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李运昌又开了荤。8月16日,侦察人员汇报日军一百多名从沙河驿出发,试图扫荡滦河以西地区(日军方面记录当时还不知道八路军主力杀回来的事情,认为当面对手是土共)。李运昌当即命令第十二团团长曾克林担任前敌总指挥,率部在王、干两村间设伏,坚决吃掉这股日军。 这一战,八路军上下打得特别坚决凶狠。 原因是从番号上,12团已经发现这支部队就是潘家峪大屠杀的日军元凶,而十二团,正是大屠杀后进入潘家峪的第一支部队,被屠杀的村民的尸体,就是十二团收敛的。参加战斗的序列里,就有一个全是潘家峪子弟组成的复仇团! 18日,日军果然进入了李运昌部预设的伏击圈。以下是八路军方面关于此战的记载(作者为第12团第2营营长): 上午10点多,敌人的车队终于大摇大摆地开过来了。我断定这是开路的伪军,没命令打。又一个营的伪军过去,后面是一百八十多个鬼子兵押着一百四十多辆运粮车。鬼子的后面又是伪军,大约有两个营。我指挥员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敌人的一举一动。等敌人的后队进入干河草村东,前队已进入王店子村中时,我命令6连向王店子出击,歼灭其先头部队;5连向干河草村东出击,攻打敌人的后队。6连迅速攻进王店子村内,与敌人展开巷战,打得敌人晕头转向,人仰马翻,乱成一团。伪军们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 敌人先头部队与我军交战后,日本鬼子队长佐佐木二郎指挥鬼子兵跳下汽车,占领了干河草村东公路两侧壕沟。敌人利用沟边的土坎展开火力,我5连出击受阻,被敌人密集火力压制在干河草村东的开阔地上。时值盛暑,骄阳似火,热浪灼人,子弟兵们在战斗中有的晕倒,有的受了伤,还有的牺牲了。附近各村群众冒着枪林弹雨,从战场上抢救我们的伤员和中暑晕倒的同志。有的群众一口气背了十多次伤员,战士的鲜血渗透了他们的衣裳;有的老乡冒着生命危险往阵地上送水、送小米绿豆汤,解救中暑的战士。 情况紧急,团长曾克林命令我二营全营发起冲击。特务连和潘家峪复仇团插到敌后,投出一颗颗手榴弹;一排长李学良绕到敌后重机枪的后面,一个箭步上去踢翻敌机枪射手,夺过那挺打得通红的重机枪。我营各连战士一跃而起,端着刺刀冲进敌群,一场短兵相接肉搏战开始了。 潘家峪复仇团的战士们,像一只只下山的猛虎,专门找鬼子官拼杀格斗。一个战士摔倒了,鬼子趁机扑过来,那个战士双腿猛地一蹬,鬼子摔了个四脚朝天。战士趁势跨上去,骑在鬼子身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握紧铁拳,像捣蒜似的一拳拳打下去。打一拳喊一声血还血!命还命!战士们带着满腔仇恨为死难亲人报仇雪恨,祭慰亲人们在天之灵。 战斗结束了,一百多个鬼子全部被消灭。谷子地里传出一阵欢呼声杀人魔王佐佐木二郎完——蛋——啦——这喊声震撼了大地,战士们闻声一齐拥向谷子地。佐佐木二郎仰面朝天躺着,他带队血洗潘家峪时获得的那枚六角银质勋章还戴在他罪恶的胸前。 复仇之战,果然酣畅。 根据日方在《晋察冀边区西边肃正作战》中的记载,八路军的战果有所夸大,此战,日军共计阵亡58人,伤百余人。第一机关枪中队被打垮,基本失去了战斗力,只得任由八路军在当地自由发展。 唯一遗憾的是,此战中被打死的日军代理中队长佐佐木高(日方记载中无佐佐木二郎其人)并不是执行潘家峪大屠杀的日酋。这个中队中,有两个叫做佐佐木的日军军官。真正的凶手名叫佐佐木信三郎,日军中尉,就在一个月前,被转调回国了,以后去了缅甸,还参加了英帕尔之战。日本战败后此人逃过了盟军的审判,回到故乡青森隐居,一直到1979年10月才悄然死去。敢打一联队关东军的八路(9)这唯一的遗憾,大概也是此战最大的遗憾了。 三、把伪军打出后遗症的李运昌 八路军冀热辽军区司令员李运昌,是黄埔军校的毕业生。 虽然黄埔生的牌子国共两边都很硬,但李运昌在抗战期间职位不算高,最初只是晋察冀十三军分区司令员,后期成为冀热辽军区司令员。要放在国民党中,也就是个xx战区第x路游击司令,最多算个少将。然而,李运昌却有一项其他抗战将领没有的骄人战绩——华北伪军被李运昌打得落下了后遗症,出门打仗不敢带军旗。 说到这里,就得说说李运昌的对手。因为日军兵力的不足,1940年以后,在冀东和李运昌周旋的伪军比例大大增加,其主力就是齐燮元担任总司令的华北绥靖军。齐燮元,原北洋政府江苏督军,抗战后投靠日本,成为华北重要的大汉奸,1946年被枪毙于雨花台。他在华北依靠多年的关系影响,为日军建立了多达31个团的伪军(29个步兵团,两个炮兵团),就是华北绥靖军,又称治安军。 不过,齐燮元和八路军交手,一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基本是如果日军来撑腰,仗打得就体面些,日军一走,就让八路追着打。