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 诸如我的书、我的外衣,我的鞋一类用语,在西部的僧侣中如有人随意使用也会受到相当严厉的惩罚,而在东部,科隆巴努斯派的教规明确规定,误说一次将受到六下鞭打。《Ordres Monastique》(法语:《寺院教规》——译者)的讽刺作者对于现代修道院的一些愚蠢的教规感到可笑万分,他似乎不知道,古代人也同样荒唐。 树的枝叶编成垫子或筐。一个教区无法在内部安排活计的多余的人员,则被派出做生意以补助寺院用度:蒂巴伊斯的塔本和其它寺院的船只,沿尼罗河而下,直达亚历山大里亚港,而在基督教的市场上,由于工人的缺乏可能更增加了劳动的价值。 但是,体力劳动的必需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另一种情况代替了。新来的人都趋向于把自己的命运交托给他们决心终生与他们为伴的圣徒们;而极为有害的法律的纵容又允许他们,在将来,为他们使用,接受任何遗赠或遗产。 墨拉尼阿捐出了她的重300 磅的银器,保拉为救济他们所喜爱的,好心把他们的祷告和悔罪的功德全归之于一个富有、慷慨的罪人的僧侣,欠下了大笔债款①。而附近的乡村和城市不停扩大的出名的寺院所拥有的财富与日俱增,任何意外事件也都很少能使它们减少:而且,在建立这一制度的第一个世纪,不信神的佐西穆斯曾恶意地说,为了穷人的利益,基督教僧人使得许多人都沦为乞丐了。在他们还保持着原来的热情的时候,他们总自己担任交托给他们管理的慈善事业的忠诚、热心的管事。但是富有的生活会败坏他们的纪律: 他们慢慢也学着卖弄富有,最后,也热衷于奢侈的花消。他们的公开的奢侈的花费可以借口为了宗教仪式的排场,和正当地着意于为一个不朽的修行机构兴建经久耐用的住所。但每一个时代的教会都曾发出对堕落的僧侣的胡作非为的指控;他们已全忘了他们的寺院的宗旨,一心追求他们曾发誓弃绝的尘世的肉欲的欢乐,并可耻地胡乱挥霍他们的守身如玉的创始人辛苦积下的财富。他们这种从如此痛苦和危险的苦行生活走向犯下人类普通罪恶的极为自然的堕落,也许并不能引起一位具有哲学头脑的人的悲哀或愤怒。 原始僧侣的生活全部在悔罪和孤独中度过,整天有时间排得极满的活计要做,通过这些活计他们也便行使着合理的、积极的社会生活的职能。不论什么时候他们要走出寺院,必有两个好事的伴侣彼此互相监视,也互相侦察对方的行为;回来以后,他们必须忘掉或至少只字不提他们在人世所见或所听到的一切。信奉正统基督教的外来客人留在一个别院中盛情款待;但他们的危险的谈话只有某些经过挑选并被证明行为检点、信念坚定的僧人可以听到。寺院里的奴隶,没有他们在场便不能接见他的朋友或亲戚的拜访;谁要是由于他拒不相见和不跟他们交谈而使一个幼小的姊妹或年迈的父母痛苦不安,便被视为十分值得推崇的美德。僧侣们自己全部没有任何亲人,只是和一般被暴力或被偏见所逼,偶然同处在一个牢房里的人在一起生活。这些独居的狂热信徒全都没有什么可以与人沟通的思想感情:通过住持的特许,决定他们相互访问的次数和时间;在他们一声不响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全包着头巾,彼此无法接近,甚至几乎也无从见面。学习是解决孤独的办法;但过去的教育并不曾使得充满寺院社会的农民和工人有能力进行任何启迪思想的学习。他们可以工作;但追求精神完美的虚夸又使他们看不起手工劳动;没有个人兴趣作为动力的勤劳必然是三心二意的。 根据各自的信念和热情的程度,他们可以把在各自的禅房中度过的白天,用于发声的祷告或者默祷;晚上他们聚集在一起,夜里则被叫醒,起来接待来寺院礼拜的人群。具体的准确时间是由埃及极少被乌云遮掩的晴朗的① 在墨拉尼阿希望说明她的赠品的总价值时,僧人潘波作了一个十分高超的回答:——“你的这些东西是赠给我还是赠给上帝的呢?如果是赠给上帝的,他能在一个天平上称一座大山,那又何用告诉他你的银器的重量。” 星空的图象决定的;这时两次响起作礼神信号的粗犷的号角或喇叭声,打破那荒漠地带的无边的沉寂。甚至那些不幸的人的最后的避难所——睡眠,也要受到极严格的限制:僧侣们的空闲的时间沉重地向前滚去,无事可干,无乐可寻;在一天结束之前,他们已禁不住一再咒骂太阳的迟缓的步履。在这种毫无生趣的情况下,迷信还要进一步追赶和折磨她的可怜的信徒。他们在寺院中所能得到的一点安息时间还会受到迟延的悔罪、不敬神的怀疑和犯罪的情欲的干扰;而由于他们把一切自然冲动都看作是不可宽恕的罪行,他们便永远颤抖在一个烈焰腾腾的地狱深渊的边缘。长期在疾病及绝望中进行痛苦的挣扎,这些不幸的牺牲品有时在疯狂和死亡中得到解脱;到了6 世纪,在耶路撒冷才建立了一所医院,以便收容一小部分头脑不清的严酷的悔罪者。在他们达到绝对的可以确诊为疯狂状态以前,他们所见到的幻景提供了大批的迷信史料。他们坚定地相信他们呼吸的空气之中挤满了看不见的敌人;还有无数魔鬼,在寻找一切机会,变化成各种形象来吓唬,特别是破坏,他们的未加防守的品德。他们的想像,甚至他们的感觉,全受到他们的无节制的狂热生活所形成的幻景的愚弄;而那些在不能自己的极度困倦中作午夜祷告的隐士,更是很容易把恐怖或欢乐的幻象和他在半睡半醒中的梦境混淆在一起了。 圣西门柱头修这些僧侣共分为两大类:在一种较正常的共同遵守的纪律下生活的群居派(Coenobites)和一味逃避社会人群、追求独自生活的苦行僧派。这类宗教弟兄中最虔诚,或最有抱负者,不但弃绝人世,同样也弃绝修道院。埃及、巴勒斯但和叙利亚的十分热闹的寺院四周都被一个Laura,一圈相距甚远的孤立的土牢所包围;这类隐士的异乎寻常的悔罪生活由于有人叫好并奉为榜样而更加盛行。他们痛苦地在十字架和锁链的重压下生活;他们的干瘦的肢体套满了颈圈、手镯、手拷和各种笨重的铁铸的锁链。任何多余的、徒添累赘的衣物全被厌恶的抛弃;有些男女都有的野蛮圣徒,一丝不挂的身子完全靠自己的长发遮掩,因而格外受到人们的赞美。他们渴望使自己回到野蛮人和一般动物无大区别的粗野、苦难的状态中去;苦行僧中有许多教派根据自己经常和牛羊一起在美索不达米亚的草原上吃草的习惯而命名。他们常常会占据下某种他们以之为模仿对象的野兽的巢穴;他们把自己埋藏在由人工掏成或自然形成的岩洞中;蒂巴伊斯的采石场的石头上至今还能找到他们悔罪的纪念物。据说,修行最到家的隐士讲究多少天不进食、多少夜晚不入睡、多少年不开口讲一句话;谁要是能够设计出一种特殊的最不能防范严酷气候干扰的洞穴或坐处,这个人(我真不该滥用这一名称)便将获得最大的光荣。 在这些接受僧侣生活的英雄中,柱头修士西门的名字和才能,由于他发明了一种空中悔罪法而得以不朽。这个年轻的叙利亚人在13 岁时便放弃了他的牧羊人的职业,置身于一个严厉的寺院之中。在经过一段很长的,几次险些因拜神而自杀的痛苦的见习期之后,他在安条克以东相距三四十英里的一座山上安下了自己的住处。在一个mandra 或一圈石头的空间之内,他用沉重的铁链把自己拴住,他爬上一根由离地九英尺逐步升至距地面60 英尺的石柱上。在这最后一个最高点上,这位叙利亚的苦行僧熬过了30 个盛夏的酷暑和36 个严冬。习惯和锻炼教会他处于那种危险境地而不会胆怯或晕眩,并能用各种姿势礼拜神灵。他有时站直身子,张开两臂,摆出一个十字架的形态祷告;但他最常用的姿势是不停地一次次把他的干枯的身子折过来,把额头放在脚面上;有一位好奇的参观者在连续数了1244 次之后,因不知他会何时结束而放弃再数下去了。长在他大腿上的一个痈疽①可以缩短他的这种神圣的生活,但却并不能打乱这种生活;这位从容的隐士至死也没有从那石柱上下来。 一位帝王如果一时高兴让人去受这种折磨必被人说成是暴君;而一位暴君可又决无能力让他的残暴的被迫的牺牲品度过如此漫长的痛苦生活。这种自愿的殉道活动必然会逐渐消灭了人的心灵和肉体两方面的感受能力;我们也很难想像这些对自身严酷折磨的狂热分子会对其他的人抱有任何深厚的感情。 各个时代和各个国家的僧侣全都同样以冷酷无情见称:他们的很少会因个人友情改变的严峻的冷漠态度完全来之于宗教仇恨;正是他们的这种决无同情心的狂热支持着宗教法庭的神圣而残酷的职责。 这些只能引起一位哲学家厌恶和怜悯的僧侣圣徒却受到帝王和人民的推崇,甚至崇拜。一批一批从高卢和印度来的朝圣者曾前来向西门的神圣的石柱膜拜;萨拉逊人的部落常以武力争夺行使对他的祝福式的荣誉;阿拉伯和波斯的皇后都曾怀着感激之情承认他的超自然的精力;小提奥多西乌斯在教会或国家大事的紧要关头也都求教于这位天神般的隐士。他的遗骨在从特伦尼萨山运走的时候,竟有一支庄严的由元老、东部司令官、三位主教、20 位伯爵或保民官和6000 名士兵组成的队伍护送;而安条克更把他的遗骨看作该城的荣誉的象征和不败的保卫者。使徒和殉教者的名声由于这些更新近的尽人皆知的苦行僧的出现而逐渐失色;整个基督教世界全跪倒在他们的神龛之下;归之于他们的遗骨和遗物的奇迹,至少在数量和时间长度方面,超过了他们生前的神威。但是关于他们的生平的神奇传说也由他们的利害相关、假作轻信的弟兄们加以美化;而在那个什么都信的时代自然很容易让人相信,一个埃及或叙利亚僧人的一个偶然念头便足以改变宇宙的永恒法则。上天的爱宠常常只要摸一摸、说一说,或从遥远地方传达一个信息便可以立即治好久治不愈的病;并从他们的灵魂或身体中驱走最凶恶的恶魔。他们经常和沙漠中的狮子和毒蛇交谈,并任意驱使它们;他们能让已干枯的树木返青;让铁块浮在水面;坐在鳄鱼背上过尼罗河;进入火炉里烧一烧便可以焕发青春。 这些只有诗的编造而不具备诗的才艺的无比荒唐的故事严重地影响了基督教徒的理性、信念和品德。他们的轻信降低和破坏了他们的头脑的功能:他们破坏了历史的明证;迷信更逐渐使和它敌对的哲学和科学之光趋于熄灭。他们所奉行的每一种宗教礼拜形式,他们所信奉的任何神秘的理论都有神的启示作为坚强的后盾,一切人的品德都遭到僧侣们的奴役和猥琐的统治的压抑。如果我们有可能衡量出从西塞罗写作他的哲学着作到提奥多里克的神圣传说,从加图的行径到西门的种种作为之间的距离,我们便将会赞赏经过500年时间在罗马帝国完成的那场令人难忘的革命了。 Ⅱ.基督教的进步以两次决定性的光辉的胜利为其标志:对罗马帝国富有的知识分子的胜利;和对好战的、颠覆罗马帝国、坚信罗马宗教的西徐亚和日耳曼野蛮民族的胜利。在这些野蛮的新入教的人中,最为突出的是哥特人;① 我这里不应隐瞒关于痈疽来源的一段古代丑闻。据报告说,有一天,魔鬼化作天使形象请他,一如以利亚故事,下来进入一辆火光四射的马车。这位圣徒迫不及待地举起一只脚,撒旦于是抓住这机会对他的狂妄进行了报复。 整个民族,因其变成一个值得归入后代纪念和感激的有用技艺的发明人之列的公民或至少是臣民,而受益不浅。许许多多罗马各省的人民被在伽利埃努斯统治时期蹂躏亚洲的哥特队伍掳去;在这些被掳人中有许多基督教徒,有些还属于教士阶层。这些身不由己的传教士,被当作奴隶分散在达契亚地区,不停地为拯救他们的主子劳作。他们播种的福音理论的种子逐渐传播开;在不满100 年的时间中,这一虔诚的工作,通过其祖先,从多瑙河彼岸一小市镇卡帕多西亚迁来的乌尔菲拉斯的努力,终于完成了。 哥特的主教和使徒乌尔菲拉斯,通过他的无瑕的生活和不倦的热情获得了他们的爱戴和尊敬,他们对他所宣讲并身体力行的包含真理和美德的教义由衷地深信不疑。他不辞辛劳把圣书译成当地的文字。一种日耳曼或条顿民族的方言;但他有意略去了那四卷王书,唯恐它们会激起野蛮的凶猛、好斗的精神。完全不适于表达崇高意念的士兵和牧人的粗野的不完备的用语,通过他的天才,加以改进和完善;乌尔菲拉斯在动手翻译之前,还不得不先编出了一份包含24 个字符的字母表;其中有4 个乃是他自己发明,以表明希腊和拉丁语所无有的发音。但哥特教堂的繁荣景象很快便被战争和内部纷争所打破;酋长也立即因教义不同和利害关系而四分五裂。罗马人的朋友弗里提格林皈依了乌尔菲拉斯教派;而生性傲慢的阿塔拉里克既不愿受帝国,也不愿受福音教派的约束。新入教的人的信念由于他们自己挑起的迫害活动而受到考验。一辆大车,高高供着一幅形象模糊的托尔或者也许是沃登①的画像,由一支庄严的队伍护卫着,在营帐的街道上走过,那些拒不向父辈的神灵礼拜的叛徒将立即连同他们的家人和帐篷一同火化。