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山谷中的人都集合起来,送到前方, 砍掉那恶毒的鹰爪, 把它们的羽毛扔进大海。 城堡和市镇上的英勇的人们, 离开他们的店铺和作坊 愉快地辞别朋友,勇猛地冲向敌人, 老苏格兰仍然是不可轻侮。 6月11日上午11时前后,雷诺拍来一封电报,他也曾致电罗斯福总统。法国的悲剧愈演愈烈。前几天我曾催促举行最高军事会议。我们再也不能在巴黎开会了。那里的情况如何,我们毫无所悉。德军的先头部队一定相距很近。我费了很多周折才和他们见面聚会,但是现在不是讲客气话的时候了。我们必须知道法国人打算怎么办。雷诺当时告诉我,他能在奥尔良附近的布里阿尔接待我们。政府已从巴黎迁到图尔。法军总司令部设在布里阿尔附近。他指定了我应当降落的飞机场。我欣然接受,于是下令午饭后“红鹤”式飞机在亨顿机场作好准备,在上午的内阁会议上取得了我的同僚们的同意后,我们大约在下午2点钟就启程。临行前我曾打电报给罗斯福总统。 前海军人员致罗斯福总统 1940年6月11日 法国人又请我前往,这说明危机已经到来。我现正启程前往。现在你在言论或行动方面如能给他们以援助,便可改变局面。 我们也耽心爱尔兰。如果美国派遣一支分遣舰队访问贝雷黑文将有莫大裨益,我敢肯定这一点。 ※ ※ ※ 这是我第四次法国之行,因为这次去主要是了解军事情况,于是便请陆军大臣艾登先生与我同行,另外还有现任帝国总参谋长迪尔将军,当然还有伊斯梅。德国空军现已深入海峡,我们必须作一个较大的迂回飞行。与前几次一样,“红鹤”式飞机由十二架“喷火”式战斗机护送。几小时后,我们在一个小机场降落。法国人在场的不多,不久一位上校乘汽车来了。我露出一副笑容,显得很有信心的样子;我想,当情势极端不利时,这样做是适宜的,但是这位法国人却面色阴沉,颇为冷淡。我立刻体会到,从一周以前我们访问巴黎之后,情况已大为恶化。稍事休息后,就把我们送到一座别墅,我们在那里见到了雷诺先生、贝当元帅、魏刚将军、空军上将维耶曼,还有其他一些人,其中包括级别较低的戴高乐将军,他刚被任命为国防部副部长。紧靠旁边的铁路上有一列总司令部的车厢,我们一行中有些人准备在这列车上安歇。别墅中只有一个电话,安放在盥洗室内。电话很忙,打一个电话要等很久,电话里叫喊的声音没有停过。 7时,我们步入会议室。伊斯梅将军作记录。我只重述了我始终一致的印象,这是无法不予以同意的。没有非难和互相指责。我们都要面对无情的事实。我们英国人不知道前线究在何处,我们焦虑的是:德军装甲部队会从某处突然而来,甚至会向我们这里突然而来。实际上,讨论的主题是围绕着这些方面:我力劝法国政府保卫巴黎。我强调在大城市内进行逐房抵抗对入侵的军队有巨大的消蚀力量。我向贝当元帅追述1918年英国第五集团军惨败后,在博韦他的列车中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夜晚;我还故意不提福煦元帅,单单提他如何扭转了当时的局面。我也提醒他,克雷孟梭如何说过:“我决定在巴黎的前面作战,在巴黎的城里作战,在巴黎的后面作战。”贝当元帅很平静地以庄严的态度回答说,在那个时候他可以调动六十个师以上的大军,可是现在一个师也没有。他说那时战线上有六十师英军。就是把巴黎化为灰烬也不会影响最后的结局。 随后,魏刚将军就他所知的情况叙述了正在距此五六十哩进行的流动不定的战争的军事形势,他对于法军的英勇极力赞扬。他要求各方面增援——尤其是英国所有的战斗机队都应当立即投入战斗。他说,“这里是决定点。现在是决定性时刻。因此,把任何一个空军中队留在英国都是错误的。”但是,我按照我特别邀请空军上将道丁出席的一次内阁会议所作的决定回答道:“这里不是决定点,现在也不是决定性时刻。那个时刻将要到来,那就是希特勒调动他的空军向大不列颠大举进攻的时候。如果我们能够保持制空权,如果我们能够保持海上交通畅通无阻,(我们一定要这样做)我们将替你们赢回一切。”①为了防御大不列颠和英吉利海峡,我们将不惜任何代价保留二十五个战斗机中队,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不放弃。我们打算在任何情况下继续作战,我们相信我们能够无限期地打下去,但是放弃这些空军中队,我们就将失去生存的机会。说到这里,我便请求将西北战线总司令乔治将军召来;他就在附近,他们当即派人去请乔治了。 ①我感谢伊斯梅将军,他记下了这些话。 不久,乔治将军来了。当我们把最近的事态告诉他以后,他证实了魏刚将军所谈到的法国防线的情况。我又极力主张我的游击计划。德军在接触点上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强。如果所有的法国军队,每一个师、每一个旅,在他们的战线上都不遗余力地作战,就可以使敌军的活动全部陷于停顿,但是他们却回答我说:公路上的状况十分可怕,难民拥挤,遭到无法抵御的德机机关枪的扫射,大量居民成批地逃窜,还有政府机构和军事机关在继续崩溃。谈到某一点时魏刚将军说,法国或将不得不要求停战。雷诺立刻喝阻他:“那是政治问题。”根据伊斯梅的记录,我曾说过:“如果法国在苦难中认为最好的办法是让它的陆军投降,那就不必为了我们而有所犹豫,因为不管你们怎样做,我们将永远、永远、永远地打下去。”当我提到法军不管在任何地方继续打下去就能够牵制或消耗德军一百个师时,魏刚将军答道,“即便是那样,他们也可拿出另外的一百个师来进攻和征服你们。到那时你们又怎么办呢?”对于这一点我说,我不是一位军事专家,但是我的技术顾问们认为,应付德军入侵大不列颠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半路上尽量淹死他们,对余下的人,他们一爬上岸,就敲他们的脑袋。魏刚苦笑着回答道:“无论如何,我必须承认,你们有一道很好的反坦克障碍。”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我听到他的最后一句值得注意的话,须知,在这次使人苦恼的全部会谈中,我一再感到内疚,觉得有四千八百万人口的英国在对德的地面作战中未能做出更大的贡献,并且让十分之九的屠杀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损失都落在法国身上,而且是落在法国一个国家的身上。 又过了一小时左右,我们起身洗手,那时饭已摆在会议桌上。在这个休息时间,我私下和乔治将军交谈并向他提出: 第一,在国内战线上,无论在哪里都要继续打下去,并在山岳地区进行长期的游击战:第二,到非洲去,这个办法,我一个星期以前还认为是“失败主义的”办法。我的这位可尊敬的朋友,虽负有许多直接的责任,但在领导法军方面却从来没有能够按自己的意见做过,所以对这两个办法似乎都不抱多大希望。 我轻描淡写地记述这几天的情形,但这对于我们全体来说是心灵上真正的痛苦。 ※ ※ ※ 10点钟左右大家坐下来进餐。我坐在雷诺的右边,戴高乐将军坐在我的右边。有一道汤、一道蛋卷或别的什么菜,还有咖啡和淡酒。此刻,即便是处在德军蹂躏的极端痛苦中,我们仍然是十分友好的,但是一个不和谐的插曲立刻就出现了。 读者可以回忆,我曾强调在意大利参战时就要迎头痛击的重要性,我们在法国的完全赞同下作了安排,把英国的重轰炸机队调到马赛附近的法国机场,以便袭击米兰和都灵。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进攻了。我们刚一坐下,在法国指挥英国空军的空军中将巴拉特就给伊斯梅打来电话,说地方当局反对英国轰炸机起飞,理由是轰炸意大利必然带来对法国南部的报复,而这种报复则非英国所能抵抗或阻止的。雷诺、魏刚、艾登、迪尔和我离开了餐桌,商量了一会儿以后,雷诺同意给法国有关当局下达命令,叫他们不要阻止轰炸机起飞。但是,后来在当天夜里,巴拉特空军中将又报告说,机场附近的法国居民拖来各式各样的乡村车辆堆放在机场,以致轰炸机无法起飞去执行它们的任务。 当我们离开餐桌,坐下喝咖啡和白兰地时,雷诺便告诉我说,贝当元帅已通知他,法国必须寻求停战,贝当已写好有关文件要他过目。雷诺说,“他还没有将这个文件交给我。他还不好意思这么做。”当他心眼里认为一切都完了、法国应当投降时,却支持(即便是暗中支持)魏刚要求我们调派最后的二十五个战斗机中队,就这件事,他也应该感到羞耻。因此我们在这个紊乱的别墅里或到几哩外的军车上去睡觉时,心里都很不愉快。德军于14日进入巴黎。 ※ ※ ※ 清晨我们又重开会议。空军中将巴拉特也出席了。雷诺重申其增派五个战斗机中队驻在法国基地上的主张;魏刚将军说,他迫切需要白昼轰炸机以弥补其军队之不足。我向他们保证说,一俟我回到伦敦,战时内阁将立即对法国要求增加空军援助的种种问题予以仔细的和同情的考虑;但是我又再度强调,要把联合王国的基本国防都调光,那将是一个重大的错误。① ①关于这个问题,看一下甘默林将军1938年3月15日向法国最高空军会议陈述的意见,是很有趣的。“万一英国来援助我们,合理的希望是:它可能同意加强我们的轰炸机队,但须使用我们的空军基地。另一方面,要它把担负其本土防御的战斗机队派到法国,看来是不大可能的。” 这个短暂的会议快要结束时,我提出以下几个明确的问题: 1.巴黎和巴黎郊区群众难道不能像1914年那样,或像马德里那样,成为一种分散敌人和阻滞敌人的障碍吗? 2.难道不能让英军和法军越过塞纳河下游组织一次反攻吗? 3.如果协同作战的时期已过,岂不意味着敌人力量也几乎是平均分散吗?难道不能进行纵深战和〔攻击〕敌人的交通线吗?在敌人与法国陆军和大不列颠作战的同时,敌人的人力物力是否足以长久控制现在所征服的一切国家和法国的大部分土地呢? 4.这样,难道不能延长抵抗,以待美国参战吗? 魏刚将军同意在塞纳河下游进行反攻的想法,但同时又说他没有足够的军队实行这项计划。他又说,据他的判断,德国人已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来控制他们现在所征服的国家和法国的大部分土地。雷诺接着说,德国从开战以来已建立了五十五个师并制造了四千到五千辆重坦克。这当然是把他们建造的数字大大夸大了。 在结束时,我极其郑重地表示了我的希望:假使情况有任何变化,法国政府应立即通知英国政府,以便在他们采取指导战争第二阶段行动的最后决定之前派员前来法国,在任何方便的地点与他们会晤。 我们随即辞别贝当、魏刚和法国最高统帅部的人员,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和他们会晤。末了,我把海军上将达尔朗请到一旁,单独对他说:“达尔朗,你千万别让他们拿到法国的舰队啊。”他庄严地承诺,他决不那样做。 ※ ※ ※ 由于缺乏适用的汽油,因而十二架“喷火”式战斗机无法护送我们。我们只有两种选择:或则等待天气晴朗,或则坐“红鹤”式飞机去试一试运气。我们已确知,在全部航程中都有阴云。而我们又急于归去。结果,我们的飞机单独起飞了。行前曾电告本国,如果可能的话,派护航机来海峡上空迎接我们。当我们飞近海岸时,天已开朗,顷刻之间万里无云。我们右方八千呎下面的勒阿弗尔正在燃烧。浓烟向东方飘去。新的护航机不见到来。不久,我看见有人和机长商谈了一会儿,于是飞机立刻俯冲到距平静的海面约一百呎的低空,飞机在这里往往是看不见的。出了什么事呢?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看见两架德机在我们的下面向渔船开火。我们很幸运,德机的驾驶员未向上看。当我们临近英国海岸时,新护航机接着我们了,忠实的“红鹤”式飞机在亨顿机场安然降落。 ※ ※ ※ 当日下午5时我向战时内阁报告此行的结果。 我按照魏刚将军在我们的会议上讲的那样描述了法军的情况。法军已经打了六天六夜,现在几乎是完全精疲力竭了。 敌人以一百二十个师的兵力,加之以装甲部队的支援,进攻法军四十个师;在每一点上法军都失去了主动,打了败仗。敌人的装甲部队使法军高级司令部发生了大混乱,指挥失灵,在行动上,已支配不了下级司令部。法军现在是在最后一条可以进行有组织的抵抗的战线上。这条战线已有两三处被突破; 倘若这条战线一旦崩溃,魏刚将军就不负继续作战的责任了。 魏刚将军显然认为法国之继续抗战没有前途,而贝当元帅则又下定决心求和。他认为:法国现正遭到德军有计划的破坏,他的职责是把全国的其余部分从这种命运中挽救出来。 我提到他那份谈求和的备忘录;这份备忘录,他只给雷诺看过,却未交给雷诺。“毫无疑问,”我说道:“贝当在这关键时刻是一个危险人物,他向来是一个失败主义者,就是在上次大战中也是如此。”另一方面,雷诺先生似乎决心打下去,与他一同参加会议的戴高乐将军赞成游击战。他年纪轻,很有朝气,给我的印象很好。我认为很有这样的可能,即:如果现在的战线一旦崩溃,雷诺将要求他指挥法军。达尔朗海军上将也宣称,他决不让法国海军投降敌人;他曾说过,他的最后的手段是将海军送到加拿大,但是他的计划很有可能被法国的政客们推翻。 很清楚,法国已接近有组织抗战的最后阶段了,战争中的一章正在结束。法国人可能用某些方法继续斗争。甚至将来可能出现两个法国政府,一个媾和,另一个从法国殖民地进行有组织的抗战,用法国海军在海上继续作战并在法国国内打游击。是不是会出现这些情况,现在言之尚为时过早。虽然在一个时期内我们仍须给予法国某些援助,但是现在我们必须把我们的主要力量集中于我们本岛的防御。第八章 本土防御 6月 英国的极大的努力——即将到来的危险——“突击部队”问题——地方防卫志愿军更名为“国民自卫军”——缺乏攻打敌军坦克的武器——杰弗斯少校的实验机构——粘性炸弹——对戴高乐的自由法国的帮助——为遣返其他法国队伍而进行的安排——对法国伤员的照顾——不用英国部队修防御工事,让他们进行紧张的训练——报界和空袭——存在着德国利用在欧洲夺获的工厂的危险——在中东和印度发生的问题——武装巴勒斯坦犹太人的问题——我们防御计划的进展——巨大的反坦克障碍和其他措施。 在未来的岁月里,读者在读到这些章节时,可能感到那掩蔽着未知之数的帷幕是多么严密和多么令人困惑。现在在事后情况已经完全明白时,大家才容易看到,我们在哪些地方做得太愚昧或者过于慌张,在哪些地方又疏忽大意或者做得太笨。在两个月内,我们曾有两次大为震惊。德国之侵入挪威、突破色当,以及继此而引起的种种演变,都不断证明德国操有先发制人的巨大力量。他们还作好了什么其他的准备——巨细无遗的准备和组织呢?在我们几乎是完全缺乏装备和解除了武装的岛上的十几或二十个可能登陆地点之一,他们会不会挟其新式武器,按周密的计划以绝对优势的兵力突然从天而降呢?或者,他们会不会入侵爱尔兰呢?一个人的推理不论多么明确、看来多么可靠,但是如果他不作好预防万一的准备,这人就非常愚蠢。 “请你相信,”约翰逊博士说,“一个人如果知道他在半个月内就被绞死,他的思想便一定非常集中。”我始终确信我们一定会战胜,不过,形势逼人,我的工作非常忙碌,而可喜的是,我能使我的看法付诸实现。6月6日对我来说可说是一个极其活跃、未曾虚度的一日。早晨我躺在床上思索着黯淡的局势,向秘书口授了我一天要做的事情的备忘录,载明我应当就哪些问题发布指示。 首先我要军需大臣(赫伯特·莫里森先生),报告关于制造打飞机用的火箭和触发信管的各种部件的研制的进展情形;在这方面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我又要飞机生产大臣(比弗布鲁克勋爵),每周报道有关设计和生产自动轰炸瞄准器、低空无线电定向装置和空中截击机的情况。我所以这样做,是为了指示这两位新任大臣和他们的庞大部门注意我早就特别关心的这些事项。我要求海军部至少把五十名经过训练或经过部分训练的驾驶员暂时调到空战司令部。