其原因伪军士气不高,战斗力稍弱是其一,齐燮元自己能力有限也是其一。 这是因为齐燮元虽然也打过多年的内战,但其出身却是满清的秀才,这竖版书读多了容易头脑僵化,和多少年仗都打油了,青纱帐、地道战、地雷战一块儿上的八路对上,齐总司令不吃亏才怪。 说到头脑僵化,并不是对齐燮元的诬蔑。举个例子,伪绥靖军成立的时候,齐燮元最重视的一件事情,不是装备,不是训练,却是大修武庙,让伪军将领们去参拜,获得精神上的力量——自己也从中贪污。 武庙,历代都有供奉,以鼓励武将勇往直前,精忠报国,明初一度废弃,清代重建。武庙在北京德胜门内西大街,又名关岳祠,清代供奉关羽、岳飞。齐燮元开武庙,地方没变。然而,关羽忠烈千秋,岳飞专杀鞑子,这两位显然日本人都不能认可。理由很简单,影响不好嘛。于是齐总司令灵机一动,庙没变,神仙改了——主祀老武神姜子牙(老姜道:我何辜……),从祀挑了诸葛亮、张良(这二位:……),还有两个新增加的,一个是岳忠祺、一个是施琅,都是为满清效力的汉族将领。嘿嘿,这二位在满清都没有这样风光过。 不过,这样一堆大杂烩式的神主,对这帮有奶就是娘的微军将领来说,如此的武庙能带来多少精神的力量,可想而知。齐总司令的迂阔也可见一斑。 更热闹的是,齐燮元还在武庙,亲自担任授旗官,为每个伪军团授予了军旗。仪式十分隆重,每次岗村宁次都来参加。 就是这个仪式给伪军带来了想不到的烦恼。 1942年,因为李运昌部在卢龙、遵化等地活动频繁,威胁满洲国和关内的联络地带,齐燮元指挥所部伪军16个步兵团、两个炮兵团对李运昌部进行清剿。 不幸的是,八路是狡猾狡猾的,双方在迁安、丰润、玉田连续发生作战,齐总司令却一直损兵折将,进展甚微。 1月3日,伪治安军第10团冒进至遵化刘备寨,和李运昌所部两天之内接连交火三次。第一次被歼灭一个营,第二次被打死了日本教官,第三次又被歼灭一个营,第10团几乎全军覆没。 歼灭就够糟糕的了,更糟糕的是打这个仗的是李运昌。 李运昌何许人也?狡猾狡猾的八路里面他也要算最狡猾狡猾的了。历数此人战绩,马家峪抢关东军的掷弹筒,进军东北出关抢好衣服好枪好炮无数,这份贼胆让林总都眼红——这是个打仗从来捎带抢东西,不肯吃亏的主儿啊。 于是,这一仗齐总司令的装备让李运昌弄去不少,更惨的是连第十团的军旗都让李运昌拿去了——换李云龙这号土八路恐怕根本就不会把这个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当回事,当包袱皮就给扔了。李运昌可是正牌子的黄埔军校毕业生,知道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当然不会放过。敢打一联队关东军的八路(10)事情捅到日本人那儿,第10团的这位崔团长可就倒了霉。 日军是非常重视军旗的,哪个部队被歼灭,旗手最后的举动总是焚毁军旗,不让它落入敌军手中,所以整个太平洋战争中,日军被缴获的军旗极少。日军认为那是军队的魂魄。 然而,对伪军来说就完全不把这个东西看的如此重要了。您想啊,这汉奸什么素质,又讲的哪门子魂魄呢? 但是,日本人却按照武士道来要求齐燮元了——也可能是死掉了日本顾问,心里气不顺,找不着李运昌找治安军来撒气。结果,这位崔团长被军法审判,按照丢失军旗的责任予以处决。 丢个旗子还要偿命啊?伪军各部不及震惊,第二个打击又来了。 1月13日,玉田县燕山口一战。这次齐燮元吸取教训,集中部队,不再分散攻击了,第3团、第4团,及炮兵第1团一部齐头并进,以为这次土八路没机会捣乱了。谁知此战碰上的偏偏是李运昌部的一位天杀星,冀东军区副司令员包森。这位以悍勇著称的学生将军,指挥八路军13团利用治安军在果河沿渡河之机,强行分割包围打头的治安军第四团和炮兵第1团机炮营,一个回合就消灭了机炮营。包森的凶猛攻击吓住了断后的第3团。第4团只好和包森单挑,一场激战,第4团中校副团长蒋群和日军顾问阵亡,第4团团长汪古岳只身逃跑。 这一仗齐燮元亏大发了,不但损失了一个半团,装备损失也很大,丢了两门山炮、四门迫击炮、轻重机枪二十多挺、十万发子弹,都装备了八路军冀东军区,典型的李运昌风格。 而且,又把第4团的军旗给丢了。于是……汪团长也脑袋上挨了一枪,黄泉路上追崔团长去也。 这两仗打过之后,华北伪军算让李运昌打出了后遗症,从此出发打仗,都要把军旗留在家里,崔、汪两位团长用血的教训证明——这个累赘的玩意儿整个就是催命符。 其实,或许并不是所有的八路都像李司令这样贪得无厌的……路军围攻深泽之战(1)困城之谜——八路军围攻深泽之战 一、 围攻 伊藤桂一《北支战线》一书中提到华北八路军与日军之间一场很有特色的战斗,那就是发生在昭和16年秋(1941年)的深泽围城之战。 根据《北支战线》记载,1941年秋,华北的日军独立第八混成旅团所部,与八路军为争夺石德公路的控制权,进行了一系列激烈的战斗。