乌尔菲拉斯的为人使他得到东部朝廷的尊重,他曾两次作为和平使者前往那里拜访;他为哥特人的悲惨处境发出呼吁,并请求得到瓦伦斯的保护;有人把摩西的名字加在这位精神领导的头上,因为他曾领导他的人民穿过深深的多瑙河水走向“希望之乡”。那些追随在他的身后,对他唯命是从的牧人全同意在梅西亚山脚下,可以为他们的牛、羊群提供草料,又能在更为富饶的省市买到粮食和酒的一片草木丛生的田野上定居下来。这些无害的野蛮人,在默默的平静和对基督教的信仰中日益繁衍起来。 他们的更为凶恶的弟兄西哥特人则普遍接受了始终和他们维持着战争、友好,或相互侵占关系的罗马人的宗教。在他们从多瑙河到大西洋的胜利的漫长行军中,他们让他们的同盟者都改信了他们的宗教;他们教育新生的一代,而在阿拉里克的营帐中或图卢兹的朝廷中居统治地位的宗教却可以启迪或玷污罗马和君士坦丁堡的皇宫。在这同一时期,几乎所有在西部帝国的废墟上建立了各自的王国的野蛮人全都信奉了基督教;在高卢有勃艮第人,在西班牙有斯威弗人,在阿非利加有汪达尔人,在潘诺尼亚有东哥特人,还有各种各样雇佣军的队伍在意大利把奥多亚克推上了皇帝宝座。法兰克人和萨克逊人仍然坚持错误地信奉异教;但法兰克人通过接受克洛维的榜样而获得了高卢王国;而占领不列颠的萨克逊人却因受到罗马传教士的教化摆脱了野蛮的迷信。这些野蛮的新教徒在宣传正统信仰方面表现了充沛的富有成效的热情。墨洛温王朝的国王及其继位者,查理大帝和奥托家族,则依靠他们的法令和胜利扩大了十字架的领地。英格兰产生了日耳曼的使徒;福音之光逐渐从莱茵河一带散布到易北河、维斯图拉河和波罗的海一带的民族中去。 ① 托尔和沃登分别为罗马雷神和安格鲁萨克神话中的主神。——译者影响狂热的野蛮入教者的理智的不同动机不可能几句话说清。他们常常凭一时心性,变化无常:一个梦、一种征兆、一种关于奇迹的传闻、某一位教士或英雄的行为、一个信教的妻子的魅力,特别是,在危险时刻,在基督教的上帝面前所作的一次幸而灵验的祷告或誓愿,全都可以左右他们的思想。早期对教育的种种偏见被人群交往密切的社会习惯于不知不觉中逐渐消除;福音教的道德观念通过僧侣的过火的贤德表现得到了保护;纯精神的神学得到了可见的遗骨的神力和宗教仪式的豪华气派的支持。但是,一位萨克逊主教向一位受人民喜爱的圣徒所建议的劝导方式,有时却可能会被传教士们在努力劝导不信教的人皈依时加以采用。那位聪明过人的辩论家说,“关于所有的神由之诞生的众男神和女神的离奇的肉体的出身不管他们爱怎么说,我们全都承认。从这一原则出发便可以推演出他们的不完美的天性和人类的各种弱点,可以肯定他们都系被诞生到人世,也很可能还将死去。那最老的神或女神又是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出于何种原因,诞生出来的呢?他们是还在继续生育,还是已停止生育了呢?如果已经停止,那便请把你们的反对派都找来,说一说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变化。如果他们还在继续生育,那神的数目必然早已数都数不清了;那我们在随便崇拜一个无能的神灵时,岂不会冒挑起更高的神灵的愤怒和嫉妒的危险?人的头脑可以理解的可见的天空和大地,以及整个宇宙系统,究竟是被创造出来的,还是永恒的?如果是被创造的,那在它们被创造之前,那些神又如何可能存在,或存在于何处呢?如果是永恒的,他们又如何能控制一个属于独立的先在的世界的帝国?认真和温和地提出这些论点;在适当的时候,暗示出基督启示的真和美;力求使那些不信教的人觉得害羞而并不愤怒。”这种对日耳曼的野蛮人来说也许过于微妙的形而上学的理论却得到了更粗俗的权威性和表示赞同的舆论的加强。现世的繁荣的利益已抛弃了异教事业,转而为基督教服务。 全世界最强大、开明的民族罗马人自己也抛弃了他们的祖先的迷信;而如果他们的帝国的废墟似乎在指控新信仰的无能,那这耻辱也已被胜利的哥特人的皈依完全洗去了。征服西部诸省的英勇、幸运的野蛮人先后都接受,并跟着做出了,那同样带有启迪性的榜样。在查理大帝时代以前,欧洲的基督教民族可以自诩占有全部温带地区、全部能生产粮食、酒和油的肥沃土地;而偶像崇拜的野蛮人和他们无能为力的偶像不过只能被限制在地球的边角上,北部的一些黑暗、严寒的地区而已。 为野蛮人打开天堂之门的基督教使得他们的道德和政治情况产生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变化。他们同时还开始使用文字,这对于一个把自己的教义写在圣书中的宗教来说,是极关重要的;当他们研究那神圣的真理的时候,他们的头脑,由于了解到遥远的历史、自然、艺术和社会,便会在不知不党中逐渐充实起来。必会大大有助于改进使他们改变宗教的迻译成民族语言的圣书译本。也必会,在他们和他们的教士们在一起时,引起他们希望阅读原作、了解教堂神圣的礼拜仪式,并从他们的父辈的作品中研究神学传统连续性的好奇心。这类精神食粮全保存在希腊、拉丁文中,它们更隐藏着古代学识的无法估价的丰碑。信奉基督教的野蛮人可以读到的维吉尔、西塞罗和李维的不朽的作品,在奥古斯都统治时期和克洛维和查理大帝时代之间,一直在进行着无声的交谈。人类的好胜之心由于能记起一个更完美的状态而得到鼓舞;在暗中被维持着的不灭的科学之火烘暖并启迪了趋于成熟的西方世界。 在基督教世界最腐败的情况下,那些野蛮人可以从它的法令学到正义感,从它的福音主义学到怜悯之心;而如果他们对自身职责的理解不足领导他们的行动,或调整他们的热情,他们有时会受到良心的限制,而且常常受到悔恨的惩罚。但是,宗教的直接权威倒不如能使他们和他们的基督教兄弟,在一种精神友情中,结合在一起的圣餐仪式。这类情绪的影响有助于使他们在为罗马人工作或和罗马人结成同盟时忠心不变,有助于减轻战争的恐怖。扼制胜利时的傲慢,以及在帝国衰亡的时候,对罗马这个名称和它的一切制度永远保持尊敬。在异教盛行时期,高卢和日耳曼的祭司统治着人民,控制着行政官员的司法权;狂热的新入教者把对等的,或者更多的忠诚转献给了基督教的教皇。主教们的神圣品德是靠他们的尘世财富支撑着的;他们在由士兵和自由人组成的立法会议上占有光荣的席位;通过和平的劝导以缓和野蛮人的凶恶性情,既符合他们的利益,也是他们的职责。拉丁教士团的不停的通信活动、罗马和耶路撒冷的络绎不绝的朝圣者及教皇的日益增长的权威加强了基督教共和国的团结,并逐渐产生出相同的习俗和共同的司法制度,进而形成有别于其它人类的独立的、甚至敌对的现代欧洲民族。 第三十八章西罗马帝国的衰亡。一般评述。 在476 到496 年间,法兰克国王在高卢建立起他的政权,并皈依了基督教。在征服阿基坦和勃艮第之后,于536 年在高卢地区建立了法兰西王国。被从高卢逐出的西哥特人占领西班牙。在455—582 年间,萨克逊人在不列颠定居下来。 西罗马帝国的衰亡到此为止我们已经不辞辛劳评述了,在基督纪元后大约500 年间,从幸运的图拉真和两安东尼时代到西部帝国被彻底消灭时,罗马帝国的衰亡情况。在那个不幸的时期,萨克逊人凶恶地和当地土着争夺不列颠的所有权: 高卢和西班牙则被强大的法兰克和西哥特王国以及斯威弗人和勃艮第人的附庸王国所瓜分:阿非利加完全暴露在汪达尔人的残酷迫害和摩尔人的野蛮骚扰之下:罗马和意大利,直到多瑙河岸,普遍受到一支野蛮雇佣军的侵害,后来,东哥特人提奥多里克的统治接替了它的无法无天的暴政。所有的使用拉丁语因而更应称为罗马人和享有罗马人特权的帝国臣民,普遍受到外来侵略者的凌辱和蹂躏;而日耳曼的一些得胜的民族则在欧洲的西部诸国建立了一种新体系的生活方式和政府。奥古斯都的无能的想像中的继承人君士坦丁堡的帝王们还隐隐约约代表着罗马的威严。不过他们还继续统治着从多瑙河到尼罗河和底格里斯河的东部地区;在意大利和阿非利加,哥特和汪达尔王国受到了贾士丁尼的武力颠覆;而希腊皇帝们的历史却仍能提供长长的一系列有启发意义的教训和有趣的革命经历。 关于西部罗马帝国衰亡的一般评述希腊人在自己的国家被压缩成一个省份之后,还认为罗马人之所以能获得胜利,并非由于他们的才干,而不过只是由于共和国的幸运。那盲目地分派和施舍她的恩惠的喜怒无常的命运女神,现在愿意(这是当时使用的奉承的语言)敛起她的双翅,从她脚登的圆球上下来,把她的皇座牢固地、永远不再改变地安置在第伯河岸上。有一位较为聪明的希腊人,以哲学家的思维,写了一部关于他自己的时代的历史,通过向他的国人揭示出罗马之所以伟大的深厚的基础,从而剥夺掉他们那种无稽的自欺欺人的慰藉。罗马公民们彼此之间,以及他们对国家所抱的忠诚是得到教育的习惯和宗教的偏见的肯定的。荣誉,还有美德,是共和国的宗旨。有抱负的公民全都竭尽努力以求无愧于一次胜利所带来的庄严的荣誉;罗马青年,每当他们一见到家中所挂祖先的图像,马上便会意气风发,彼此争强斗胜。贵族和平民之间的温和的斗争已最后确定了使人民议会的自由意志和元老们的智慧以及一位皇家行政官的施政权统一起来的整个制度的坚定、对等的平衡。每当执政官一举起共和国的旗帜,每个公民,按照过去宣读的誓言,都有责任必须拿起刀剑为自己的国家出力,直到他了结他10 年兵役的神圣职责。这一明智的制度源源不断地把新生的一代自由人和士兵送上战场;同时他们还会得到,虽曾英勇抵抗一阵,最后却屈服于罗马人的勇猛,并和罗马人结成同盟的意大利诸多好战的、人口众多的邦国的支援。那位曾激起小西比阿的高尚品德、亲眼见到迦太基的毁灭的明智的历史学家曾准确地描述了他们的军事制度;他们的赋税、武器、操练、上下级关系、行军和扎营的情况;并指出这个百战百胜的军团的实际力量显然高于腓力和亚历山大的马其顿方阵。根据这些和平与战争的制度,波里比乌斯推断出这不知道恐惧、不甘心安逸的人民的精神和成就。那个如果人们及时筹谋加以阻止定能予以粉碎的十分庞大的侵略计划竟然试行成功;一种对正义的永久的毁弃竟得到了以谨慎和勇气为主要内容的政治美德的支持。在战役中有时也会失败,但在一次战争中永远胜利的共和国的武装力量,以迅速的步伐,一直向幼发拉底河、多瑙河、莱茵河和海边行进;那些原可以用以代表他们的民族和国王的金像、银像或铜像,一个个相继被铁的罗马王国粉碎了。 一座向一个帝国内部扩张的城市的兴起,这样一件少有的奇怪现象,很值得具有哲学头脑的人的思索。但罗马的衰败可是过分雄伟的自然的不可避免的结果。繁荣使腐败的条件趋于成熟;毁灭的原因随着领土的扩张而不断增加;一旦时机成熟,或由于偶然事件抽去了人为的支撑,那无比庞大的机构便会由于无能承受自身的重量而倒塌。它毁败的过程再简单明了不过了;我们应感到奇怪的,不是罗马帝国怎么会毁灭了,倒应该是,它怎么竟会存在得如此长久。在远处作战沾染上异族人民和雇佣军各种恶习的常胜的罗马军团,先是压制共和国的自由,后来则是冒犯皇帝的威严。急于维护个人安全和公众和平的皇帝,苦于无计,只得采取了破坏他们的纪律的下策,使得他们对他们的君王和他们的敌人一样的可怕了;军事政府的活力趋于松弛,最后更为君士坦丁的不公平的制度所彻底毁灭;从此整个罗马世界便被野蛮人的洪流所淹没了。 一直来常有人把罗马的衰败归之于帝国中心的移位;但本书已经表明政府的权力只是曾被分割而并未转移。东部在君士坦丁堡建立了皇座;西部则一直仍为一系列在意大利定居声称自己对军团和各省享有同等继承权的皇帝所占有。这一危险的新情况损伤了这一双重统治的力量,却增加了它的祸患: 为一种压制性的随心所欲的体系服务的工具日益增多;而在提奥多西的堕落的继承人之间互相竞争的,不是谁的才德更为出众,而是谁更沉溺于无聊的奢靡。可以使具有高尚品德的自由人民团结一致的极端的灾祸,却只会加剧一个趋于没落的王国的分裂。阿尔卡狄乌斯和霍诺留互相敌对的心腹之人向他们的共同敌人出卖了共和国;而拜占廷朝廷则以漠不关心,或甚至喜悦的心情,观看着罗马的屈辱、意大利的不幸和西部的丧失。在接下去的几代统治之下,两帝国又恢复了联盟关系;但东罗马在给以援助的问题上,迟疑不决,犹豫不定,十分不得力;而希腊和拉丁的分裂,则又因为永远存在的语言、习俗、利益,甚至宗教方面的差异,而更为加深。然而,这一有利事态,在某种程度上,肯定了君士坦丁的判断。在一段长时间的毁灭过程中,他的固若金汤的城池抗拒住了野蛮人的胜利的军队,保护住了阿非利加的财富,不论在战争还是和平时期,都能控制住了连接黑海和地中海的一些重要海峡。君士坦丁堡的建立主要应说是有功于东部的保存,而非推动了西部的灭亡。 