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走兽有笨熊翻筋斗、懒驴跳柘枝舞、猴子演百戏、狮豹表演等。教飞禽有禽鸟认书、乌鸦下棋等。教虫蚁表演各种小巧新奇的节目,例如蚂蚁角胜,是调教黄黑两队蚂蚁,大者为将领,插旗为号,能对垒交战,偃旗归穴。教水族有鱼跳刀门、乌龟叠塔和七宝之戏等。七宝之戏是艺人一边手敲铜锣,一边呼唤动物的名称,桶内鱼、蟹等七种水族应声出来,头戴面具,边游边舞,令观众趣味横生。 最后说武术。当时城市里有商业性的武术艺人社团,例如南宋临安的射弓踏弩社、川弩射弓社等等。拳术往往以套路形式出现,器械武术也有长足的进步,南宋已有十八般武艺的说法。不少的武术表演与舞蹈相结合,称为“诸军百戏”。 在瓦子勾栏或空地露台献演的各种武艺中,最受欢迎的是相扑。相扑也称角抵或争交,民间相扑手为谋生所作的表演,开场往往有女相扑手数对打套子,招徕观众,然后正式表演。女相扑手的表演一再遭到以礼法为理由的反对,但直到南宋后期依旧盛行。 值得注意的是,辽金两朝的市民文化也相当繁荣。辽朝宫廷已有杂剧演出,民间当亦如此。金朝灭宋,将开封的杂剧、说话、小说、影戏、嘌唱等艺人一百五十余家迁往北方,这些文艺样式也在金朝广为流行。 金朝说书人张仲轲擅长说传奇小说,杂以俳优诙谐语,大为走红。金代演员居所称行院,故而杂剧也称院本,即行院之本的意思。山西侯马出土有金代砖雕戏台模型,设施完善,角色齐全,栩栩如生的反映了北方杂剧繁盛的情景。传世仅见的无名氏《刘知远诸宫调》与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倒都是金章宗时代的作品。正是在金院本与诸宫调的基础上,才繁衍出盛极一时的元杂剧。 细说宋朝84:“阎马丁当,国势将亡” 理宗即位以后,先朝宰相谢深甫的孙女谢道清与贾涉的女儿都入选后宫。谢道清端重有福而容貌平常,贾氏则姿色殊绝。理宗有意立贾氏为皇后,但宁宗杨皇后却主张立谢氏,理宗只得遵命,委屈贾氏做了贵妃,但对她专宠有加。贾贵妃的异母弟贾似道也因裙带关系而一路青云,在淳祐七年(1247年)贾贵妃去世时,做上了荆湖制置使兼知江陵府,二十几岁就成了制帅。 贾贵妃去世,理宗不可一日无美色,阎贵妃又以姿色得宠。此时理宗已步入晚年,更化的力度从端平递减到淳祐,已成强弩之末,而嗜欲好色的劲儿却明显看涨。他开始动用国库为爱妃建造功德寺,居然超过自家祖宗的功德寺规模,比灵隐寺还要富丽堂皇,时人叫它“赛灵隐寺”。 淳祐末年,后宫有夫人名号者多达一千人,理宗对她们赏赐无度,完全忘却了不久前颁布的节用诏令。他的兴趣还广泛到深宫之外的烟花歌女,宝祐元年(1253年)正月,把临安城内色艺绝伦的官妓唐安安召入深宫共度元宵,赏赐十分丰厚,捧红了这个角儿。起居郎牟子才上书说:“坏了陛下三十年的自修之操”,理宗让人传言给他不要扩散,生怕狎妓坏了自个儿形象。 理宗后期,厌倦朝政,追逐声色,先是听任丁大全与董宋臣乱政,后来又把朝政交给贾似道。他完全没有了端平更化时那种励精图治的精神,每日沉湎在诗酒之中,同时开始追求奢侈豪华,在临安大兴土木,造佛寺道观祈祝长寿,建楼榭亭阁专供游幸。 阎贵妃恃宠干政,与她在内廷相互奥援的有宦官董宋臣。董宋臣是理宗贴身内侍,以逢迎讨好而深得理宗的赏识与信任。人们把宋理宗、阎贵妃与董宋臣同唐明皇、杨贵妃与高力士相提并论。理宗还自我宽慰道:“朕虽不德,未如明皇之甚。”董宋臣得宠后,就揽权纳贿,无恶不作,人们称他“董阎罗”。史书描写其专横气焰道:“庙堂不敢言,台谏长其恶,或饵其利,或畏其威,一时声焰,真足动摇山岳,回天而驻日”。 董宋臣用事内廷,在外朝与他表里为奸浊乱朝政的则是丁大全。丁大全长得“蓝色鬼貌”,他给儿子聘妇,见其长得标致,就夺媳为妻。这样一个为人不齿的家伙,却因攀附迎合阎贵妃与董宋臣而得到理宗的青睐。宝祐三年,他任右司谏,一无谏劾,被人称为一条不叫的狗。 董槐为相,自以为是人主亲自拔擢,只要立国安民,就敢说敢为,招致了这批佞幸的忌恨。次年,丁大全升为侍御史,他进一步意望执政,派门客去与董槐套近乎,遭到严辞拒绝,就耿耿于怀图谋报复。董槐将这事报告理宗,以为丁大全奸佞不可用,理宗反认为董槐多疑。董槐以为忠奸不能并事人主,称病辞职。 这时,丁大全居然私用御史台牒,夜半调兵百余名,手持利刃,包围董槐府第,裹胁他出临安城,弃置呼啸而散去。董槐入城才收到罢相诏旨。丁大全率兵迫逐宰相,在两宋历史上绝无仅有,朝野震惊,他却志满意得,不可一世。 太学生陈宜中、黄镛、林则祖、曾唯、刘黻和陈宗伏阙上书论丁大全专擅,他指使爪牙弹劾这六人。理宗竟不顾舆论,将这批学生削去学籍,编管远州,还下诏立碑太学、宗学和武学,禁止学生妄论国事。世人把这六人称为“宝祐六君子”,以区别于反对韩侂胄的“庆元六君子”。 当年十一月,丁大全如愿以偿的当上了执政,两年后,他又侵逼右相程元凤以天灾引咎辞位,自己当上了右相。有一次宫廷内宴,一杂剧艺人打锣不停,另一艺人说:“你为什么老叮叮咚咚敲个不停?”前人答道:“现在的事都是丁董,教我怎么不叮咚?”辛辣讽刺了丁、董专擅朝政的行径。 宝祐四年,与丁大全同时拜为执政的还有马天骥。理宗唯一的爱女出嫁时,马天骥送了一份别出心裁的厚礼,大得理宗的欢心,当上了同签书枢密院事。 就在这四人帮擅权用事之际,有人在朝门上大书八字:“阎马丁当,国势将亡”。阎马是“檐马”的谐音,乃当时华屋下悬挂的铃铛,一有风吹,就会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阎马丁当”是指阎贵妃、马天骥、丁大全、董宋臣四人弄权乱政。这一标语是对理宗的当头棒喝,警告他如再宠用奸佞,国家命运将不堪设想。 理宗恼火的指示临安府追查,但一无所获。他也感受到朝野对自己放纵奸佞的强烈不满,采取了一些措施。宝祐五年,马天骥执政仅八个月,就被理宗罢免。次年,蒙古全面侵宋,丁大全隐匿军情不报,致使边防全线吃紧。开庆元年(1259年),有人再次上书指斥丁大全与董宋臣祸国殃民,理宗将丁大全罢相,并于景定三年(1262年),改流海岛途中,丁大全被押解的将官挤落水中溺死。阎贵妃在景定元年病死。惟独对董宋臣,理宗百般回护,先将其调离閤门,藉以平息舆论,不久就让他官复原职。其后,董宋臣一直在理宗的庇护下,他比理宗早死几个月,理宗特赠节度使,表达对这个奴才的宠爱。 细说宋朝85:贾似道 开庆元年(1259年),理宗将丁大全罢相,分别拜吴潜与贾似道为左、右相兼枢密使。吴潜已是第二次任相,坐镇中央,协调各路抗蒙,军情紧急,他往往先行决断再奏明理宗。他还力主清算丁大全余党,招来忌恨。 理宗没有后代,打算立弟弟与芮之子忠王赵禥为太子,吴潜忠谏说:“臣无弥远之才,忠王无陛下之福”,刺痛了理宗的癞疤。时值鄂州之役,忽必烈扬言要直下临安,理宗问计,吴潜建议迁都,理宗问你怎么办,他答死守于此,理宗当即抢白:“你想做张邦昌吗?” 