石德公路,是沧石公路向南新铺设的辅线,因为横断当地的八路军根据地而引发双方激烈争夺。从9月到10月,一个月间独立混成第八旅团与八路军发生的中队以上战斗就达42次, 旅团半数以上军官死伤,部队损失以此类推(原文如此)。这一系列战斗让该旅团元气大伤,不得不推迟扫清石德线的计划。 深泽围城战就是在这时发生的一起典型战斗。根据《北支战线》纪录,八路军三千余人围攻位于滹沱河畔,只有一个中队和若干伪军据守的深泽县城。双方都打出了极高的勇气,仅仅为了攻击日军据守的城门碉堡,八路军就牺牲了28人。为了争夺这28位牺牲者的遗体,双方又开始了新一轮近乎疯狂的战斗。直到夜间,八路军才将战友的遗体收走。 激战持续了三天,县城化为一片焦土,结果日军守备队基本全军覆没,等到救援部队赶到,活着的日军只剩6人。 此战又有多个吸引人的独特之处,使其过程扑朔迷离。 首先是攻城的八路军火力十分凶猛,按照日军的描述动用了大炮,猛烈的炮火将深泽城区完全烧土化。要知道八路军装备简陋,哪里来的大炮?这支八路为何有这样好的武器?莫非是日军误认? 其次是八路军对日军援军的阻击,在日军渡河中半渡而击,摧毁日军利用铁舟构造的浮桥,显示了八路军围点打援的传统战术。 最后,伊藤还特别提到斗到酣处,运送补给的日军飞机也被八路军击落。考虑到八路军缺少防空武器的情况,这就更是罕见的战果了。 有这三点,这一战无疑有着相当的历史价值。 此战,在《兵队的陆军史》中也有一笔提到,不过时间写的是昭和十五年(1940年),与伊藤记载的不同。 因为最初所见此战所有资料只有日方的记载,参战的八路军是哪支部队、战绩和损失如何、整个作战的计划和组织是怎样做的、指挥员是谁,不得而知。这使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果找到中方对此战的资料,将双方对此战的记载进行对比,则无疑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搜寻的结果令人意外,此战中八路军使用火炮的纪录、日军轰炸机损失的情况,都如愿以偿地付出了水面。甚至,资料显示,开炮轰击日军的,居然还是个日本八路。 这个日本八路,就是侵华日军第32师团山口联队长田大队上等兵水野靖夫。他是在1939年8月许世友指挥的梁山之战中俘虏的6个日本兵之一。此战击毙日军少佐大队长长田敏江,是八路军115师进入山东后打的第一场漂亮的歼灭战。虽然中间一度试图逃跑,最终他还是为八路军所感化,成为了从日军中走出的反战士兵。战后,水野靖夫写了回忆录《反战士兵手记》。在这本回忆录中,水野靖夫谈到了他参加的深泽之战。 水野靖夫回忆说:这一战中八路军的打法是,先利用夜暗靠近到离城墙一公里左右的地点,然后进行土工作业,挖几条壕沟通向城墙。壕沟上盖上门板,部队从壕沟中接近攻击出发地。 冲锋发起前,水野靖夫发射了4发炮弹(估计也就这么多了),八路军随即发起全面攻击。但是炮弹并没有击毁城墙(4发92步兵炮弹恐怕很难击毁城墙)。激烈的攻防战进行了3天,最后八路军用搭在城墙上的绳梯涌进了城里。 水野靖夫还回忆说,战斗中有日军飞机前来侦察助战,但没有更详细的描述。有趣的是,八路军临时给了他一个上尉军衔,并发给他一把护身的手枪。水野靖夫很高兴。他觉得,能从一个上等兵一跃而为上尉,确实很不错!而最初八路军也没有告诉他是去打日本兵,而是说去打孙殿英,请他作炮兵教练。只是因为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教练才变成了炮手。由于当时,八路军是不允许被俘日军参加打日军的战斗的,哪怕是已经参加了反战同盟的日本八路也不行。他们只能对日军展开宣传,到炮楼下面喊喊话。所以这也可能是华北战场日本反战士兵和日军仅有的两次交手之一。(另一次是胶东反扫荡中。胶东军区敌工部和反战同盟被围在日军的人网中,遇上了许世友带着的军区机关和一群老乡。许和尚一跺脚,命令警卫连撕开口子,掩护军区机关和群众冲出去。这时,被俘日军士兵小林清站出来,主动要求参战。敌工部长不同意,再向参谋长请求;参谋长也不同意,小林清直接找到许和尚。许和尚说:日本八路也是八路,给他一挺机枪,叫他上!)八路军围攻深泽之战(2)因此,将中日资料中此战前后关联的史料汇总起来,还深泽之战的本来面目,就成为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了。 二、回民支队 关于深泽之战的中方史料,很多颇有价值,比如纠正了此战的时间——伊藤原文此战发生在1941年。而实际上,1940年11月,八路军回民支队马本斋部发动过对于深泽日军的攻击,和此战背景较为吻合。 其中,较为难得的,是得到了原承德军分区后勤部朱智海副部长关于此战的来信。 朱部长来信如下(节录重新输入): 小X同志,经大鹏转来你的新作,非常喜欢(萨注:大鹏,是我的朋友,朱部长的孙女婿,现在承德干休所工作,我托他转交给朱部长《梦里关山走遍》一书,并请教了包括深泽战斗的几个华北抗战史上的问题)。 [中略] 关于深泽战斗,我可以给你补充一些当时的情况。这次战斗那个日本记者写得很真实,我当时的职务是在军区作敌工干事,战前下到回民支队,对敌喊话,等待审问日本俘虏,不过这次战斗没有抓到俘虏。 这次战斗是百团大战的一部分,打了几天,因为伤亡大,最后马本斋司令员身边的教导队也投入战斗,马司令员带两个警卫员,一个是他的本家马立珍,一个姓李,都到了一线。八路军的传统是战斗中指挥员在第一线。所以这次战斗,我可以算是亲身的参与者。因为教导队打得勇敢,战斗后升了一级,改叫做教导总队。 攻打深泽不是真打,本来的想法是佯攻,打起来以后因为开始的时候比较顺利,打进了街里,回民支队也有真把它打下来的想法,所以不断增加兵力。不过最后也没有打下来,打到第四天晚上鬼子的援军过了新河,再打就危险了,只好连夜撤下来。看了这篇,我才知道当时城里只剩了六个真鬼子,要是当时知道,马司令员拼了命也要把它打下来了,真是可惜。 那个文章里面说八路军有大炮,其实我们当时哪里有大炮,那个大炮是从鬼子那里缴来的。这次战斗之前,回民支队在深南打了一次伏击,缴获了一门日本加农炮,就用的这门炮打深泽。我们的武器不行,这次打深泽,几个团都要打主攻,最后回民支队来打,就是因为回民支队有大炮。我们也没有炮手,那个炮手是个日本兵,也是俘虏,后来入了反战同盟的,我带去的,很勇敢。深泽的鬼子没想到我们有炮,抓住的伪军说鬼子听到我们打炮就在碉堡里哭,说回不去日本了。可是我们炮弹太少,都是缴获的,后来没有炮弹了,我们把那门炮拆了埋在几个地方,就带着个炮栓回去,过后叫地方部队派人去挖。战士说没炮弹了我们烧他小鬼子的,用高粱秆沾了煤油点火烧,那个东西烧到敌人的死尸难闻得很,鬼子怕了,带着伪军跑到石头碉堡里面守着,那个东西点不着的,最后也没打下来。 我不记得打下来过敌人的飞机,如果有这回事,可能是冀中七分区打下来的,他们给回民支队打援。 打深泽我们牺牲很大,死了很多回族同志,我的朋友敌工部的肖雨同志也在喊话的时候牺牲了。大多数遗体都带回来,到深南以后搞了个葬礼,专员公署来人公祭。有些同志的遗体没有抢下来,后来听说鬼子给合在一起埋了,鬼子头目给鞠躬,说这些同志是勇士,让他的部下跟着学。大多数遗体带回来,还有些重伤员后来也没有抢救过来。搞葬礼的时候因为回民支队都是穆斯林,要白布缠身,周围几十里的老乡都带着白布赶来,你不要他就生气,你要了他觉得光荣。我看了最近一篇文章,说鬼子扫荡,冀中的老百姓不敢藏八路军的伤员,写这个文章的人肯定没有在部队工作过。打日本的时候老百姓是豁出命去帮我们,没有老百姓就没有八路军共产党,没有老百姓我们根本不能打仗。 马本斋同志很会指挥,身体也很好,后来因为生了个疔,化脓以后去世了,很可惜。八路军围攻深泽之战(3)朱部长是我家河北老乡,曾在冀中军区敌工部和十八团工作过,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1988年离休。这封信是他口述,笔录后再辗转发给我的。 至此,深泽之战中方的作战经过,已经基本了然。 三、竹竿捅下来的日本轰炸机 在伊藤桂一八路军围攻深泽县城作战一文中,曾提到运送给养的运输机被八路军击落。萨为此曾遍寻日文与中文资料,却再未见到相关记载,认为伊藤有误记的可能。 然而,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比照中方史料的记载,此战中伊藤的一个错误被发现,那就是他记录的作战发生在1941年。而最终证明,八路军回民支队马本斋部围攻深泽,实际发生在1940年11月,或许因为年代久远,伊藤的纪录,与实际时间相差了整整一年。 因此,我去寻找1941年被八路军在深泽击落的日军飞机没有着落也就不奇怪了,时间不对,无疑是南辕北辙。 在作战时间重新确定以后,萨重新对此战作了些调查,利用几个周末的时间,试图重新找到这次防空作战的线索。毕竟,以八路军的武器装备,击落日军飞机这样的战果,是非常难得和值得考证的。 有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日本爱好历史友人的帮助下,一份意想不到的资料,终于让这架失踪的日军飞机重新浮出了水面。 这份资料,就是日本原陆军航空兵部队老兵组所编的回忆录《陆鹫与太平洋战争》(主编渡边洋一,1979年2月第一次印刷,光人社出版),其中的一篇文章《深入大陆的轻轰炸机队》(《大陆奥地の軽爆部隊》,作者白井义),不但提到了这次战斗,而且描述相当详细。 依据这份材料,在这次战斗中,日军损失的,不是一架运输机,而是一架当时日军最新的99式双发轰炸机,另外至少有一架99式轰炸机被击伤。 白井所属的部队,为日军陆航第16战队,下辖一、二、三中队,指挥官久米中佐。当时其第一、第三中队部署在石家庄,第二中队部署在运城,担任对华北地区日军部队的轰炸支援任务。