有五十五名实际上已参加了空中大战。我要求制定一项计划:如果意大利一旦参战与我们为敌的话,就空袭都灵和米兰。我要求陆军部,按照荷兰流亡政府的愿望,制定编组荷兰旅的计划; 我催促外交大臣,承认不受被俘的比国国王节制的比利时政府为比利时唯一的合法政权,并且要求外交大臣鼓励南斯拉夫进行动员,以对抗意大利的威胁。我要求在我们于纳尔维克地区修筑而现在准备放弃的巴尔多弗斯和斯卡恩兰机场埋下延时爆发的炸弹,以使得这两个机场在尽可能长的时期内不能使用。我记得,德军1918年最后退却曾经多么有效地利用过这种方法使我们迟迟不能使用铁路。可惜,我们连一个延时炸弹也没有!鉴于我们即将面临意大利的敌对行为,我为停泊在马耳他港进行各种修理的许多舰只感到担心。我曾就在英国本土伐木和生产木材一事写给军需大臣一份很长的备忘录。这是缩减我们进口木材吨数的最重要的方法之一。此外,我们今后要在一个很长的时期内不能从挪威输入木材。在本书附录一中可以找到许许多多这类备忘录。 我渴望有更多的正规军队,以便重建和扩充陆军。战争不是靠英勇的民兵能够打胜的。 首相致陆军大臣 1940年6月6日 1.两个多星期以前,我听说有八营士兵可以在命令发出后的四十二天内离开印度到达英国。命令已经发出去了。直到6月6日(即今日)第一批八个营才离开印度,绕道好望角,要7月25日才能到达。 2.澳大利亚军正在乘巨轮前来,但他们似乎曾在开普敦耽搁了一个星期,而且现在只以十八浬而不是二十浬的速度前进,我相信二十浬是可能的。希望他们于15日前后到达。 是这样吗?无论如何——他们一经到达,应立即原船载运本土防卫队——愈多愈好——最好是十二个营,以最大的速度开往印度。到达印度后,立即把第二批的八个正规营全速运回英国。然后再载运另外一批本土防卫队去印度。将来的调动可在以后讨论……我现在要求的是:巨轮来去都要开足全速。 3.我获悉,从巴勒斯坦抽调几个营的工作,由于受到当地的反对,实际陷于停顿,我对此深感遗憾。韦维尔①将军只根据他自己的观点估计形势,这是很自然的事,而我们则要考虑建立一支劲旅,以尽量弥补在战争的第一年中未能以一支适当的英国远征军援助法国这一可悲的失败。你是否知道: 在上次大战的头一年内,我们有四十七个师参加战斗,当时每师有十二个营,并外加一个工兵营,而不像现在每师只有九个营?我们的确吃了疲疲沓沓的官僚作风的亏。 ①韦维尔(Wavell):旧译作“魏菲尔”。——译者 4.为了不抽调英国远征军,我一直愿意等待由八个印度土著营接替从巴勒斯坦调走的八个营的防务,如果前者能立即前往巴勒斯坦的话;但你勿须就此事给我一个时间表。是否可以取道巴斯拉和波斯湾运送这些不列颠营和他们的印度籍的接替者,对此我迄今尚未接到任何报告。 请尽快把报告送给我。 5.我也准备考虑另一办法,即直接采取这一步骤:将其余的澳大利亚军运送回国(即运送到不列颠)。希望你就这件事给我一份备忘录,特别指明可能启程的日期。 6.你不要以为我忽略了中东的局势。相反,在我看来,我们还要大大依靠印度,川流不息的印度部队应由孟买和[经]卡拉奇穿过沙漠前往巴勒斯坦和埃及。目前印度还没有做出值得一提的事。在上次大战的头九个月里,不单我们所有[英国]正规军是来自印度(其数字比现在的多得多),而且在圣诞节的时候有一个印度军在法国还参加了战斗。和二十五年前的事相比较,我们显然是很软弱、行动迟缓并缺乏活力和猛干的精神。我确实认为你和劳埃德与艾默里应当使我们在东方和中东的事务摆脱呆滞的局面。 ※ ※ ※ 在这一时期,所有的英国人都参加了工作,尽了最大的努力,而且空前团结。男人和妇女在工厂里的车床和机器旁边辛勤地劳动,直到精疲力竭,倒卧在地,不得不把他们扶走,让他们回家,而他们的岗位则马上由另外的人提前上班接替。所有的男人和许多妇女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够手持武器。 战时内阁和政府拧成一股绳,紧密团结,所有的人们对此仍然铭记不忘。人民丝毫没有恐惧之感,而他们在议院的代表也很好地表达了他们的心情。在德国的打击下,我们的牺牲没有法国的牺牲大。没有别的事比敌人入侵的威胁更能促使英国人行动了,因为英国一千年也未被人入侵过。广大的人民都下定决心要打赢这场战争,否则就宁可死去。用不着发表演说去激励他们的精神。他们很乐于听我表述他们的感情,对他们决心做的和打算做的事提出充足的理由。可能产生的唯一分歧,是有些人甚至想做不可能做到的事,并且还认为疯狂的热情可以加强行动。 我们要派遣仅有的两个装备精良的师重返法国,这一决策使我们更加需要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抵御敌人对本岛的直接侵袭。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 1940年6月18日 我愿获悉与下列有关的情况:(1)沿海瞭望哨和沿海炮兵;(2)港口和设防的海湾的堵塞(即防御登陆地的设施); (3)准备直接支援前述地带的部队;(4)机动纵队和旅团; (5)一般后备部队。 应派员向我解说上述各部队的情况,包括每个地区内可以使用的大炮。我曾发出指示,应立即用步兵坦克和巡逻战车装备第八坦克团,直到他们拥有五十二辆全部装甲并安有大炮的新坦克为止。本月和上月军用品的产量若何?要确实做到:很快把这些产品送到部队而不要搁置在仓库里。卡尔将军负责此事。让他提出报告。 关于成立冲锋队一事,本土部队总司令的意见如何?我们一向轻视这种想法,但是在上次大战中,德国由于采取这种办法而确实有所收获,在这次大战中,这又是他们获得胜利的主要原因。因此,至少应当有两万名冲锋队即“豹队”[最后定名为“突击部队”],人员可从现有的部队中抽调,作好就地歼灭小规模登陆部队或伞兵的准备。应以最新式的武器,如手提机关枪、手榴弹等,装备这些军官和士兵,并且在摩托车和装甲车方面应给予最大的便利。 ※ ※ ※ 艾登先生5月13日在内阁提出的关于建立地方防卫志愿军的计划,立刻得到了全国各地的响应。 首相致陆军大臣 1940年6月22日 请送来一份关于地方防卫志愿军情况的简明报告,说明征募和武装志愿军的进展情形,说明他们是用来对敌人进行监视还是用来正式作战?他们同警察、军事指挥部和地方长官的关系如何?他们听从谁的命令,向谁报告工作?你如果能将这些情况写成一份一两页的简明报告,我将不胜欣慰。 我许久就想使用“国民自卫军”这样的名称了。早在1939年10月我就提出过这一建议。 首相致陆军大臣 1940年6月26日 我对你那支新编的大队伍的名称“地方防卫志愿军”不大赞同。“地方”这个辞不能激发人心。赫伯特·莫里森先生今天向我建议用“民防队”这一名称,而我则认为用“国民自卫军”较好。如果认为“国民自卫军”更有力量,就不要因为已经制就臂章等原因而对改换名称有所犹豫。 首相致陆军大臣 1940年6月27日 我希望你赞成我将“地方防卫志愿军”改名为“国民自卫军”的建议,因为“地方防卫志愿军”使我联想到地方政府和地方选择权。在我昨天的巡视过程中,我发现每个人都赞成这一名称。 于是就更换了名称,这一强大的组织不久就发展到一百五十万人,逐渐有了精良的武器,继续扩大。 ※ ※ ※ 在这些日子里,我主要担心的是德国坦克部队登陆。因为我曾设想过我们的坦克部队可以在德国海岸登陆,所以也就很自然地想到敌人也可能有同样的想法。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反坦克炮或反坦克弹药,甚至连普通的野炮都没有。从下面讲述的这件事就可以估量出我们是多么窘于应付这种危险。我曾巡视靠近多佛尔的圣马加里特湾的海滩。旅长告诉我说,他那个旅守卫着这长达四五哩的危险极大的海岸线,但是他只有三门反坦克炮。他说,每门炮只有六发炮弹,他用略带诘难的口气问我,他是否可以让他手下的士兵射击一发炮弹,以资练习,使他们至少知道这种武器的效果如何。我答道,我们供应不起演习炮弹,并且说,须等到最后一刻、在最近的射程以内才可开炮。 因此,时间已经不容许我们遵循通常的途径去寻找应付的办法了。为了使任何一个新颖的想法或新的发明不受机关办事程序的束缚而能迅速地运作起来,我决定以国防大臣的身分亲自领导杰弗里斯少校在怀特丘奇建立的实验场。1939年,当从事漂浮水雷的研究时,我在和这位卓越的军官的接触中获益匪浅,正如将在下文中见到的,他那聪明而具有发明才能的头脑曾对整个战争有所贡献。林德曼同杰弗斯和我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我利用他们的头脑和我的权力。杰弗斯少校同另外几个和他一起工作的人正在研究一种可以向坦克车投掷的炸弹,可以从窗口投出,粘在坦克车上。当爆炸性极强的炸药实际接触钢板爆炸时,是特别有效的。我们可以想象出这样一幅图景:那些忠诚爱国的士兵或民众飞奔到离坦克很近的地方投掷炸弹,尽管炸弹的爆炸会使他们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毫无疑问,会有好多人这样做。我还设想过,把这种炸弹装在短棒上,用少量炸药从来复枪打出去。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 1940年6月6日 目前最重要的是研究出能以来复枪射击坦克的投射弹,类似枪榴弹,或者用反坦克枪射击,类似迫击炮弹。粘爆弹似乎可用于前者,但是也可能并非如此。无论如何,要集中注意力于研究可以用反坦克枪或者用普通来复枪发射的投射弹。 我对此事催促得很紧。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 1940年6月16日 谁负责制造粘性炸弹?有人告诉我,这件事推进得非常缓慢。请卡尔将军今天就这一情况做出报告,并就此事交给我一份简明的报告,从最初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起,叙述一下此事的情景。 应逐日催办此事,我希望每三天得到一份报告。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 1940年6月24日 数日前我曾提及粘性炸弹的事。应事先做好有关制造的一切准备工作,使进一步的体验获得成功。请给我一份日程表,说明为什么在这样紧迫的进程中会出现延误的情况。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 1940年6月24日 据我了解,试验并不十分成功。炸弹不能粘附在布满灰尘和泥土的坦克车上。毫无疑问,可以发明粘性更强的混合剂,杰弗斯少校应当坚持下去。 对于那些在过去不积极推进这种炸弹的制造而如今又嘲笑这事没有成功的军官,我非常讨厌。 最后,这种粘性炸弹终于被大家认为是我们最好的应急武器之一。我们在本土从来没使用过这种武器,但是,在普遍处于原始状态的叙利亚,曾证明了它的价值。 ※ ※ ※ 显然,我们应当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建立法国部队,以便帮助戴高乐将军使真正的法国的化身生存下去。 首相致海军大臣和陆军、空军大臣 1940年6月27日 1.应立刻用现在在我们手中的法国舰只把在爱恩特里营的一万三千六百名法国海军人员、特伦特姆公园的五千五百三十名陆军、阿罗公园的一千九百名士兵和布拉克普尔的分遣队送到法国的领土——摩洛哥去。 2.应当告诉他们,我们之所以要把他们送到法属非洲去,是因为法国所有的大港口全都在德国人的手里,并且法国政府将对他们未来的行动做出安排。 3.但是,如果有人想留在这里对德作战,他们应当立即说明。必须注意,不得违反任何一个军官或士兵的意志而把他们送回法国管辖区。载运船只明日即应准备停当。部队应在他们自己的军官指挥下行动,携带各人的武器,但是要尽可能地少带弹药。应对发给他们的军饷进行安排。从纳尔维克开来的舰只上的法国物资以及“伦巴第”号和其他舰只上的弹药都应由我国接收,抵偿我国支付的费用。 4.要特别照料法国的伤员。凡是可以送走而没有危险的,应尽可能直接送回法国。应当征求法国政府的意见,看他们希望把这些人送到哪里,如果希望把他们送到法国的大港口,就应当和德方作好安全进港的安排;不然的话,就送往卡萨布兰卡。所有危险的病号都应留在这里照料。 5.除了上述各部队成员中有些自愿留下来的以外,还一定有许多个别的人到这里来,希望能继续作战。应让这些人选择:是回法国还是在戴高乐将军指挥下的法国部队中充当士兵,我们应当把我们的决定告诉戴高乐将军,并且给予他以适当的便利,收集他的人。我对戴高乐将军向组织好的队伍讲话已不抱希望了,原因是他们的士气败坏得太快了。 我希望我们的陆军恢复正常并重新振作其战斗力,但是,由于有如此之多的队伍忙于在他们自己的地区或沿岸地区构筑防御工事,所以我的愿望从最初便受到阻挠。 首相致陆军大臣 1940年6月25日 只用五万七千人[非战斗人员]去修筑所有这些[防御]工事,这简直令人吃惊。另外,我担心有很大数量的部队都用去修筑防御工事。在目前这一阶段中,部队每天至少要训练八小时,包括每天早晨进行一次严格的检阅。所有必需的劳动都应当从非战斗人员方面设法。当我视察东安格里亚的时候甚至很难看到一营人在列队操练,旅团中的作战部队既不应该用于防守易受攻击的弱点,也不应该用于修筑防御工事。当然,这种情况不能马上改变,但是,应如何尽快地促成其实现,请向我提出建议。 ※ ※ ※ 首相致新闻大臣 1940年6月26日 应当告诉报界和广播电台:要用冷静的态度和逐渐使公众淡然视之的口吻报道敌人的空袭。刊载这类消息不应当用过分惹人注目的篇幅或标题。应当使人民习惯于把空袭看作家常便饭。不应当明确说出遭受空袭的地点。不要刊登房屋倒塌的照片,除非有什么极其特殊的地方或是能说明安德森氏家庭防空掩体多么有效,才可刊登。应当明白,大多数的人民根本受不到任何单独一次空袭的影响;如果未曾空袭到他们头上,他们对空袭就不会有任何可怕的印象。人人都应当学会把空袭或空袭警报看作不过是一场雷雨罢了。请你向报界权威人士讲述这些见解,劝他们予以协助。如果这样办有困难,我愿亲自会见报业主协会的人,但我希望不需要我亲自去。截至目前为止,报纸对这件事的处理还是值得称赞的。 首相致陆军大臣 1940年6月27日 附件[自印度运送部队的日程表]使我急于知道你打算怎样使用这八个精锐的正规营。显然,他们将加强你们的突击部队。有人设想,可以把他们编成两个步兵师,每一师加上五个精锐的本土防卫队营,共为十八个营。是不是也应当从这些正规营中拨出一定数目的军官和军士以加强拨归这些师的本土防卫队营呢?这样,您很快就会有六个步兵旅了。唉! 我担心炮兵一定要落后,但是我相信他们不会落后得太久。 ※ ※ ※ 由于和谈的谣言愈来愈多,同时,梵蒂冈又通过伯尔尼送来了一封信,我认为应当把下面的备忘录交给外交大臣: 1940年6月28日我希望向罗马教皇的使节说明:我们不想询问同希特勒媾和的条件,所有我们的外交官严禁接受任何这类建议。 但是,以下的文件表明了我们疑惧的心情。 首相致林德曼教授 1940年6月29日 当我们正在加紧准备掌握制空权的时候,德国也一定在组织被占领国家的一切工业,使之生产适合[用来]进攻我国的飞机和其他军用品。因此,这是一场竞赛。他们不能马上使被夺的工厂立刻投入生产,与此同时,由于我们防御能力和陆军力量的增长,我们就能克服德国入侵的危险,但是,如果我们不把德国刚刚拿到手的工厂炸毁,则明年敌我双方生产量的比较将如何呢?德国人由于不再需要保持一支强大的部队和法军经常接触,所以他们在空军和其他方面也有余力来攻击我们。我们难道估计不到这种力量颇为强大吗?他们什么时候才发动攻击呢?