贾似道一方面上书请立忠王为太子以讨好理宗,一方面指使侍御史沈炎弹劾吴潜在立储问题上“奸谋叵测”。景定元年(1260年)四月,吴潜罢相,贾似道应召从鄂州前线以再造宋室的功臣入朝。 蟋蟀宰相是后世民间对贾似道最深刻的印象,似乎他除此之外一无所长,这至少有点漫画化。贾似道历任沿江、京湖、两淮制帅,贾贵妃的裙带关系虽起作用,但他也在这些军政长官任上为抗蒙做出过一些成绩。即便在鄂州之役中,除了私下求和诚为失策,他有效阻止蒙古军的进攻,也不可谓无功,连忽必烈也赞赏道:“我怎么才能有似道这样的人驱遣呢?”问题在于,他过分夸大了这份战绩,以此作为专断朝政的政治资本。 入主朝政以后,贾似道首先毫不手软的打击丁大全党人与吴潜党人,一些小人对异己乱扣“党人”的帽子。贾似道抓住吴潜建议迁都避乱的软档,将其一贬再贬,流放到循州(今广东龙川西),以防其东山再起,威胁自己的权位。吴潜最后贬死在那里,有笔记说他是被贾似道派人毒死的,似乎根据还不足。他把扔在理宗庇护下干乱朝政的董宋臣与卢允生调为外任,其把柄也是主张“迁避”,使其余党不敢妄为。 谢皇后娘家外戚谢堂骄横不驯,外戚子弟都出任监司、郡守,贾似道先与谢堂套近乎,然后猝不及防的将其罢任宫观,再让理宗下诏“外戚不得任监司郡守”,解决了长期以来外戚干政问题。他通过利禄引诱与政治高压相结合的手法,派遣密探监视太学生们的言行,把反对丁大全的“宝祐六君子”收买到自己门下,瓦解了太学生中的反对派势力。 贾似道还取得理宗同意,在武将中实行打算法。所谓打算就是核实军费开销,整饬不驯武将。在当时武将边帅中,虚报开支,大吃空额,已是公开的秘密,这也造成军费支出不断看涨。此举对理清财费、整顿军政固然有积极作用,但在其背后贾似道还夹杂有立威诸将、排斥异己的用意,因而执行起来,打算者与被打算者之间就明显夹杂着个人恩怨。 贾似道妒贤嫉能,他把自己所不满的武将,例如赵葵、高达、李曾伯、杜庶、向士璧、曹世雄、史岩之等都指为有贪污的嫌疑,列为打算的对象。赵葵、高达因理宗保驾才免予追究,李曾伯、杜庶、向士璧、曹世雄、史岩之等都遭到拘禁,备受折磨,向、曹最后被迫害致死。这样,不仅打算法变了味,还产生了将士离心的负面作用。逼叛潼川安抚副使刘整就是其例。 刘整是抗蒙战争中一员骁将,曾在泸州大败蒙军,其上司四川制置使俞兴与其有私怨,不仅定其战功为下等,还在打算法中乘机报复,诬陷他账目不清。刘整私下求情,派人上诉,都无济于事。他听到向士璧等因打算法而被害死,也唯恐不能自保,终于以泸州十五州府、三十万户投降蒙古,严重改变了宋蒙双方在这一地区的力量对比,使战争形势不利于南宋。 理宗在位的最后五年,贾似道主政,他利用理宗的信任,采取整顿政治、经济和军事的一系列措施,打击宦官,抑制外戚,控制台谏,笼络太学生,攫取权力和财富,排击一切异己力量,完全把持了舆论与朝政。 景定五年(1264年),理宗病死。在其统治前期,因其出身宗室远族的特殊身份,造成了史弥远专政;亲政以后,虽欲更化而成效不大;其后因嗜欲既多,荒怠政事,相继出现了丁大全、董宋臣的乱政与贾似道的擅权。明代李贽以为:“理宗是个得失相半之主”,近来学者也有类似的评价。但总体说来,还是失大于得,更何况失在晚年,留下的是一幅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继位的是赵禥,他就是宋度宗。度宗是理宗之弟赵与芮唯一的儿子,由于其生母滥服堕胎药,他大脑发育迟缓,七岁才会说话,手脚都软弱。理宗之所以把这样一个发育不良、先天缺陷的宝贝侄子说成是“资识内慧”,扶上了皇位,就是生怕传位远支宗室会为济王彻底翻案,整个动摇自己的合法性。 度宗即位前虽也接受过十余年的东宫教育,但资质实在太差,讲官分析讲解了大半天,他还是不知所云,惹得理宗老对他发脾气。因而尽管他即位时已二十五岁,仍有人提议太后垂帘听政,终因有人以为不成体统而作罢,这就为贾似道专政打开了方便之门。 咸淳元年()三月,贾似道假惺惺援例上章辞相,回到绍兴私第,同时却让京湖安抚制置使吕文德谎报蒙古来攻的军情,把度宗吓得不知所措,一个月里连下好几次御笔,八次派人专程前往绍兴迎请他回朝。贾似道明白度宗已经寸步离不开自己了。 度宗虽然智力平庸,发育不良,却纵情声色,热衷享乐。他绝对是个球迷,战争危局也影响不了他踢球的热情,每日依旧毫无节制的踢球。 宋代制度规定:有嫔妃宫女被皇帝“临幸”,次日就要赴閤门谢恩,记录在案。度宗即位初,一天之内到閤门谢恩者竟然多达三十余人,可见其晚上玩弄嫔妃之多。 批答臣僚章奏的烦心活计,他都交给自己最宠爱的嫔妃王秋儿等十四人。至于朝政,度宗一古脑儿委托给了贾似道。咸淳元年,他特拜贾似道为太师;两年后,进拜为平章军国重事,三日一朝,位在宰相之上;咸淳六年,允许其十日一朝。这令贾似道更是大权在握,踌躇满志。 贾似道在政治上推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法。其时,不但台谏的弹劾,就是皇帝颁布的内制,台谏官和两制官也必须向贾似道“呈稿”。有一次,他召集百官议事,厉声说道:“诸君不是似道提拔,怎么能到这地位?”偏偏礼部侍郎李伯玉不买帐,说:“伯玉殿试第二,平章不提拔,也可以到这地位。”事后,李伯玉就被赶出了朝廷。 从咸淳三年起,因贾似道推荐,程元凤、叶梦鼎、江万里、马廷鸾、王爚和张鉴先后任相,但他们必须对贾似道俯首贴耳,否则就会被台谏劾罢。叶梦鼎为一个官吏平反,贾似道认为恩非己出,就罢免了梦鼎属下的好几名省吏,还张榜于朝堂,梦鼎愤然表示自己不作第二个陈自强,自求辞位。贾似道的母亲也说儿子“牵制太过”,以不吃饭要求儿子收回成命,恰巧太学生也有人上书抨击他“专权固位”,他这才破例而作罢。 贾似道的专横还表现在对待度宗的态度上。度宗称其为“师臣”而不呼名,他不仅有入朝不拜的特权,退朝时度宗总是起席目送出殿。但贾似道还经常撂挑子,迫使度宗授予自己更大的权力。咸淳二年,贾似道再次辞相,度宗急得流着泪拜求他留任。执政江万里以为实在有悖君臣大礼,说:“陛下不可拜,太师不可再言去。”贾似道这才收起了这场戏。度宗特地把西湖边上的葛岭赏赐给他。 贾似道醉生梦死,不管国事,置社稷安危于不顾。每日朝政,自有书吏把三省文书抱到贾似道的葛岭私第,由其门客廖莹中与翁应龙处理,他不过在纸尾画上个押。他每天在葛岭的亭台楼阁里,与姬娼尼妾花天酒地,纵情声色。初秋与群妾趴在地上斗蟋蟀,也是这时的事,赢得了蟋蟀宰相的万古骂名。 西湖是贾似道的游乐之地,当时就有“朝中无宰相,湖上有平章”的民谚。有一天,他与众姬游西湖,一姬见到两个少年男子,赞叹了一声:“美哉,二少年!”似道就说:“你愿嫁他,我就让他们来聘你。”不久,他召集众姬,说是少年送来了聘礼。大家打开一看,大惊失色,竟是那姬女的头颅。这个故事就是后来《红梅阁》与《李慧娘》的蓝本。 贾似道入主朝政前,尚有作为。