1940年11月(无具体日期),因驻守深泽的日军中队遭到八路军大部队围攻,该部第一、第二中队奉命派出两个小队共6架99式轰炸机,前往深泽执行对地攻击任务,并空投弹药和药品给守军。这大概就是伊藤从地面部队口中得知被击落的是运输机的缘由吧。 实际投入战斗的日军轰炸机队,由第一中队中队长神谷少尉指挥,白井作为航法者(导航员)乘坐第三中队第一小队长松井少尉的座机,分成两波投入攻击。 按照日文文献的说明,此次日军轰炸的任务,是炸开围攻深泽的八路军控制的城墙,从而为被围的日军打开逃路。驹井称顺利完成任务。不过,从作战结果看并不太好,因为深泽守军最终仍被八路军围攻在城内,打到日军援军到达,只有6人幸存。由于日军飞行员多为新手,经验不足,也因为八路军防空火力微弱,日军用小角度的下滑轰炸代替大角度俯冲,对八路军阵地进行攻击。 从文中看来,日军此战损失一架99式轰炸机当无疑问。然而,这架飞机究竟是怎样损失的,却并没有明确的纪录,只是说返航的时候天色已晚,第三中队的一机丢失,未能返航,乘员组三人损失。从后文看,提到三名乘员死亡,而且飞机坠毁时燃料发生大火,那么日军应该是找到了该机的遗骸,只是寥寥数语,不得其详。 这样,此机损失原因,依然是一个谜,我们只能猜测了。 第一种可能,是机械故障或者迷航。因为99式轻轰是日军刚刚装备部队的新机,有可能存在磨合问题,仓促上阵,如果失事坠毁当不令人奇怪,这样也就很合理地解释了八路军没有击落日机纪录的原因。然而,华北大平原一望无际,如果迷航应该很容易找到地方迫降,更不会带着大量燃料就急于迫降。所以,如果原因为此,则机械故障的可能性更高。可是,99轻轰恰恰是以故障率低,出动率高而著称的,所以,这种可能性也不是特别高。八路军围攻深泽之战(4)第二种可能,是被我八路军部队击伤后坠落。99式轰炸机的设计围绕高速和高航程的概念,所以载弹量不高(对深泽之战影响不大的原因之一),防护性能不佳,其头部的全透明设计固然有利于轰炸准确度的提高,却未免太赤裸裸。因此,该机被八路军部队用轻武器击伤后不能坚持飞行而坠毁的可能性较高。作为一个参考的例证,这一战白井所乘坐的松井机也在八路军顽强的防空火力面前多处负伤。 八路军防空作战没有国军必须四挺重机枪,一个排齐射火力才可以对空开火的条例,一个人一杆枪也敢对天上打,据说牺牲很大。但看松井机的作战情况,这种防空并非没有价值。文中记录松井机的液压油泄漏,机体剧烈震动,一度在天上画圈,差点儿就回不去了。如果那架没回去的日军轰炸机是被八路军击伤后坠落,当也不是意外。 这个推论的问题在于,第一,没有八路军方面的纪录;第二,假如是中弹后不能支撑坠落,日军飞行员应该通报其它飞机才对,为何坠落前始终不作报告呢? 第三,被外星飞碟吞噬。您别笑,这里面还真有点儿道理,因为八路军的作战记录中,只提到有五架日机投入轰炸,怎么出现了第六架?难道是日军起飞后就被飞碟吞掉了,根本没到达深泽,被飞碟吞当然连报警都来不及了。不过……这个推论的难度在于这类事情从来还没有确证过…… 第四.…… 算了,不就是一架轰炸机么?费这么多劲考察累不累?还是用陈毅元帅当年打下U-2以后那句话吧——怎么掉下来的?我们用竹竿捅下来的…… 信不信,就由鬼子吧。日军记载中山东的八路、鬼子和汉奸(1)我国我土——日军记载中山东的八路、鬼子和汉奸 一 按照日军记载,鬼子在山东曾经要拜八路当老师。 鬼子拜八路作老师,这听着都新鲜。然而,按照日军后勤史专家青木孝治在《陆军铁帽物语》(丸社,东京,1978年2月出版)中的记载,这种事在二战中还真的有。决心要给八路当学生的,就是驻扎山东的日军第59师团,时间则是1944年。查阅日军第59师团师团长藤田茂的回忆录,颇有细节描写,故此整理写出,以飨对那段历史有兴趣的朋友。 山东的鬼子一度十分骄横,向八路学习,显然是让八路打得太疼了,而目的,则别有用心。 说山东的鬼子让八路打疼了,并不是说山东只有八路抗日。国民党曾经在敌后建立两大战区,冀察战区和苏鲁战区,山东的国民党军属于苏鲁战区,指挥官是东北军宿将于学忠和海军智将沈鸿烈,颇和日军干过几仗。只是国民党军战斗力本来就不如日军,硬碰硬的打法在敌后又不大吃得开,最终吃了大亏。 1942年日军发动攻势,利用国民党军113师叛变的机会,连续出击,经过几个月的战斗,重创苏鲁战区总司令于学忠所部第51军。于学忠将军从1939年开始在山东坚持抗战,和日军作战经验丰富,用兵有道,在国民党军中颇有声誉。这一战则英雄气短,山穷水尽,于学忠亲自指挥突围,身中五枪,幸靠所部手枪营拼死冲杀,才突出重围。自此,山东国民党正规军主力撤退湖西,继任的国民党军指挥官刘勘(解放战争中在瓦子街战役中死于彭德怀之手)始终无力恢复失地。日军自认为已经 扫清山东。 令日军无法理解的是,山东的中国军民,在日军的疯狂进攻面前,割头如割韭,无论怎样镇压,依然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发动新的反抗。 