到现在为止,因为情势紧急,我估计是在今后三个月中,但是1941年又当如何呢?在我看来,只有美国的大量援助才能使我们渡过这一关。 ※ ※ ※ 随着6月份的消逝,我们对德国可能在任何时候进攻我国的感觉愈来愈深了。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 1940年6月30日 应研究海军部的潮汐表、月光以及恒伯河、泰晤士河口和滩头堡的情况,以便确定哪几天最适于由海上登陆。应征询海军部的意见。 参谋长委员会一向非常担心敌人在爱尔兰登陆或空投伞兵。我觉得,我们的人力、物力极为有限,难以进行很适当的军事调配。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 1940年6月30日 在此关键时刻,如果把我们仅有的装备完整的两个师中的任何一个师调出大不列颠,将是一种不适当的冒险措施,所以,我很怀疑:爱尔兰的情况是否像大陆作战一样需要使用成师的军队及其全部车辆呢?据说,即便是事前作好一切准备,从这里运一师人到爱尔兰也需时十天,这种说法不能令人满意。应制定一项能使两三个轻装旅在接到通知后不久就可出发的计划,到达北爱尔兰的时间不要超过三天。备用的运输工具应事先运往。派遣大批的炮兵去爱尔兰是错误的。看来,海军不会在那里登陆。空投伞兵又不能携带许多大炮。最后,无论爱尔兰发生任何情况也没有直接的决定性意义。 在从巴勒斯坦调回队伍这件事上,我曾遇到我的两位老朋友——印度事务大臣艾默里先生和殖民大臣劳埃德勋爵的阻挠,劳埃德勋爵是彻底反犹太而亲阿拉伯的,我曾希望武装该地犹太血统的殖民地人民。印度事务大臣艾默里先生在印度应起什么作用这个问题上,和我的看法有所不同。我要把印度部队立即调往巴勒斯坦和中东,而总督和印度事务部则自然倾向于制定一个长远的计划:依靠印度军需工厂的生产,建立一支庞大的印度军队。 首相致印度事务大臣 1940年6月22日 1.我们在印度已经有大量部队,但是还没有为了战争的总的目的而善加利用。印度对这次战争的支援,远不如1914——1918年的多。……在我看来,战火很可能蔓延到中东,伊拉克、巴勒斯坦和埃及的气候很适合于印度部队。我建议把他们编成旅团,按照英国的新编制,每个旅团配备一定比例的炮兵。我希望在今冬就可编成六个或者八个这样的旅团。这些旅团中也应包括一些廓尔喀人旅。 2.应继续进行调送英国正规营的工作,在调送英国正规营后,接防的本土防卫队不得不延迟两星期才能开到,我对此不胜遗憾。请再次向总督保证,这事正在进行中。 首相致殖民地事务大臣 1940年6月28日 你主张的政策是错误的,其证明是你[我们]不得不在巴勒斯坦驻扎大量为我们所迫切需要的部队: 六个步兵营 九个义勇骑兵团 八个澳大利亚步兵营 总数可能有两万多人。这就是几年来坚持反犹太政策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如果战火严重地波及埃及,则必须撤出所有这些部队,那样一来,犹太血统的殖民地人民的处境就太危险了。虽然这些部队中有些是我们最精锐的,而且其他地方极其需要,但是,我敢肯定你会告诉我们说:这些部队不能撤出。如果把犹太人适当地武装起来,我们就可以调用我们自己的军队了,而且也不会出现犹太人攻打阿拉伯人的事,因为他们完全依靠我们,依靠我们的制海权。当我们都为了生存而战斗的时候,竟为了支持一部分保守党人所主张的政策而不动用这支庞大的军队,我认为简直是件可耻的事。 我曾经希望你对巴勒斯坦的局势从大处着眼,要把调出英国驻军当作当务之急。我当然不能赞同你为我拟订的答案。 我根本不承认在近东和印度的阿拉伯人的感情会像你所说的那样受到伤害。现在我们和土耳其人保持这样友好的关系,我们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 ※ ※ 一百二十五年以来,在英吉利海峡的狭窄的海道对面现在第一次出现了强大的敌人。必须把我们重建的正规军和人数更多但训练较差的本土防卫队加以改编和部署,以形成周密的防御系统,作好准备,如果侵略者到来,就消灭他们——因为想逃是逃不脱的。双方都是“生死攸关”。国民自卫军已经可以纳入总的防御组织之内了。6月25日,本土部队总司令艾恩赛德将他的计划送交总参谋长。这些计划当然都经专家十分小心地检查过,而我自己也曾非常注意地加以审查。这些计划大体上可以通过。在这庞大的未来计划的初步提纲中有三个主要之点:第一,在沿海敌军可能进犯的海滩上修筑“覆盖式”战壕,守卫海滨的士兵可以在守卫地点作战,另外由机动预备队予以支援,以便立即进行反击;第二,建立一条穿过英国东部中心的反坦克障碍线,由国民自卫军防守,以便保护伦敦和大工业中心不受敌军装甲车的侵犯;第三,在反坦克障碍线的后面,是进行大反攻的主要后备军。 随着时光的消逝,这第一个计划又经过了无数次的补充和修改,但是总的精神却没有改变。如果受到袭击,所有的部队应即固守,不但要采取线形防御,而且要多方设防,同时,其余的队伍应迅速行动,消灭无论是来自海上还是来自空中的侵略者。凡被切断了直接补充线的人们,不应当只停留在阵地里。他们应采取积极的行动从背后搅扰敌人,干扰敌人的交通,毁坏敌人的物资。一年以后,当德军像潮水似的涌进俄国时,俄国人就是这样做的,效果很大。许多人一定由于在他们周围有数不清的人在活动而感到迷惑不解。但是他们能够理解以下这些活动的必要,如在海滩上拉铁丝网、埋地雷,在狭路上布置防御战车的障碍物,在十字路口建立碉堡,一再闯入他们的住宅在阁楼里堆满沙袋,在高尔夫球场上或最肥沃的土地和花园里掘宽广的反坦克壕等。所有这些麻烦的事,以及比这些更麻烦的事,他们都好好地接受了。 但是,他们有时一定会纳闷,是否有一个总的计划,或者是否有少数人在滥用他们新得到的干涉公民财产的职权。 我们是有一个周密、协调和包括各个方面的总计划的。这个计划后来发展成这样的形式:全面指挥权由伦敦总司令部掌握。整个大不列颠和北爱尔兰分为七个指挥部,下面又分为军管区和师管区。每个指挥部、军和师都必须保留一定比例的兵力为机动后备队,只派遣最少的兵力去据守他们特定的防区。这样,在海岸的后方便逐渐在每个师管区内建立了防御地带,在这些地带之后又有类似的军管区防御地带和指挥部防御地带,整个防御系统的纵深达一百哩或一百哩以上。 在这后面穿过南英格兰往北一直到诺丁汉郡境内建起了一道反坦克障碍物干线。最重要的是隶属于国民自卫军总司令直接指挥的最后后备军。这就是我们保持一支人数尽可能多、机动性尽可能强的军队的政策。 在这总的组织中,又有各种各样的形式。对我们东部和南部沿海的各港口都各别处置。敌人似乎不至于直接从正面进攻一个设防的港口,所有我们的港口都已成为巩固的据点,从陆地和海上都可以同样进行防御。当我们的军事当局都普遍地接受并在国内严格地执行港湾设防这一原则的时候,在新加坡的历任高级军官却没有采取同样的措施,这使我不胜惊异,但是这是后来的事了。在英国数千平方哩的土地上都布置了障碍物以阻止空运部队登陆。我们的飞机场、雷达站和贮油库在1940年夏天就已经有三百七十五处,这些地方都需要特别守备队和它们自己的飞行人员加以防守。数千个“弱点”——桥梁、发电站、仓库、重要的工厂和类似的地方——需要日夜防守,以免遭受破坏和突然的攻击。现在也制定了计划,当敌人夺获这种地方时,便立即销毁有利于敌人的物资。我们也制定了极为详细的计划,在对交通失去控制以前,就破坏港口设施,炸毁重要道路,使汽车运输、电报、电话、铁路和车辆陷于瘫痪,但是,尽管有这许多明智而又必要的预防措施(在进行这些工作中民政部门曾给予军事部门无限的帮助),但不能说这是“焦土政策”;英国人民要保卫英国,而不是要毁灭它。第九章 法国的痛苦 给总统的电报——我访问图尔——形势恶化——博杜安先生——伟大的曼德尔——和雷诺的谈话——我拒绝解除法国在1940年3月28日承担的义务——赫里欧先生和让纳内先生的坚决态度——“应运而生的人”——法国政府决定迁往波尔多——6月13日罗斯福总统给雷诺先生的电报——我给总统的电报——给雷诺的电报——“英国和法国的永久联盟”——总统发来令人失望的电报——我6月14、15日致总统电——6月9日沿埃纳河的大战——法军战败——马奇诺防线无济于事的抵抗——我们微小的贡献——布鲁克将军的新指挥权——关于在布列塔尼半岛设立桥头阵地的会谈——布鲁克宣称军事形势已无可挽回——我同意——我军于6月16、17日撤退登船——贝当政府要求停战——第二次敦刻尔克撤退——十三万六千英军和两万名波兰军队运到不列颠——“兰卡斯特里亚”号惨剧——我6月16日致各自治领总理函——我对于英国上空的空战所寄与的希望。 我们的子孙后代也许认为值得注意的地方是:我们是否应继续单独作战这一极其重要的问题竟从未列入过战时内阁的议事日程。这是因为当时政府中各党派人士都认为这是无可置辩和理所当然的事,同时,我们也确实太忙,不能在这样一个不实际的空谈或无味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再则,我们都一致满怀信心地对待这新的形势。我们决定把全部事实告诉各自治领。战时内阁要我给罗斯福总统写一封含义相同的信,并且由我表示支持法国政府的决心,向他们保证,我们将给予他们以最大的援助。 前海军人员致罗斯福总统 1940年6月12日 我在法国最高统帅部度过了昨夜和今天早晨,魏刚将军和乔治将军以最严重的措辞向我说明了此间的形势。无疑,你已经从布利特先生处获悉全部详情。如果法国的前线一旦崩溃,巴黎陷落,魏刚将军正式向他的政府提出法国已不能再继续他所谓的“协同作战”,这时候,形势的演变若何,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年老的贝当元帅在1918年4月和7月间表现得并不怎样好,我很担心,他现在要用他个人的名声和威望替法国缔结一项和约。另一方面,雷诺则主张继续打下去,他手下有一位年轻的戴高乐将军,这位将军认为大有可为。达尔朗海军上将宣称,他要把法国舰队送往加拿大。两艘新式巨舰如果落在恶人之手,将会造成莫大的损害。据我看,在法国一定有许多人愿意继续战斗,或者是在法国,或者是在法属殖民地,或者是在两个地方同时进行。所以现在正是你尽力支持雷诺的时候,希望你扭转局势,使之有利于法国做最有效的和最长期的抵抗。虽然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充分了解这一点,但我还是冒昧向你提出来。 ※ ※ ※ 6月13日,差不多是四年之后的同一天,我对法国进行我最后的一次访问。法国政府这时已撤退到图尔,情势愈来愈紧张。我带着爱德华·哈利法克斯和伊斯梅将军,马克斯·比弗布鲁克勋爵也自愿跟我们一起去。在困难的时候,他总是精神振作的。这次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我们周围有一队“喷火”式战斗机护航,比以前绕了一个更大的弯向南迂回飞行。飞临图尔上空时,发现机场昨夜曾受到猛烈轰炸。虽然机场上有许多巨大的弹坑,但是我们和所有的护航机都顺利着陆。我们立刻感觉到事态是更加恶化了。机场上没有人来欢迎我们,也不像有人在希望我们来。我们从机场卫戍司令处借了一部军用汽车,驱车进城,开往市政府,据说法国政府的总部就设在那里。那里没有一个重要人物,但是据称,雷诺就要从乡下乘车赶来,曼德尔不久也要到来。 这时已经快两点钟了。我主张先吃饭,商量一阵之后,我们便开车穿过几条街道,街上拥塞着难民的车辆,车顶上多半铺着床垫,车内塞满了行囊。我们找到了一家咖啡馆,已经关了门,经过一番解说后,弄了一顿饭吃。正在吃饭的时候,博杜安先生来拜访我,他的权势在最近这些日子愈来愈大。他立刻温文尔雅地婉转表示,法国的抵抗是毫无希望了。 如果美国对德宣战,法国还可继续作战。我对此事有何想法呢?我没有和他进一步谈论这个问题,我只是说,我希望美国会参战,并说我们应当继续打下去。有人告诉我,他事后到处散布,说我曾同意这一点:除非美国参战,否则法国便可投降。 然后,我们又到市政府去,内务部部长曼德尔在那里等候我们。这位作过克雷孟梭的忠实的秘书和继续克雷孟梭生平事业的人,看来很精神抖擞。他简直就是精力和反抗的化身。他的午餐是一份肥美的烤鸡,这时摆在他面前的盘子里还没有吃。他好像是一道阳光。他两只手里都拿着电话筒,一直在不断地用电话发布命令和决定。他的想法很简单:要在法国战斗到最后一刻,以便掩护尽可能多的人前往非洲。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位英勇的法国人了。法兰西共和国光复后,把被雇用来暗杀他的凶手枪毙了,那是完全应当的。他的同胞和盟国都对他的一生深表敬仰。 不久,雷诺先生也来到了。最初他有些沮丧。魏刚将军曾向他报告,法国的军队已经精疲力竭了。前线许多地方已被突破;全国各地的公路上沿途都是潮水似的难民,许多军队也已秩序紊乱。最高统帅认为:应当趁法国还有足够的军队维持秩序到和平来临的时候,要求停战。这就是军方的意见。他当天还要给罗斯福先生再拍发一封电报,说明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盟国事业的命运掌握在美国之手。此后,不是停战就是媾和,二者必取其一。 雷诺先生接着说,内阁会议曾在前一天指示他问一问:如果发生最坏的情况,英国将采取什么态度。他自己深深知道这一庄严的誓约:任何盟国之一都不能单独媾和。魏刚将军和其他一些人则说:法国已经为共同的事业牺牲了一切。它已经什么也没有了;不过,它也成功地大大削弱了我们的共同敌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英国不承认法国在力量上已无法继续作战,如果还希望它打下去,从而使法国人民听凭那些玩弄手法牵着被征服的各国人民鼻子走的无情专家们的摆布,陷入必然的堕落和恶化的境地,那将是使人感到震惊的。 这就是他现在要提出来的问题。大不列颠会不会认识到法国面临的困难事实呢? 以下是英国官方的记录: 丘吉尔先生说,大不列颠认识到法国已经遭受和正在遭受的牺牲是多么大。现在该轮到英国来做出牺牲了,英国对此已有所准备。由于在法国北方采取双方所同意的战略,战事遭受挫折,英国发现它目前在地面作战方面的贡献太小,因而感到悲痛。英国人还没有尝到德国皮鞭的滋味,但是是完全知道那是多么厉害的。虽然如此,英国人只有一个念头:打赢战争,消灭希特勒主义。一切都要服从这个目的;没有任何困难和顾虑能阻挡英国人民。他确信,英国人民有能力忍受一切、坚持下去、反攻敌人,取得最后胜利。因此,他们希望法国从巴黎以南一直到地中海继续战斗下去,如果必要的话,就从北非进行战斗。要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时间。等待的时间不会是没有尽头的:美国说一句话,就会使时间大为缩短。反之,法国就一定会遭到毁灭。希特勒是不会遵守任何诺言的。另一方面,如果法国继续战斗,以其优秀的海军和广大的法兰西帝国以及它仍然有力量进行大规模游击战的陆军继续战斗,如果德国没有能够毁灭英国(德国一定想毁灭英国,否则就要失败),如果那时德国的空中力量被粉碎,那么,这万恶的纳粹帝国就要全部垮台。如果美国马上给予援助,或者甚至只发表一个战争宣言,胜利就不会太远了。无论情况如何,英国都要继续战斗。英国并没有、也不会改变它的决心:决不讲和,决不投降。对它说来不战胜毋宁死。以上是他对雷诺先生的问题的回答。 雷诺先生说,他从来也没有怀疑过英国的决心。可是他急于要知道,当遇到某种意外情况时,英国将怎样反应。法国政府——现在的政府或是另一个政府——可能说:“我们知道你们会继续战斗下去。如果我们看到有胜利的希望,我们也会继续战斗下去。