其后,专擅朝政达十七年,主政之初,虽有改革弊政的举措,但既夹带私货,也不得要领,难挽狂澜于既倒;其后更是“专功而怙势,忌才而好名”,刚愎自用,排除异己,怠忽朝政,纵情享乐,置国家命运于不顾,在导致南宋土崩瓦解的同时,也使自己身败名裂。后人评论他“阃才有余,相才不足”,宋代称安抚使、制置使为阃帅,也就是说,贾似道在这一方面是个人才;至于做宰相,则做得一塌糊涂,恐怕主要是不具备宰相之器,才不足倒还在其次。 细说宋朝86:钓鱼城 自宋蒙端平开战以来,蒙古军一再深入四川腹地。巴蜀一失,敌军顺流而下,南宋长江防线就形同虚设,因而构筑长江上游的防务体系,事关抗蒙战争的全局。嘉熙三年(1239年)秋,蒙古大军攻入川东,直指夔门。理宗急命孟珙率师入川救援,宋军在归州(今湖北秭归)、巴东(今属湖北)阻击住了蒙军,解了燃眉之急。 事后,孟珙主张在夔州设立制置副司,协调指挥涪州(今重庆涪陵)、万州(今重庆万县)以下的长江防御,筑起第一防线;在鼎州(今湖南常德)、澧州(今湖南醴陵)屯注重兵,形成第二防线;在辰州(今湖南沅陵)、沅州(今湖南芷江)、靖州(今湖南靖县)、郴州(今属湖南)和桂阳军(今湖南桂阳)构建第三防线。这一防御体系极具战略眼光,已预计到蒙古军可能迂回大理国,从广西、湖南对南宋进行战略包围。 次年,孟珙任四川宣抚使兼知夔州,不久又兼京湖安抚制置使,统一指挥四川、京湖两大战场的防务,实施构筑第一、二道防线。淳祐元年(1241年),撤销四川宣抚司,但将夔州路从四川制置司划归京湖制置司,孟珙以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兼夔州路制置大使,置司峡州(今湖北宜昌),仍全面主持川鄂防线。 这年,成都再次被蒙军攻陷,四川告急。次年,理宗决定派余玠出任四川安抚制置使兼四川总领,主持四川军政,置司重庆。这是因为成都地处平原易攻难守,且数度沦陷,凋敝不堪,而重庆依山傍江,扼长江之咽喉,在宋蒙战争中的战略地位明显上升。 余玠以恢复全蜀为己任,上任伊始就设招贤馆,礼贤下士,广揽人才,王坚、张珏皆入其幕下。早在嘉熙四年(1240年),为避蒙古兵锋,四川制置副使彭大雅筑重庆城时,就在合州(今重庆合川)钓鱼山筑砦,作为重庆的屏障。余玠入川不久,就采纳了播州(今贵州桐梓)冉琎、冉璞兄弟的建议,根据四川特殊的地形条件,在合州钓鱼山依山筑城,积粟治军,迁州城于此,以阻挡蒙古骑兵的攻袭。 余玠随后又把构筑山城的做法推广到其他州郡,先后建成十余座山城,著名的有云顶(今四川金堂南)、营山(今四川营山西)、大获(今四川苍溪东南)、苦竹(今四川剑阁北)、青居(今四川南充南)、得汉(今四川通江东)、天生(今重庆万县西)、白帝(今重庆奉节东)等。余玠的后继者王坚、张珏继续修筑着山城,总数达八十余处。这些建在四川主要水系上的山城,完整构建起一个如臂使指,气势联络的山城防御体系,在其后抗蒙战争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余玠还总结了一套抗蒙斗争的经验:一曰以逸待劳,不可轻战;二曰聚保山险,不居平地;三月多用夜劫,不可昼战;四曰收聚粮食,毋以资敌。史称余玠治蜀多年,“军得守而战,民得业而耕”,抗蒙形势出现前所未有的转机。他便主动出击,恢复失地。淳祐十一年末,王坚收复兴元府(今陕西汉中),宋军重新在蜀口之外站住了脚跟。 利州都统制王夔恃功跋扈,余玠将其处死,派部将杨成代领其军,利州都统司则派出了本司统制姚世安前去接替。四川武将桀骜骄横,主将去职举代部属接掌军队也久成风气。余玠决心革除这种弊端,再派一姓金的都统制率兵前往接管,不料姚世安竟武力抗拒。 这时,余玠的支持者左相郑清之病故,谢方叔升任左相,他的侄子恰好避乱在利州都统司所在的云顶山上,姚世安就请他在朝中为自己说话。谢方叔偏听偏信,在理宗面前胡说余玠飞扬跋扈,居心叵测。 由吴曦、安丙的前例,有祖宗的家法,理宗也起了疑心,宝祐元年(1253年),下诏召回余玠。余玠对朝廷颠倒黑白的处理义愤填膺,接诏以后,服毒自杀。余玠治蜀,厥功甚伟,赍志而殁,壮士扼腕。川蜀百姓闻其死讯无不悲慕如失父母,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才,朝廷却轻信谗言,连一个余玠都用不得。 淳祐十一年,蒙哥汗即位,他逐渐将战略重点移向南宋。宝祐元年,他派忽必烈分三路进攻云南,次年灭大理国。宝祐三年,蒙古灭安南,最终完成对南宋的战略大包围。宝祐五年,蒙军试图从安南北上广西,南宋派出李曾伯担任广南制置使。他此前在京湖安抚制置使任上,曾整顿孟珙死后留下的防务系统,再度收复襄阳和樊城,富有抗蒙战争的经验。到任以后他成功扼住了蒙古军北上的进路,确保了中南腹地的安全。两淮战场一直是南宋防御的重点,四川依山筑城的经验也因地制宜推广到两淮,蒙古军的进攻很难得手。 宝祐六年,蒙哥汗决定三路攻宋:自己亲率主力四万攻打四川,然后出峡东下;塔察儿领兵南下,进攻荆襄;兀良合台从安南出兵,经广西北上;三路大军会师鄂州(今湖北武昌),再合力东攻临安。 蒙哥主力入大散关,由利州(今四川广元)直取剑门,经过近一年艰苦攻战,岁末打到钓鱼城下。这时四川已大部沦陷,王坚以兴元都统制兼知合州。他到任后就发动军民重新修缮钓鱼城。 钓鱼城周长十余里,山顶地势平旷开阔,上有充足的水源与足够的良田,军民耕战结合而无后顾之虞。钓鱼山高近四百米,嘉陵江与渠江环绕其南、北、西三面,山腰据险筑起两道而三丈高的城墙,又筑“一字城”直达嘉陵江岸,可安然保持与外界的联系。当时,迁入钓鱼城内避乱的民众多达十余万。 蒙哥派降将晋国宝前来劝降,被王坚在钓鱼山阅兵场当众处死。开庆元年(1259年)二月,蒙古大军渡过渠江,蒙哥亲自督战攻城,双方攻守战打得十分激烈,但蒙军始终无法得手。四月,蒙古军一度袭破一字城外城,但旋被宋军击退。 蒙古军旷日持久,师劳兵乏,时值盛暑水土不服,疫疾蔓延。宋军以逸待劳,不时夜袭敌营。南宋政府听说蒙军入川,即派吕文德出任四川制置副使兼知重庆府,负责川蜀抗蒙大局。五月,吕文德率战船千艘驰援合州,遭到蒙将史天泽的邀击,只得返回重庆。 六月,蒙将汪德臣单骑到钓鱼城下招降,城上发飞石将其击死,蒙军士气越发低落。相反,王坚则命守城宋军向城下蒙古军投掷鲜鱼面饼,并致书说:“你们北兵可烹鱼食饼,再攻十年,城亦不可得!”蒙哥见钓鱼城固若金汤,久攻不下,只得安然撤军,命主力转攻重庆,自己则死在退兵途中的温汤峡(今重庆北温泉)。 关于蒙哥汗的死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一说病死,所染即为痢疾;一说中飞石或飞矢而死;一说因炮风所震,得疾而死。一般认为,蒙哥临死遗言:“若克此城,当尽屠之。”为了发泄攻城失利的愤懑,蒙古军在护丧所经途中,杀无辜平民二万余人。 蒙哥一死,各路蒙军先后北撤,南宋政权转危为安。其后十余年间,宋蒙战争未发生过重大战役,这是因为忽必烈继承汗位后,专注于解决内部纷争与推进封建化进程。