既然宗教的伟大目标是求得将来生活的幸福,如果有人说基督教的介入,或至少对它的滥用,对罗马帝国的衰亡具有某种影响,我们也完全可以不必惊愕或气恼。教士们卓有成效地不停宣讲忍耐和自强的学说;社会的积极向上的美德遭到了压制,尚武精神的最后一点残余,也被埋葬在修道院中: 公私所有的财富中的绝大部分都被奉献给了慈善事业和拜神活动的无止境的需求;士兵的粮饷多被胡乱花在成群以禁欲、洁身为唯一品德的毫无实用的男女身上。信仰、热忱、好奇以及更为世俗所有的怨毒情绪和野心燃起了神学论争的火焰;教会,甚至整个国家,都陷入常会形成血腥斗争而且永远无法调和的宗教派别纷争之中去;罗马世界遭受到一种新形式的暴政的压迫;受尽迫害的教派全变成了他们的国家的暗藏的敌人。然而,党派性,不管如何有害和荒唐,却是团结,也是分裂的中心原则。来自1800 个圣坛的主教向一位合法的、正统的君主反复灌输绝对服从的观念;他们经常举行的会议和不断的通信,保持着相距遥远的教会之间的联系;通过正统基督教的这种精神上的联盟,福音教的仁爱精神,虽受限制,却得到了加强。僧侣的神圣的懒散被一个奴性和女性十足的时代所衷心接受;但是,如果迷信不能提供一条正当的退路,同样那种种过恶也可能会诱使那些平庸的罗马人,出于更下流的动机,抛弃掉共和国的旗帜。那些纵容并肯定信徒们的天然意向的宗教观念是很容易使人们甘心服从的;但基督教的纯正的真正的影响却可以从它对北部野蛮入教者所产生的虽不完美,但大为有益的作用中去找寻。如果说君士坦丁的改信新教加速了罗马帝国的败落,他的胜利的宗教却减缓了它倒下时的冲动,并缓和了那些征服者的残暴心性。 这一可怕的革命完全可以用于教诲目前这一时代的人民。一切都只着眼于,都仅只为了,推进他本国的利益和荣誉,乃是一个爱国者的职责:但一位哲学家却应该可以放大他的眼光,把其居民已达到同样文明和开化水平的欧洲视为一个大共和国。力量的均衡仍容有高下波动。我们自己或邻近王国的繁荣仍会有交替起伏情况;但是这些局部的事态发展并不能从根本上损伤我们所处的一般幸福状况,不能损伤使我们欧洲人及其殖民地明显有异于其他人类的艺术、法令和习俗体系。地球上的野蛮民族是文明社会的共同敌人;我们可能会带着急切的好奇心想问一问,欧洲现在是否仍处在过去频频破坏罗马的军力和制度的各种灾祸的威胁之中。也许同样这种思考将向我们说明那个强大的帝国究竟如何会倒下,并使我们了解到实际保证我们的安全的可能的原因。 Ⅰ.罗马人完全不了解他们所面临的危险程度和自己究竟有多少敌人。在莱茵河和多瑙河对岸的北部欧罗巴和亚细亚地区充满了数不清的贫穷、凶恶、好斗的狩猎和游牧的部落;勇于拼斗,随时急切地渴望掠夺别人的劳动成果。野蛮人世界经常处于战争冲动的冲击之中;高卢或意大利的和平却因遥远的中国革命而动摇。从获胜的敌人面前逃跑的匈奴人转而向西方进军;这股汹涌的人流还更以俘虏和同盟者的逐渐增多而日益壮大。那些向匈奴投降的逃跑的部落,他们又转而试图攻城夺地;一批又一批无数的野蛮人队伍以越来越强大的力量压向罗马帝国;而且,如果排在最前列的被消灭了,空出的地方立即便会有一批新的进攻者补充上来。这种可怕的移民潮已不再是来自北方;一直被归之于人口增多而出现的长时期的安静实际是技艺和农业进步的可喜结果。日耳曼再不像过去只是散处在丛林和沼泽地带中的一些荒凉的村落之中,现在已可以提出一份包括2300 个围有城墙的城镇的名单来了:丹麦、瑞典和波兰都先后建立了基督教王国;汉萨同盟①的商人和条顿族① 13 至17 世纪,以德意志北部诸城为主建立的北欧城市商业和政治联盟。——译者的骑士沿波罗的海海岸,一直把他的殖民地建到了芬兰的海湾。再从芬兰海湾直到东海一带,俄罗斯已逐步形成一个强大的文明的帝国。犁铧、织机和打制铁器已被引进伏尔加河沿岸、奥彼河和勒拿河地区;连最凶狠的鞑靼游牧民族最后也不得不俯首贴耳。独立的野蛮统治现在已被限制于极为狭窄的范围之内;而卡穆克斯人或乌兹别克人的残余兵力已十分有限,不可能对欧洲的大共和国构成严重威胁了。然而,这一表面上的安全却不应使我们忘记了新的敌人和意想不到的危险仍有可能从几乎在世界地图上找不到的鲜为人知的民族中忽然涌现出来。曾在从印度到西班牙一带占领大片土地的阿拉伯人或萨拉逊人,在穆罕默德在他们的野蛮的身躯中注入充满热情的灵魂以前,一直在贫困和受人轻蔑中喘息度日。 Ⅱ.罗马帝国是通过它的成员的独特的完美的联合,牢固建立起来的。臣服的民族,不但放弃了独立的希望,甚至也不再有独立的愿望,都愿接受罗马公民的称号;西部各省完全是那些野蛮民族硬从母国的怀抱中强迫拉走的。但这种团结却是以牺牲民族自由和尚武精神为代价换取来的;那些没有活力和动力的自甘卑下的省份则完全依仗一些雇佣军和听从遥远的朝廷指挥的总督来保障它们的安全。千万人的幸福,完全由一两个其思想已为所受教育、奢侈生活和独裁大权所败坏的人或甚至是孩子所左右。帝国正是在提奥多西乌斯的未成年的儿子和孙子统治时期遭受到最大的伤害;而在这些无能的君王似乎已达到成人年龄的时候,他们却又把教会交给了主教,国家交给了宦官,行省交给了野蛮人。欧洲现在被分成,虽大小不一却很强大的,12个王国、3 个受人尊敬的联邦和一些较小的但仍然独立的国家:至少随着统治者人数的增多,帝王将相的才能有了更可显示自己的机会;因而当阿尔卡狄乌斯或霍诺留再次在南部的皇座上睡大觉的时候,一个尤利安或塞密拉米斯却可以在北部进行统治。对暴政的滥用由于彼此恐惧和感到羞耻的影响而有所收敛;一些共和国已恢复了秩序和稳定;专制王国已吸收了一些自由,或至少是温和的原则;由于那一时期的一般风尚,当时最不完备的制度也多少具有一些荣誉和正义感。在和平时期,由于有那么多敌对势力互相争强斗胜,因而刺激了知识和手工业的进步:在战斗期间,欧洲的军事力量在较为缓和、不分胜负的战争中得到了锻炼。如果从鞑靼人的沙漠地带出来一位野蛮的征服者,他便必须接连击败俄罗斯的强大的农民、日耳曼的众多的军队、法兰西的勇敢的贵族和不列颠的无所畏惧的自由人;他们也许还会全部联合起来,进行共同防御。即使得胜的野蛮人能使自己的奴役和破坏的铁蹄直踏到大西洋岸边,也会有10 万只船装上那文明社会的残余部分逃脱他们的追赶;而欧罗巴将又会在现已到处是她的殖民地和机构的美洲世界复兴和繁荣起来①。 Ⅲ.寒冷、贫困、危险和劳累的生活加强了野蛮人的力量和勇气。在各个时代,他们都曾对一直不注意,后来仍不注意使自己的军事力量能和自己的自然财力保持均衡的彬彬有礼及爱好和平的中国人、印度人和波斯人进行欺凌。希腊、马其顿和罗马等古代好战国家教育了一批批士兵;通过正常的进化过程,锻炼了他们的身体、训练了他们的勇气、壮大了他们的实力,并把① 美洲现在至少已有600 万欧洲血统的人和后代;他们的人数,至少在北部,还正有增无已。不论他们的政治情况如何变化,他们肯定仍会保存住欧洲的本色;我们还可以十分欣慰地设想,很有可能,英语将在一个庞大的、人口众多的大陆上普遍流行。 他们所占有的铁都打制成适用的强有力的武器。但是,这种优越性却在不知不觉中随着他们的法律和习俗逐渐衰落了;而君士坦丁和他的继承人的软弱无力的政策武装并教会了粗暴强悍的野蛮人雇佣军,使他们对帝国进行毁灭性打击。火药的发明改变了军事技术;它使得人可以随意使用自然界两大强劲的能量,空气和火。算术、化学、机械学、建筑学都被用来为战争服务;敌对双方不惜采用最复杂的进攻和防御的方法来互相对阵。历史学家可能会愤怒地看到,为准备一次围城所花费用足够建立和维持一个繁荣的殖民地了;但我们却不能因看到要颠覆一座城市花费巨大,而且十分困难,而感到不高兴;也不能因看到勤劳的人民必须用超越和填补军事能力的衰竭的技术加以保护而感到不悦。大炮和防御工事现在已成为阻止鞑靼人的马队进攻的坚固的屏障;欧洲在将来已肯定不会再受到野蛮人的冲击了;因为,在他们能发动进攻以前,他们必须已不再是野蛮人了。他们在战争科学方面的缓慢的进度,正如我们以俄罗斯为例可以看到的那样,总会永远伴随着用于和平时期的技艺和内政政策方面的改进;而他们自己也必须能站在被他们征服的那些开化民族之中而毫无愧色。 如果这些想法被认为可疑或不尽正确,我们倒还可以找到一个更卑下的安慰和希望的源泉。古代和现代航海家的一些发现,一些最开化的民族的家史或传说,都表现了没有法律、没有技艺、没有思想,几乎也没有语言的身心俱裸露无余的野人的面貌①。也许原始的普遍相似的人种便都是从这一卑下状态逐渐发展到指挥其它动物、肥化土地、渡过海洋,以及观测天象的。他在智力和体力的改善和锻炼方面所取得的进步,是多种多样、极不平衡的;一开始无比缓慢,然后随着速度的加快而逐渐增快:几个世代的辛勤的往上爬的努力之后准会有一阵迅速的滑坡现象;地球上的几个气候带都曾感受到过光明和黑暗的变化。然而,4000 年的经历应该已增大了我们的希望,减少了我们的恐惧;我们无法确知,人类在向完美迈进中可能达到何等的高度,但我们却可以正确地断言,在地球表面的自然状况继续保持下去的情况下,决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种重新回到野蛮状态中去。社会的改进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看。1. 诗人或哲学家只是靠一个单一的头脑来说明他的时代和国家;但这超人的理解或想像力是一种稀有的自发的产物;荷马或西塞罗,或牛顿的天才,如果能凭一位帝王的意志,或思想家的教训制造出来,那它也便不会那么让人钦羡了。2.法律和政策、贸易和制造业、技艺和科学等等所带来的好处是更为牢固、更为长久的;许多个人都可能通过教育和训练,在各自的岗位上,推进全社会的利益。但这个整体结构却是技术和劳动的结果;这个复杂的机器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趋于败坏,或者为暴力所毁。3.对人类来说幸运的是,更有用,或至少是更必须的技艺并不需要出众的才能或民族的屈服,便能进行;不需要一人的特殊能力,或众人的团结。每一座村庄、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个人都必须有能力并愿意永远保持对火和金属的利用;繁殖和利用家① 要在这里举出许多诗人、哲学家和历史学家的权威性的证据来,是很容易的,不过却可能令人厌烦。因此,我这里只想请大家去看一看狄奥多罗斯·西库鲁斯所提出的无可怀疑的决定性的证据。当食鱼人在他所在的时代沿着红海岸边漫游的时候,他必然只会和新荷兰的土着人相似。凭想像,或者凭推理,我们还可以设想一种比这类已懂得某些技术、掌握某些工具的野蛮人,还要更低得多,完全处于绝对自然状态的人种。 畜;熟悉狩猎和捕鱼的方法;熟知最起码的航海知识;熟悉不完备的耕种谷物和其它营养食物的技术;并知道进行简单的交易。个人的天才和公众的勤劳可能被彻底消灭,但这些牢固的植物都能抗住风暴的袭击,在最不适宜的土壤中扎下永恒的根。奥古斯都和图拉真的辉煌的时代,也因笼罩着无知的乌云,而暗然失色;而那些野蛮人却推翻了罗马的法律和宫殿。但是镰刀,那撒旦的发明和象征,却仍然年复一年在收割意大利的庄稼;而在坎佩尼亚海岸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拉斯特利冈人的筵席①。 自这些技艺被首次发现以来,战争、商业和宗教热情便一直在新旧世界的野蛮人中散播这类无价的礼品:它们相继四处流传;它们再也不可能消失了。因此,我们完全可以安然接受这个可喜的结论,承认世间所度过的某一个时代都曾为人类增加,而且现在还在继续增加真正的财富、幸福和知识,也许还有良好的品德①。 ① 不详。——译者① 一项发现的价值几乎总被贪婪、残酷和狂热情绪所污损;民族之间的交往又必然带来疾病和偏见的传播。 只能靠我们自己时代和国家的高尚品德使之形成一个独特的例外。在当今皇上的命令下接连进行的五次远航,完全是出于对科学和人类的真纯、博大的爱。正是这位君王,为了对社会的不同阶层表现他的仁慈,在他的首都兴建了一所印刷术学校;并向南海诸岛引进了对人类生活大有用处的蔬菜和牲畜。 意大利概况第三十九章东哥特人提奥多里克的统治。罗马和意大利的繁荣。提奥多里克的基督超人说。对波伊提乌斯的处决。提奥多里克之死。 在芝诺的赞同下,东部皇帝提奥多里克进攻意大利、打败了奥多亚克。