可是我们没有看到有早日胜利的充分希望。我们不能指望美国的援助。·在·隧·道·的·尽·头·没·有·光·明。我们不能抛弃我们的人民,让他们永远受德国人的统治。我们必须妥协。我们别无他法。……”时间已经太晚了,已不能在布列塔尼半岛建立防御基地。在法国本土上,没有一块地方能使真正的法国政府可以逃脱敌人的俘虏。……因此,要对英国提出这样的问题:“法国已经尽了它最大的努力,贡献了它的青春和鲜血;法国已经无能为力了;法国已经再拿不出什么东西贡献给共同的事业了,因此它有权单独媾和,这并不违背三个月前签定的庄严协定中包含的团结一致的精神,你是否承认呢?” 丘吉尔先生说,在任何情况下,英国都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非难和互相指责上,但是这并不是说,英国就同意与最近签订的协定相违背的行为。第一步应该由雷诺先生再致函罗斯福总统,将目前形势如实地告诉他。在考虑任何步骤以前,让他们先等一等回信。如果英国打赢了这场战争,法国就会恢复它的尊严和伟大。 虽然如此,我认为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是非常的严重,所以请求在我做出答复之前,让我和我的同僚出去商议一下。于是哈利法克斯勋爵和比弗布鲁克勋爵以及其他随行人员就走出来,到一个水滴滴的但满布阳光的花园中去,在那里谈了半小时。我们回来以后,我又重申我们的立场。不论情况如何,我们都不能同意单独媾和。我们作战的目的是要彻底击败希特勒,我们认为我们仍然可以做到这一点,因此,我们不能赞同解除法国的义务。不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们都不责难法国;但这和同意解除它履行诺言的责任是两码事。我极力主张法国向罗斯福总统发出新的呼吁,我们将在伦敦对此给以支持。雷诺先生同意这样做,并且答应说,法国要一直坚持到知道他的最后呼吁的结果为止。 临行之前,我向雷诺先生提出了一个特别的请求。有四百多名德国飞行员(其中大部分是英国皇家空军击落的)现在囚禁在法国。考虑到目前的形势,应该把他们交由我们看管。雷诺先生欣然允诺,但是,过了不久,他就已经没有权力履行这个诺言了。这些德国飞行员后来又都参加不列颠之战,我们只得再一次击落他们。 我们谈话完了的时候,雷诺先生把我们带到隔壁的房间里,众院议长赫里欧先生和参院议长让纳内先生都坐在屋里。 这两位法国爱国者都非常激动地说,一定要誓死战斗。当我们顺着挤满人群的过道走进庭院的时候,我看见戴高乐将军毫无表情地呆立在门口。我低声向他用法语致意,叫他“应运而生的人①”,他依然是毫无感觉的样子。院子里大约有一百多位法国的领导人物,样子都很悲惨。有人把克雷孟梭的儿子领来见我。我和他紧紧握手。“喷火”式飞机已飞入空中,我在平安而迅速的归途中睡得十分香甜。这样做非常理智,因为在晚间就寝前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呢。 ①“L'hommedudestin”——指拿破仑·波拿巴。——译者 在我们5点半钟左右离开图尔后,雷诺又在冈惹和他的阁员开会。他们由于我和我的同僚没有去参加他们的会议而感觉不快。无论我们要多么晚才能起飞回国,我们都很愿意参加他们的会议。但是根本没有人来邀请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要召开法国内阁会议。 在冈惹通过了法国政府迁往波尔多的决议。雷诺向罗斯福发出了电报,极力呼吁美国参战,要求至少要美国舰队参战。 晚10时15分,我向战时内阁作了新的报告。我的报告得到了我同行的两位同伴的赞同。当我们还在坐着谈话的时候,肯尼迪大使带着罗斯福总统答复雷诺6月10日呼吁书的电报来了。 罗斯福总统致雷诺先生1940年6月13日 你6月10日的电报使我十分感动。我已对你和丘吉尔先生说过,我国政府正在尽一切力量使盟国政府得到他们迫切需要的物资,我们正在加倍努力以便给予更大的援助。我们这样做,是因为我们相信并支持盟国为之而战的理想。 法国和英国军队所进行的英勇抵抗,给美国人民的印象很深。 特别使我本人感动的是,你宣称:法国为了捍卫民主要继续战斗下去,即便是因此而慢慢撤退,甚至撤退到北非和大西洋,也要继续战斗。要记住,法国和英国舰队应继续控制大西洋和其他的大洋,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还要记住,从外来的重要物资是维持全部军队所必需的。 我也深为丘吉尔首相几天前就大英帝国继续抗战发表的谈话所鼓舞。这样的决心看来也适用于领土遍于全世界的法兰西帝国。在世界事务中,海军的力量依然可以说明历史的教训是正确的,这一点达尔朗海军上将知道得非常清楚。 我们全都认为总统已经给予了极大的帮助。他授权雷诺,公布他6月10日的电报,阐明其全部含义,现在他又送来了这样强有力的回电。如果法国因此而决定进一步忍受战争的痛苦,则美国将更进一步承担投入战争的义务。无论如何,总统的回电中包含两个等于处于交战状态的要点:第一,答应予以各种物资援助,不言而喻,这是积极的援助;第二,号召法国甚至在政府被逐出法国也要继续作战。我立刻发电向总统表示我们的谢意,同时也竭力以极端赞许的口吻评论总统致雷诺的电报。也许我不应该强调这几点,但是我们必须尽量利用一切现有的或能够得到的有利因素。 前海军人员致罗斯福总统 1940年6月13日 肯尼迪大使当已向你报告英国和法国今天在图尔开会的情形,我已经把会议记录给他看过了。我不能夸大这一会议的严重性。他们快要完结了。魏刚主张,当他还有足够的军队免使法国陷于一片混乱的时候,应要求停战。雷诺问我们,鉴于法国的重大牺牲和痛苦,我们能否解除法国不单独媾和的义务。虽然我们因为不可避免地打输了这场恶仗,内心十分沉痛,但是,我毫不犹疑地以英国政府的名义拒绝同意法国停战或单独媾和。我极力主张,要等到雷诺向你和美国再发出一次求援的呼吁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我是支持他的呼吁的。我们在这一点上取得了同意,目前雷诺和他的部长们心情都比较好转。 雷诺深深地感觉到,如果没有获得最后胜利的希望,他便不能鼓动法国人民继续战斗下去,而这种希望,只有等你尽量使美国进行最大限度的干涉才能产生。正如他所说的,他们希望在隧道的尽头能看见光明。 当我们乘飞机归国的时候,你已经拍来了这封庄严的电报,我一到达,肯尼迪大使就给我送来了。英国内阁为这封电报所深深感动。要我替他们表示谢意,可是,总统先生,我必须告诉你,为了使这封电报在扭转世界历史的进程上起决定性的作用,我认为在明天——6月14日——公布这封电报是绝对必要的。我确信,这一定会使法国拒绝希特勒掩人耳目的和平。希特勒需要这样的和平是为了毁灭我们,是为了向称霸全世界这一目标迈进一大步。如果法国现在退出战争,那么,你在这封电报中阐述的在战略、经济、政治以及道义上有深远影响的计划,就全部落空。因此,我极力主张现在就发表这封电报。我们充分认识到,当希特勒一发现他不能在巴黎强迫实现纳粹式的和平,他就要把他的凶焰转向我们。 我们将尽最大努力来抵抗,如果我们获得成功,走向未来的新出路是非常广阔的,在成功之日所有的希望都将实现。 对雷诺先生,我发出了如下的电报: 1940年6月13日 在我们归来对,曾收到罗斯福总统对你6月10日呼吁复文的副本。内阁一致认为,这一庄严的文件绝对有利于法国按照你自己在6月10日发表的宣言的精神继续抵抗,该宣言曾说,法国将在巴黎的前面、巴黎的后面,在一个省,或者,如果必要的话,在非洲或者跨越大西洋进行抵抗。这个文件一方面提出了加倍给予物资援助的诺言,一方面又提出了明确的劝告,鼓励法国即便到了你所说的最艰难的地步也要继续战斗。如果法国根据罗斯福总统的这一电报继续战斗,继续作战,我觉得美国就会无可挽回地承担了责任,要采取仅余的最后一步,即在形式上成为一个交战国,而事实上它早已经是交战国了。正如你预见到的,根据美国宪法的规定,要总统自己决定宣战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你按照现在接到的总统的复电去做,我确信,这一步就不可避免地要跟着到来。我们正在要求总统准许发表这封电报,但是即便他在这一两天内不同意这样做,但已记录在案,可以作为你的行动的根据。我们非常钦佩你和你的同僚们的决心,我衷心请求你们切莫错过这促成世界范围的跨海洋的和经济的联合的大好机会,这样的联合必然给纳粹统治以致命的打击。在我们的面前,我们有了明确的行动纲领,也见到了你所说的隧道尽头的一线光明。 最后,根据内阁的意见,我又拍给法国政府一封正式的电报,鼓励法国再接再励,在这封电报中,第一次提到了我们两国之间的永久联盟。 首相致雷诺先生 1940年6月13日 当英法两国的生死存亡系于一发的时刻,为了两国决意捍卫的自由民主事业,英王陛下政府特向法兰西共和国政府致敬,赞扬法国军队在以寡敌众的战斗中表现的英雄气概和坚韧不拔的精神。法国军队的努力无愧于法国最光荣的传统,使敌军遭受惨重而持久的创伤。大不列颠将竭尽所能继续给予最大的援助。我们愿借此机会声明我们两国人民和两个帝国之间的团结是牢不可破的。我们不能估计最近要落在两国人民头上的各种苦难有多大,但我们确信,这次战火的考验只能把我们两国熔化在一起,成为一个不可战胜的整体。我们再次向法兰西共和国提出我们的保证和决心,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战斗,在法国,在我们这个岛上,在海洋上,在天空中,战争蔓延到哪里就打到哪里,我们要把我们的人力、物力利用到最大的限度,要分担医治创伤的重担。我们绝不放弃战斗,我们要战斗到法国安如磐石、恢复过去的光荣,战斗到受迫害、受奴役的国家和人民得到解放,战斗到把文明从纳粹统治的恐怖中解救出来。我们比以前更加确信这一天终将到来。这一天可能比我们现在预期的还来得早。 所有这三个电报都是13日午夜以后我就寝之前亲自起草的,实际上是在14日零点以后的几个钟点内写出来的。 第二天总统打来一封电报,说他不能同意发表他致雷诺的电报。据肯尼迪先生说,总统本人愿意发表,但国务院虽一方面同情总统的看法,另一方面却认为有极大的危险。总统向我致谢,感谢我向他报告图尔会议的经过,并且就英法部队的英勇作战,向英国和法国政府祝贺。总统再次保证,要给予一切物资援助和支持。可是他又接着说,他已告诉肯尼迪大使,让他通知我,他13日的电报,毫无使美国政府承担战争义务的意图,并且也没有使美国政府承担这种义务。根据美国宪法,除国会外,任何人也无权承担这种性质的义务。 他特别惦念法国舰队的问题。国会根据总统的要求,已拨款五千万美元,给法国境内的难民提供食物和衣物。最后他向我表示,他重视我在信中提出的那件事的意义和作用。 这是一封令人失望的电报。 在我们桌子周围的人都充分了解,总统有被指责为僭越宪法权限的危险,因而会在即将到来的竞选中落选,而我们的命运,以及比我们的命运更多的东西,都要以这次选举的结果为转移。我深信,为了处于极度危险的世界自由事业,不用说总统的职位,就是牺牲生命他也是愿意的,但是那样做有什么好处呢?遥隔大西洋,我就能感觉到他的痛苦,白宫的苦恼,在性质上不同于波尔多或伦敦的苦恼,但是个人的痛苦在程度上却没什么有不同。 在我的回电中,我曾就一旦欧洲沦陷、英国战败、美国将面临的危险提出了一些论点,以供总统去说服他人。这件事不是感情的问题,而是生死存亡的问题。 前海军人员致罗斯福总统 1940年6月14-15日 我对你的来电非常感激,我已将其中的关键语句转达雷诺,并向他提出了比较乐观的看法。我相信,他将因你不同意发表感到失望。我了解你在美国舆论和国会遇到的各种困难,但是局势急转直下,等到事态终于成熟时,就不是美国舆论所能控制的了。你是否考虑过希特勒将向法国提出什么条件?他可能说:“法国舰队全部投降,我就给你们留下阿尔萨斯-洛林①。”不然就是:“如果你们不把兵舰交出,我就捣毁你们的城池。”我个人深信,美国终归要走最后一步,但是目前对法国来说,正是危急存亡之秋。如果美国发表将在必要的时候参战的宣言,便可能挽救法国。不这么做,法国的抵抗在数日之内便要瓦解,那时就只有我们单独作战了。 ①阿尔萨斯-洛林位于法国东部,靠近德国,为历史上法国与德国发生争议的地区。——译者 如果我们在此间的抵抗失败,现政府和我个人虽然一定要把舰队调往大西洋对岸,但是,这一斗争可能达到这种地步:现任的大臣们到时已无力控制事态的演变,只要英国肯变成希特勒帝国的附庸,那么,讲和的条件是非常容易的。那时必然会成立亲德政府,进行和谈,使一个满目疮夷或饥寒交迫的民族不可抗拒地完全屈服于纳粹的意志。正如我过去曾向你提到过的,英国舰队的命运将决定美国的未来,原因是:如果英国舰队同日本、法国和意大利的舰队联合起来,再加上德国庞大的工业资源,那么,占绝对压倒之势的海上力量便要掌握在希特勒之手。当然,希特勒也可能十分适度地使用这一力量。但在另一方面,他也未必这样做。海上力量的对比可能迅速发生剧变,而且必然是远在美国作好应付的准备以前发生。如果我们战败,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将是一个在纳粹统治下的欧洲联邦,它远比新大陆的人数多、力量强,并且拥有更好的武装。 我很知道,总统先生,你的眼光早已洞察到这些深奥的地方,但是,我觉得,我有权把我以下的看法记录在案:美国的利益大大地系于我们的战斗和法国的战斗。 我通过肯尼迪大使给你送上一份海军参谋部制定的驱逐舰实力情况报告书,供你参考。如果我们必需把大部分驱逐舰留在东岸防止入侵(我们将这样做的),我们怎么能够应付德、意两国对我们赖以为生的食物和商品运输船只的攻击呢? 正如我曾经阐述过的,派遣三十五只驱逐舰便可以弥补今年年底我们新造舰只下水以前这一段时间内舰只的不足。这是一个可以立即采取的步骤,既具体可行,而且可能还具有决定的意义,我深切希望你衡量我这几句话的含意。 ※ ※ ※ 这时候,法国前线的情况更加恶化。在德军于巴黎西北所采取的军事行动中,我们丧失了第五十一师,6月9日敌人进抵塞纳河和瓦兹河的下游。在南岸,被击溃的法国第十和第七集团军的残部匆匆地组织防御;他们被敌人从中央突破; 为了封闭这一缺口,首都卫戍部队,即所谓的巴黎兵团,开出巴黎,投入战斗。 再往东,沿埃纳河,第六、第四和第二集团军的情形要好得多了。他们有三个星期的时间布置防线,并且得到了调来的援军。在敦刻尔克之役和敌军向鲁昂推进的这段期间内,相对说来,他们并未受到多大骚扰,但是,要固守一条长达一百哩的战线,他们的力量还是不够,而敌人又利用了这段时间集结许多师的兵力,准备对他们作最后一击。6月9日,这条战线陷落了。尽管法国进行顽强的抵抗——当时法军战斗得非常坚决——德军还是在埃纳河南岸从苏瓦松到雷代尔一带建立了桥头阵地,在以后的两天中一直扩展到马恩河。在沿着海岸长驱直下的战斗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德国装甲师,也被调过河来参加这一新的战役。八个装甲师两次猛冲,使已遭挫败的法军溃不成军。法军人数大减,一片混乱,已不能抵挡在人数、装备和技术上俱占优势的强大的敌军。四天之内,到6月16日,敌军遂进抵奥尔良和卢瓦尔河;在东部,德军发动猛攻,越过了迪戎和贝桑松,几乎达到了瑞士边境。 在巴黎以西,第十集团军的残部不到两师,被德军逼回西南方向,自塞纳河向阿朗松退却。首都于14日陷落;担任巴黎守备的第七集团军和巴黎兵团被击溃奔散;西部微弱的英法兵力就和其余的部队以及曾一度十分自豪的法军的残部隔断了。 