封建化进程弱化了蒙古军的原始野蛮性,也相应减轻了宋元替代过程中社会生产力的破坏程度。 钓鱼城之战是南宋方面自宋蒙战争以来取得的最大胜利,不但有力阻扼了蒙古军的凌厉攻势,挽救了川蜀的危局,而且为余玠奠立的山城防御体系取得了重要的实战经验,极大鼓舞了南宋军民的抗蒙斗志。 细说宋朝87:鄂州之役引起的失着 蒙哥汗抵达钓鱼城的那年秋天,得知南攻荆襄的塔察儿出师不利,就命忽必烈代领其军,渡江攻打鄂州(今湖北武昌)。开庆元年(1259年),忽必烈进抵鄂州的长江北岸。九月,他接到蒙哥汗的死讯,却仍命大军克日渡江,包围了鄂州。 理宗急命贾似道从峡州(今湖北宜昌)驰援,并在军中拜他为右相兼枢密使,全权指挥四川、京湖、两淮前线的所有宋军。贾似道赶到汉阳驻营,与鄂州守将张胜里外声援,后来又亲入鄂州督战。四川制置副使吕文德也从重庆来援,突破围城的蒙古军,夜入鄂州,壮大了守城的力量。 宋军虽伤亡严重,但在兵力上占上风,吕文德、高达等将领也沉着善战,蒙古军在鄂州城下一再受挫。但贾似道见城中死伤达一万三千人,就有点乱了分寸,派遣密使宋京到忽必烈大营,以称臣纳币等条件私自与蒙古军议和。忽必烈不想无功而返,拒绝了贾似道的要求。 入冬以后,蒙军十之四五染上了疫疾,粮饷也告匮乏,战斗力急剧下降。十一月,传来了其弟阿里不哥在漠北觊觎汗位的消息,忽必烈向部将与幕僚问计,郝经等以为灭宋战争绝非短时间所能奏功,而汗位之争事关大局,刻不容缓,建议忽必烈“断然班师,亟定大计”。忽必烈声称直取临安,开始作撤兵准备。 闰十一月,忽必烈正欲撤兵,贾似道再派宋京前来,愿以割江为界、岁纳银绢各二十万两匹为议和条件。忽必烈顺水推舟,同意议和,就轻骑北上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去了。双方来不及讨论议和的具体条款,连蒙古议和使者赵璧也只丢下一句“俟他日复议”,就匆匆随军北去。 忽必烈临行,通知由大理入广西辗转打到潭州(今湖南长沙)的兀良合台,解除潭州之围,渡江北撤。当兀良合台军从新生矶(今湖北黄冈西北)渡过长江浮桥时,贾似道听从副将刘整的建议,命部将夏贵截断浮桥,俘杀了殿尾的百余名蒙古军。然后,他向朝廷谎报说是取得了鄂州大捷,却把私自求和隐瞒了起来。理宗大喜过望,以为贾似道再生百姓、重造宋室,功勋不在赵普、文彦博之下,命他立即入京以右丞相主持朝政。 鄂州和议只不过双方有此意向,而南宋方面有妥协让步的姿态,既未订立书面条款,甚至也没有达成明确的口头协议。景定元年(1260年),忽必烈继承了汗位,但与阿里不哥的汗位之争还没有结束,内部统治尚不稳固,亟需暂时改善与南宋的关系,便派郝经为国信使,与宋商谈和议。 郝经到达边境,却迟迟不见南宋朝廷同意入境的答复。原来,入主朝政的贾似道既为了隐瞒鄂州求和的真相,也过高估计了南宋的实力,以拒绝议和的强硬姿态准备把郝经挡在国门之外。理宗原就知道郝经此行的主要使命是议和,表示“北朝使来,事体当议”,准备接见来使的。但在贾似道的鼓动下,他也下诏表示“誓不与北和”,不再接待郝经。 郝经不辱使命,以为双方战争近三十年,生灵涂炭,应该坐下来协商议和,便不顾个人安危,率随从人员渡过淮河到达扬州。贾似道指示淮东制置使李庭芝将其拘留在真州(今江苏仪征)忠勇军营。郝经继续致函宋理宗与贾似道,说服他们同意议和。贾似道既不接见郝经,又不放其北归。 次年,忽必烈见郝经一去不回,再派使者赴南宋责问“稽留信使,侵扰疆场”之罪,贾似道来个不理不睬,继续拘留郝经不放。七月,忽必烈甚至下伐宋诏相威胁,要求放人,但因与阿里不哥的战争不能脱身,无力正式出兵。贾似道误以为蒙古怯懦,更自以为得计,隔绝郝经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直到咸淳十年(1274年)郝经才通过信雁传书的方式,让忽必烈知道自己仍活在南宋真州忠勇军营里。德祐元年(1275年),元朝据此向南宋交涉,贾似道这时已是蒙古军手下败将,垮台在即,这才急忙将拘留十六年的郝经礼送回国,而南宋也已国祚不远了。 贾似道为了掩盖自己私下求和的劣迹(他完全可以推托说双方未达成过实质性的协议),竟然不顾起码的外交惯例而拘禁使节,为后来忽必烈南侵灭宋提供了现成的借口,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一着臭棋。拘留郝经,其谋出自贾似道,理宗虽不知道贾似道的隐衷,却也是同意的。他应知道此举的严重性,却毫不作为的听之任之。郝经事件活脱脱的映照出这对君相在军国大事上的颟顸嘴脸。 细说宋朝88:襄樊之战 忽必烈是中统元年(1260年)继位的,中统三年平定了李璮之乱,彻底铲除了南宋政权在中原腹地的牵制力量;中统五年,与其争夺汗位的阿里不哥最后归降,蒙古贵族内部的离心势力也终于消除。这样,忽必烈已无后顾之忧,具备了全力进攻南宋的政治军事条件。 景定二年(1261年),刘整由宋降蒙,不久即被四川安抚制置使俞兴与四川安抚使吕文德迫逐出泸州(今属四川)。他在京湖与四川两大战场辗转驰骋数十年,对双方攻防得失最有发言权,因而在蒙古灭宋的决策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咸淳三年(1267年),蒙古用刘整之计,贿赂镇守鄂州(今湖北武昌)的京湖制置使吕文德,让他同意在樊城外设立榷场。蒙古军进而借口防止榷场货物被盗,在沿汉水白河口、新城、鹿门山等地筑垒置堡,通过外通互市、内筑堡垒的手法,在襄樊城外埋下了钉子,截断了襄樊的供给线。 接着,刘整向忽必烈建议:消灭南宋,统一全国,正当其时。针对蒙古此前把战略进攻的重点放在四川的偏颇,他极有战略眼光的提议:集中兵力进攻扼踞汉水中游的襄阳和樊城,然后由汉入江,直下临安。 忽必烈采纳这一战略,征调十万兵马,任命蒙将阿术为征南都元帅,与刘整负责攻取襄樊。王夫之有一段分析,有助于衡估这一决策的军事地理价值:“江东之险在楚,楚之险在江与汉之上流。恃大江者非所恃,弃上流者弃其所依。” 襄阳、樊城夹汉水对峙,城坚水深,城内储粮可供十年之需,两城间的长江江面立以巨木,联以铁索,上架浮桥,连通两城。守将就是吕文德之弟、京西安抚副使吕文焕。他向其兄报告蒙军将攻襄樊,吕文德压根儿没往心上去。刘整与阿术深知蒙古军以精骑见长,水战远不敌宋军,因而造战舰五千艘,练水军七万人,即便雨日不能实战操练,也画地为船模拟练兵。 咸淳四年,蒙古军正式进围襄阳与樊城,宋元战争史上最激烈持久的襄樊之战揭开序幕。次年三月,宋京湖都统张世杰在与包围樊城的蒙军作战中失利而退。七月,沿江制置副使夏贵奉命率水师驰援襄阳,在虎尾洲被阿术击败。吕文德之婿、殿前副都指挥使范文虎前来支援夏贵,也为所败,另驾轻舟才得逃生。吕文德在这年岁末疽发去世,临死深以襄樊城外置榷场为一大失策,长叹曰:“误国家者,我也!” 