在近卫师团的参谋室，畑中少佐、井田中佐、椎崎中佐、石原少佐、古贺秀正少佐及空军士官学校的上原大尉正在研究政变计划。他们一致认为，说服近卫师团司令官森猛纠中将是最关键的。 畑中还不想放弃说服阿南陆相的希望，就带着上原大尉去找竹下正彦中佐，让他去劝说他的姐夫阿南陆相回心转意。 井田和椎崎走进森中将的办公室时、看见将军的妹夫白石通教中佐站在将军的背后。井田讲述了他们发动政变的理由，请森中将出面指挥部队。森则大谈一通他的人生哲学，在对政变者表示同情的同时强调自己不能违背天皇的停战旨意。森将军见井田一味纠缠，只好声称自己要去明治神宫祷告，听从神明的指点。实际上，他是想摆脱井田等人的纠缠。 井田见将军始终不肯松口，只得起身去和近卫师团参谋长水口一生大佐商谈政变之事。他刚走出森将军的办公室，就看见畑中和上原两人急匆匆地赶回来。井田让畑中到森将军的办公室里等他，然后就走进水谷的办公室。 没过几分钟，怒吼声和枪声大作。水谷和井田赶紧来到将军的办公室，看见白石中佐身首分离，森将军不但胸口中了一枪，背部还挨了一刀。 少壮军官们从死去的司令官的办公桌里拿到他的私章，盖在一份份事先起草的政变计划上，然后由传令兵送交有关军官。畑中推断，只要井田能说服东部军管区的田中静壹将军、竹下能说服阿南陆相，政变就一定能成功。 于是，他让井田和水谷去东部军管区，古贺坐镇近卫师团司令部，自己则和椎崎中佐前往皇宫。 畑中等人来到驻守皇宫的近卫师团第2联队的联队部，告诉芳贺丰次郎联队长，他们已被任命为近卫师团的参谋官，到这里来监督执行保卫皇宫的特别命令。正在这时，副官拿着一份政变计划来到联队部，交给芳贺。 芳贺见计划上盖有森司令官的私章，不疑有诈，立即按照命令调动兵力，封锁了皇宫的各个出口，切断了皇宫与外界的联系，另外还派兵占领了东京广播电台。 井田和水谷来到皇宫广场对面第一生命保险公司大楼里的东部军管区司令部后，水谷抢先说出了森将军的死讯。田中静壹司令官明白了近卫师团受蒙骗参与了政变，他立即部署兵力准备镇压，同时让井田去皇宫劝告畑中投降。 皇宫里，近卫师团的士兵们肩系白布条，手握上了刺刀的枪，正在搜查宫内省大楼。他们从扣押的日本广播协会的官员那里获悉，天皇的停战诏书已被录在了录音盘上并存放在宫内省，便在因停电而漆黑一片的宫内省大楼里搜索起来。 宫内省是一座以办公大楼为主的环形建筑群。更复杂的是，侍从以及其他宫内人员都住在一幢坐落在斜坡上的三层楼房里：士兵从后门进楼，是三楼；从前门进楼，是一楼。他们显然不熟悉周围的环境，加之停电，这就使他们越来越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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