马奇诺防线——法国的盾牌和捍卫者——的情况怎样呢?直到6月14日,德军也未对它直接进攻,那时,已经有一些作战部队离开了守卫部队,凡能参加的都参加了中部迅速撤退的队伍,但是为时已经太晚了。就在当天,在萨尔布吕肯之前的马奇诺防线被突破,敌军在科耳马尔附近越过莱茵河;撤退的法军被敌军追上,交上了火,不能脱身。两天以后,德军侵入贝桑松,切断了法军的退路。四十多万法军被包围,毫无逃脱的希望。许多被包围的守军拚死抵御,直到停战后,派法国军官去下达命令以后才投降。最后一批堡垒在6月30日服从了命令,但堡垒指挥官还抗议说,他的防御工事的每一据点依然完整无损。 在法国战场上,这一规模甚大但缺乏组织的战役便这样结束了。至于英军所能起的微弱的作用,则有待后文补叙。 ※ ※ ※ 布鲁克将军在率军撤往敦刻尔克时曾立下大功,特别在比军投降所造成的缺口处更是打得非常出色。因此,我们选派他指挥留在法国境内的英国军队和所有增援的部队,直到凑够足够的人数应由戈特勋爵去担任集团军司令官时为止。 布鲁克这时已经到达法国,他在14日会见了魏刚将军和乔治将军。魏刚说,法国军队已经没有进行有组织的抵抗或采取一致行动的能力了。法国军队已被切成四段,其中,在最西端的是法军第十集团军。魏刚还告诉他,同盟国政府已经同意在布列塔尼半岛建立桥头阵地,由英军和法军大致从南到北穿过雷恩一线共同防守。他命令布鲁克把他的部队部署在穿过该市镇的防线上。布鲁克指出,这条防线长达一百五十公里,至少需要十五个师的兵力。魏刚告诉他说,他应当把他接到的指示看作是命令。 6月11日雷诺和我在布里阿尔时确曾一致同意穿过布列塔尼半岛下方布置一条类似“托里希-佛德腊希战线”①的防线。但是,这件事在当时就搁下了,这一计划,尽管有它的价值,但从未付诸实施。这一计划本身是很正确的,但是事态已经使它不可能成为现实。一旦法国的主力被击溃或者被消灭,这一桥头阵地虽然有很大价值,但在德军集中火力攻击之下,就不能长久固守。不过,即便是在这里只抵抗几个星期,那也可以保持和英国的联系,同时也可以使大批的法国部队从这条业已瓦解的辽阔战线的其他地方撤往非洲。 如果在法国的战斗要继续下去,那只有在布雷斯特半岛和孚日那样林木茂密的地区或山岳地区进行。否则,法国就只好投降。因此,任何人也不能嘲笑在布列塔尼半岛建立桥头阵地的想法。在艾森豪威尔(当时还是一位不知名的美军上校)指挥下的盟军,后来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又把它替我们夺回来。 ①托里希-佛德腊希(TorresVedras),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西北四十三哩。1810年,英国威灵顿将军任英国、西班牙、葡萄牙联军统帅与拿破仑作战时,曾在此建立“托里希-佛德腊希”战线。——译者 布鲁克将军和法国的司令官们谈话之后,又从自己的司令部的角度衡量了愈来愈坏的战局,接着便向陆军部报告,并用电话告诉艾登先生局势已无可挽回。所有的后续增援应即停止,留在法国的英国远征军(共有十五万人)应立即重新上船。因为他认为我很固执,便在6月14日夜间给我打电话,很运气,他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把电话打通了,于是极力劝我接受他的意见。我听得很清楚,十分钟以后,我认为他的意见是正确的,我军必须离开。于是便根据他的意见下了命令。 他从此便不再接受法军司令的指挥。运回大量物资、装备和士兵的工作开始了。已经登陆的加拿大师先头部队又重新上船,第五十二师,除第一百五十七旅外,还没有参加战斗,也退回布雷斯特。在法国第十集团军指挥下作战的英国部队没有撤回来,但是我们所有的其他部队都在布雷斯特、瑟堡、圣马洛和圣纳泽尔上了船。6月15日,我们的部队不再接受法国第十集团军的指挥,第二天,当第十集团军继续向南撤退的时候,我军便向瑟堡移动。第一百五十七旅经过激战后,当夜脱围,乘卡车撤退,于6月17——18日的夜间登船。17日宣布了贝当政府要求停战的消息,贝当政府命令一切法国军队停止战斗,对我国部队连这个消息也不通知一声,因此,我们便命令布鲁克将军尽量抢救装备、尽量携带士兵登船归国。 当时,我们又重演了敦刻尔克撤退那一幕,规模既相当可观,使用的船只也比上次大。有两万多波兰军队拒绝投降,直奔海岸,后来搭乘我们的军舰到达英国。德军从各方面追击我军。在瑟堡半岛,德军于18日晨和我后卫在港口以南十哩的地方接触。最后一只船在午后4时离开法国,当时隆美尔指挥的敌第七坦克师离港口不到三哩。我方被俘的士兵为数无几。 从法国各港口撤退的英国军队共十三万六千名、大炮三百一十门;连同波兰军队总计十五万六千人。这反映了布鲁克将军手下组织登船的人员的巨大功绩,其中,为首的是英国军官德·方布兰克将军,他因积劳成疾,不久之后便与世长辞了。 在布雷斯特和西部港口撤退的人数众多。德军对英军运输舰只大肆轰炸。17日在圣·纳泽尔发生了一件可怕的意外事件。两万吨的邮船“兰卡斯特里亚”号上载有五千人,在将要启航之际遭到敌机的轰炸。船上有三千多人丧命。其余的人被小船从继续不断的空袭下努力抢救出来。下午,我在寂静的内阁办公室里获悉这项消息,我禁止发表,我说:“今天报上的坏消息已经够多了。”我本打算几天以后才发表这项消息,但是,意外事件纷至沓来,既令人如此沮丧,而又来得那么快,以致使我忘记了解除禁令,过了好久公众才知道这件骇人听闻的事。 ※ ※ ※ 为了减轻人们对即将到来的法国投降感到震惊的程度,这时必须给各自治领的总理拍发电报,向他们表明,即使是单独作战,我们也有继续战斗的决心,我们的决心绝不是出于固执或绝望的挣扎,我们要以他们也许并不十分了解的实际理由和技术上的理由说服他们,使他们相信我们在当前的实际力量。因此,在6月16日,尽管当天已经排满了许多工作要做,但我在那天下午还是口授了下面这封信。 首相致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南非联邦各位总理 1940年6月16日 〔开头有几句分别对每位总理单说的话。〕我并不认为我们对目前的形势已经无能为力了。法国是否就不在非洲或海洋上继续战斗,这一点无论如何还难以肯定,但是,不管法国人怎么做,希特勒已经决心要在这个岛上打败我们,否则他就要失败。我们面临的主要危险是:希特勒将集中轰炸,配合伞兵和空运部队的降落,并试图以陆军渡海入侵。从战争一开始我们就面临着这样的危险,法国根本不能使我们免除这个危险,因为希特勒总是能够把这危险加到我们头上。毫无疑问,由于希特勒已经征服了邻近我们海岸的欧洲沿海地带,这个危险就更严重了,但是,这个危险大体上还是一样的。我看不出我们为什么不能对付它。海军从来没有说过他们能阻挡五千到一万人的袭击;但是我们还看不出:比如说一支八万到十万人的大军,怎能运过海峡,更不用说在我们占优势的海军的炮口下呆下去了。只要我们的空军还存在,就能为我们的舰队提供火力的援助,阻止敌军从海上登陆,并且消灭一大部分空运着陆的敌军。 由于援助法国和从敦刻尔克撤退,我们虽曾蒙受重大损失,但是我们还是设法保存了我们空军的战斗实力,而没有按法国的强烈呼吁轻率地把空军投入这场还不能算作是决定性的地面大战。我们高兴地告诉你,我们的空军现在像以往一样强大,而飞机的制造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为迅速;事实上,目前驾驶员成了一种限制性因素。我们的战斗机即便在法国那样不利的条件下作战,也经常使敌人遭受到一比二或一比二·五的损失。在敦刻尔克的撤退中,那地方已是无人地带,我们使敌人遭受到一比三或四的损失,德国的编队往往遇到只有他们飞机数目四分之一的我机便望风而逃。所有的空军权威人士都一致同意,保卫英国免于遭受来自海外的空袭,更有莫大的有利条件,因为,第一我们有各种装置,可以很清楚地知道敌机从哪里飞来,其次,我们各空军中队的驻地相距很近,能使我们集中力量攻击入侵的敌机,并能调动足够的飞机,同时攻击敌人的轰炸机及其作为掩护之用的战斗机。所有他们被击落的飞机都是彻底的损失,而我们被击落的飞机和驾驶员则有许多还可以再度参加战斗。因此,我认为,狠狠地打击他们,使他们认识到,白天来犯牺牲太大,这决不是不可能的。最大的危险将是敌人夜间袭击我们的飞机制造厂,但是,夜间袭击不如白天袭击准确,而我们也作好了许多使敌机袭击的效果减少到最低限度的计划。当然,他们的飞机比我们的飞机多得多,但是也不是多到使我们不敢抱这样一个美好而合理的希望:经过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的空战之后,把他们打得精疲力竭,一蹶不振。同时,我们的轰炸机当然要继续不断地轰炸他们的重要地点,特别是炼油厂、飞机制造厂和集中在鲁尔地区的密集的军需工厂。我们希望,我国人民经受得起敌机的轰炸和敌人的袭击。敌我双方都将以前所未有的规模进行轰炸。所有我们的情报表明,德国人对截至目前所遭受的损失颇感沮丧。 要记住,现在英国远征军已经归国,大部分都已重新装备或正在重新装备,如果说不够大陆作战的标准,但无论如何是足够保卫本土的,我们目前在本土拥有的军事力量比上次大战或这次大战的任何时期都强大得多,因此,我们希望能悉数消灭从空中降落或从海上袭来的敌军,给那些企图跟在他们后面来犯的敌人一个儆戒。我们当然必须预料到敌人将采取新的攻击形式并试图把坦克运过大海。就我们所能预见到的,我们都在作应付的准备。谁也不能预言或保证这种生死存亡的斗争的归趋,但是我们一定要精神百倍地进行这一斗争。 我向你这样详细地解说,以便表明,我们有确实的理由才下此决心:我们决不让法国的命运(不论其命运如何)吓得我们不敢把战争打到底。我个人相信,在我们这个岛上进行的激烈战斗和尸横遍野的情形将促使美国参战,即便我们被数量上占优势的敌人的空军力量击敌,正如我上次在下院的一次讲话中所表明的,我们还可以把舰队调往大西洋的对岸去,从那里保卫大英帝国,使帝国能够继续作战,继续实施封锁。我相信,和美国戮力同心,我们一定可以把希特勒政权打个粉碎。我们在每个阶段都会通知你怎样帮助我们;我们确信,你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我们的,至于我们,我们是完全下定决心这样做的。 以上的电稿是我在内阁办公室拟的,我一面口述,打字机一面打下来。通往花园的门大开着,外面阳光灿烂,十分温暖。这时,空军参谋长纽沃尔空军中将坐在阳台上,我把草稿修改完了后,拿出去给他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他显然深受感动,立刻说,他完全同意我说的每一句话。当我把我的信念写成文件以后,感到心情愉快、精神振作,在发出去以前,我最后又读了一遍,感到心中充满了坚定的信心。 后来发生的事情确实证明我说的话是正确的。一切都成了事实。第十章 波尔多停战 法国政府迁往波尔多——魏刚将军的态度——魏刚和雷诺——肖当先生的阴险的建议——法国决定探询停战条件——英国坚持确保法国舰队——我6月16日致雷诺的电报——出了新问题——英国提议与法国结成永久的联盟——戴高乐将军满心希望这能加强雷诺先生的地位——雷诺先生感到满意——我6月16日的电报暂时扣下——我同工党及自由党领袖乘巡洋舰访问波尔多的计划未能实现——英国的建议未受到善意的对待——雷诺内阁垮台——雷诺辞职——在唐宁街同莫内先生及戴高乐将军的谈话——贝当元帅组成一个要求停战的法国政府——我6月17日致贝当元帅和魏刚将军的电报——我6月17日的广播——斯皮尔斯将军为戴高乐将军计划逃走——再次讨论在非洲抵抗——曼德尔的意图——海军上将达尔朗的圈套——“马西里亚”号的航行——曼德尔在卡萨布兰卡——达夫·库珀先生的使命——法国爱国者的命运——一种假定的推测——我的坚定的信心。 我们现在暂且不表军事失利的战场,来谈谈法国内阁的剧变以及在波尔多围绕着法国内阁的人物。 要确定事态演变的明确结果,并不容易。英国战时内阁几乎接连不断地开会,随时作出决定,就随时拍发电报。因为把电报译成密码需要两三个小时,另外也许还要再等一个小时才能发出去,所以外交部的官员就随时用电话把决定的内容通知我们的大使,大使也经常用电话答复,因此,便发生重复和短路等混乱现象。在海峡两岸事态的演变是如此的迅速,如果还按步就班地先辩论然后才作决定,就会耽误事情。 雷诺先生在14日晚从图尔来到法国政府的新址。他在9时左右接见了英国大使。罗纳德·坎贝尔爵士通知他,英王陛下政府要坚持3月28日协定的规定,双方均不得与德国媾和。他还提出,一旦法国政府决定迁往北非,英国将供应一切必需的运输船只。这两项声明都符合大使目前奉到的训令。 15日晨,雷诺又接见了英国大使,告诉他说,他已断然决定把政府分成两部分,把政权中心设在海外。这一政策显然是要把法国舰队调到德国势力达不到的港口去。当日午前,就收到了罗斯福总统对雷诺6月13日呼吁的答复。我在拍给法国总理的电报中虽然尽量谈了罗斯福的答复的好处,但是我知道,那也必然会使他失望。如经(美国)国会批准,可以给予物资的援助,但是却谈不到美国参战的问题。法国目前不能指望美国宣战了,总统本人既无宣战之权,也不能促使国会授与宣战的权力。自从13日晚在图尔附近的冈惹召开内阁会议以后,就没有再开过会。现在阁员们全部到达波尔多了,遂于当日下午召开内阁会议。 ※ ※ ※ 几天以来,魏刚将军一直认为所有继续的抵抗都是徒劳的,因此,他打算,在法国军队还保持着相当的纪律和实力足以维持战败之后的国内秩序时,强迫法国政府要求停战。长期以来他对第三共和国的议会制度恨之入骨。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把他的国家所遭受的彻底破坏看作是上帝因为人们背弃基督的教义而给予的惩罚,因此,他便远远超过他的职责(他的职责尽管很大)所许可的范围,去使用他的最高军事地位的权力。他和法国总理唱反调,宣称法国军队不能再战斗下去了,应当趁着全国还没有陷于无政府状态以前,停止这场令人恐怖和徒劳无益的大屠杀。 另一方面,保罗·雷诺已经认识到,在法国进行的战争已经完了,但是,他仍然希望从非洲和法兰西帝国用法国舰队继续打下去。被希特勒所蹂躏的国家一个也没有退出战争。 实际上,这些国家都只是本土落入敌人之手,但是它们的政府却在海外竖起了它们的国旗,保持了国家的生存。雷诺愿意步这些国家的后尘,而且他有更多的可靠的手段。他想循荷兰投降的途径寻求一个解决的办法。这样做,一方面固然要听任陆军——陆军的首长已经拒绝继续作战——在与敌人接触的地方放下武器,但另一方面却使国家保持了主权,可以利用它手中掌握的一切手段继续战斗。 在内阁会议召开之前,总理和最高统帅曾对这个问题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争辩。雷诺建议,由政府以书面授权魏刚,以便由他下令“停火”。魏刚愤怒地拒绝了军事投降的建议。 “他绝不容许拿这可耻的事情来污染法国陆军的军旗。”他认为,投降一事虽势在必行,但应当由政府和国家出面进行,他所统帅的军队只是按军人的职责照办而已。魏刚将军虽然是一个正直无私的人,但他在这件事情上却做错了。他认为军人有支配共和国合法政府的权利,因而把整个的抗战——不仅是法国的抗战而且是法兰西帝国的抗战——推向与他的合法的政治领袖的抉择背道而驰的方向。 且不谈这些有关法军荣誉的形式和议论,这里还存在着一个实际的问题。如果由法国政府正式签订停战协定,这就意味着法国结束了战争。通过谈判,法国的一部分可能不被占领,一部分军队享有自由;但是,如果从海外继续作战的话,则一切没有逃出法国的人便要被德国人直接加以控制,成千上万的法国人将作为战俘被带往德国,得不到任何协定的保护。