咸淳六年,李庭芝接任京湖安抚制置使,把督师解围视为当务之急。范文虎致书贾似道,表示自己将兵数万就能解围,但希望不听命于制置司,成功后就能归功太师。贾似道就让范文虎独领一军,从中制肘。 李庭芝欲进兵,范文虎却整日击球饮宴,推托说正在取旨。两将不合,各领其军,大大削弱了宋军合力抗元的力量。岁末,蒙古军在万山筑城,在灌子滩立栅,断绝襄樊向西与向东的水上通道,使襄樊成为粮援不继的孤城。 咸淳七年,忽必烈建立元朝,改元至元,后世称其元世祖。他同时下令四川、两淮元军分别出兵,牵制与阻挠南宋军队援救襄樊。六月,范文虎率水师十万往解襄樊之围,在襄樊东南鹿门被夹江而阵的元军击败,他趁夜色逃遁,宋军损失战舰百余艘,伤亡不计其数。 咸淳八年,元军围困襄阳已经五年。守将吕文焕竭力据守,城中粮食尚有,但食盐、布匹短缺。李庭芝将帅司移至郢州(今湖北钟祥),以便就近救援襄樊。他招募了三千敢死队,派民兵领袖张顺、张贵统领战船百艘,以三舟联为一舫,中间一舟载盐布,左右两舟空其底而有三十名士兵作掩护。 张顺号竹园张,张贵号矮张,出发前,二张发令说:“此行有死而已。如非本心,即可退去,别坏了大事!”人人感奋争先。夜漏三刻,起锚出发,以红灯为号,张贵领先,张顺殿后,乘风破浪,直冲重围。 元军战舰密布江面,张顺等持巨斧,断铁索,转战一百二十里,所向披靡。黎明,援军抵达襄阳城下,送来了食盐与布匹等补给,守军士气大增。检点将士,独缺张顺,数日之后,其尸溯流而上,身重四枪六箭,犹被甲执弓,怒气郁勃一如生时。 张贵率部入援襄阳,吕文焕留其守城,张贵募二士回郢州向范文虎继续求援,回来报告范文虎拟发兵五千。张贵仗着骁勇,由原路杀回郢州,准备带领援兵赶赴襄阳。尽管元军封锁严密,张贵放炮发舟,乘夜顺流,破围突进,元军望风披靡。杀出险境,到龙尾洲,遥望下流战舰隐约,张贵以为郢州援军前来,便举流星火接头,迫近才发现都是元军战舰。 原来,范文虎派出的援兵因风雨狂暴,退避三十里,失约不至;元军获得情报,反以逸待劳,就等着张贵进入包围圈。张贵出乎意外,拼死力战,身中数十创,终因寡不敌众而被俘。他宁死不降,元军将其杀死,抬到襄阳城下,说:“认识矮张吗?这个就是!”守城宋军一片哭声。援襄努力,至此彻底失败。 在李庭芝建议下,度宗派人携带诏书、金印入元,进封刘整为卢龙节度使、燕郡王,企图让刘整不为元朝所用。但刘整自陈清白,元世祖忽必烈也用人不疑,南宋实施离间计的企图落了空。 咸淳九年正月,元军兵分五路,向樊城发起总攻。这时,回回人亦思马因制成能发巨石的回回炮,刚运抵襄樊元军大营。阿里海牙架起回回炮,轰破樊城外郭。 元军统帅阿术听从部将张弘范的建议,派人用铁锯截断襄阳、樊城之间江中的木柱,焚毁架于其上的浮桥,切断了两城间的联系。樊城成为孤城,在被围四年以后终被攻破。 守将范天顺仰叹“生为宋臣,死为宋鬼”,在守地自杀。另一守将牛富率死士巷战,渴饮血水,转战而进,杀敌无数,最后身负重伤,投火而死。 元军号称百万,围困襄樊数年,贾似道前期却向朝廷封锁消息。有一次,度宗说起襄阳已经被围三年,贾似道谎称蒙古军已退,陛下从何得知?度宗说是一个宫女讲的,贾似道找个碴儿将那个宫女处死,从此再也没人敢言边事。 襄樊危在旦夕,军民拆屋为薪,以纸为衣,吕文焕每次巡城必南望恸哭,一再向朝廷告急。贾似道假惺惺上书要求上前线,暗地里却让台谏上章挽留自己,说是朝廷大事离不开他。 樊城失陷,告急再至朝廷,有人建议勇将高达可援襄阳。贾似道视高达为异己,在打算法中整过他,便说:“用高达,那吕文焕怎么办?”吕文焕听说高达要来,便将截获元军哨兵那样屁大的事说成大捷,以阻止高达的到来,毫无同胞成阵之心。 二月,元将阿里海牙再以回回炮轰襄阳,一炮击中谯楼,声震如惊雷,诸将多越城降元。阿里海牙亲至城下招降,吕文焕势穷援绝,遂与其折箭为誓,献城出降。 至此,长达六年之久的襄樊之战宣告结束,元军取得了宋蒙战争以来空前未有的胜利,牢牢掌握了通向长江中下游的管钥。对元军说来,襄樊之战表明其水上作战与攻坚作战的能力都大为提高,军事实力已明显超过南宋,宋蒙战争前一时期的抗衡均势已被打破,蒙古已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贾似道对襄樊之战掉以轻心,如果他在围城前期就调动全国力量,全力救援,局势或许不至于此。而从其入相以前历任京湖、两淮制帅的才绩看,他并不是没有这一方面的才能。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只想在临安西湖的葛岭私第里过安乐日子。襄阳失守,贾似道竟还在度宗面前卖乖:“如果陛下早点允许我上前线,事情也不至于如此。”但如今对于战局,对于南宋王朝,对于贾似道本人,都是大势已去了。 细说宋朝89:会子危机 由于城市、商业和商品经济的繁荣,宋代货币制度较之前代有很大的发展,货币的品种与流通的区域也比较复杂。 宋代也有以金银为货币的,但比重不大,占主导地位的流通货币仍是铜钱。铸有年号的铜钱虽非宋代才有,但太宗即位,改元太平兴国,即铸“太平通宝”,改元淳化时,他还以行、草、楷三种书体亲书“淳化元宝”的钱文,这是最早的“御书钱”,其后,宋代每次改元都新铸年号钱。 北宋铜钱的年发行量,一般维持在三百万贯以上。宋神宗时一度达到五百万贯,排列起来大概可绕地球三匝,总耗铜量达一万吨。而西方各国万吨铜产量还是数百年后的事,由此也可见北宋冶铜业的发达。南宋的铜铸钱币跌至年产十五万贯上下,主要原因有二:一是物价上涨,采铜铸钱成了赔本买卖;二是政府有意以纸币代替铜钱。 不过,宋代铁钱也很兴盛,主要在川蜀地区流通。其原因一是五代后蜀本来就铸行过铁钱;二是当时四川铁矿比较丰富;三是这里与西南少数民族接壤,使用铁钱可防止铜钱外流。 宋夏战争爆发以后,为了筹措军费,山西、河东地区也流通铁钱,成为铜铁钱并用的地区。政府打算把这两地区变为川蜀那样的铁钱流通区,遭遇了顽抗的阻力。用惯了好钱,谁愿意再用劣币呢? 铁钱有大、小两种,小钱每十贯重六十五斤,折合为大钱一贯重十二斤。大钱虽比消遣为轻,当倘若大宗买卖,费用在三五十贯以上,携带还是有困难的。而当时川蜀成都府路的社会经济水平在全国仅次于两浙,倘若仍使用单一的铁钱作为商品交换的等价物,显然不能适用商品经济的需要。于是,作为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就在川蜀地区应运而生,这在中外经济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最早的交子大约是在太宗末年到真宗初年,即十世纪末在四川出现的。其方法是在票据的正面与背面盖上印记,上书隐秘的记号,朱笔和墨笔各有不同,以备验对真伪,临时填上钱贯数额,就可交易使用。但这种交子容易伪造,漏洞很大,诉讼不断。 景德初年(1004年),四川地方长官张咏着手整顿,命成都十六户富豪连保主持其事。