奥多亚克于493 年被谋杀。同年阿纳斯塔修斯在君士坦丁堡继承了芝诺的帝位。提奥多里克在494—526 年间在意大利统治着一个哥特王国。 提奥多里克的统治提奥多里克的胜利,在西部野蛮人中引起普遍惊恐。但是,当他看来似乎已满足于已取得的领土,希望和平时,人们对他的恐惧立即变成了尊敬,他们全都听命于一个毫无例外总是用来尽可能调解争端,缓和彼此敌视态度的强大的仲裁力量。从欧洲最遥远的国家来到拉文纳的使臣全都对他的智慧、宽厚和谦恭表示叹服;而如他有时接受一些奴隶或一些武器、一些白马或珍禽异兽,或一座日晷,一台滴漏,或一位音乐师,他们甚至对高卢的帝王们也会提到,他的意大利臣民在技艺和勤劳方面还要更甚一筹。他的家庭成员,一位妻子、两个女儿、一个妹妹和一位侄女,使得提奥多里克的家庭和法兰克人、勃艮第人、西哥特人、汪达尔人以及图林根人的国王联合起来,并大大有助于维持那西部大共和国的和谐,或至少是平衡。在阴森的日耳曼森林中,要止住赫鲁利人迁徙是很困难的,这个可怕的民族不屑于使用铠甲,斥责他们的寡妇和父母不应在丈夫已死或自己已丧失活动能力的时候还继续活下去。这些野蛮武士的首领一心要和提奥多里克交好,最后通过一次野蛮的军中继养仪式确定了作为他的儿子的地位。从波罗的海的海岸边来的埃斯提安或立窝尼亚人把他们本地产的琥珀奉献在一位,因他的名声曾唤起他们开始进行一次行程1500 英里的危险的冒险旅行的,君王的脚下。他和哥特民族从而兴起的那个国家维持着经常的、友好的通讯:意大利人穿的是豪华的瑞典产的黑貂;它的一位君王,在自愿或被迫退位后,竟在拉文纳宫殿里找到了一个安乐的住处。有13 个人口众多的部落耕种着斯堪的纳维亚那个巨大岛屿或半岛上的一小部分土地,他统治过其中之一个部落,他们有时被含糊地称作图勒人。那片北部地区,远至北纬68 度,都有人居住,或至少经人探索过,那里北极圈里的土着居民在每年夏至和冬至时期总有40 天一直在阳光下,40 天完全见不到太阳。太阳不露面或死去的长夜永远是人们悲痛不安的哀悼的季节。一直要等到奉派到山顶去的使者看到回归的太阳的第一线光明,向山下的平原地区宣告,该是为他的复活欢庆的时候了。 提奥多里克在节节胜利的时期和血气方刚的年岁收起了手中的长剑,这在野蛮人中称得上是一个少有的值得大书特书的范例。33 年的统治全用于改善内政,而他有时卷入的敌对行为却依靠他的几个副手的安排、依靠他的部队的纪律、他的盟军的武力,甚至靠他的远震的威名,全都迅速结束了。在一个坚强的正规的政府统治之下,他使得从多瑙河的源头到巴伐利亚地区的雷蒂亚人、诺里孔人、达尔马提亚人和潘诺尼亚人所居住贫瘠的国土,全归并到格皮达人在西米乌姆的废墟建立起的一个小小的王国之中。他的小心谨慎使他不能放心把意大利的重要据点交托给这样一些无能的纷扰不安的邻人;他的正义感又使他不得不夺回,不论作为他的王国的一部分,还是作为他父亲的遗产,被他们强占的土地。一个因其获得成功而被斥为不忠的伟大的仆人挑起了阿尔卡狄乌斯的妒嫉心情;由于哥特国王在人事的千变万化中,对阿提拉的一个后代给予保护,因而在达契亚前线引发了一场战争。一位由于他自身和他父亲的才德而闻名的将军萨比尼安带领着1 万罗马人前进;无数车辆装载的给养和武器全分配给了最凶狠的勃艮第部落民族。但在马古斯战场,东部的军队被力量更弱的哥特和匈奴人击败;罗马军队的精华,甚至连希望,被不可挽回地彻底毁灭了;而由于提奥多里克一直教育他的胜利的军队要处处谦和谨慎,由于领导人没有下令劫掠,堆满他们脚下的敌人的财货竟无人动一动。拜占廷朝廷,为这种屈辱所激怒,于是派出200 只船和8000 名士兵前去抢劫海边城市卡拉布里亚和阿普利亚:他们攻击了古城塔伦坦,破坏了一个幸福国家的贸易和农业,然后航行回到赫勒海峡,为自己这次对一个他们仍以为是他们的罗马弟兄的人民取得的海盗行动的胜利而颇为自豪。提奥多里克的活动也可能更加速了他们的撤退;意大利被一支拥有1000 只轻巧船只的船队所包围,这些船只是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建造起来的;他的坚定不移的谦和态度很快得到了一种牢固、光荣的和平作为对它的报偿。他用一只强有力的手维持着西部的平衡,直到最后被充满野心的克洛维所推翻;尽管他没有能够对他的冒失、不幸的亲人西哥特的国王有什么帮助,他却救出了他的家庭和人民的残存部分,并阻止住法兰克人在胜利中继续前进。我这里不打算过多他讲述或重述当时的军事活动,这在提奥多里克的统治时期是最无大意思的了;我这里只打算讲明,阿勒曼尼人得到了保护,对勃艮第人的侵略受到严厉惩罚,以及对阿尔和马赛的征服打开了和既尊他为他的民族的保护者又把他看作是他的孙儿,幼小的阿拉里克的监护人的东哥特人之间的自由通道。意大利国王以他这种受人尊敬的地位,恢复了高卢的禁卫军卫队长的职位,改正了西班牙民政机构的一些弊端,并接受了明智的、拒不把自己完全交托给拉文纳朝廷的、掌握军权的总督的逐年的贡金和表面上的臣服。哥特的王权在从西西里到多瑙河、从西西里或贝尔格莱德到大西洋边的广阔地区建立起来;连希腊人自己也承认提奥多里克统治着西部帝国最美好的一片土地。 哥特人和罗马人的团结原可以使意大利的转眼即逝的幸福生活世代相传下去;而最先兴起的民族,一个由自由的臣民和有知识的士兵组成的新的人民完全可以彼此在可敬的高尚品德方面相互争胜,而逐渐兴起。但领导或支持这种革命的崇高的才能并非专为提奥多里克的统治所用:他缺乏一个立法家的天才或机会;在他听任哥特人享受着粗鲁的自由的对候,他死板地模仿了君士坦丁和他的继承人们所创建的政治体系的各种制度,甚至包括它的各种弊政。由于注意到罗马正在消亡的一些偏见,这个野蛮人放弃了皇帝的称号:紫袍和王冠;但是他却在国王的世袭头衔之下,使自己享有了帝王特权中的全部实质和富足。他对东部皇帝的讲话是十分尊敬和用意含糊的:他用夸大的词句盛赞两个共和国的和谐,夸耀他自己的政府具有一个唯一的、不曾分割的帝国的完美形象,并自称在世间一切国王之上,他拥有他曾谦虚地容许阿纳斯塔修斯占有的那种高于一切的地位。东部和西部的联盟每年都得由两执政的一致的决定公开加以肯定;但看来由提奥多里克提名的意大利候选人似乎需得到君士坦丁堡的君王的正式批准。拉文纳的哥特人的宫殿外貌完全和提奥多西乌斯或瓦伦提尼安的朝廷毫无二致。禁卫军卫队长、罗马省长、财务官、办公室长官、连同被卡西奥多鲁斯的生花之笔将其功能描绘得天花乱坠的国家和皇室财务官们一起,仍继续行使着国务大臣的职务。而关于司法和财政等一些较次要事务则交给7 个执政官、3 个监察官和5 个行政官去管,他们全根据罗马司法制度的原则,甚至按它的形式,管理着意大利的15 个区。征服者的粗暴行径因司法程序的缓慢而得到缓解或得以逃避;附带有荣誉和丰厚收入的行政管理工作只能由意大利人担任;人民仍然保留着他们的服装和语言,他们的法律和习俗,他们的个人自由,更有三分之二的人还保有他们的田产。奥古斯都曾企图隐瞒住改行王国制的事实;提奥多里克曾采取掩饰住野蛮人统治真相的政策。如果他的臣民有时会从一个罗马政府的可喜的幻境中清醒过来,他们便会从一个有能力辩认和有决心追求他自己的和公众的利益的哥特君王的品格中获得更多实际的安慰。提奥多里克喜爱他所具有的美德,也喜欢他所缺乏的才能。利贝里乌斯由于坚定不移地效忠于奥多亚克的不幸的事业被提升到禁卫军卫队长的职位。提奥多里克的大臣们,卡西奥多鲁斯和波伊提乌斯在他的统治时期都曾展露出才华和学识的光芒。卡西奥多鲁斯比他的同僚们更为谨慎也更为幸运,在没有牺牲掉皇帝的恩宠的情况下,保持住了自己的名声;而在人间的荣誉中度过30 年之后,他还在斯奎拉斯的安宁生活中又度过了潜修勤学的30 年。 罗马和意大利的繁荣作为共和国的恩主,哥特国王有必要,也有责任尽量获得元老们和人民的欢心。罗马贵族被用尽各种动听的名词和公开表示敬意的形式加以赞扬,但那一切,不论以功绩还是以权威性论,还是加在他们的先辈们身上更为合适。人民毫无恐惧和危险之心,享受着首都的三大福份:安宁、富足和公共娱乐活动。甚至从慷慨捐赠的数量来看,也可以看出人民的数量已明显减少;然而,从阿普里亚、卡拉布里亚和西西里却有大量谷物贡品不停地运进罗马的粮仓;穷苦的市民可以分配到一定数量的面包和肉;任何一种致力于人民健康和幸福的官职都享有极大的荣誉。希腊使臣也会出于礼貌叫好的体育活动,隐约和约略表现出恺撒时代的宏伟气概:但音乐、体操和哑剧表演也并没有完全被人遗忘;非洲的野兽,在运动场上,仍然在锻炼着猎人的勇气和灵巧;宽容的哥特人总或者一味宽纵,或者好言劝阻蓝队和绿队的活动,这两队的斗争经常使竞技场上充满了叫嚷声或甚至鲜血四溅。在提奥多里克统治的第七年,他访问了世界的旧都;众元老和人民列队庄严出迎这第二位图拉真,或新的瓦伦提尼安;他通过在一篇他敢于公开宣告、敢于用铸铜铭记的文告中,保证坚持公正、廉洁治国,以示自己将不悖众望的高尚决心。罗马在这次庄严的仪式中,显示了它的即将没落的荣誉的回光返照;有一位目睹这一盛况的圣徒,在他的虔敬的想象中,只能希望新耶路撒冷的宗教活动的气势将更甚于此。在他在罗马停留的6 个月中,这位哥特国王的名声、为人和谦虚多礼的态度大大引起罗马人的钦羡,而他自己,则以同样好奇和惊愕的心情,观望着至今仍体现出他们的古代伟大的纪念碑。他在卡匹托里亚丘重印了一位征服者的足迹,坦白承认自己每天都以新的惊异的眼光观看图拉真的广场和他的高耸的圆柱。庞培的竞技场,尽管已经毁败,看上去仍像一座被人工掏空并加以雕凿,经过人的勤劳加以装点的大山;他约略计算,为了修建提图斯的无比巨大的圆形剧场,必定把一条河的金子全花进去了。 从14 根水管的出口处各有一股充足的清水流往该市的各个区域;它们之中更有一股从38 英里之外的莎宾山上,通过一条始终微微倾斜的水道,直流到阿芬丁山丘顶上的克劳狄安水。目的用于公共排水系统而修建的宽大深长的地下拱道,在过了12 个世纪之后仍保持着原来的强度;而这地下通道比罗马的一切人人可见的奇妙建筑更为受到历代人的赞美。被痛加指责犯有毁灭古迹之罪的哥特国王全都十分注意保存他们所征服的民族的纪念物。皇家敕令也一再禁止公民们自己损伤、不注意保护,或加以拆毁:有一位专业建筑师、每年得200 镑黄金的款项、2.5 万块砖瓦,加上卢克林港口的关税收入,全拨作城墙和公共建筑的修缮费之用。对于铜铸或石雕的人或兽的形象也同样十分爱护。给与基里那尔山丘一个现代名称的马的神韵颇受那些野蛮人的赞美;神道的铜铸的大象完全按原样修复了;迈戎的可以欺骗被赶过和平广场的公牛的着名的小母牛铜像;有一个专职官员保护着这些被提奥多里克看作是装点他的王国的最高贵的艺术精品。 提奥多里克以最后几位皇帝为榜样,把自己的住所安置在拉文纳,在那里他亲手种植了一个果园。每当他的王国的和平(因为它还从未受到过侵略)受到野蛮人威胁的时候,他便把他的朝廷迁移到位于北部边境的维罗纳去,有一种钱币上还保存着那一宫殿的形态,它代表了最古老的真正哥特建筑的形式。这两座都城,以及帕维亚、斯波莱托,那不勒斯,以及其它诸意大利城市,在他的统治下,都有许多有用的壮丽的教堂、水管、浴场、柱廊和宫室建筑加以装点。但是真正表现出臣民幸福的是他们工作和奢华的景象,是国家财富的迅速增长和尽情的享受。每到冬天,罗马元老总从阴冷的第伯河边和普拉内斯特地区迁移到日暖如春的巴亚去;那里的一些沿着深入到那不勒斯海湾的牢固的防波堤修建的别墅,可以远眺风云万变的天空、大地和大片水域。在亚得里亚海的东边,一座新的坎佩尼亚城正在晴朗、富饶的伊斯的里亚形成,那里和拉文纳王宫交通方便,仅只有100 英里的航程。卢卡尼亚及附近省份的丰富物产都在马尔基利安泉进行交易,那里有一个一年一度客商云集的市场,专供交易、寻欢作乐和进行迷信活动之用。在曾一度因普林尼的温和的天才而趋于活跃的荒凉的科穆姆,一条长达60 多英里的清澈的水流仍让人可以想见沿拉里安湖修建的村落;那缓缓向上的通道边布满了由橄榄、葡萄和栗树组成的三重树林。在和平的庇荫下,农业得以复苏,由于赎回大批俘虏,从事畜牧业的人数大大增加了①。达尔马提亚的铁矿、布鲁提乌姆的一处金矿都曾经过认真勘查,波姆卡廷以及斯波莱托的沼泽地都设法将水抽干,然后由私人负责耕种,地里将来的收益必然有赖于将来公众的繁荣。