这是一个实际问题,但是它应当由共和国政府而不能由陆军总司令来决定。据魏刚看来,在他指挥之下的军队已不愿再打了,所以法兰西共和国应当屈服,并命令武装部队服从魏刚很乐于执行的停战命令;他这种立场,无论就各文明国家的法律和实践来说,或者就军人的天职来说,都是没有根据的。至少在理论上总理是有应付的办法的。他可以这样回答:“你是在对抗共和国的宪法。从此刻起就解除你的司令职务。我将会得到必要的总统批准。” 可惜的是,雷诺先生对于他自己的立场并没有充分的自信。在这位跋扈的将军背后隐然可见很有名气的贝当元帅,他是雷诺最近如此失策地延揽到政府和内阁中的那批失败主义的阁员的中心人物,这班人都是决心要停战的。在他们的背后,还蜷伏着赖伐尔这个很阴险的人,他已经就任波尔多的市长,聚集了一小撮蠢蠢欲动的参议员和众议员在他的周围。 赖伐尔的政策有简捷了当的效力和优点。法国不但应当和德国媾和,而且必须倒戈;应当和征服者结成同盟,忠忠实实地渡过海峡去打击共同的敌人,用这个功劳来保全它的利益和各个行省,站在胜利的一边来结束战争。显然,雷诺先生已经为他所经历的种种考验折磨得精疲力竭,他已经没有精神和体力来应付如此严峻的个人考验了。这种考验,的确只有奥利弗·克伦威尔、克雷孟梭、斯大林或希特勒一类人物才有手段应付。 15日下午进行讨论的时候,共和国总统也出席了会议,雷诺在会上对他的同僚说明了当前的局势后,便要求贝当元帅说服魏刚将军服从内阁的意见。他选派的这个说客真是再坏不过了。这位元帅走了出去,中间有一段间歇。过了一会儿,他和魏刚一起走回来,他现在支持的就是魏刚的立场。在这紧要关头,重要阁员肖当先生塞进一个貌似折衷的阴险的建议,这个建议对于动摇分子颇有吸引力。他以内阁左翼分子的名义说道,雷诺认为和敌人妥协没有可能,这是正确的,但是,做出一副能够使法国团结一致的姿态也是十分明智的。 法国可以探询德国,停战的条件是什么,同时却完全保留拒绝这些条件的自由。当然,一经走上这个滑溜的斜坡,便不可能收住脚步。单单公布一下法国政府正在探询要什么条件德国才允许停战,这个消息的本身就足以破坏法军仅存的那点点士气。在发出这样一个致命的信号以后,怎么能命令士兵奋不顾身地进行顽强的抵抗呢?但是,由于阁员们亲眼目睹贝当和魏刚的表现,所以肖当的建议对他们大多数人都产生了一种极为深刻的影响。他们一致同意,征询一下英王陛下政府对这一步骤的看法若何,同时并通知英国政府,法国舰队无论如何绝不投降。这时,雷诺从桌边站起来宣称,他要辞职。但是共和国总统拦住了他,说道,如果雷诺辞职的话,他也要辞职。于是,又重新开始了一场混乱的讨论;在法国舰队不向德国投降和把它开往法国以外的港口以摆脱德国的势力这两个问题之间一直纠缠不清。他们一致同意请求英国政府允许法国探询德国的停战条件。电报马上就发出去了。 ※ ※ ※ 翌晨,雷诺又接见了英国大使,大使告诉他说,英国政府愿意接受法国的请求,条件是把法国的舰队置于德国的势力之外——事实上,就是把法国舰队调往英国的港口。为了节省时间,从伦敦打电话把这些指示通知坎贝尔大使。11时,混乱的内阁会议又开了一次会,勒布伦总统也出了席。参院议长让纳内先生被邀列席,代表他自己同时又代表他的同僚众院长赫里欧先生表示赞成总理把政府迁往北非的建议。贝当元帅一下站起来,宣读一封信(大家都认为这封信是别人替他写的),说要辞去阁员职务。他把话说完以后,便准备走出房间。共和国总统劝阻了他,条件是当天要给他一个答复。 这位元帅还抱怨大家把要求停战这件事耽搁了。雷诺回答说,如果同盟国的一方要求另一方解除它所承担的义务,按习惯要等待对方的答复。会议到此就结束了。午饭以后,大使把英国政府的书面答复递交雷诺,他在当天早晨与雷诺的谈话中就已经把从电话中获悉的答复要点告诉法国总理了。 ※ ※ ※ 这些天来,战时内阁处于一种异乎寻常的激动状态。阁员们寝食难忘的是法国的沦陷和法国的命运。至于我们自己的困境,我们要面临而且要单独面临的局面,都似乎退居其次了。大家一致的心情是:对我们盟国所遭遇的苦难感到悲痛,希望就人力所及去帮助它。此外,还有确保法国舰队这件无比重要的事。英国和法国之间“永久联盟”的建议,便是从这种精神中产生的。 并不是我首先提出这个建议来的。我初次听到这个明确的计划是15日在卡尔顿俱乐部的午餐席上,在座的有哈利法克斯勋爵、科尔班先生、范西塔特爵士,另外还有一两个人。 显然,事前曾经进行过充分的讨论。14日,范西塔特和德斯蒙德·莫顿曾会见莫内先生和普利文先生(两位都是法国驻伦敦经济代表团团员),戴高乐将军也参加了,他是专为安排船只运输以便把法国政府和尽多的法国军队运往北非而乘飞机来此的。这几位先生已经拟出了英法联盟宣言的草稿,除了总的方面谈到联盟的好处以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给雷诺提出一些活生生的振奋人心的新事实,使他能够把大多数阁员迁到北非去继续抗战。我对这件事最初的反应并不太好。我问了许多关键性的问题,谁也说服不了我。然而当天下午在冗长的内阁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人又提出这个问题来了。我见到所有几个党的沉着坚定和经验丰富的政治家都那么热心地赞成一项其意义和后果都尚未考虑成熟的重大计划,感到有几分惊讶。我没有抵制,一下就被这种激昂慷慨的感情所征服,正是这种感情使我们决心采取一种无私和无畏的高尚行为。 翌日午前战时内阁开会的时候,我们首先讨论如何答复雷诺在前晚送达的关于正式解除法国在英法协定中承担的义务的要求。内阁授权作如下的答复,我应大家的请求走到隔壁房间去起草。答复在16日下午12时35分发出。复文中又正式承认并重申当日早晨用电话通知坎贝尔的训令。 外交部致坎贝尔爵士请向雷诺先生递交已由内阁批准的下列电文: 丘吉尔先生致雷诺先生 1940年6月16日下午12时35分 关于不得单独进行停战或媾和谈判的协定,是我国与法兰西共和国缔结的,而不是和法国任何一个个别政权或政界人物缔结的,因此,它就涉及到法国的荣誉。虽然如此,·假·定,·也·只·是·假·定,·法·国·舰·队·在·谈·判·期·间·立·即·驶·往·英·国·的·港·口,则英王陛下政府完全同意法国政府为获悉在法国停战的条件而进行探询。英王陛下政府决心继续作战,毫不参与上述探询停战条件的事。 午后不久,外交部把同样措辞的第二封电报拍给罗纳德·坎贝尔爵士(6月16日下午3点10分)。 两封电报表示的措辞都是很强硬的,体现了战时内阁在上午会议中提出的主要目的。 外交部致坎贝尔爵士 请按照以下所述通知雷诺先生: 我们期望,当法国接到任何停战条件的答复时,便立即和我们磋商。其所以要进行磋商,不仅是由于我们两国有不得单独媾和或停战的条约,而且,特别是鉴于英军正和法军并肩作战,我们不得不考虑任何形式的停战对我们自己将有什么重大后果。你应予法国政府以这样的印象:约定把法国舰队调往英国港口,就表明我们心目中把法国的利益和我们自己的利益同样看待。我们相信,如果法国政府表明,法国海军要处于德国势力范围之外,那就会加强法国在任何停战谈判中的力量。至于法国空军,除非法国政府愿意调到英国来,我们认为应尽一切努力飞往北非。 我们期望,法国政府在停战谈判之前和进行谈判的过程中,能尽一切可能把现在在法国境内的波兰、比利时和捷克的部队营救出来,把它们送往北非。英国正在为在此间接纳波兰和比利时政府进行安排。 ※ ※ ※ 当天下午3时我们再次开会。我提醒内阁,在前天的内阁会议快要结束时,曾就英法两国更加密切的联合再次发表宣言一事进行过一番讨论。上午我曾会见戴高乐将军,他说,为了给雷诺先生以必要的支持,使他的政府能够继续作战,就必须采取某些引人注目的行动;他认为,就法英两国人民永久的联盟发表宣言便可达到这一目的,他这番话很打动了我的心。戴高乐将军和科尔班先生都担心今天上午战时内阁通过的、并在已经发出的电报上具体体现的决议措辞太尖锐了。 我听说,又起草了一篇新的宣言以供考虑,还听说戴高乐将军已打电话通知雷诺先生了。结果,大家认为目前还是暂缓采取行动的好。因此,又打了一个电报给罗纳德·坎贝尔爵士,训令他把电文暂缓送出。 外交大臣随后说,上午开完会以后,他曾会见范西塔特爵士,说他曾请范西塔特起草一篇可以加强雷诺地位的引人注目的宣言。范西塔特征询过戴高乐将军、莫内先生、普利文先生和莫顿少校的意见。他们几个人共同草拟了一篇宣言。 戴高乐将军向他们强调,应当尽速公布这个文件,他要在当天晚上把草稿带回法国。戴高乐将军还建议,我应于次日前往法国会见雷诺先生。 大家传阅宣言草稿,每人都聚精会神地仔细阅读。大家一目了然都看出其中所有的难办的地方,但是最后,联盟宣言似乎还是博得了大家的一致同意。我说,我最初的直觉本来是反对这种想法的,但是,在这紧要关头,我们绝不可让人指责我们缺乏想象力。显然,发表某种引人注目的声明对于法国之继续抗战是必要的。不可轻率地搁置这一提议,我见到战时内阁大多数人都表示赞成,心中感到鼓舞。 下午3时55分听说法国内阁会议将于5时开会,对是否能够继续抗战的问题作出决定。其次,戴高乐曾接到雷诺先生的电话说,如果在下午5时能接到支持联盟宣言的答复,他觉得他就可以坚持他的立场。根据这一点,战时内阁遂批准了英法联盟宣言的最后草稿,并且授权交戴高乐将军转送雷诺先生。我们马上就打电话给雷诺先生告诉此事。战时内阁又请我、艾德礼先生和阿奇博尔德·辛克莱爵士代表英国的三个政党尽早和雷诺先生会见,以便讨论宣言草稿和有关的问题。 最后的草稿如下:联盟宣言 在当今世界历史这一最紧要的关头,联合王国政府和法兰西共和国政府谨发表宣言,宣布两国结成永久的联盟,在共同保障正义和自由的事业中有毫不退缩的决心,反对把人类陷入机械生活和奴隶状态的制度。 两国政府宣布,法国和英国今后不再是两个国家而是一个法英联盟。 联盟的宪法将规定执行国防、外交、财政和经济政策的联合机构。 每一个法国公民将立即享有大不列颠的公民身份;每一个英国臣民也将成为法国的公民。 无论两国领土的任何地方遭受战争的破坏,恢复的责任将由两国分担,两国的资源将同等地并像一个国家似的用于这一目的。 在战争期间,只设一个单独的战时内阁,所有英国和法国的武装力量,不论是陆军、海军或空军,都将置于该战时内阁的指挥之下。最宜于从什么地方指挥,就从什么地方指挥。两国议会将正式合并。不列颠帝国所有的国家已在组织新军。法国将在陆地、海洋和空中继续维持其现有的兵力。联盟将向美国呼吁,大力补充盟国的经济资源,并为共同的事业提供大量的物资援助。 不战斗发生在什么地方,联盟将集中全力打击敌人。 这样,我们必然战胜敌人。 所有这一切都及时通知了议会,但是,到这时候这件事已经是没有什么指望了。 从上文可以看出,我本人并没有起草这篇宣言。这是大家在会议桌上共同草拟的,我只对它提供了我的意见。后来,我把它拿到隔壁房间去,戴高乐将军、范西塔特、德斯蒙德·莫顿和科尔班先生都在那里等候着。戴高乐将军非常兴奋地读了这篇宣言。他用电话与波尔多联系,当电话接通后,他马上把宣言通知了雷诺先生。他和我们同样希望,这两个民族和两个帝国之间联盟和友好团结的庄严誓约,可使正在努力奋斗的法国总理设法尽量携带军队把政府迁往北非,并命令法国海军开往当前德国不能控制的港口。 ※ ※ ※ 现在让我们叙述一下对方的情形。英国大使递送了英国对法国要求解除3月28日所承担的义务的两封复文。根据大使的报告,心情沮丧的雷诺先生对这两件答复不甚满意。他立刻说,把法国地中海舰队撤往英国港口,将招致意大利马上夺取突尼斯,并且也会增加英国舰队的困难。在戴高乐将军用电话把我的信通知他以前,他始终保持这样的想法。大使说,“这好像一副振奋精神的良药。”雷诺说,像这样的文件,他一定要为之斗争到底。这时,恰好曼德尔先生和马兰先生走了进来。他们也显然放心了。随后,雷诺先生迈着“轻快的步子”去向共和国总统报告这一文件。他相信,有了这一强有力的保证,他一定能促使内阁会议同意迁往非洲继续作战的政策。我给英国大使打了电报,指示他暂缓递交上文所述那两封措辞强硬的电报,或者无论如何要暂不采取行动;这封电报是在雷诺总理刚刚离去之后送到的。于是便派了一个人追上前去告诉他:早先那两封电报应当“作废”(说“暂时扣下”也许比较好一点)。战时内阁丝毫没有变更它的立场。然而我们觉得最好是让《联盟宣言》在最有利的条件下充分发挥作用。如果它能够使法国内阁会议精神重振的话,那么大的局面便可以带动小的事情,法国舰队也就会自动驶往德国所不能控制的港口。如果我们的建议得不到支持,那么,我们就可以再次充分行使我们的权利并提出我们的要求。 我们难以获悉法国政府内部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能和雷诺先生打交道了。 当天我曾在电话上同他谈过话,说我要立刻去看他。由于对波尔多的情况或即将发生的情况弄不清楚,所以我的战时内阁的同僚都主张我乘巡洋舰去,于是便进行了安排,定于次日在靠近布列塔尼半岛海岸外会晤。我本来应当乘飞机去的。但是,即便是乘飞机也为时太晚了。 外交部拍发了下列电报: 致坎贝尔爵士(波尔多)6月16日下午6时45分 首相将在掌玺大臣、空军大臣和三军的三位参谋长以及其他数名随行人员陪同下乘巡洋舰于明日-即17日-中午12时到达康加诺与雷诺先生会晤。此事已通知戴高乐将军,他表示会晤时间和地点都很方便。我们建议在舰上会晤,尽量不引人注意。已通知英舰“伯克利”号,如雷诺先生和他的随从人员愿意乘用的话,应即听从他们调遣。 16日下午8时外交大臣又用电话通知: 曾通知你把我的上两封电报暂时扣下,原因如下。 首相和戴高乐将军商谈以后,决定明日在布列塔尼和雷诺先生会晤,以便进一步试行劝阻法国政府要求停战。为了这一目的,他采纳了戴高乐将军的意见,将向雷诺先生提议,立刻共同发表一篇宣言,声明在各个领域立即成立最密切的英法联盟,以便进行战争。由英王陛下政府批准的宣言草稿原文将附在我即将拍出的下一封电报内。应立刻把原文向雷诺先生宣读。 该宣言草稿的提纲已由戴高乐将军用电话通知雷诺先生。雷诺回答道,由两国政府发表这样一篇宣言,将使法国政府的决策有所改变。 戴高乐将军将于今夜携带副本回法。 16日我们的战时内阁会议一直开到6点钟,会后我就衔命出发了。跟我一起去的有工党和自由党的领袖们、三军的三位参谋长和各方面重要的官员和将领。一列专车正在滑铁卢等待。两个钟头以内我们就可以到达索斯安普敦;以三十浬的速度,乘一夜巡洋舰,到17日中午就可以到达会晤地点。 我们已经在列车中就座了。我的夫人也前来送过行。开车的时间奇怪地推迟了。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故。这时我的私人秘书气喘吁吁地从唐宁街赶到,带来坎贝尔从波尔多发出的以下消息: 已出现内阁危机。……午夜时分可望获得消息。此刻看来,预定明日举行的会晤已无可能。 听到个消息,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唐宁街。 ※ ※ ※ 以下是雷诺内阁的最后一幕。 雷诺对于《联盟宣言》所寄托的希望顷刻之间便消失了。 像这样一项真诚的建议遭到这样敌意的对待还是非常罕见的。总理把文件向内阁会议宣读了两遍。他宣称,他本人极力拥护,并说,他正安排次日同我会晤以便讨论一切细节,但是,这些心情不安的阁员们——有些是很有名气的,有些则名气不大——由于意见不一陷于分裂,而且在失败的沉重打击之下都表示得逡巡犹豫。我们听说,有些人因偷听电话已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些人都是失败主义者。大多数人对接受这一影响深远的计划完全没有精神准备。在内阁会议中,绝大部分人是想全盘否决这个计划的。大多数人都感到惊讶并且表示不信任,连素日最友好、最坚决的人也无法表示可否。 