他们开始用一色的纸张和统一的印文印造交子,然后十六家铺户押字,各自隐秘题号,朱墨间错,作为暗记。印成的交子填上钱贯数额,就可以按面值进行交易。 但伪造交子仍时有出现。仁宗天圣元年(1023年),政府在益州(今四川成都)成立交子务,开始官办发行交子。官交子与私交子的主要区别是:上盖益州交子务和益州观察使的官印;取消面额填写的旧法,将一贯至十贯文的固定面额印制在交子上(后定为五贯和十贯两种面值);设立准备金,每造一界(即一批)交子,备本钱三十六万贯;每界交子以两年为期予以兑换。 不过,交子是以铁钱为本位的,主要仍在四川流通。直到元祐时(1086-1094年),交子的发行与流通还比较稳定,贬值率为百分之十,但到徽宗大观元年(1107年),交子改称“川引”。其后,一界发行量竟是天圣初年的二十倍,货币的实际缩水率达到百分之七十五。不过,北宋旋即灭亡,川引使用又局限川蜀,因而没有引发全国性的社会动荡。 到了南宋,铁钱基本上在与金朝接壤的两淮、川蜀等沿边地区流通,目的仍是企图遏止铜钱北流的趋势。但因铜钱铸造量锐减,铜钱私铸为铜器和滚滚北流的趋向依旧势不可挡。原先局限在四川流通的纸币,自然而然的推向南宋统治地区。 南宋前期,发行量最大、流通面最广的纸币是会子,正式发行是绍兴三十年(1160年),因而行在会子所发行,流行于东南诸路,也称“行在会子”或“东南会子”。与交子不同,会子是以铜钱为本位的,面值为一贯(一千文)、二贯和三贯三种,后赠印二百文、三百文与五百文小面值三种,乾道五年(1169年)定为三年一界,每界发行一千万贯,以旧换新。 除东南会子这一全国性货币,南宋政府还发行以铁钱为本位的地区性纸币,流通于四川的仍沿用“川引”的名称,流通于两淮的叫“两淮交子”,简称“淮交”,流通于荆湖的称为“湖广会子”,简称“湖会”。 第一界会子的发行额据说是三百万贯,到乾道四年(1168年)仅七年,先增至七百万贯,进而攀升到一千万贯。第二、三界会子数加印,思与应付隆兴北伐有关,但作为本位的金属货币并没有相应追加,币值增长指数已达百分之三百以上。到理宗淳祐六年,会子的发行量比孝宗前期猛增了六十五倍,倘若第一界会子的发行量确是三百万贯的话,竟增加二百余倍。 在财政政策上,会子与铜钱是可以自由兑换的,但会子不断贬值,两者的兑换率在宁宗以后也急遽走低。当时为了开禧北伐,把会子的发行量扩大了十四倍了;而从兑换率来看,会子这一期间起码贬值了一半。宁宗宣布十一、十二、十三界会子同时流通,会子之多如决堤之水,物价之涨如脱缰之马,谁都不愿把不断贬值的会子攥在手里,纷纷以会子挤兑铜钱。 嘉定二年(1209年),正值会子换界,朝廷规定新旧会子以一比二的比率兑换,同时辅以严厉的法禁。其本意是为了平息挤兑风波,但无疑向持有者宣布会子已彻底丧失信用度,因而效果适得其反。无论贫富谁都不愿使用会子,持有者更是急于脱手。 朝廷竟强行规定,让士民工商根据财产高下,按比例换购会子,违者抵罪,并鼓励打小报告告发。于是,俯首贴耳者甚至卖田质宅,被迫以低价收回会子;而那些以低于实际比价抛售会子的民户,都因触犯法禁而被籍没家财。 但朝廷的禁令也无法阻遏低价抛售和拒收会子的狂潮,这一强劲的势头反过来驱使会子进一步贬值。通货膨胀引发社会动荡,富户大受损失,贫民更是雪上加霜。这年冬天,米珠薪桂,手中有会子也买不到米,饥饿难忍的乞丐群起抢夺商贩们的炊饼。社会危机一触即发。 迫不得已,朝廷采取了三方面的补救措施:一是放宽新旧会子兑换的限期,二是发还民户因抛售会子而被籍没的家产,三是从卖官鬻爵和出售没官田等渠道筹措一千四百万贯,作为回收旧会子的资本。但会子危机并没有立即化解,最后采取了“悉弛其禁”的做法,至少在嘉定五年以后才渐趋平静。 宁宗以后,新旧两界会子的换界已无法正常进行,深层次的问题越积越多。朝廷一有财政短缺,就以滥印会子的办法来饮鸩止渴。理宗亲政时,会子已印发了十七界,社会上流通的十六、十七界会子数量巨大,再次导致“会价日损,物价日昂”的局面,理宗只得以出卖度牒与封赠敕告等回笼的资金来收回部分会子。 端平入洛以后,会子与铜钱的兑换率从端平亲政初暴跌二十五个百分点。而嘉熙四年(1240年)发行的十八界会子,数量反比十七界大为增加,大概为弥补联蒙灭金与端平入洛的亏空。同时规定五道十七界会子只能兑换回一道十八界会子,贬值幅度之大前所未有,米价也立即暴涨至每斗三贯四百文,是孝宗乾道年间米价(每斗三百文)的十一倍强。 淳祐七年(1247年),理宗正式颁诏:十七、十八两界会子不再立限,永远使用。希望通过将会子变为不兑换货币,来抑制通货膨胀的汹涌势头。但二百文的十八界会子,居然还买不上一双草鞋(即便在宁宗嘉定年间,物价暴涨以后,一斗米也不过五百文),一切措施都已无济于事。老百姓不再把会子当钱看,“弃掷燔烧,不复爱惜”。 景定五年(1264年),权臣贾似道趁理宗弥留之际,首先下令停止十七界会子的流通,一月之内全部兑换成十八界会子;紧接着将会子改为“金银见钱关子”(也称“金银关子”、“见钱关子”或“银关”),以表明关子的贵重,已不同于贬值的“铜钱会子”;然后宣布关子与十八界会子的兑换率为一比三。于是,通货膨胀更恶性发作,诸行百市,物价腾贵,老百姓拿着钱,却整天买不到东西。关子发行仅十余年,南宋就为元所灭。 金朝在贞元二年(1154年)也开始发行一种叫“交钞”的纸币,资格还比南宋的会子老。交钞没有兑界制度,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无限期流通纸币。到金章宗时,交钞也开始贬值。其后,金宋战争不断,交钞贬值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贞祐三年(1215年)不得不宣布废除交钞,另发名为“宝券”的纸币。直到金亡以前的二十年里,金朝不断地废弃旧纸币,发行新纸币,纸币的名称也不一而足。但老百姓往往手持万贯,只能买到一个烧饼。金朝纸币贬值创下了六千万比一的空前纪录。困扰宋朝的纸币贬值问题,同样伴随到金朝灭亡,倒称得上是难兄难弟。 细说宋朝90:景定公田 纸币贬值,物价攀升,军费短缺,南宋的财政税收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朝廷应付的办法只有两个:一是饮鸩止渴的滥发会子,一是竭泽而渔的仰仗和籴。结果却是“国计困于造楮(纸币),富户困于和籴”,谁都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景定四年(1263年),贾似道决定实行公田法,试图挽救日渐严重的财政危机。这是一个与土地制度和赋税制度有关的问题,有必要先说说相关制度的一般情况。 在土地制度上,宋代继承了中唐两税法以后的做法,私人土地买卖与占有不受任何限制。这一政策可以归结为两句话八个字:不立田制,不抑兼并。宋代土地兼并与流通的频率不低,有所谓“千年田换八百主”的说法。