国民党败退以后,共产党麾下的八路军就开始在山东唱主角了。 日军很快发现八路军比国民党正规军更难对付。山东的八路不和日军硬碰,甚至不集中大部队,只是如同破裤子缠腿,几个回合下来,日军大感头疼。集中兵力下去讨伐,八路隐藏于人民之中,看不见又无处不在,抓住机会就是一击,你打他是无踪影,他打你是一阵风。这样八路越打越多,日军损失惨重又赶上太平洋战争爆发兵力不足,这气焰一下就下来了。虽说八路没攻占几个县城,但在山东的日军,基本只能龟缩城里,出城就是八路的天下。 是不是这里面有夸张的成分呢? 应该说并非如此。山东日军损失惨重是有证据的,在日军驻山东各部队的回忆文章中,多有损失的纪录,其中在日军战车学校颇负盛名的黄髭队长角光彦少佐就是在宿营中被八路军活活烧死在宿舍里。《陆军铁帽物语》的作者青木孝治当时在第59师团独立讨伐大队从军,1944年在威海讨伐作战中负伤,甚至他的旅团长也在和八路军作战中因为亲临前线指挥,被八路军中的神枪手击毙。 山东八路军打死日军旅团长?的确如此,从藤田茂的回忆录和日军军史记录看,这个被打死的日军高级将领,就是日本陆军步兵第53旅团少将旅团长吉川资。吉川在1945年5月讨伐八路军许世友部的战斗中头部中弹毙命。奇怪的是,八路军战史中却好像未见记载! 山东八路似乎盛产神枪手。因为和八路作战打得太苦,驻扎在馆陶的日军中甚至因为厌战和对上级的不满发生了二战日本陆军中罕见的哗变事件。 青木所在的步兵第53旅团,本来驻扎在鲁西,因为威海方面日军兵力不足,日军将青木所在部队编成独立讨伐大队,前往威海协助作战。这期间,山东日军开始针对盟军登陆中国进行作战准备。 这主要是1944年中以来,日军在太平洋上节节败退,其内部有一种观点认为盟军可能选择山东地区登陆,对中国大陆进行突然袭击,和中国军队东西夹击,歼灭日军中国派遣军的有生力量。日军记载中山东的八路、鬼子和汉奸(2)实际上,日军这个想法有些超前,盟军直到1945年,才考虑到类似的作战计划。可惜,一直到抗战结束,也没有来得及实施。 但是,山东日军的确按照这个思路开始认真准备。 怎么准备呢?修防御工事是一条,日军在烟台为了修建防御工事,扫清射界,将沿海山上的葡萄藤全部砍光。当时烟台的葡萄十分特别,成熟时最大的如同鸡蛋,且品质特别适合酿酒。这次葡萄浩劫,使烟台葡萄酒从此很长时间有名无实。 但是单单修工事显然不够,因为盟军如果登陆,本来就兵力不足的日军大概很难在山东维持一条完整的防线。怎样应付盟军的攻击,日军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游击战! 在鲁东丘陵利用游击战拖住盟军,直到援军赶到。 可惜,日军中懂得游击战的人太少了,怎么开展游击战呢?鬼子一筹莫展。 对了,八路是游击战的祖宗啊…… 二 先不提日军学习游击战,前文提到山东八路打死日军少将。八路装备那么差,怎么打死的日军旅团长呢? 注意到这个史料是比较早的时候,原日军第59师团师团长藤田茂出版过自己的回忆录,其中对于中国军民的抗战颇多描述,尤其是提到自己师团被八路军狙击手干掉了一个旅团长。这部回忆录触动了日本右翼的某根神经,于是在一些日本新闻报刊上大肆谩骂藤田,说这个师团长让人给洗脑了。 印象中用洗脑这个词攻击人好像源于老蒋,不知道日本人什么时候学了去。堂堂皇军在中国应该是横扫千军如卷席,怎么会有旅团长大人被土八路打靶的事儿呢? 结果骂了几天有人不干了。 起来抗辩的,是比右翼还右的,日本老兵的日章会等几个组织,开始骂右翼。 都是右翼,怎么还窝里斗呢?原来日本老兵觉得右翼这帮人太八格牙路了,根本认识不到皇军在中国作战的艰苦程度。按日本老兵说法,在山东打八路,比在诺门坎打苏联人还苦呢。和苏联人打,死活都是一下子,一咬牙就下来了。跟八路,那是成年累月,无时无刻,随时可生可死,那种紧张能让好好一个人发疯。特别是这个旅团长阵亡,并非虚构,怎么能对殉国的忠魂视而不见,这样无礼呢? 那时候日本老兵在报纸上发表过回忆,曾有某个记者专门报道过吉川旅团长之死,大体还记得其中内容。且将其内容整理如下。 日军发动的这次攻势,称为秀岭一号作战,主力为衣兵团,也就是第59师团,出动的兵力包括53旅团、54旅团等,目标是肃清在新泰一带山区,以韩X集(中间的字回忆的日本老兵也记不清了)、索家庄为中心活动的许世友部八路军,以便切实控制鲁中山地,准备和登陆的盟军打持久战。 看来山东鬼子也够一根筋的,认准了盟军会选择山东登陆,所以先清理后方。 根据中国方面的记载,这支日军实行的就是臭名昭著的三光作战,在被八路军断绝补给以后,竟然杀当地的中国人食肉为粮!真是地地道道的兽兵。这一点,在日军战败后审讯的供认中也得到了证实。 也许正是日军这种残忍的打法,激发了中国军队顽强的抵抗意志,他们不断阻击、袭击、伏击日军,使日军进展非常迟缓。