内阁会议的召开是希望听到英国对法国的要求的答复,他们都一致同意要求英国允许法国解除3月28日所承担的义务,以便探询德国的停战条件是什么。如果早把我们的正式答复给他们看了就可能,而且很有可能使大多数人接受我们的首要条件:把舰队开到英国,或者至少也会提出一些其他的适当方案,使他们得以和敌人开始谈判,同时,如果德国的条件太苛刻,他们还可以保留最后的选择,撤往非洲,但是这时出现了一个典型的“秩序,反秩序,无秩序”。 雷诺完全无法克服英法联盟这一建议所造成的不利印象。以贝当元帅为首的一帮失败主义者甚至拒绝对它加以审查。他们提出了种种强烈的指责。说它是“到最后一分钟才拿出来的计划”,是“突然袭击”,是“一个把法国沦为保护国或者夺取它的殖民地的计划”。他们说,这会把法国的地位贬为英国的一个自治领。还有些人埋怨说,连平等的身份也没给予法国人,因为法国人只能取得英帝国的公民身份,而不是大不列颠的公民,但是英国人却可以做法国的公民。这种说法是和宣言原文不符的。 除此之外,还提出了许多其他论点。魏刚没有多费唇舌便说服了贝当,认为英国已经完了。法国的最高军事当局说“不出三个星期,英国就会像一只小鸡似的被人拧住它的脖子”。照贝当看来,同英国联盟无异“同死尸结成一体”。伊巴纳加雷在上次大战时曾是那样坚强,现在却大叫大嚷说: “还是作纳粹的一个行省好些。我们至少明了那是怎么一回事。”魏刚将军的一个亲密朋友、参议员雷贝尔宣称,这个计划意味着法国的彻底的灭亡,总之分明是让法国隶属于英国。 雷诺虽然回答说“我宁愿同盟国合作而不愿同敌人合作”,也白费唇舌。曼德尔也问:“你们宁愿作德国的一个区而不愿作英国的一个自治领吗?”但是所有这些话都无济于事。 我们确知,雷诺在内阁会议阐述了我们的建议后,并未付诸表决。这个建议就这样自行消失了。这对于坚持战斗的法国总理来说,是一个对他本人的致命打击,这标志着他在内阁的影响和威望已经完结。其后的一切讨论便转到停战和探询德国的条件上去了,在讨论这些问题时,肖当先生显得既冷静又坚决。我们就舰队问题发出的两封电报始终没有提到内阁会议上去。我们要求在同德国谈判前,法国舰队应开往英国港口,这点始终没有获得雷诺内阁的考虑,这个内阁现在已经完全解体了。雷诺多日以来由于身心紧张已经精疲力竭了,在8点钟左右,他把辞呈递交总统,并建议总统召见贝当元帅。这一行动简直太轻率了。他似乎仍旧希望能够于次日和我会晤,并且把这个意思告诉了斯皮尔斯将军。斯皮尔斯说:“明天就是另一个政府了,你再也不能代表任何人说话了。” 根据坎贝尔的报告(6月16日打来的电话),情况如下: 今天下午雷诺先生因为收到首相那封出色的电报而感到精神鼓舞,他后来告诉我们,赞成探询停战条件的势力太大了,使他无法应付。他把那封电报向内阁会议宣读了两遍,阐明了它的重要性以及它给未来带来的一线希望,可是这番话没有起到作用。 我们对他进行了半小时的劝导工作,鼓励他竭力清除他同僚当中的那些恶势力。我们同曼德尔先生举行了短短的会谈以后,今天又再次拜访参院议长让纳内先生,他的见解(同众院议长的一样)是正确的,希望能够说服共和国总统,坚持让雷诺先生组织新政府。 我们要求他对总统很清楚地说明,首相电报中所包括的提议不适用于和敌人进行谈判的政府。 大约一小时以后,雷诺先生通知我们说,他失败了,已经递了辞呈。贝当元帅和魏刚将军(他们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以为他们还能够照老样子围着一张绿色的桌子谈判停战条件)的联合势力压倒了政府中懦弱的阁员,他们利用革命的恐怖说服了那批阁员。 ※ ※ ※ 6月16日下午莫内先生和戴高乐将军在内阁办公室里同我会晤。戴高乐将军以国防部副部长的身份刚刚下了一道命令,命令从美国运载武器到波尔多的法国轮船“巴士德”号驶向英国港口。莫内正积极地拟订一个计划,如果法国单独媾和,就把法国在美国所订的一切军火合同都转让与英国。他显然已经预料到此事,而且希望尽可能从他所认为的世界大毁灭中多救出一些物资。他在这方面的整个态度对我们是最有帮助的。随后,他掉转话锋,要求我们把所余的全部战斗机中队派到法国,去参加最后的一战,这一战役那时当然是已经过去了。我告诉他,已经没有打最后一仗的可能了。甚至在这个阶段,他还使用老一套的观点:“决定性的一战”,“良机不再”,“如果法国沦陷,一切就都完了”,等等。但是在这方面我不能答应他的请求。我的这两个法国客人这时站起来朝门口走去,莫内在前。他们到了门口的时候,至此一言未发的戴高乐转过身来,朝我走了两三步,用英语说:“我认为你做得很对。”从他冷静沉着的举止中,我感觉到,他具有一种惊人的忍受痛苦的力量。在同这位身材高大、性情冷静的人的接触中,我始终保持着这个印象:“这才是法国的元帅。”他当天下午乘我派给他使用的英国飞机回波尔多去了,但是他在那里不会太久。 ※ ※ ※ 贝当元帅即刻着手组织法国政府,其主要的目的就是要立即同德国签订停战协定。到6月16日深夜,以贝当为首的一帮失败主义者就已经出现并且结合在一起了,因而组阁期间并不长。肖当先生(高唱“探询停战条件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接受”的论调的人)是内阁会议的副主席。认为大势已去的魏刚将军掌管国防部。海军上将达尔朗任海军部长,博杜安先生任外交部长。 唯一的不顺当的事情显然是发生在赖伐尔先生身上,贝当元帅最初想给他司法部长的职位。赖伐尔以轻蔑的态度拒绝了。他要求出任外交部长,他以为单凭这个位置就可以实现他的计划:完全改变法国的联盟,颠倒过来打垮英国,在纳粹统治的新欧洲中当一个小伙计。在这个可怕的人物的一阵狂呼乱叫之下,贝当元帅便立刻屈服了。博杜安先生虽已到外交部视事,但知道自己的确不能胜任,准备马上放弃这个职位。但是,当他同外交部常务次长夏尔-鲁先生谈到此事时,这位次长很生气。他背后有魏刚的支持。当魏刚走进房来和这位声势煊赫的元帅谈话时,赖伐尔竟如此地暴跳如雷,以致两位军事领袖都感到愕然。这位次长断然拒绝在赖伐尔手下任职。面临这种局势,元帅又退让了,在一场激烈的争执以后,赖伐尔怒气冲冲地走了。 这时正是紧要关头。四个月以后,在10月28日那天赖伐尔终于就任外交部长的时候,人们对于军事上的估计已经有了一种新的认识。英国对德国的抵抗,到这时已成为一个影响战局的因素。很显然,这个岛国是不可轻侮的。无论如何,她没有“在三个星期以内像一只小鸡一样被人拧住脖子”。这是一个新的事实;整个法国都对这个事实感到欢欣。 ※ ※ ※ 我们在16日的电报中曾同意法国探询停战条款,条件是法国舰队开往英国的港口。已经把这封电报正式递交贝当元帅。根据我的建议,战时内阁又批准了另外一封电报,强调这一点,但是我们的话白说一阵。 17日,我给贝当元帅和魏刚将军发了一封私人电报,电报的副本由我驻法大使分别递交法国总统和海军上将达尔朗: 我愿向你重申我的坚定的信念:威望素著的贝当元帅和赫赫有名的魏刚将军——我们在两次对德大战中的战友——决不会把优秀的法国舰队交给敌人,从而损害他们的盟国。这一举动将在千百年历史上有损于他们的名声的。但是,当舰队还可以载着未来的希望和法国的荣誉开往英国或美国港口以保障它的安全时,如再浪费这几个小时的宝贵时间,便很容易招致这种后果。 为了使这种呼吁在法国不至于缺乏友人的支持,我们派遣第一海务大臣(他认为他本人和海军上将达尔朗有个人的和业务上的密切联系)与海军大臣A.V.亚历山大先生以及久已被人公认为法国的朋友的殖民地事务大臣劳埃德勋爵一同前往法国。19日那天,他们三个人费了很大的力气和新阁员们进行了种种可能的接触。他们得到了许多庄严的保证:决不使舰队落入德国人之手。但是却没有法国舰只开出德国兵力正在迅速接近的范围。 ※ ※ ※ 根据内阁的愿望,我在6月17日晚广播了如下的声明: 从法国传来的消息很坏,我对陷入重大灾难的英勇的法国人民深感悲痛。任何力量也不能使我们变更对法国人民的感情或者使我们失去法兰西精神终将重振的信念。法国发生的一切并不影响我们的行动和目的。我们现已成为以武力保卫世界正义的唯一战士。我们要全力以赴,才不辜负这一崇高的荣誉。我们一定要保卫我们本岛,只要有大英帝国,我们就要不屈不挠地战斗下去,直到把希特勒给人类造成的灾祸扫除干净。我们确信,我们终将达到一切目的。 ※ ※ ※ 17日上午,我在内阁对同僚们谈到我夜间同斯皮尔斯将军在电话中的谈话,斯皮尔斯说,他认为他在波尔多新政府中将不可能做出什么有益的工作了。他以焦灼的语气谈到戴高乐将军的安全。斯皮尔斯显然已经感觉到既然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戴高乐最好是离开法国。我欣然允诺就这件事进行妥善的安排,因此,戴高乐就在当天(17日)上午到他在波尔多的办公室,在下午约定了许多约会,以之作为掩护,然后和他的朋友斯皮尔斯一同驱车前往机场,为斯皮尔斯送行。 他们握手告别,当飞机开始移动的时候,戴高乐走上飞机,砰的一声关上了机舱的门。飞机腾空而去,法国的警察和官员们都弄得目瞪口呆。戴高乐在这架小小的飞机里载着法国的光荣离去了。 当晚,他对法国人民作了令人难忘的广播。这里摘录其中的一段如下: 法国并不孤立。在它的后面有一个庞大的帝国。它可以和不列颠帝国联合起来,不列颠帝国控制着海洋并在继续作战。法国可以像英国那样,充分利用美国巨大的工业资源。 其他希望继续作战的法国人并没有这样幸运。当贝当政府组成之后,前往非洲在德国控制的范围之外建立中心政权的计划仍然有实现的可能。6月18日贝当内阁开会讨论了这个问题。当晚,勒布伦总统、贝当和参、众两院的议长曾举行会谈。似乎至少是一致同意派遣一个代表团到北非去。甚至贝当元帅也不反对。他本人愿意留在法国,但是认为内阁会议副主席肖当到北非去以他的名义行事也未尝不可。当紧急撤出的谣言在人心浮动的波尔多流传起来的时候,魏刚却表示反对。他认为这种行动会破坏根据法国的倡议已在17日通过马德里开始进行的“光荣的”停战谈判。赖伐尔则大为震惊。他深怕在法国以外建立有效的抗战政权会使他决心采取的政策遭到挫败。他开始对麇集在波尔多的参、众两院议员进行说服工作。 作为海军部长的达尔朗却有不同的看法。在他看来,在这个时候把那些对他的行为进行批评的主要人物装在一只船里送走,是解决许多困难问题的一条最便捷的途径。一上了船,所有这些人就落到他的掌握之中,政府便有充裕的时间来安排做什么。他取得了新内阁的批准之后,便请所有想去非洲的政界要人搭乘武装的辅助巡洋舰“马西里亚”号前往。 这条船定于20日从吉伦特河河口启碇。然而许多打算去非洲的人,包括让纳内和赫里欧在内,疑心这是一个圈套,宁愿取道西班牙由陆路前往。除了难民之外,最后一批人里有二十四名众议员和一名参议员,此外还有曼德尔、康平契和达拉第,他们都是积极主张迁往非洲。“马西里亚”号于21日下午启航。23日,船上的无线电收音机播出贝当政府已接受并签订了对德停战协定的消息。康平契立刻试行说服舰长驶往英国,但是,毫无疑问这位舰长事前曾得到过指示,竟对他两天以前的政治上的长官很冷淡地表示拒绝。这批不幸的爱国者们经历了多少焦灼不安的时辰,直到6月24日晚“马西里亚”号在卡萨布兰卡抛锚时心情才安定下来。 曼德尔现在还是照他平时的决定行事。他同达拉第草拟了一篇建立北非抗战政府的宣言,由他亲自担任总理。他上岸访问了英国领事之后,就在艾克赛西尔饭店住下来,然后他想通过哈瓦斯通讯社发表他的宣言。诺盖将军读完这篇宣言稿后,感到不安。他扣留了电文,不把它公布于世,反而拍给达尔朗和贝当。这两人现在已经下定决心,决不容许在德国控制的范围之外,建立另外一个潜在的敌对政府。曼德尔在饭店被捕,拘送到地方法庭,但是地方长官——后来被维希政府撤职——宣称他无罪,把他释放了。然而在总督诺盖的命令下,他再次被捕,禁闭在“马西里亚”号上,从此,这只船便被扣押在港口,受到严密的监视,船上的旅客不许同岸上通任何消息。 当然,当时我还不知道以上所讲的种种事情,还惦念着那些愿意继续战斗的法国人的命运。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 1940年6月24日 在闸门还没有关闭之前,最重要的事,似乎是马上就建立一个机构,使法国的军官和士兵以及愿意参加战斗的重要技术人员能够脱身前往各个港口。应当像黑奴从前那样建立一种“地下铁路”①,并设立一个“紫蘩蒌”②式的团体。我毫不怀疑,有决心的人会川流不息地到来,我们需要能够得到的一切人力来保护法国的殖民地。海军和空军必须合作。当然,戴高乐将军和他的委员会将拥有执行任务的权力。 ①“地下铁路”——是美国南北战争(1861——1865)前,北方各州中同情黑人的人使用的一个暗语。当时,在北方几个州,同情黑人的人互相联络,逐渐形成一个秘密的地下系统,帮助黑人逃往加拿大。他们仿照铁路的办法,按一定“路线”沿途设“站”接送,故名“地下铁路”。——译者 ②“紫蘩蒌”——是英国女作家奥尔克齐(Baromess Emmuska Orczy,1865——1947)的小说《紫蘩蒌》(Scarlet Pimpernel)中主人公的假名。——译者 在6月25日深夜战时内阁的会议席上,我们获悉一些消息,其中有一则是一只载有许多卓越的法国政治家的船已经开过了拉巴特。我们决定立刻和他们取得联系。新闻大臣达夫·库珀先生在戈特勋爵伴同下,在黎明乘“桑德兰”式飞艇动身前往拉巴特。他们在清晨到达那个小城。全城都下半旗,礼拜堂的钟声齐鸣,大教堂在举行庄严的仪式为法国的失败致哀。他们想和曼德尔取得联系的一切尝试都受到了阻止。副总督名叫莫里斯,他不但在电话里,而且在达夫·库珀请求会见时,当面告诉达夫·库珀说,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服从上级的命令。“倘使诺盖将军要我开枪自杀,我也要欣然服从。不幸的是,他对我下的命令比让我自杀还要残酷。” 这一批以前的法国部长和议员们实际是被当作逃犯看待。我们的使团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原路而回。过了几天(7月1日),我指示海军部试行截获“马西里亚”号,营救船上的人,然而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这只船在卡萨布兰卡炮台下面停泊了大约三个星期之久,以后就把这批人送回法国去,听凭维希政府按照既便于他们自己而又讨好他们德国主子的办法处理。曼德尔开始度他的漫长而痛苦的拘禁岁月,直到1944年底被德国下令杀害。因此,无论在非洲或在伦敦建立一个坚强的代表法国的政府的希望便破灭了。 ※ ※ ※ 如果设想一下某些重大事件的演变不同或者我们采取了另外一种决策,结果又将出现什么样的局面——这样去想象虽然无补于实际,但是却往往令人神往,而且有时还可以从中吸取教益。法国的沦陷是6月16日十余件偶然发生的事所铸成的,而每一件事的成败只系于毫厘之差。如果保罗·雷诺度过了16日的难关,那么,17日中午我就会和他会面了,我有我国历来派遣出国的使团中最强大的代表团随行,并拥有代表英国的全权。我们一定会当面向贝当、魏刚、肖当以及其余的人提出我们直率的主张:“除非法国舰队开往英国港口,否则决不容许法国解除3月28日所承担的义务。另一方面,我们要提议成立永久的英法联盟。到非洲去,让我们并肩作战到底。”我们准可以获得共和国总统的支持,获得法国两院议长和所有集合在雷诺、曼德尔和戴高乐周围的意志坚决的人们的支持。在我看来,也许当时我们能够在桌面上鼓起失败主义者的勇气,促使他们转变态度,否则就让他们成为少数,甚或逮捕他们。 但是让我们再进一步继续这样梦幻似的设想。法国政府会退到北非。英法超国家组织或工作委员会——也许实际上会成为这个样子——将和希特勒对峙。