但主要是以自由买卖的经济方式进行的,“贫富无定势,田宅无定主,有钱则买,无钱则卖”,是当时的公理;以政治特权强取豪夺兼并土地的情况,在法理上并不允许。 宋代也有国家土地所有制,其官田来源主要是户绝田、籍没田、抛荒田、濒江沿海的沙田或涂田,另外还有北方与西北边境上的营田或屯田,但国有土地所占的分额微乎其微。而且,南宋以后,通过买卖,官田私有化的趋势不断加剧,国有地的比重越来越小。 土地是农业社会最恒定的“常产”,宋代便把有常产的民户称为主户,没有常产的民户称为客户。客户主要是无地的佃户、雇工等。主户按财产的多少再分为五等,上户通常指一、二等户,属于地主;中户指三等户,多为中小地主或富裕农户;下户指四、五等户,指一般的小土地所有者,其中不乏还需要佃种部分土地的农户。当时还把有官品的称为官户,他们与州县公吏及乡村头目合在一起,构成上户中的特殊阶层,号称“形势户”。主客户的分类分等,不仅农村有,称为乡村户;城镇也照样适用,称为坊郭户。 土地所有者与土地承佃者之间,通过契约关系确认租佃年限与分配方式。落后的劳役地租已基本绝迹,先进的货币地租虽在两哲等少数发达地区已经出现,但实物地租依然是当时地租的主要形态。在实物地租中,定额制并不少见,即先以土地质量分出等第,再按等确定每年应纳的租额;但仍以分成制最为常见,其中五五分成最多,四六分成(即地主四成佃户六成)或倒四成制也很多。 宋代前比汉唐,后比元明,可以说是土地私有制发展最充分成熟的朝代。贾似道的公田法就是企图推翻这一成熟的土地私有制,来挽救千疮百孔的财政危局。 公田法的具体设想建立在限田制基础上,首先将官户田产超过标准的部分,抽出三分之一,由国家回买为官田,再租赁出去,倘若每十亩可收六七石租米,就能解决军粮、会子、物价等问题。最初回买公田的对象是官户超标之田,定下的标准是一品限田五十顷,以下每品递减五顷,至九品为五顷。 公田法直接涉及到官僚地主的利益,理宗下不了决心,贾似道表示将甩袖不干,辞官归田,理宗这才同意在浙西平江(今江苏苏州)、嘉兴、安吉(今浙江湖州)、常州、镇江、江阴等州府实行,再推向各路。贾似道带头献出浙西一万亩田作为官田,堵住了那些反对者的嘴巴。 景定四年二月,正式成立官田所,六月,就回买到公田三百五十余万亩。但品官超标的田亩远远不足公田的数额,于是,先是规定无官之家拥有的最高田额也限五顷,后来降至二百亩,最后无论官民,超出百亩以外的田地就必须回买三分之一为公田。 凡经回买的公田,名义上按租额高低给以经济补偿:租额一石以上的,每亩为二百贯;九斗的为一百八十贯;八斗一百六十贯,以下依次类推。但补偿的并不是现钱,买公田五千亩以上者,给银半成,官告五成,度牒二成,会子二成半;五千亩以下者,给银半成,官告、度牒各三成,会子三成半;一千亩以下者,不给银子,给度牒、会子各五成;五百亩以下者,只给贬值无用的会子。行在会子所开动印钞机,每天加印十五万贯,专门用来回买公田。 首批公田回买以后,每乡设立一所官庄,庄官由财产丰饶者担任,两年一届,负责征收与运送租米。咸淳四年(1268年),取消官庄,改为包佃制,以一二千亩或百亩为一单位,招佃主包佃,再由佃主分佃给承佃户,佃主替代了原来庄官的职责。朝廷在平江、嘉兴、安吉和镇江等地分别设立了专管官田的分司机构。 为推行公田法,就必须全面核查官民的田产,确定超标的田亩数。度宗咸淳元年(1265年),在江南再次实行经界法。所谓经界,就是逐户丈量土地,绘图造册。 官僚、地主隐瞒田产逃避赋税的情况,南渡以来一直存在,并有愈演愈烈之势。为确保财政收入计,国家当然有必要把全国官户和民户的田产明确无误的登入账籍。早在绍兴十三年(1143年)至绍兴二十年间,由户部侍郎李椿年主持,在全国绝大部分地区推行过“经界法”。经界对确保国家财税,抑制土地兼并,是有积极作用的,惟其如此,也遇到来自官僚、地主的顽强阻力。李椿年终于罢官,绍兴经界也没能彻底进行到底。其后,宁宗、理宗时期,部分官吏在局部地区也实行过经界,只是小打小闹,规模无法与绍兴经界相比。 但咸淳经界的目的,主要不是清查隐田,抑制兼并,而只是为回买公田提供数据。由于不必丈量土地,只须根据原有田产记录,核查其后变动,准确度自然不及经界,故而称为推排。推排手续简单,咸淳三年就已基本完成。 景定四年七月,公田法实行还不到半年,尚书都省就声称“中外支用粗足”。其中虽不排除贾似道党羽阿谀的成分,但公田法对缓解财政危机不会是绝无作用的。不过,公田法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财政危机,反而成为社会动荡的新源头。 首先,名为回买,实为强夺,加深社会危机。当时浙西上等良田的地价是每亩四百贯,初行公田时,规定对租额每亩一石的良田给以二百贯补偿,已经只是市价的一半。但在实际执行中往往仅给四十贯,还都是无人购买的度牒、告身和形同废纸的会子。所以,实际上,公田法就是以变相的行政手段强行改变土地所有权,当时人怒斥之为“白没”(即平白无故的炒家籍没的意思)。因而公田法遭到朝野持久而殊死的反对,也就完全不足为奇。 其次,官吏舞弊,回买不公,激化社会矛盾。回买公田的田产标准之所以一再降低,最后甚至跌到百亩,关键就是大官僚、大地主勾结主事官吏,隐瞒实际田产,造成回买不足。而对于无权无势的普通民户,主管官吏故意夸大计算其田亩数,强迫他们增加回买数,造成有些民户倾家荡产也无田可卖。而督卖者峻急刻薄,不择手段,甚至滥施肉刑,迫使有些走投无路的民户自杀了事。 再次,官田收租,头会箕敛,引发阶级冲突。在公田回买过程中,少地或无地农民虽然牵连较少,但在后来的官田经营中,他们也深受公田法之害。主事官吏为了邀功受赏,或是多报回买的田数,或是高报公田的等级。等到官田实际经营时,这些上下其手所造成的账面缺额,就只能由租赁承佃的农民来补足。问题还不止于此,公田法推行之初,规定原租额一石的公田,作为政策优惠,现租只收八斗,但实际执行中,却不论原额多寡与土质肥瘠,甚至原来只能年收三四斗的公田,也都一律收八斗。公田法虽明令禁止多收斛面,但实际收租时,仍以大斗征收,一斗收到一斗三升视为惯例,丹阳县甚至高到一斗六升。原来纳租只须纳糙米,公田经营中却强令承佃农户改纳舂白米,每石附加折糙粮一斗八升。承佃户承受不了官田的层层盘剥,交不出高额租米,不少官田竟出现了抛荒现象。 最后,加印会子,回买公田,加剧通货膨胀。回买公田的经费,绝大部分是当时加印的会子,这完全是无本的买卖。而会子本来就贬值的“粪土不入”,如今每天再加进十五万贯投入市场流通,物价飞涨,纸币贬值,是必不可免的。贾似道党羽吹嘘公田法“可平物价”,既违背经济规律,也不符客观事实。事实是景定公田实施不久,就引发了新一轮来势凶猛的会子危机,迫使贾似道在景定四年十月废除会子,改用金银关子,把财政危机转嫁到广大人民头上。对此,《会子危机》里已有细说。 后来个别学者似对公田法大有好感,不仅认为有抑制兼并的积极作用,甚至以为包含了某种社会主义的倾向,因为它以赎买的形式剥夺了部分大土地所有者的土地,让无地少地的佃户耕者有其田。 