战斗的过程艰苦,是因为八路军的抵抗顽强而有章法,坚壁清野,并配合坚决的狙击战、地雷战,日军行动十分艰难。 为了督促部队前进,旅团长(即吉川资少将)亲自到前沿的111大队督战。 当时,111大队已经攻下一个八路军曾经死守的荒村,正在向前搜索攻击。按照日本记者的说法,皇军作战英勇,士气高昂,很快肃清了前面道路上企图阻击的大队八路军。日军似乎一提八路总是大队、成千上万,没个数儿,不知道都是哪儿来的那么多八路,撒豆成兵吗?日军记载中山东的八路、鬼子和汉奸(3)应该是八路不和日军硬顶的灵活战术吧。我看倒未必是皇军多能打,不信你把坦克给八路,给日本兵换两个土造手榴弹咱比划比划。 111大队的指挥官将战报汇报给将军。也许看到战斗顺利,旅团长十分高兴,指示部队迅速前进,以便天黑前和另一支日军会合,并和部下们在村中合影。 合影完毕,大队的指挥官向将军敬礼告别,就在他的手要放下还没有放下的瞬间,村中枪声骤起,旅团长一头栽倒在地…… 接着,要上前搀扶的大队副官冈田也被一枪撂倒。 日军慌忙组织反击,控制局面后再看旅团长,头部已经中了三枪…… 看来日军攻占村庄的时候搜索不够仔细,村中残存有八路军的散兵。按照日军的推测,八路军的散兵可能发现这伙儿合影的日军正在射程之内,但不知道打谁好,所以一直没有射击。 这有可能,因为八路军穷啊,子弹太少,看不好目标舍不得打吧。 结果合影完了一敬礼,当时就明白谁官儿大了。 问题这八路也太狠了,至少三杆枪瞄那位旅团长大人一个,而且个个神枪手。 难道是余占鳌手下的土匪投了八路? 日本记者后来的描述很浪漫——在旅团长的精神鼓舞下,日军勇往直前,横扫前方的八路,顺利和友军会合。入夜,熊熊篝火之畔,垂死的旅团长突然直起身来,转向东方皇居的方向,大呼三声天皇陛下万岁,然后合掌瞑目而逝。一众忠心的部下垂泪为旅团长的冥福祈祷…… 这实在是难以置信,三枪打在脑袋上用中国说法,那还不成漏勺了?还能三呼万岁?!我的看法这纯属记者虚构,估计是当时就没气儿了(关于吉川的死,也有记录是负伤后送到医院,死于医院的)。至于击毙吉川的究竟是谁,则没有记载。但是从日军的文献看,也没有抓住狙击手的纪录,应该是打了就跑,溜了。 根据中国方面记载,秀岭之战,实际发生在1945年3月至5月之间。吉川被击毙后,日军不断遭到袭击,补给中断,士气低落,不久撤出根据地,这次讨伐以失败告终。为报复吉川被击毙,日军将附近抓到的中国村民八十余人全部杀害。 讲完击毙日军旅团长,我们下面接着说鬼子学习游击战。 三 话说鬼子让山东八路整惨了,最后忽然思想上冒出了火花——八路整我,我不能用八路的招整美国人吗?这游击战我们头疼,不见得美国人不头疼啊。 事实上,日军这个思路还是挺靠谱的。朝鲜战争中,美军就被志愿军八路式的游击战折腾得晕头转向。 于是,日军决定——为了防御盟军登陆山东,我们要学习游击战,老师呢?就是八路。 要说鬼子够虚心的,在战争中能够迅速认识到对手的优秀之处,并有学习的决心,这一点真值得我们学习。明治维新应该说日本人就是这么学出来的,学的把老师都给打了。 但是,向八路学习游击战和明治维新显然不同,不能真找个八路来教吧。一来八路大概不肯教,二来八路狡猾,教着教着把皇军带进伏击圈去怎么办?青木所在的独立讨伐大队就受命在作战中注意收集八路军的相关刊物、资料文献等物,由师团组织分析,并开始在日军中根据八路军的作战特点进行相应的训练。 要说还是有些效果的。比如,日军总结,进行游击战,最好的战场是山区,要准备放弃城市,撤进山区和盟军周旋。为此,山东日军进行了大当量的山间徒步行军训练。因为华北日军从开战以来一直有对汽车公路依赖的毛病,如果真打游击战,这肯定不行,要学习八路翻山越岭的本事,所谓土八路瞎胡闹一身虱子两脚泡,鬼子也学了个七七八八。1944年末,增援文登作战中日军不用汽车,用徒步行军长途奔袭,避开了八路对公路的封锁,已经有了点儿徒弟打师傅的影子。 但是,日军学习八路军的游击战法,总的来说还是失败的。最要命的一点,游击战要求游击队融入到人民之中,如同鱼入大海,鬼子在中国老百姓中鱼入大海?那怎么可能,怕不等入就变成烤鱼了。日军记载中山东的八路、鬼子和汉奸(4)这一点,日军59师团师团长藤田在他的回忆录中写得很清楚,说明他还是有认识的。 日军的问题在于中国的土地上根本不具备它进行游击战的条件。所以,日本人虽然很会学习,而且很努力的学习,向八路学游击战,却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 不过日军进行了很大努力试图来解决这个问题,他们确实认识到了八路军能够隐入人海无踪影的优点。 为什么前文提到文登呢?因为在描写山东抗日英雄赛时礼的纪实文学《解放文登——伏击战》一文中,有一段八路和日军周旋的过程,正好和青山所写的内容若契若合,只不过没意识到鬼子这样做是在学八路。我认为他们所说的是同一次战斗,因为这种事情实在太巧了。 原文怎样写的呢? 我伏击部队严阵以待,大家都翘首远望,注视着视野尽头的公路,争取头一个发现敌人。 