不论何时年景不利,政府所采取的不一定有效的开设谷仓、规定谷物价格、禁止粮食外流等等预防措施,至少表明了国家对人民的关怀;但勤劳的人民在富饶的土地上所获收成是如此丰富,以致一加仑葡萄酒有时在意大利卖不到半个便士,四分之一吨麦子只能卖到5 先令6 便士。这么一个拥有大① 帕维亚的圣伊皮凡尼乌斯通过祈求或赎金从里昂和萨优伊的勃艮第人手中赎回600 名俘虏。这类事可说是最美妙的奇迹了。 量可交换财富的国家立即吸引来了世界各地的商人,更何况这里的通畅的交通一直受到提奥多里克的开明政策的鼓励和保护。各省之间畅通无阻的水上和陆路交通都已完全恢复并有所发展;该城的城门日夜都从不关闭;人人都说,在这里把一袋黄金扔在田野里也会安然无恙,这话充分表明了当地居民由衷感到的安全感。 提奥多里克的基督超人说一种信仰上的差异总必然会有害于,甚至会彻底破坏皇帝和人民的融洽关系:那位哥特的征服者一直受到阿里乌斯派基督超人说的教育,而意大利又一直热诚接受尼斯信念。但是,提奥多里克的劝导并非出于热情:他只是虔诚地紧追他的先辈们的异端教义,根本无意去考虑它和神学的形而上学方面的微妙的平衡。满意于他的阿里乌斯教派的不公开的容忍政策,他正当地自认为是公众宗教信仰的保护人,而他对他实际极为厌恶的一种迷信所公开表示的尊重,在他的头脑中孕育出一种政治家或哲学家的健康的冷漠。他治下的正统基督教,也许带着几分勉强,完全接受了教会内部的和平;他们的教士,按其职位和才能的高低,都在提奥多里克的皇宫里受到过体面的接待;他尊重恺撒里乌斯和伊皮凡尼乌斯的正统基督教主教神圣性;并慎重其事地在圣彼得的坟上献祭,而丝毫不去考虑这位使徒的信仰如何。他容许和他亲近的哥特人,甚至他的母亲,保留和继续奉行阿塔纳西乌斯的教义,而在他的长时间的统治中都找不到一个意大利的正统基督教徒,不论出于自愿还是被迫,曾改奉征服者的宗教。一般人民,包括那些野蛮人自身,都曾受到关于宗教崇拜的排场和仪式的教育;行政官员都得到指示,要保护神职人员和教会财产不受任何侵犯;主教们自去开他们的宗教会议,大主教们行使他们的司法权利,宗教特权根据罗马法律的基本精神,时或有所扩大或限制。提奥多里克这样对教会加以保护,也便获得了管理教会的最高权力;他的坚强的治理重新恢复或甚至扩大了某些被西部软弱的皇帝们疏忽掉的有用的特权。对罗马大教长的威严和重要性他是完全知道的,现在他加给他以更受人尊敬的教皇的称号。意大利的和平或叛乱可能取决于一位富有、享有盛名的主教的为人,他自称在天上和地上都拥有巨大的统治权;他曾多次在宗教会议上宣称,自己完全纯洁无瑕,所以已免除了任何审判。在叙马库斯和劳伦斯争夺圣彼得的座位时,他们听从召唤一同来到一个阿里乌斯派君主的法庭上受审,这君王明确提出应选出一个品德最好,或最为顺从的候选人。在他生命的晚期,出于一时的嫉妒和忿恨,在他的拉文纳宫指定了一位主教,以阻止再由罗马人担任此一职务。一次分裂的危险和激烈斗争被勉强阻止住了,而被推行的元老院的最后命令,目的是,如果可能,彻底消灭掉这次教皇选举中的一切贪脏枉法行为。 上面我曾十分高兴地评论了意大利的幸福情景,但我们决不应随便匆匆想到诗人——那无罪、无灾的人群——所描绘的黄金时代已在哥特人的征服下实现了。可喜的前景不时被乌云遮盖,明智的提奥多里克也可能受到欺骗,他的权威也可能会受到抵制,这位君王的青年生活已为人民的仇恨和贵族的鲜血所污染。在第一次胜利的傲慢中,他曾有意剥夺掉整个奥多亚克一派的公民权,甚至一切天生的社会权利;一种在战后不恰当地新增的赋税几乎一举彻底毁灭掉利古里亚新兴的农业;一种目的在于解决公众困难的严格的预购制度必然增加了坎佩尼亚地区的苦难。这些危险的计谋都被伊皮凡尼乌斯的品德和辩才所挫败,他当着提奥多里克的面成功地为人民的利益进行了辩护:但是,即使君王的御耳完全能听进真理的声音,在帝王的耳边却不一定会常有一个圣徒或哲人存在。地位,或职位,或君宠的特权,不停地被意大利人的欺诈和哥特人的暴力所滥用,皇帝御侄的贪婪,先因他无理强占一些图斯卡邻人的产业,后又因被迫退还的情况,弄得尽人皆知了。两万名连他们的主子都深感畏惧的野蛮人被安置在意大利的腹心地带;他们带着愤怒的心情维持着和平和纪律;人们常会感觉到他们的无纪律的行动,有时也因此得到酬报;在遇到进行惩罚可能引起危险的时候,明智的办法也许是对他们的天生野性的发作装作完全看不见。在提奥多里克的宽容使得利古里亚的贡奉减去三分之一之后,他不得不自己出面讲明自己的艰难处境,并对自己为了保护臣民自身的安全,不得不加在他们头上的的确十分沉重的负担表示不安。这些不知感恩的臣民却永远不能对这位哥特征服者的出身、宗教,或甚至品德,由衷地加以宽容;过去的灾难已被遗忘,遭受伤害的感觉,或疑心,却被目前的幸福时刻衬托得更加难堪了。 甚至提奥多里克慨然加之于基督教世界的宗教的宽容,对意大利的狂热的正统基督教徒来说,却是令他们十分痛苦和反感的事。他们尊重哥特人的靠武力保卫的异端;但他们的虔诚的怒火却只是安全地指向有钱人和无能自卫的犹太人,他们在那不勒斯、罗马、拉文纳、米兰和热那亚,为了在法律的保护下进行贸易,都建立了自己的组织。他们的人身受到侮辱,财产遭到抢劫,他们在拉文纳和罗马的教堂全被当地的看来完全没有道理或纯属无理取闹的疯狂的群众予以烧毁。一个政府如能对此种残暴行径不问不闻,那它本身倒应遭到残暴对待了。于是地方官立即奉命进行法律调查;由于暴乱的首恶分子可以隐匿在广大人群之中,于是只得判处全体社会成员赔偿全部损失,那些拒绝出钱的顽固分子被行刑吏拉来在大街上鞭打。这一简单的正义行为却激起了正统基督教的不满,他们为那些神圣的坚持信仰的教徒的耐心和品德欢呼。有300 个布道台为教会的迫害活动表示哀悼;而如果维罗纳的圣斯提芬教堂真是在提奥多里克的命令下被毁的,那很可能是在那个神圣的地方出现了某种仇视他的名声和威望的奇迹。在他光荣的一生行将结束的时候,这位意大利国王却发现他从他毕生为增进其幸福辛劳的人民所得到的却只有仇恨;他的头脑因不免为这种没有回报的爱所引起的愤怒、妒恨所苦。 这位哥特征服者竟不惜下令解除从不好战的土生意大利人的武装,禁止他们占有任何进攻性武器,只许拥有一把家用的小刀。罗马的解放者被控告正和一些最下贱的告密者一起密谋伤害他怀疑曾和拜占廷王朝进行秘密叛国勾结的一些元老的性命。在阿纳斯塔修斯死后,王冠落在一个软弱无能的老人头上,但政府权力却掌握在已经计划要彻底消除异端并征服意大利和阿非利加的他的侄子查士丁尼的手中。在君士坦丁堡发布的一项以严惩消灭阿里乌斯派的严格的命令,立即唤起了提奥多里克的正当的忿恨,他要求,一如他长期对待他治下的正统基督教徒一样,让他的生活在苦难中的东部弟兄们也得到同样的宽容。在他的严厉命令之下,罗马教皇连同四位着名的元老组成了一个他自己同样也害怕遭受失败或取得成功的使团。对第一位曾访问君士坦丁堡的教皇所表现的异乎寻常的尊敬已被他的妒嫉的君王当作一种罪行加以惩罚:拜占廷王朝的乖巧的断然的拒绝便难怪遭到旗鼓相当的,而且更有可能招致更大程度的报复;那时在意大利正在准备一项命令,要在规定的某一天完全禁止正统基督教的礼拜活动。由于他的臣民和敌人的顽固,这位最能宽容的君王也被逼到了采取迫害政策的边沿,而提奥多里克的生命未免过于长久了,因为他竟然活到有机会惩治波伊提乌斯和叙马库斯的高尚品德。 对波伊提乌斯的处决波伊提乌斯元老是加图和塔利①同意视为同胞的最后一个罗马人。生为一个富有的孤儿,他继承了当时的帝王都渴望能有此出身的安尼西安家族的遗产和荣誉,而他的曼里乌斯名号更使人相信,他的确是或被假定是一群曾把高卢人逐出太阳神庙,并为了共和国的纪律牺牲他们的儿子的执政官和专制君王的后代。在波伊提乌斯年轻时候,对罗马的研究还没有被完全抛弃;一个经一位执政官的手加以改正的维吉尔还依然存在;语法、修词、法学的教授,由于哥特人的慷慨还依然享有他们的特权和年金。但他的拉丁语的知识不足以满足他热切的好奇心;波伊提乌斯据说曾不辞辛劳在依靠普罗克洛斯和他的门徒们的热情、学识和勤奋支撑着的雅典学校中攻读了18 年之久。很幸运,他们的这位罗马学生的理智和虔诚竟免去了受到充斥校园的神秘主义和巫术的污染;不过,他却吸收了他的那些企图把亚里士多德的强大、细致的认识,和柏拉图的深刻沉思和崇高想象调合起来的,已故和未故的大师们的精神,并模仿了他们的方法。在波伊提乌斯回到罗马和他的朋友罗马贵族叙马库斯的女儿结婚以后,他在他的象牙和大理石砌成的宫殿里却仍然照常坚持他的学习。教会因他维护正统信仰、反对阿里乌斯派、优迪克派和聂斯脱利派的异端邪说的深刻的辩护词提高了自身的水平;而正统基督教的统一性也在一篇、不去计较三个虽然同体但又各不相关的人身关系的严肃的论文中,得到了说明或充分揭露。为了便于他的拉丁读者,他不惜浪费自己的才能教人希腊艺术和科学的最基本的知识。欧几里德的几何学、毕达哥拉斯的音乐、尼科马科斯的数学、阿基米德的机械学、托勒密的天文学、柏拉图的神学,以及附有波菲利评注的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都由这位不知疲倦的罗马元老给翻译和注解出来。人们认为只有他能够描绘出艺术、一个日晷、一台滴漏,或一个表明天体运行的球体的奇妙之处。波伊提乌斯从这些深奥的学问出发,屈尊——或者更确切地说,仰身——克尽公私生活中的社会职责;他的慷慨使穷苦人的苦难得到了宽解,他的被人恭维为不次于德谟斯提尼或西塞罗的辩才始终毫无例外地被用于维护正义和人道的事业。这种人所共见的高尚品德早为一位目光如炬的帝王所赏识并得到了他的奖赏;波伊提乌斯的高贵地位又增加了执政官和贵族的头街,他的才能被用于办公室长官的重要职位。尽管东部和西部有同等权利,他的两个儿子却都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在同一年里,被加以执政官的头衔。在他们就职的那令人难忘的日子里,他们在严肃的仪式和元老院成员和人民的欢呼声中,从皇宫来到了广场;他们的开心的父亲,罗马的真正的执政官,在发表了一篇颂扬他的皇家恩主的演说词之后,在竞技节目中分发了一批胜利品遗产。从名声和财富两旺、既充分享受公共的荣誉又颇得大众支持,以及从热心研究科学和自知行为高尚等方面来看,波伊提乌斯也许能说一生幸福,如果那个难以定准的形容词可以稳妥地用于一个人生活晚期以前的大部分生活时间的话。 ① 即西塞罗。——译者一位对钱财慷慨而对时间十分吝啬的哲学家,可能对一般的勾起人野心的诱惑,对财宝和高位的追求,完全无动于衷。波伊提乌斯曾肯定说,他只是十分勉强地接受神圣的柏拉图告诫每一个品德高尚的公民,都来从邪恶和无知的垄断之中拯救这个国家的说法,这话也可能有其一定的真实性。为了保证自己在公务方面的行为公正无私,他时时不忘他的国家的过去。他的权威性遏止住了那些皇家官员的骄纵和压榨,他的辩才从皇宫的一些鹰犬手中救出了保利努斯。他对于被公家和私家的掠夺吸尽骨血的地方人民的苦难永远深感同情,并常常设法安抚;那时,也只有波伊提乌斯一个人敢于反对为征服所鼓舞、为贪婪所激励,以及如他经常指出的,为不受惩罚所挑动的野蛮人的暴政。在这种光荣的斗争中,他的崇高的精神也完全超越于危险,或甚至谨慎之上;以加图为例,我们可以想到,一个具有纯正、坚定的高尚品德的人最易为偏见所误、为意气所激发,并极易于使私人的仇恨和公正的正义相混。柏拉图的门徒有可能会夸大自然的虚弱和社会的各种缺陷;即使最温和形式的哥特王国,甚至仅是俯首称臣和表示感恩的做法,也必会使一位罗马爱国主义者的自由精神感到无法忍受。但是,波伊提乌斯的恩情和忠诚却随着公共幸福的下降而减弱了,同时一个可鄙的共事人又被派来分享和控制办公室官员的权力。在提奥多里克最后一段阴暗的日子里,他愤怒地感到自己成了别人的奴隶;但既然他的主人仅仅不过能置他于死地,他不拿武器也无所畏惧地站起来和这个被挑拨相信,元老院的安全和他个人的安全势不两立的愤怒的野蛮人进行斗争。元老阿尔比努斯已被指控,据说是,胆敢希望使罗马获得自由,并已被定罪。“如果阿尔比努斯有罪,”这位演说家大声疾呼说,“那元老院和我本人也必然都犯有同样的罪行。而如果我们全都无罪,那阿尔比努斯便应当同样受到法律的保护。”这些法律可能从不曾惩罚对一种达不到的幸福所抱简单、空洞的愿望;但它们对波伊提乌斯冒失地声称,他已了解到那暴君决无法了解到的一件阴谋活动,可没有那么宽容了。 