但正如明代李贽所说:“若真买大户逾限之田,似无不可。”而公田法一开始以品官与大土地所有者为对象,很快就放低回买标准,把剥夺的对象主要转向了中小地主阶级和部分上层农民。抑制兼并既不是公田法的初衷所在,从最后效果看,也没有对大官僚、大地主起到多大的抑制作用。 至于在实施过程中,处于上层与基层之间的中层执行者,由于官僚政体无法克服的腐败,进一步使公田法的条文规定严重走样(人们会很自然的联想到这种现象在熙宁新法中,甚至在以后的朝代里也照样存在),令已经穷途末路的南宋社会更感到动荡与危机。 贾似道推行公田法,总让人感到他在唐吉诃德式的与风车作战,他挑战的是已经成熟的封建土地私有制。人们也会自然而然的把他的这种一意孤行与王莽联系起来,不是也有学者说王莽是中国最早的社会主义者吗? 总之,公田法是以国家行政的强制力来改变土地所有制,把大地主阶级、中小地主阶级、上层农民和少数无地的佃农都卷了进来,方方面面都失尽人心。从推行之时起,就反对之声不绝,但贾似道执迷不悟,朝野也都奈何不得。 德祐元年(1275年)二月,鲁港战败,三月,朝廷就下诏说:公田最为害民,其田当还业主。贾似道个人的垮台并不是军事失利,大部分倒是他的公田法触犯了众怒,朝野就借鲁港溃败发难,让他来个身败名裂。 但当时国事蜩螗,还田之事还来不及操作,第二年南宋就为元所灭。由于原来是公田,倒给元朝拣了个大便宜,当时元世祖饷军、漕粮和给功臣的赐田,主要来自景定公田。 细说宋朝91:元军下临安 襄樊失陷,贾似道再次表示愿意出朝“上下驰驱,联络气势”,以挽败局。度宗却像吃奶的孩子,表示不可一日离开“师相”。南宋防线已从淮河、汉水一线收缩到长江一线。咸淳九年(1273年)四月,以汪立信为京湖安抚制置使兼湖广总领,以赵溍为沿江制置使兼淮西总领。闰六月,命殿前都指挥使陈奕率水师守卫鄂州至黄州的长江防线。十一月,李庭芝与夏贵分任淮东与淮西安抚制置使。 汪立信一目微眇,却有眼光,上书贾似道,提出三策:上策是将内地兵力抽调到长江以北,组织起一支五十万人的抗元大军,在长江防线上划地防守,百里一屯,屯有守将,十屯一府,府有总督;中策是礼送郝经,输纳岁币,延缓战期,赢得时间,再定战守;下策是衔璧舆榇,准备跪降。贾似道掷信于地,怒骂:“瞎贼,竟敢如此胡说!”不久就将其罢免。 咸淳十年七月,宋度宗去世,终年三十五岁。他对后事没有安排,只留下三个未成年的儿子:杨淑妃所生的赵昰七岁,全皇后所生的赵显四岁,俞修容所生的赵昺三岁。贾似道与谢太后都主张立嫡,赵显被立为帝(宋人称其为恭帝),由理宗皇后谢氏以太皇太后垂帘听政。 当月,元朝灭宋的最高统帅丞相伯颜殿辞南下,元世祖忽必烈叮嘱他学宋初曹彬平江南,不滥杀无辜。九月,伯颜将大军分为两路:其一由自己与阿术率领,由水路从汉水入长江,吕文焕率水师为前锋;其二由中书右丞博罗欢和参知政事董文炳率领,从陆路自京湖东攻两淮,由刘整率骑兵为先行。 水路元军在郢州遭到宋将张世杰的阻击,便绕过郢州,转攻黄家湾堡,由当地的藤湖再折入汉水。十二月,元军水师抵达汉口,在号称“江鄂屏障”的阳逻堡大败夏贵水军,占领了汉阳。汉阳一失,鄂州顿孤,吕文焕列兵城下喊降,元兵在江面上焚烧俘获的三千艘宋军战舰,烟焰蔽天,鄂州城降元。 鄂州易手,贾似道不得已出任都督诸路军马,却把都督府设在临安城内。次年是恭帝德祐元年(1275年),年初,吕文德之子吕师夔以江州(今江西九江)降元;知安庆府范文虎也献城投降,沿江州军多是吕氏旧部,纷纷望风迎降,长江中游防线全线崩溃。刘整随陆路元军进攻两淮,一再要求提兵渡江,直取临安,伯颜没同意,听说吕文焕拿下了鄂州,深耻功后于人,愤死在东进途中。 贾似道一向忌惮刘整,闻其死讯,才率精兵十三万出师应战。离开临安前,他吩咐殿帅韩震:如出师失利,就护送皇上航海去庆元府(今浙江宁波),我率大军会师海上,或许还能复兴。大军到达芜湖,贾似道就派宋京为使赴伯颜军中求和,称臣岁币一如开庆鄂州之约,伯颜答复八个字:“宋人无信,惟当进兵。” 汪立信被再次起用为江淮招讨使,募兵江淮以救沿江州郡,与贾似道相遇芜湖。似道痛悔不用其言,立信说:“瞎贼今天再说一句:我去寻一片赵家地上死,只要死的分明!”他赶到建康(今江苏南京),见守兵四溃,率部数千北上高邮,以为后图。 二月,元军攻破池州继续东进。贾似道将精锐七万交给孙虎臣统领,驻扎在池州下游的丁家州(今安徽铜陵东北),夏贵率二千五百战舰封锁江面,他自领后军屯驻鲁港(今安徽芜湖西南)。夏贵在鄂州吃过败仗,又见孙虎臣位居己上,毫无斗志。 伯颜一边命步骑沿长江夹岸而进,一边指挥战舰合力攻孙虎臣军。阿术与孙虎臣对垒,元军巨炮击中宋军中坚,军心为之摇动。阿术以战舰数千呼啸直进,宋军前锋姜才奋力迎战。众军见孙虎臣跳到爱妾的船上,有人大喊“步帅跑了”,大军顿时不战自溃。 夏贵仓皇逃到鲁港,贾似道惊愕失措,慌忙鸣金退兵。阿术率轻舟横击深入,伯颜率步骑左右掎杀,宋军被杀与溺水者不可胜数,江水为赤。贾似道与孙虎臣溃退至扬州。 当时献媚者都把贾似道比作周公,丁家洲之败后,有人以诗讽刺道:“丁家洲上一声锣,惊走当年贾八哥。寄语满朝谀佞者,周公今变作周婆。”他已非当年那个“阃才有余”的贾似道了。朝臣纷纷要求诛杀贾似道,谢太后只罢去其平章、都督的职位。五月,贾似道被召回临安,贬为循州安置,抄没其家,九月,流贬途中被押解他的郑虎臣在漳州木棉庵处死。此是后话。 再说汪立信听说鲁港军溃,沿江守臣或逃或降,叹曰:“我今日还能死在大宋土地上!”慷慨悲歌,握拳抚案,失声三日,扼吭而死。伯颜闻其二策,命厚恤其家,说:“有斯人,有斯言,如果采纳,我们怎能至此?” 三月,元军兵不血刃占领建康,进入了南宋王朝的腹心之地。但长江下游的战事,对宋元双方而言,都显得十分缓慢而艰苦。张世杰沿江东下入卫京师,总都督府诸军,先后收复了平江府、常州、广德军、安吉州等州郡。 七月,张世杰以战舰数千布阵于镇江江面的焦山南北,并约殿前都指挥使张彦自常州出师,命淮东制置使李庭芝从扬州来会,准备一举会歼元军水师主力。但李庭芝误期,张彦背约不出,致使张世杰十分被动。元将阿术见宋军水师十船为一战阵,联以铁索,便在其两翼发火箭猛攻,自率主力居中冲击。宋军战舰起火,进退维谷,烈焰蔓延,战士只得跳水逃生。焦山之战,宋军损失惨重,史称“自是宋人不复能军”,大大削弱了抗元的有生力量。 十月,伯颜派阿术再次包围扬州,自率主力兵分三路直逼临安。右路军由参知政事阿剌罕率领,出建康,经溧阳、广德、安吉,次月占领临安西北门户独松关(今浙江临安北)。左路军由参知政事董文炳率领,南宋降将张弘范与范文虎为前锋,以水师从建康沿江东下,克江阴后由海道至澉浦(今浙江海盐西南),入钱塘江直逼临安。中路军由伯颜亲自统领,从镇江、常州、平江、嘉兴一线向临安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