好,来了,几个黑点慢慢转过山脚,走走停停,越走越近。 再仔细一看,大家却泄了气:几个人破衣烂衫,肩背粪篓,手拿铁锨,分明是早起出来拾粪的老乡嘛。 那年代没有化肥这一说。农村都是积有机肥。农民经常大早晨背个粪篓子出来拾粪,在胶东农村很常见。 老赛却从这个很常见里看出了不常见:拾粪都是沿着大路拾,来往的骡车、马车、驴车留下的粪蛋沿着公路拣就是了。蹊跷的是这几个人怎么跑到公路两边的田野里去拾粪?农民拾粪从来都是低着头看着马路一路走下去,而这几个人却边走边东张西望。 等人再走近点,老赛忽然明白了这几个人哪里不对劲: 头上包着白毛巾! 在陕北、晋中等地,黄土高原上风一刮,弄一头黄土难洗。农民们总是在脑袋上包条白羊肚毛巾。华北平原上是什么情况不清楚,不过看电影《地道战》好像也有白头巾,只是包法和陕北不同。可是在胶东半岛这里,农民在脑袋上裹手巾,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见。 这几个不伦不类的根本就是鬼子的侦察队! 青木所说的,正是这个白毛巾!如果没有弄错的话,这几个白毛巾里面,有一个就是青木的老乡,日军二等兵山下户一。文登失守以后,山下随同撤退的鬼子败退到威海,到医院看望过青木。青木在出发增援文登的作战中中了埋伏,全小队人员除了他一个人以外全部阵亡,不过他也挂了点儿彩。山下则得了伤寒。战后两个人都回了日本,这次作战的前后经过,就是山下讲给他的。 青木怎么会写这个战例呢?他是日军战史专家,专攻后勤,《陆军铁帽物语》主要的内容也是讲日军服装、随身装具的优缺点。这里的白毛巾,青木把他归到了日军特殊的被服里面,所以得到了介绍。按照青木的说法,这副打扮出来打仗的山东鬼子,只此一例,后面还有相当长的一个背景故事。 话说山下所在的日军守备队守卫山东某城(根据有关文献,应该是文登县城),也响应号召大学八路准备打美国人——当然,也打八路。其中一条就是为了融入当地,学习八路军组织便衣队,扮装中国人。为此,日军组成了便衣侦察队。山东的八路经常便衣活动,让日军防不胜防,日军对这一点印象很深。 也不是人人都改便衣。中国人和日本人那时候长相差别不大,外观区别不小——中国人普遍瘦而高,日本人普遍矮而壮。动作习惯也大不一样,中国人喜欢往地下蹲,日本人喜欢弯腰鞠躬。便衣队要求很高,个儿太矮的不要、镶金牙的不要、肚子大的不要、脑子傻的不要……反正是一通挑选,山下和其他二十几名聪明伶俐的日军入选。 日本人办事认真是个优点,便衣队弄了两个汉奸当教练,封闭训练,举止神态都要学中国人,特别是便衣队内部不允许说日本话。 俩汉奸都是当地人,一个叫杨建康,一个叫冯德平(都是音译),平时对日军极为恭顺,日本兵都说他们是皇军的朋友,教起鬼子来非常用心。不久,日军就认为侦察队可以出动了。日军记载中山东的八路、鬼子和汉奸(5)于是,侦察队就出动参加讨伐,准备偷袭附近的八路军。 没想到第一仗就被土八路给打了埋伏,侦察队轻易被识破,二死一伤。 日军马上彻查原因,检查下来啼笑皆非。 原来,日军为这些便衣队员配的服装都是从城门口当地老百姓那里卡来的,五花八门,穿上活像山东农民,但是,却给每一个日本兵配了一顶统一的瓜皮帽! 于是,出去侦察,八路就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农民,拾粪而来,人人头顶一崭新的瓜皮小帽。 捡粪的还买得起瓜皮帽? 如此怪异的一伙人,你要是八路军指挥员看见什么反应?——人妖啊,打! 气急败坏的鬼子下来查——谁的主意?——师团部的命令。 原来,鬼子虽然善于学习,却也有食古不化的一面。日军的条令里面有一条规定——现役军人出军营必须戴帽穿鞋,不可光头赤足,违者送军事法庭。 虽然是便衣队,日军师团部认为他们毕竟还是正规军人,必须遵守条令。 怎么办?当然不能戴着日军的军帽出去了,上头让他们自己解决,作后勤的鬼子脑子一短路,就给每个便衣队买了顶瓜皮帽…… 鬼子便衣队长和俩汉奸一商量。汉奸说这瓜皮帽都一样当然不行,另外这也不是乡下人的打扮。鬼子说对,得,瓜皮帽不能戴了。 正在这时,守备队的鬼子奉命派部队出城,打通到威海的交通,为撤退做准备,侦察队又必须出动。 其实,我看过日军在豫湘桂作战中出动的便衣队照片,也不是都戴着帽子(也有戴瓜皮帽的)。可见对军令的理解日军各部队有不同的看法,而山东的日军,显然是比较严格的。 按照青木的记述,驻文登的鬼子头儿是一个非常遵守条令的家伙,脑袋像榆木疙瘩,说你不戴瓜皮帽可以,但是脑袋上必须戴点儿东西才行。比如……这鬼子头大概是从山西调来的,说,比如像中国农民那样,围条白毛巾。山西农民头戴白毛巾,可胶东农民从来不是这个打扮啊,他怎么不出去瞧瞧山东农民的打扮?废话,城里瞧得见捡粪的农民吗。城外?我要能随便出城我还用得着便衣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