英法两国舰队可从它们的港口完全控制地中海,所有的部队和军需品的运输在海上通行无阻。所有在保卫不列颠之外能够节余的空军力量,所有法国剩余的空军力量,经过美国装备的补充,以北非法国的机场作基地,不久即将成为进攻的首要因素。马耳他岛将立刻成为我们最活跃的海军基地,而不再是长期以来令人担忧的危险地方。用重轰炸机从北非起飞去轰炸意大利远比从英国起飞便利得多。这将很有效地切断意大利和它驻利比亚以及的黎波里塔尼亚的部队的交通线。如果为保卫埃及使用的战斗机不像实际投入的那样多,如果派往地中海战场的部队也不像实际派出的或准备派出的部队那样多,那么,加上余下的法国军队,我们便很可能把战争从地中海东部转移到地中海中部,并且在1941年中肃清北非沿岸所有的意大利军队。 法国绝不会失去其同盟国方面的主要交战国之一的地位,并将免于陷入可怕的四分五裂的局面,这种局面曾经折磨而且现在还在折磨它的人民。法国本土无疑会屈服在德国的统治之下,但是实际上这是在1942年11月英美发动进攻后才出现的情况。 现在整个这段经过摆在了我们的眼前,没有人能够否认,停战协定并未使法国免遭剧烈的创伤。 要猜测希特勒会采取什么行动,那就更难令人捉摸了。他会不会不管西班牙是否同意都硬要通过西班牙,并且在袭击甚或夺取直布罗陀之后,入侵丹吉尔和摩洛哥呢?这是美国非常关心的一个地区,并且在罗斯福总统的心目中也是一件重大的事。希特勒怎能假道西班牙对非洲发动这一大规模进攻而又同时进行不列颠之战呢?他势必在二者之中取其一。如果他选定了非洲,由于我们掌握了制海权和法国的海外基地,我们能够以更快的速度和更大的力量把陆军和空军调往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我们当然欢迎在1940年秋季和冬季在友好的法属西北非或从法属西北非开始进行一场恶战。 以事后的见解来纵观整个局势,看来,希特勒的主要决策和战争中的重大事件,即不列颠之战和德国之大举东进,即便法国政府退到北非,也不会有所改变。巴黎陷落以后,希特勒欣喜若狂,这时,他自然要应付极端重大的问题。法国一经投降,只要可能,他就必然要征服或毁灭大不列颠。此外,他唯一的另一个选择就是进攻俄国。假道西班牙进攻西北非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对这两个巨大的军事冒险都是有害的,或者,最低限度也会妨碍他对巴尔干各国的进攻。我深信不疑,如果法国政府曾迁往北非,盟国就会处于比较有利的地位;不论希特勒是否向北非追击我国或法国,这种看法也同样是正确的。 1944年1月有一天,当我正在马拉喀什疗养的时候,乔治将军来和我共进午餐。闲谈中,我随口说出了我毫无根据的想法:也许,正是因为1940年6月法国政府没有迁往北非,所以结果才有这么好。1945年8月在审讯贝当的时候,乔治将军认为应当提出我这段话来作证。我不是埋怨,但是我对于这件事情的事后推测并不代表我在战时或现在经过深思熟虑的意见。第十一章 海军上将达尔朗和法国舰队奥兰事件 英国会投降吗?——我6月18日的演说——“他们最光辉的时刻”——海军上将达尔朗的机会——他给我的最后一封信——停战协定第八条——一项令人悲痛的决定——7月3日,“弩炮”作战计划的预定日期——我们对法国人提出的条件——奥兰的悲剧——我7月4日在议会的报告——全世界对消除法国海军的印象 法国崩溃后,所有我们的朋友和敌人头脑里都产生了这个问题:“英国也会投降吗?”单从我们针对各重大事件发表的公开声明来说,我曾代表英王陛下政府一再宣布过我们决心单独继续战斗。在6月4日敦刻尔克撤退之后,我说过这么一句话:“如果必要,就打它几年,如果必要,就单独战斗。” 这些话并不是毫无目的地加进去的,法国驻伦敦大使第二天奉命前来探问我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回答他,“怎么说的就怎么个意思。”6月18日,即波尔多崩溃的次日,我在下院发表讲话的时候,使下院想起了我说的这些话。随后,我“略举了我们毫不动摇地继续作战的决心所依据的确实理由”。我能够向议会保证,我们三军的参谋们都深信有取得最后胜利的美好的和合理的希望。我告诉他们,我曾经收到所有四个自治领总理的电报,他们都拥护我们继续战斗的决策,并且声明,他们愿与我们共命运。“在统观这可怕的全局并以清醒的目光注视我们的危险的时候,我认为我们完全应该提高警惕,加倍努力,但却丝毫没有恐慌或畏惧的理由。”我接着还说:“在上次大战的最初四年间,同盟国一直是遭受灾难和失败的。……我们心中曾反复自问:‘我们如何才能获得胜利呢?’谁也不能十分确切地回答这个问题,直到最后,非常突然而且大大出人意料,我们的凶恶的敌人在我们面前崩溃了,可是,我们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做了不少的蠢事,结果又把胜利的果实丢掉了。 “不论法国或法国政府或另外的法国政府将来如何演变,我们在这个岛上和英帝国范围里都将永远保持我们对法国人民同舟共济的感情。……如果我们的奋斗换来了最后的胜利,他们也将分享胜利的果实——是的,所有的人都将重获自由。 我们决不降低我们的正当要求;我们寸步不让。……捷克人、波兰人、挪威人、荷兰人、比利时人已经把他们的事业和我们的事业联合在一起了。他们都将复兴他们的家园。”我在结束我的讲话时说: “魏刚将军所说的‘法兰西之战’,现在已宣告结束。我预计‘不列颠之战’就要开始了。基督教文明的生死存亡系于此战。我们英国人自身的生存以及我们的制度和我们的帝国是否能维系久远,也取决于这场战争。敌人的全部凶焰和暴力很快就会临到我们的头上。希特勒知道,他必须在这个岛上摧毁我们,否则,他就要失败。如果我们能够顶住他,整个欧洲就可获得自由,世界人民就能进入广阔的、光明灿烂的美好境地。但是,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整个世界,包括美国,包括我们知道的和珍惜的一切,便会坠入一个新的‘黑暗时代’的深渊,由于滥用科学的智慧,我们遭受的祸害将更大,而且或许还历时更长,因此,让我们勇敢地承担我们的责任,我们要这样勇敢地承担,以便在英帝国和它的联邦存在一千年之后,人们也可以说:‘这是他们最光辉的时刻。’”所有这些时常被人引用的话,在胜利的时刻都将一一实现,但是现在却只不过是口头讲讲罢了。有些外国人是不懂得这遍布全球的不列颠民族的气质的。当不列颠人热血沸腾、情绪激昂的时候,他们还可能认为那只是虚张声势,摆出来作为和平谈判的优美序曲。希特勒之亟需结束西欧的战事,是显而易见的。他是能够提出最引诱人的条件来的。那些像我一样曾经研究过他的动机的人都觉得,以下情况并不是不可能的:他可以同意让不列颠和英帝国以及它的舰队原封不动,并缔结和约,从而取得里宾特洛甫在1937年同我谈到的那种在东欧放手行事的自由,在东欧放手行事正是希特勒心中的主要愿望。直到目前,我们还没有给希特勒以重大的损害。在他对法国胜利的同时,我们确实只有失败。许多国家中的高明的谋略家,大多不理解海上入侵的问题和我们空军的质量,他们心中压倒一切的印象是德国很强大可怕,因此不相信这一点,这又有什么奇怪呢?并不是每一个政府(不论是由民主制度或专制制度产生的),也不是每一个民族(在完全孤立无援似将被人抛弃的时候),都能毅然对付侵略的恐怖和鄙弃媾和的良好机会的,何况还可以列举许多似乎有理的媾和借口。动听的辞令不能当保证,也可能出现另一个政府。“战争贩子曾嚣张一时,但最后却失败了。”美国站得远远的。谁也没有对苏俄承担什么义务。英国为什么不可以和日本、美国、瑞典以及西班牙的旁观者一起,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甚或以欣赏的心情坐山观虎斗,瞧着纳粹帝国和共产帝国互相残杀,两败俱伤呢?后世的人们很难相信,我在这里概括的问题当时谁也不认为值得纳入内阁的议事日程,甚至在最秘密的私人会谈里也从来没有人提过。这些疑问只能以行动来澄清。行动就要开始了。 ※ ※ ※ 洛西恩勋爵曾应美国海军当局之请,很焦急地询问是否应从英国横渡大西洋运送英国舰队所需的军火和修理器材,我回电答复他: 1940年6月22日 目前还没有采取这种预防措施的必要。 我也把以下电报发给我的自治领的朋友们: 致麦肯齐·金 1940年6月24日 你如果重读我6月5日的电报,便会认识到,万一祖国战败的话,并不发生将同美国磋商,促请美国参战并把我们的舰队调往大西洋对岸的问题。相反地,我觉得,目前考虑最后的事态并不见得十分明智。我对于我们保卫这个岛屿的能力具有坚强的信念。我认为,没有理由准备或赞成英国舰队的转移。我本人决不与希特勒进行任何和平谈判,但是,很显然,我却不能限制一个未来的政府不这么做。如果我们被美国抛弃,并在本岛被击溃,则未来的政府便很可能演吉斯林①那套把戏,准备接受德国的霸权和保护。如果你能像我在致总统的电报中那样促使他注意这种危机,那就是对我们的帮助了。 ①吉斯林(Quisling)曾于1940年在纳粹统治下组织挪威傀儡政府。——译者 祝你一切顺利。我们甚为欣慰:优秀的加拿大师正在同我们一起为不列颠而战。 我又打电报给史末资,电文如下: 1940年6月27日 显然,我们首先必须击退入侵大不列颠的任何进攻部队,并表明我们能够维持我们的空军力量的发展。这只能通过考验来证明。·如·果·希·特·勒·不·能·在·这·里·击·溃·我·们,·他·大·概·就·要·掉·首·东·进。·当·然,·他·也·可·以·无·需·进·攻·不·列·颠·而·径·自·采·取·这·一·行·动,以便为他的军队觅得用武之地,同时又可减轻即将到来的冬季对他的压力。 我并不以为冬季的紧张是有决定意义的,但是要在饥饿的状态下只靠秘密警察和军事占领来控制整个欧洲,而没有·激·励·群·众·的·重·大·措·施,·就·不·是·一·种·维·持·长·久·的·办·法。 我们空军力量的发展,尤其是在没有被轰炸所波及的各地区的发展,将使希特勒在德国面临日益增加的困难,不论他在欧洲·或·亚·洲获得怎样的成功,这些困难很可能对他是有决定意义的。 现在我们为保卫英国本土而建立的强大部队正在根据进攻的原则进行编制,·可·能·在1940·年·和1941·年·就·会·出·现·大·规·模·的·两·栖·部·队·的·攻·势·行·动。我们现在还是按照建立五十五个师的计划工作,但是我们的军火供应既然增加了,帝国的人力、物力也已动员起来,所以就有可能建立更多的师。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毕竟是处在内线作战的地位。希特勒有很广大的饥饿地区要防守,而我们却控制了海洋。因此,对西欧的攻击目标有颇大的选择余地。 我给你发来这些私人电报,是为了和你对大局的看法保持最密切的联系,因为你的看法我一向是很尊重的。 我们有坚强的信念,认为我们能够经受得住这场最大的考验。 首相致洛西恩勋爵(华盛顿) 1940年6月28日 当然,我不久就要发表广播演说了,但是我并不认为现在发表演说有多大用处。不要过分注意美国舆论的涡流。只有事态演变的力量才能支配他们。在4月份以前,他们曾经那样肯定盟国必将获得胜利,以致认为无需给予什么援助。而现在他们又那样肯定我们将要失败,以致认为已经不可能给予援助了。我坚信,我们能击退敌人的进攻并维持空军在空中的活跃。无论如何,我们决心要试一试。应继续不断地使总统和其他的人有这样的印象:如果敌人进攻英国成功,并经过一场激战之后占领大部分地区,便可能出现吉斯林式的政府和德国媾和,成为德国的保护国。在这种情况下,英国舰队便成为这种“主和政府”向德国讨价的可靠的本钱了。届时,英国对美国的反感就将和法国现在对我们的怨恨一样了。 直到目前为止,我们确乎还没有从美国获得什么值得一提的援助。[步枪和野战炮直到7月底才到,而驱逐舰则又拒绝给我们。]我们知道总统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但是,想向共和和民主两党全国委员会讨好,是没有用的。真正重大的问题是希将勒能否在三个月以内成为不列颠的主人。我认为不能。但是这不是一件可以在事前争辩的事。你的心情要舒畅而镇静。 此间没有一个人情绪低落。 ※ ※ ※ 在波尔多即将结束的那些日子里,海军上将达尔朗变成一个很重要的人了。我和他的接触很少,而且都是正式的。我对他在重建法国海军方面所做的工作非常敬重,法国海军经过他十年的专门管理之后,其效能之好,胜过法国大革命以来的任何时期。1939年12月,他曾访问英国,我们曾在海军部举行正式的宴会招待他。他在举杯致谢的答辞中,一开头就提醒我们,说他的曾祖父是在特拉法尔加之役①阵亡的。因此,我断定他是那些憎恨英国但心地善良的法国人之一。在1月间举行的英法海军会谈也曾表明,这位海军上将凭其职业上的地位,对政治上居于海军部长的任何人是多么嫉妒。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很固执的观念,我相信,这在他的行为中是起一定的作用的。 ①特拉法尔加在西班牙南海岸直布罗陀海峡的西口,1805年10月,英国海军在此地曾打败法国及西班牙的联合舰队。——译者 此后,达尔朗曾经出席我前面谈到的大多数会议,当法国的抵抗接近尾声的时候,他曾一再向我保证,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法国舰队也绝不会落入德国人之手。现在在波尔多,这位野心勃勃、自私自利的能干的海军上将一生事业的紧要关头到来了。他对于舰队的统率权实际上在各方面都是绝对的。只要他命令舰只开往英国、美国或法国殖民地的港口——有的已经启航——便无不唯命是从。6月17日上午,雷诺内阁倒台以后,他对乔治将军宣称,他已决心发布这项命令。第二天下午,乔治遇见他,问他情况如何。达尔朗回答说,他已改变了主意。问他为什么原因,他很简单地回答说,“我现在是海军部长了。”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之所以改变主意是为了当海军部长,而是说他当了海军部长以后看法就不同了。 人类自私自利的打算是多么徒然无益啊!我们还很少见到比达尔朗更能说明这一点的实例。海军上将达尔朗只要乘自己的任何一艘军舰,前往法国以外的任何一个港口去,便可摆脱德国,成为德国控制不到的法兰西所有一切权益的主人。他不会像戴高乐将军出亡英国那样,只带着一颗不可征服的心和少数几个类似的人来。他可以率领居世界第四位的海军转移到德国的势力范围以外去,这支海军的官兵个个都是效忠于他的。如果这样做,达尔朗就会成为法国抗战的领袖,手里掌握着一件有力的武器。英国和美国的造船所和兵工厂都可以供他使用,支持他的舰队。他一旦获得承认,法国在美国的黄金储备就会保证他有充足的资源。整个法兰西帝国就会团结在他的周围。任何力量也不能阻止他成为“法国的解放者”。他那么热烈追求的荣誉和权利便唾手可得。但是他却不这样做,他担任了两年忧愁烦恼、卑鄙可耻的职务后,落得一个横死、不光彩的下场,他曾经辛勤服务过的法国海军和法兰西民族永远咒骂他的恶名。 ※ ※ ※ 最后有一段事情应当在这里记载一下,达尔朗曾在1942年12月4日——恰好在他被刺之前三个星期——写给我的一封信里,硬说他履行了他的诺言。因为这封信是为他自己辩解而且应当留为记录,所以我把它刊印在这里。法国舰艇上从来没有配备过德国人或者在战争中被德国人用来对付我们,这是不容置辩的事实。这不完全是出于海军上将达尔朗的措施;但是他确曾在法国海军官兵的心里培养了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