阿尔比努斯的辩护人很快就陷入将与其当事人同罪的危险之中;他的签名(他们认为是出于伪造而加以否认)也被发现附在最初请求皇帝使意大利脱离哥特统治的请愿书中;还有三个身居高位,但也许名声极臭的证人,出面证实这位罗马贵族的叛国阴谋。然而,最后很可能仍然认为他无罪,因为提奥多里克剥夺了他为他辩护的权利,把他囚禁在帕维亚塔中,而由远在500 英里之外的元老院对它的最了不起的一个成员发布了一项没收其财产和处死他的命令。根据那些野蛮人的命令,哲学家的深奥的科学被加以亵渎神明和宣扬魔法的罪名①。一种对元老院的真诚、尽责的爱戴行为被元老们自己的发抖的声音指为犯罪;而他们的忘恩负义也恰恰符合波伊提乌斯的愿望或预言;在他之后再也不会有人犯和他相同的罪了。 当波伊提乌斯身披枷锁,随时等待着一死的时候,他在帕维亚塔中,写出了《哲学的慰藉》一书;这部难得的作品不足以消磨掉柏拉图或西塞罗的闲暇时光,但从它对当时野蛮主义和作者本人处境的描绘来讲,却也确有它无可比拟的独到之处。他一直在罗马和雅典频频召唤,希望前来为他引路的神灵现在终于来到了他的牢房,重新鼓起他的勇气,并在他的伤口上注入她的具有安抚作用的药膏。她教导他拿他过去长时间的快慰生活来和眼前的苦① 当时曾对魔法罪进行过严格的调查,据信有许多魔法师通过使监牢看守发疯的办法逃跑掉了:这里的发疯,我想是设法灌醉。 难相比较,并认清命运的无常以建立新的希望。理智早已让他看清了她的种种恩宠的不可持;经验已经让他认清了它们的真实价值;他既已问心无愧地享受过它们,现在也可以毫不吝惜地将它们抛弃,以鄙视的心情平静地面对敌人们的无意义的恶毒用心,他们既然给他留下了他的品德,那也便是留给了他他的幸福。波伊提乌斯从地上到天上到处搜寻最高的善;探索了机会和命运、预知和自由意志、时间和永恒的形而上学的迷宫;并慷慨地试图把神的完美的属性和他的道义和物质的政府的明显的混乱调和起来。这类如此明显、如此含糊,或如此深奥的具有安抚作用的主题完全不足以压制住人的天性所固有的感情。然而,不幸的感受却可以被深刻的思索化解,而那些能够巧妙地把各不相同的哲学、诗歌和辩才的丰富的财富合而为一的智者,必然早已拥有了那他一直刻意追求的坚韧不拔的内心宁静。那恶中之恶悬而不决的心情,终于由执行了,或超越了提奥多里克的残酷命令的死神做出了决定。 一根粗绳绕在波伊提乌斯的头上,然后用力收紧,直到他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被挤出来;这时用棍棒打他直到他咽气的温和的酷刑倒应说是一种仁慈了。但是,他的天才却在他的身后散发出知识之光,照亮了拉丁世界的最黑暗的时代;这位哲学家的作品被英王中最为显赫的人物翻译出来,以奥托为姓的第三位皇帝把一位由于阿里乌斯派的迫害而得到殉教烈士名号和制作奇迹的名声的正统基督教圣徒的遗骨迁入了一个更受人尊敬的墓地①。波伊提乌斯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因看到他的两个儿子、妻子和岳父德高望重的叙马库斯全都安然无恙而得到一定的安慰。但叙马库斯的悲伤有欠斟酌,甚至也许是过于鲁莽的:他公然申言自己为一个无故被冤的朋友的死无比悲痛,并有可能试图为他报仇。结果他被戴上镣铐从罗马拉到了拉文纳王宫,提奥多里克的疑心只有依靠一位衰迈、无辜的元老的血才得以安抚下去。 提奥多里克之死人类的天性必将倾向于欢迎任何证明良心的公正和有关帝王们的悔恨的传闻;而哲学并非不了解,最可怕的幽灵有时不过是混乱的想象的力量和失调的肉体的虚弱造成的。在度过高尚和光荣的一生之后,提奥多里克现在正带着羞辱和罪行向坟墓走去:他的头脑在和过去的对比中暗然失色,并为未来的看不见的恐惧感到十分惊恐。据报导,有一天晚上,当有人往他的御饭桌上端上一盘大鱼头的时候,他忽然大声喊叫,他看到了叙马库斯的愤怒的脸,他两眼喷出复仇的怒火,嘴里长满又长又尖的牙齿,威胁着要吃掉他。 这君王立即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去,在他蒙着几床厚被冷得浑身发抖的时候,他断断续续低声向他的医生伊尔皮迪乌斯讲出,他深深悔恨不该杀死波伊提乌斯和叙马库斯。他的病日益加重,接着在持续了3 天的痢疾之后,他便在拉文纳宫死去,时已在位33 年,或者从他侵占意大利的时候算起,共在位37 年。意识到自己即将死去,他把他的财富和省份分给了他的两个孙子,并① 他的新坟上的墓志铭是由奥托三世的导师,饱学的教皇西尔维斯持二世撰写的,他和波伊提乌斯一样,也被那个愚昧的时代称作魔法师。这位正统基督教的殉教者曾用手提着自己的头跑了相当远一段路;关于一个和这相同的故事,有一位和我相识的太太曾说,“La distance n’y fait rien; il n’y a que le premier pas quico■te.”(法语:距离并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没有先例。——译者)[德芳夫人。她讲的是圣丹尼斯的一个与此相同的奇迹。——D.M.洛]确定以罗讷河作为他们的共同疆域。阿马拉里克仍归了西班牙王国。意大利连同东哥特人攻占的一切地方都由阿塔纳里克继承;他当时还不满10 岁,但他却作为由他母亲阿马拉松萨和一位同血统的皇室逃亡者的短暂婚姻形成的阿马里家系的一位最后的男裔而受到极大重视。当着临终的国王的面,哥特各酋长和意大利行政官员互相保证对年轻的王子和他的母亲和保护人忠心不贰;并在那个严肃的时刻,接受了他的维护法律尊严、热爱元老们和罗马人民、带着适当的尊重培植和皇帝的友情的有益的忠告。提奥多里克的女儿阿马拉松萨为他在一个可以俯瞰罗马城、海港和一段海岸的显要的地方立了一个纪念碑。一座直径30 英尺的圆形教堂上面覆盖着由一整块花岗石刻成的屋顶:从屋顶的中心升起四根立柱架起一个里面装着那位哥特国王遗骨的斑岩石匣,四周由十二使徒的铜像环绕。要不是一位意大利隐士在一个幻境中所见情景置提奥多里克于万劫不复的地位:他看到他的灵魂被神圣的复仇使者抛进了地狱的一个烈焰腾腾的入口——利帕里大山口——去,他的精神,在经过从前的一些悔罪活动之后,也许仍可以和人类的恩主们并列在一起了。 查士丁尼的时代第四十章查士丁尼的统治。提奥多拉女王。尼卡的暴乱。中国丝绸的进口。圣索菲亚教堂。对雅典学校和罗马执政官的压制。 查士丁尼皇帝出生在萨迪卡(现代索菲亚)废墟附近,一个不知名的居住在一片荒野中的野蛮民族家庭,这个民族前后曾被人称作达西亚人和保加利亚人。他的发迹颇有赖于他的叔叔查士丁的冒险精神为他做好准备,他和同村的另外两个农民一起抛弃最有利的畜牧或牧人工作毅然从军了。三个年轻人背包里装着很少一点干粮,一直步行着沿着通往君士坦丁堡的大道走去,很快凭着他们的力气和个头儿被利奥皇帝的卫队收留。这个幸运的农民,在经过其后两代皇帝的统治之后,便已拥有极大的财富和荣誉;他从一次重大危险中逃脱性命的经历,后来被归之于亏了帝王的保护神的保卫。他在伊索里亚和波斯战争中长时间建立下的显着功勋可能无助于使人们不会忘记查士丁的名字;但它们却保证了他在50 年时光内,逐步在军队里的提升——军团司令官、伯爵、将军、荣获元老称号和皇帝卫队的指挥权,这卫队,在阿纳斯塔修斯被从这个世界消除的重大危机时刻,始终把他看作他们的首领,一致服从。他所扶植和使之富有的亲属全部排除在皇座之外;统治着皇宫内院的太监阿曼提乌斯早已暗中决定将皇冠加在他所培植的一个最卑鄙无耻的人物的头上。为了取得卫队官兵的同意,已将一大笔专为此一目的的捐赠交托在他们的最高司令官手中。但查士丁却奸诈地利用这一重大的有利条件为自己钻营;而由于并无任何一个竞争者出头,这个达西亚农民,在全体深知他勇而不暴的士兵的一致同意下,被加上了紫袍;与此同时,教士和人民相信他信奉正统基督教,各地方只一味盲目地唯首都的马首是瞻,也全都表示同意。那个大查士丁却不同于另一个出身于同一家族、名字也相同的皇帝,到68 岁时才登上拜占廷皇位;而如果事事都让他自己去作主,那在他9 年的统治中,任何时候都可能会让他的臣民后悔不该把他推上皇帝的宝座。他完全和提奥多里克一样的无知;而且让人惊奇的是,在那个并非完全愚昧无知的时代竟同时会有两个君王大字不识。但查士丁的才能可远在那位哥特皇帝之下;一生充当士兵的经历并不能使他具备统治一个王国的才能;尽管性格很勇敢。自己明明知道自己的弱点,自然会使他充满疑虑,缺乏信心,和怀着政治上的恐惧。不过国家的日常政务有忠诚、勤奋的财务官普罗克洛斯代为办理;这年事已高的皇帝更收养了极有才能和抱负的侄子查士丁尼,这个怀有雄心壮志的年轻人被他叔父从达西亚的荒野的农村收养过来,让他作为他的私有财产的继承人,最后更继承了他的东部帝国。 既然宦官阿曼提乌斯的钱财已被骗走,现在显然便有必要夺去他的生命。这件工作只要随便加给他一个或真或假的图谋不轨的罪名便很容易完成了;作为额外的一条罪状,法官还被通知,他暗中接受了摩尼教派的异端邪说。阿曼提乌斯因此丢掉了脑袋;和他们在一起的三个宫廷中的重要管事或者被处死,或者被流放了;而他们的不幸的皇位继承人被抛进一所极深的地牢中,用石头砸死,然后不加掩埋就那么胡乱扔到海里去。消灭维塔利安的任务可比这更为艰巨和危险得多。这位哥特酋长在为维护正统基督教的信仰大胆对阿纳斯塔修斯进行的内战中使自己颇受广大人民的欢迎;而且签订了一个对自己十分有利的条约之后,他却仍然作为一支强大的、胜利的野蛮人部队的首领驻扎在君士坦丁堡附近。通过一项极不可靠的盟誓的保证,他很想放弃这一有利地位,放胆投身到其中的居民,特别是其中的蓝派,甚至一想起那次虔诚的战争便对他十分仇恨的城市中去。皇帝和他的侄子把他看作是教会和国家的保卫者而对他十分敬重,热情地加给这位他们心爱的人物以执政官和将军的头衔;但是在他接受执政官职位刚7 个月之后,维塔利安在一次御宴上被连伤17 处刺死,而继承这批掳获物的查士丁尼被控是刺杀自己的精神兄弟的凶手,对这位兄弟他不久前还曾在自己参加的一次基督教神秘仪式中保证对他效忠。在他的对手倒下以后,他虽然没有任何军功却被提升为东部部队的总司令,可以负责领导他们为对付公共的敌人走向战场。但查士丁尼在追求名声的时候完全有可能会失去对他的年岁衰迈的叔父的控制;他不从对西徐亚或波斯的战争中获得胜利以赢得同胞们的青睐,却通过君士坦丁堡的教会、马戏和元老院来取得他们的欢心。正统基督教徒都依附于,在内斯特和优迪克两异端之间,踏着顽固、不妥协的正统教派的狭窄道路前进的侄儿查士丁。在他开始统治的最初几天,他鼓起、并满足了,人民群众反对死去的皇帝的热情。在经过34 年的分裂之后,他安抚住了罗马教皇骄横、愤懑的心情,并在拉丁人中散播了一种有关他虔敬地尊重使徒教职的讨好群众的传闻。东部的主教宝座上全坐着热心于他的利益的正统基督教徒,教士和僧侣全被他用慷慨的赠与收买,人民所受教导,则是要他们为真正宗教的希望和支柱,他们的未来君王祈祷。查士丁尼的伟大主要表现在一些公众活动的巨大排场上,这件事在群众眼里,其神圣性和重要性不在尼斯和卡尔西冬会议所制定的信条以下:他就任执政官的花销据估计为28800 金币;他曾在竞技场上同时展示出20 头狮子和30 头豹;许多经过训练的马匹配上富丽的鞍辔,作为特殊奖金赏给马戏团中优胜的驾车人。当他尽力讨好君士坦丁堡的人民、接受外国帝王的致敬信的时候,他的侄子查士丁却正全力以赴取得元老院的友情。这个可敬的名称似乎便使得它的每一个成员都能掌握国家的命脉,并能左右皇位的更替。软弱的阿纳斯塔修斯纵容强有力的政府堕落成为形式上或实质上已成寡头政治的政府,而那些已获得元老称号的军官则完全成了他们的私有卫队的首领,而这群老兵凭借他们的武器和号召力,便可以在一个动乱时期指定东部皇位的继承人。国家的大量财富被用于收买元老们的支持。皇帝已得到通知,他们一致盼望他能接受查士丁尼作为他的共事人。但这一过于清楚表明他死期已近的请求是不会受到这位心怀嫉妒、极力继续抓住他已无能行使的权力的老迈的君王的欢迎的;这时双手捧着紫袍的查士丁则奉劝他们,既然选举如此有利可图,何不挑选一个年纪较大的候选人。但尽管有此一番劝告,元老院仍加给查士丁尼以至高无上的帝王头衔;而他们的这一命令也马上得到了他叔父,不知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恐惧的批准。由于腿部受伤久治不愈使他长时间身心都日益困顿,他终于感到他不能不确定一个帮手了。于是,他召来贵族和元老,当着他们的面,郑重其事地把王冠加在他侄子的头上,他马上便被簇拥着由皇宫来到广场,接受人民的响亮、热烈的欢呼。查士丁的寿命又延长了4 个月;但从那次加冕仪式之后,在国人心目中他便已经死去,全国上下已承认年已49 岁的查士丁尼为东部合法的君主。 查士丁尼从登基到死去,治理罗马帝国共38 年7 个月又13 天。他统治时期所发生的,以其数量之多、变化之大和性质之重要引人注目的事件,已由他的秘书贝利萨留作下详细的记录,贝利萨留是一位演说家,他凭他的口才被擢升为元老和君士坦丁堡的市长。普罗科皮乌斯随着勇气或地位、受宠或失意的变化,前后接连写了三部关于他自己的时代的书——一部历史、一部赞歌、一部丑闻。由阿加提阿斯的五部书加以续编的关于波斯、汪达尔和哥特战争的八部书,作为仿效雅典的,或至少是亚洲的古希腊作家的呕心沥血的成功之作而受到我们的尊重。他的资料都是从亲身经历以及和一个士兵、一位政治家和一位旅游者的随意交谈中获得;在风格上刻意求精,并常常能达到强劲有力和高雅的水平;他经常插入的一些思索,更特别是一些讲话,无不表现出他丰富的政治知识;而这位历史家由于始终抱有取悦和教育后代人的雄心壮志,似乎对人民的偏见和宫廷里的谄媚奉承根本不屑一顾。 普罗科皮乌斯的同代人都曾阅读和赞美过他的作品:但是,尽管他曾恭敬地把他的书奉献到皇座之前,而由于一位永远使他的无所作为的统治显得失色的英雄受到高度赞扬,查士丁尼不免感到有伤他的面子。念念不忘的唯我独尊的意识却被一个奴隶的希望和恐惧压了下去;而秘书贝利萨留的讲述皇家宏大机构的六部书则极力想借以赢得宽宥和取得报酬。他巧妙地选定了一个看来似乎极辉煌的题目,利用它他可以纵情赞扬,不论作为征服者还是作为立法者,都远远超过了地米斯托克利和居鲁士的幼稚的美德的帝王的天才、宏伟和虔诚。失望很可能会促使原来一味谄媚的人暗中进行报复;而第一次见到一点恩宠又可能会暂时止住或压下那个把罗马的居鲁士斥为可鄙、可厌的暴君,把皇帝和他的配偶提奥多拉公然说成是两个专为毁灭人类而披上人皮的魔鬼的诽谤①。这种卑下的信口雌黄的做法无疑毁坏了普罗科皮乌斯的名声,降低了他的成就:然而,在他的邪恶的毒汁已喷发出去以后,剩下的趣闻轶事,甚至一些在流行的历史书中曾被含蓄提及的最见不得人的事件,也由其内在凭证,或当时的真实史料所证实。根据这种种不同的资料,我现在将逐步来描述值得占有我们的较大篇幅的查士丁尼的统治。在目前的这一章中将讲述提奥多拉的掌权和为人、马戏团的纷争和东部君王的和平统治。在接下去的三章中,我将叙述查士丁尼最后赖以攻占阿非利加和意大利的战争;我还将如实讲述贝利萨留和纳尔塞斯的胜利,既不掩盖他获胜后的虚骄,也不掩饰波斯和哥特的英雄们的敌对的品德。这一卷的内容还将包括皇帝的法律学和神学观念;仍使东方教会处于分裂状态的争论和派系;以及现代欧洲国家也加以沿袭或尊重的罗马法律改革。 提奥多拉女王查士丁尼在行使最高权利的时候,他的第一个行动便是和一个他所爱的女人,着名的提奥多拉分权,而她的莫名其妙的荣登高位却实在不能被誉为是女性美德的胜利。在阿纳斯塔修斯的统治下,由君士坦丁堡的绿派负责的① 查士丁尼是一头驴——长得完全和图密善一模一样——提奥多拉的众多情人一个一个被争风吃醋的魔鬼赶下她的床来——她注定要和一个大魔鬼结婚——一个和尚看到坐在皇座上的是魔鬼之王,根本不是查士丁尼——他的许多仆人都只看到一张没鼻子没眼的脸,一个无头的盲目走动的身子,等等,等等。普罗科皮乌斯声称他自己和他的许多朋友都完全相信这些妖魔鬼怪的故事。 看管野兽的工作完全交托给了阿卡西乌斯,由于他的这一职业,人们却叫他熊司令。他死后,他的职务转给了另一个候选人,尽管他的遗孀十分勤奋,早已另准备下一个丈夫和继承人。阿卡西乌斯留下三个女儿,科弥托、提奥多拉和阿纳斯塔西娅,当时最大的一个也还不满7 岁。在一次庄严的仪式上,这三个无助的孤儿穿着求请的服装,由她们的痛苦和愤怒的母亲带领着送到了竞技场的中心:绿派以十分鄙视的态度接受了她们,蓝派却对她们甚表同情;这种差异深深印入了提奥多拉的心中,直到许多年后还对帝国的统治发生着一定的作用。这三个姑娘都越长越美,三姊妹相继都变成了拜占廷人民公开或私下寻欢作乐的对象;而提奥多拉在身穿奴隶服装,头顶木凳,随着科弥托登台表演一阵之后,终于获准由她单独发挥她的才能。她既不跳舞,也不唱歌,也不吹笛;她的技能仅限于哑剧表演;她有出奇的作滑稽表演的才能;每当这位喜剧演员鼓起腮帮用一种十分可笑的声调和姿态抱怨她忍受的打击时,君士坦丁堡的整个戏院观众会全笑得前仰后合,掌声雷动。提奥多拉的美引起了许多人的百般恭维,也是更为高雅的欢乐的源泉。她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她的皮肤虽然显得苍白,但基本上合乎自然色泽;她的各种情绪变化,都会迅速从她的一双灵巧的眼睛中表现出来;她的轻快的动作充分显示出她的娇小的身躯的美;出于热爱或奉承都可能使人宣称,绘画和诗歌都不可能刻画出她的无与伦比的形态的美。但这个美丽的形体却由于经常随便暴露在公众的眼前和无所顾忌地用以满足男人们的情欲,而自甘下贱了。她不惜以她的淫荡的美招揽各种职业和身份的大批乱七八糟的市民和外族人:获准和她睡一夜的一个幸运的男人常常会被一个更强壮或更有钱的人从她的床上轰走;当她从街头走过的时候,许多为避免惹出闲话或害怕经不住诱惑的人全纷纷逃避。幽默的历史学家不以为耻地描绘了提奥多拉毫不在意在剧院表演的一些裸体场面。在表演完各种肉欲的欢乐形象之后,她却忘恩负义地咒骂自然的贫乏;但她的咒骂、她的欢乐和她的表演艺术却只能用一种一般人不甚理解的语言来加以掩盖。在统辖着首都人民的欢乐和鄙视一段时间之后,她同意跟随一个获得阿非利加彭塔派利斯行政权的推罗人埃克玻卢斯前去任所。但这一草率的结合只维持了很短一段时候:埃克玻卢斯很快抛弃了这花费巨大,或朝三暮四的情妇;她在亚历山大里亚落到了十分悲惨的境地;在她艰苦地回到君士坦丁堡的时候,每一个东部城市都醉心于漂亮的西普里安,她的品德似乎使她完全不愧为出生于维纳斯的那个特殊岛屿的后代。提奥多拉的乱交,以及她的最下流的事先防范,使她一直躲过了她十分担心的情况;但终有一次,仅只一次,她作了母亲。孩子的父亲救下了他,并让他在阿拉伯受到教育,后来在临死时他告诉他,他是一个女王的儿子。怀抱着无限的希望和野心,这个毫不怀疑的青年匆匆赶到君士坦丁堡的王宫,会见了他的母亲。由于他甚至在提奥多拉死后再也未被人见到过,当时有人指责说,她用他的生命隐瞒住了一个对她的皇后身份来说未免过于难堪的秘密,看来是并不过分的。 在提奥多拉的名声和处境正落入最底层的时候,一个睡梦中或想象中的幻影曾低声告诉她一个喜讯,她注定将成为一位强有力的君王的皇后。一心想着即将出现的伟大前程,她从帕夫拉戈尼亚回到了君士坦丁堡;装成一个出色的女演员的样子,过着正派人的生活;依靠勤劳地纺纱卖线,过着清苦的日子;住在一间后来被建成堂皇庙宇的小房子里,露出一副贞洁、孤独的神态。她的靠技巧或偶然原因有所增强的美很快便吸引住、捕捉住、牢牢抓住了这时已在他叔叔的名义之下握有绝对统治权的贵族查士丁尼的心。也许她设法提高了她过去曾经常向许多最下贱的人任意抛撒的恩情的价值;也许,她一开始假作腼腆,一再推脱,而最后又使尽用肉欲勾引的一切招数燃起了那个,由于天性或虔诚,习惯于深夜工作和禁欲的清淡饮食的情人的欲火。在他的性的狂喜慢慢平静下来之后,她却靠脾气和了解等更具体的优点仍牢牢控制住他的心。查士丁尼乐于使他所爱的女人变得高贵、富有:东部所有的财富全堆积在她的脚前,而且这位查士丁的侄子已决定,也许从宗教方面考虑不无犹豫,要将神圣的、合法的妻子的身份加在他这个情妇身上。 但是罗马法律明文规定,禁止一位元老和任何一个出身奴隶或曾从事过舞台表演生活的女人结婚:鲁皮西娜或欧斐弥阿,一个野蛮人出身、行为粗野,却绝对正派的皇后,决不接受一个妓女作她的侄媳;甚至查士丁尼的迷信的妈妈维吉兰蒂娅,她虽然承认提奥多拉聪明、美丽,但她却严重担心那个乖巧的浪荡女人的轻佻和傲慢会毁掉她儿子的虔诚和幸福。所有这些障碍都被查士丁尼的坚贞不二终于克服了。他耐心地等待皇后死去;他厌恶他妈妈的眼泪,她很快也便陷入严重的痛苦之中;一项取消古代死硬规定的法令,以皇帝查士丁的名义发布了。这一法令为所有曾卖身戏院的不幸的妇女大开了光荣的方便之门(这是法令中的原话),她们全可以和最出色的罗马公民正式缔结婚姻。有了这一宽纵的法令,查士丁尼和提奥多拉立即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她的身份慢慢随着他的情人而逐步提高;而且,一旦查士丁给他的侄子穿上紫袍,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便马上会将皇冠加在东部皇帝和皇后的头上。但是,按严格的罗马习俗一般可以加之于皇家妻室的荣誉却既不能满足提奥多拉的野心,也不能满足查士丁尼的情爱。他让她作为统治帝国的一位平等、独立自主的共事人坐上了皇座,而且各省省长都得宣誓同时忠于查士丁尼和提奥多拉。东部世界从此俯伏在阿卡西乌斯的女儿的脚下,一任她的才能和时运摆布了。这个在无数观众的众目睽睽之下曾玷污君士坦丁堡的娼妓,现在仍在这座城市里被打扮成了女王,受着严肃的行政长官、正统的主教、胜利的将军和被俘的国君的崇拜①。那些相信妇女在失去贞洁以后思想便完全堕落的人,必会急切地希望听听揭露提奥多拉的伪装、夸大她的罪恶,严厉斥责那个年轻婊子的淫荡的或自愿的罪行的,出于私下嫉妒或普遍存在的仇恨的咒诅。出于羞愧或不屑的动机,她常常拒绝接受卑贱的群众的朝拜,躲避首都的可厌的风头场面,把一年中绝大部分时间消磨在坐落在普罗蓬提斯和博斯普鲁斯海滩上的宫殿和花园中。她私下的时间全用于怀着小心谨慎和感激的心情装点自己的美、增加浴室和餐桌的豪华和早晚的长时间睡眠。 她的秘室养着许多她喜爱的妇女和太监,为了满足他们的利益和兴趣,她不惜牺牲法律的尊严:国家的最重要的人物常常都拥挤在一间阴暗、潮湿的接待室里;在经过一段长时间无聊的等待之后,一个个被唤进去亲吻提奥多拉的脚尖,视她当时的心情,他们或者只看到皇后的不声不响傲慢的嘴脸,或者欣赏到她一时高兴露出的一个喜剧演员的轻佻。她的无厌的贪婪也许可以说是出于对丈夫的死亡的忧虑,那将使她或者彻底毁灭,或者占据皇位,别无其它选择;有两位将军在皇帝生病的时候,曾冒失地宣称,他们在选定皇都的问题上决不会不加干涉,这便使得提奥多拉,出于恐惧和野心,对他们① “让我们承认她的伟大吧,她已不再是那么下贱,”等等。要是没有沃伯顿讽刺的归纳,在这篇邪恶获得胜利的一般描绘中,我将永远也看不出,这里指的完全是提奥多拉本人。 十分忿恨。但对于她的残酷的指责,甚至在涉及她的一些较轻的罪恶时也是那样不堪入耳,却给她留下了千古骂名。她的无数的密探观察到,并添油加醋地密报了稍有对他们的皇后女主人不敬的一言、一动、或一个表情。一切被他们指控的人都会被抛进决不容许法律过问的她私设的牢房;据传说,各种酷刑或鞭打常常是当着一位从不为祈求或悲惨的呼号声所动的女暴君的面进行的。这些不幸的牺牲者有些死在那臭气熏天的地牢里,另一些则在剁去手脚、丧失神志和一切财产之后放回世上来,作为她的报复的活的见证,常常连一些遭到怀疑或受害者的孩子也在所不免。被她下令放逐的元老或主教,总由一个可靠的差人押解,更由于她会亲口对他威胁说,“你要是不能完成我的命令,我以那个永生的人的名义发誓,一定活活剥掉你的皮,”他更加不敢怠慢了。 如果提奥多拉的信念不曾受到许多传闻的污损,她的非同一般的虔诚,按她的同时代人的说法,也许可以弥补了她在骄纵、贪婪和残酷方面的缺点;但是,如果她曾利用她的影响安抚皇帝的偏狭的愤怒,今天这个时代定会承认她在宗教方面的一些功绩,对她的一些思想上的错误也更加宽容了。在所有以查士丁尼的名义设立的慈善机构中,都莫不同样尊敬地提到提奥多拉的名字,而在他统治时期建立的一个最有恩于民的组织应该归功于皇后对她的不幸的,被诱或被迫当了妓女的姊妹的同情。在博斯普鲁斯亚洲海岸的一座宫殿被改建成了一座宏伟、宽广的寺院,在那里以优厚的待遇收容了君士坦丁堡街头和妓院搜罗来的500 名妇女。在这个神圣、安全的处所她们甘心被终身幽禁起来;有些出于绝望纵身入海的妇女便失去了大部分在女恩主的慷慨帮助下脱离苦海的改邪归正者的感恩不尽的机会。提奥多拉的精明能干,查士丁尼本人也一再表示赞赏;他认为他的法律也是依靠天神赐给他的最可敬的贤明妻子的帮助才得以完成的。在人民的骚乱和宫廷的可怕的变故中,她显示了她的勇气。自她和查士丁尼结合以来,她的不可调和的敌人们的沉默,证明了她的贞洁;而且尽管阿卡西乌斯的女儿虽可能饱经沧桑,她能够为了职责或利害的更强大的责任感而放弃欢乐和旧习的坚定头脑,也值得给予一定的赞扬。提奥多拉的祈祷和愿望始终未能让她有一个合法的儿子。她埋葬了一个出生不久的女婴,这是她结婚后生下的唯一后代。尽管这件事使她十分失望,她的统治却是牢固和绝对的;她依靠计谋或真情始终受到查士丁尼的宠爱;在他们之间出现的外表上的纷争,总对那些误信以为真的朝臣造成致命的打击。也许她的健康是由于她年轻时候的放纵遭到了破坏;她一直身体比较虚弱,医生劝她到皮西亚温泉去疗养。这一路前去,有禁卫军卫队长、财政大臣、一批伯爵和贵族和4000 多名浩浩荡荡的随从:官道专为她的来临重新修整过;并专门为她修建了一所行宫;在她经过比提尼亚时,她对教堂、寺院和医院都捐赠了大量钱财,让它们祈求上天使她恢复健康。最后,在她婚后24 年、掌握统治权22 年之后,被毒痈夺去了生命;对她的死,她的原可以在东部帝国最纯结、最高贵的处女中挑选配偶,结果却选中一个登台献艺的婊子的丈夫,却认为是不可弥补的巨大损失,而悲痛不已。 尼卡的暴乱在古代娱乐中我们看到有一个重大的差异:最有身份的希腊人都是演员,而罗马人却都只是观众。奥林匹克运动场是对一切有钱、有地位和有野心的人敞开的;如果一个人自信有此技巧和活动能力,他完全可以步狄俄墨德和麦尼劳斯①的后尘,把自己的马匹赶上迅速前进的道路。10 驾、20 驾、40 驾马车可以同时起步;一只用树叶编织成的花冠将是优胜者可以获得的奖品,但他的以及他的家族和国家的名声受到歌颂和赞扬的时间,却远比得到一面铜碑和石碑更为久远。但是,一位元老,或甚至一个公民,想到自己的身份,便会羞于让自己或他的马匹在罗马马戏团中露面。这些节目是由共和国、行政官员或皇帝出资兴办的;但管理权却交托给了一些权才;如果一个受欢迎的车手的收入有时会高于一位倡导者的收益,那便必须把它看作是群众的情绪的表现,是一种不光彩的职业所得到的高工资。这种竞赛,在最初设立时,只是简单的,御手分别穿着白色和红色制服的两辆车的竞赛:后来又加进了淡绿和天蓝两种颜色;而在这一竞赛重复进行了25 次之后,在同一天里已有100 辆赛车装点竞技场上的盛况。那四派很快各有了自己合法的组织和神秘的起源,而它们的不同颜色则被认为是代表了一年四季大自然的不同景象;代表夏天天狼星的红色、冬雪的白色、深沉的秋色和春天的一片嫩绿。另一种解释则不从季节,而从自然元素出发,并把绿与蓝的竞争说成是陆与海的冲突。把它们各自的胜利说成是预示农业丰富或海运昌盛,因而引起的牧民和水手的敌对情绪,也还不如罗马人民为了自己所拥护的一种颜色不惜付出自己身家性命的盲目的狂热情绪令人觉得荒唐可笑。对这种愚蠢的做法,一些最明智的皇帝虽然鄙视,却仍加以纵容;而且卡利古拉、尼禄、维特利乌、维鲁斯、康茂德、卡拉卡拉和埃拉伽巴卢斯都在竞技场的蓝派和绿派中有名:他们常到本派的马厩去看马,为本派受宠的骑手喝采,斥责他们的对手,并以无意或有意模仿他们的举止而受到群众的尊敬。这种血腥的骚乱性的竞赛直到罗马娱乐盛会的末期,一直搅得公共节日不得安宁;提奥多拉出于正义或私情的考虑,竟利用他的职权保护绿派,使之免受一位热情追随蓝派的执政官和贵族的武力侵犯。 君士坦丁堡虽未继承罗马的美德,却完全承袭了他的愚昧;搅得马戏团不得安宁的同样那些派别,在竞技场上闹得更加过火了。在阿纳斯塔修斯的治下,这种群众的狂热情绪更被宗教狂热所激励;那绿派竟然在水果筐里隐藏着石块和匕首,在一次庄严的节日中,杀害了3000 名他们的蓝派对手。这种瘟疫从首都传到东部地方各省市,这种原为游戏分成的两种颜色竟产生了两个强大的你死我活的派别,从根动摇这个虚弱的政府的根基了。一些以最严肃的利害关系或宗教偏见为基础的群众之间的分歧,在顽固性方面也远远比不上这种无聊的、已经干扰家庭安宁、促使朋友和弟兄反目,并诱使虽很少在马戏团露面的妇女们也争着支持她们的情人的派别,或对她们的丈夫的态度表示反对。一切天理国法全被踩在脚下;而且只要一派能获得成功,它的受蒙骗的追随者便似乎把什么个人痛苦或公众的灾难全都抛到了脑后。没有自由的放任的民主又在安条克和君士坦丁堡复活起来,任何一个希图得到行政或宗教职位的人都不得不支持一派。据说绿派暗中和阿纳斯塔修斯的家族或派系有密切联系;而蓝派则热衷于支持正统基督教和查士丁尼的事业,而他们的感恩的主子,在5 年多的时间里,一直保护着其不时爆发常震撼着东部皇宫、元老院和首都的一派的骚乱。蓝派以深得皇帝的恩庞有恃无恐,为了引起别人的恐惧经常保持一种奇特的、野蛮人的打扮——留着匈奴人的① 麦尼劳斯为希腊神话中斯巴达国王,海伦的丈夫。狄俄墨德不详。——译者长发,穿着狭袖、宽松的袍子,走路趾高气扬、说话声大气粗。白天他们暗带双刃短剑,夜间他们公然手拿武器分成若干队集会,随时准备进行暴力或抢劫活动。他们的对手绿派成员,甚至一般市民,常被这些夜间作崇的土匪剥光衣服,滥加杀害;任何人戴着金钮扣或腰带,或深夜在平静的首都街头出现都是十分危险的。由于不加惩罚而日益猖獗的狂暴精神进而侵扰应受保护的私宅;这些进行派别斗争的暴乱分子常常用火来作为进攻武器,或用以掩盖自己的罪行。在他们的掠夺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安全或神圣不可侵犯的;为了贪财,或为了报仇,他们杀害了大批无辜平民;教会和神坛也常被残酷杀害的无辜者的血所污染,那些杀人犯却公然相互吹嘘自己如何武艺高强,一剑便能致人于死地。君士坦丁堡的放荡的青年全都着上了叛乱分子的蓝服装;法律也完全失去作用,社会的纽带已不再有任何力量;债主被迫放弃他们的债款;法官睁着眼颠倒黑白;主人投票选举奴仆;父亲听任孩子肆意挥霍;贵妇人被自己的奴仆任意奸污;漂亮的男孩被从父母的怀抱里夺走;为人妻的除非她自愿一死,便会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被人奸淫。遭到对手残酷迫害,并被行政官员抛弃的绝望的绿派,决定行使自卫,或报复的特权;但那些不曾死于战斗的人却被拉去绞死,一些不幸的逃亡者躲藏到深山老林中去,又不时潜回残酷骚扰他们被驱逐出去的社会。一些有胆量惩治蓝派罪行不怕招致他们的仇恨的执法官员只会成为他们的这种狂热情绪的牺牲品: 君士坦丁堡的一位市长逃到耶稣圣墓去避难,在提奥多拉的命令之下,东部的一位伯爵遭到辱打,西利西亚的一位省长给绞死在两个因杀害他的马夫并企图置他本人于死地的被他处死的杀人犯的坟前。一个野心家可能试图在社会混乱中建立起自己的伟大,但一位君主为了自己的利益和责任却必须维持法律的尊严。查士丁尼的第一道,后来还曾一再重复并有时加以执行的敕令,曾表明他决心保护无辜,并惩治不论任何名称和颜色的罪行。然而,正义的天平,由于私下的感情、旧日的习惯和对皇帝的恐惧,仍倾向于偏袒蓝派一边;他的公正,在经过一番似有其事的斗争之后,便毫不费力地顺从了提奥多拉不可调和的仇恨情绪,这女王始终也未曾忘怀和宽恕那喜剧演员对她的伤害。在小查士丁继位以后,呼吁严格和平等执法的公告涵蓄地斥责了前代的不公。“你们蓝派听着,查士丁尼已经不存在了!你们绿派听着,他还依然活着!” 两派的长时间仇恨和暂时的和解所引起的一次叛乱,几乎把君士坦丁堡化成一片灰烬①。在查士丁尼统治的第五年,他公开纪念一月的艾茨节,②心怀不满的绿派不时大声喊叫,扰乱节目的进行;一直到第22 次赛车的时候,皇帝还依然不声不响严肃地坐在那里;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竟然匆忙中决定,通过传信人的声音,在一位皇帝和他的臣民之间进行一次过去很少有过的对话。他们一开始讲出的不满是比较客气和有所克制的;他们控诉皇帝的使臣对他们进行压迫,并高呼愿皇帝万岁,并取得胜利。“你们这些傲慢的不满分子,耐心一些,并仔细听着!”查士丁尼大叫着说;“闭上你们的嘴,你们这些犹太人、撒马利亚人和摩尼教徒!”绿派的人仍然企图唤起他的同① 尼卡骚乱的真正原因是对查士丁尼的残暴统治的种种迫害活动的仇恨。对这一点吉本不曾讲明,他显然也不了解马戏团的各派事实上原来是本市划分出的行政区或教区。因此,它们在某种程度上仍然是人民和皇帝沟通的合法的通道。——D.M.洛② 罗马历书的节日之一种。艾茨在3 月、5 月、7 月、10 月的15 日,而在其余各月的13 日。——译者情。“我们穷,我们是清白无辜的,我们受到了欺侮,我们不敢在街头走过;有人对我们的名号和颜色普遍进行迫害。让我们去死吧,啊皇帝陛下!但让我们按照您的命令,为您效劳而死!”但是,那一再重复的偏袒、激情的诅咒的言词,他们认为,完全有失皇帝的身份;他们公开表示拒绝再向一个不能公正地对待他的臣民的皇帝效忠,哀叹上天不该让查士丁尼的父亲降生,让他培育出这么一个甘当杀人犯、笨驴和不知悔改的暴君的儿子。“你们不想活了吗?”那愤怒的君主吼叫着,这时,蓝派的人群狂怒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他们的怒吼声震动着整个广场,他们的对手眼看寡众不敌,便避免正面冲突,全跑到君士坦丁堡的街头去制造种种恐怖和令人绝望的活动。在这个十分危险的时刻,两派的7 个已被省长判刑的杀人犯被拉到街上游街,然后被押运到佩拉郊区的行刑场。其中四个立即砍头了;第5 个也被绞死;但在绞死剩下的2 人时绞绳忽然断掉,他们活着落到了地上;群众为他们得以幸免欢呼,圣科农教堂的修士,从附近的一座寺院出发用一只船把他们送到教会的圣地去。由于这两人一个穿着蓝装,另一个却着绿装,两派都同样被他们的压迫者或不知感激的主子的残暴所激怒,在他们将囚犯送到目的地,充分进行报复以前,暂时维持着休战状态。阻挡叛乱风暴的省长的宫室立即被放火焚烧了,他的官员和卫队被杀害,牢房被砸开,那些可以将它用来制造毁灭的人都得到了充分的自由。一支原来派去帮助民政官员的部队遇到了数目不断增加、行为越来越放肆的群众武装的抵抗:为帝国服役的最凶恶的野蛮人赫鲁利人打倒了,从宗教考虑,被匆匆派去拆开进行血战的两派的教士和他们的圣物。这一渎神举动使得骚乱进一步加剧了;人民全都为了上帝的事业进行战斗;妇女们从屋顶和窗口往士兵们的头上扔下雨点般的石头,士兵们则往那些房子里扔火种;一处处被市民或外地人点燃的大火毫无控制地在市区各处燃烧。大火席卷了圣索菲亚教堂、赛克西普斯浴场和皇宫的一部分,从大门直烧到马尔斯圣坛,长廊从皇宫直烧到君士坦丁讲坛:一家大医院,连同院里的病人全被烧死烧光;许多教堂和宏伟的建筑被毁;大批收藏的金银被烧化或丢失。看到这可怕的悲惨情景,一些明智的有钱的公民都越过博斯普鲁斯海峡逃到亚洲的一边去,在整整5 天的时间里君士坦丁堡整个落入那两派的手中,任其蹂躏,他们的口号是尼卡,征服一切!这也就成了这次重大叛乱的名称。 只要两派的纷争还继续存在,胜利的蓝派和沮丧的绿派似乎都同样对国家的混乱全然漠不关心。他们一致谴责司法和财政管理机构的腐败;在这两个部门负责的大臣,狡猾的特里博尼安和贪得无厌的卡帕多西亚的约翰,都被看作是公众苦难的根源而百般加以指责。人民的和平的叫苦声是不会有人在意的,现在在全城陷入一片火海的时候,他们的声音得到了某种尊重;财务官和省长立即被免职了,他们的职位由两个清白、正直的元老充当。查士丁尼在做出这一深受群众欢呼的让步之后,他便前往竞技场去,承认自己的错误,接受他的善良的臣民给予他的忏悔的机会;但他虽然对着神圣的福音书作出庄严的保证,人民对他的话却并不相信;皇帝对他们的不信任感到十分吃惊,他于是冒失地退回到皇宫的坚固堡垒中去。这无法平息的骚乱现在被归之于一种秘密的、居心叵测的阴谋集团,还有人怀疑,叛军,更特别是绿派的叛军,一直得到希帕提乌斯和庞培供给的武器和钱财,因为这两个贵族既不能光彩地忘掉,也不能安心地记住,他们是阿纳斯塔修斯皇帝的侄子。 由于心怀妒嫉的轻佻的君主的一时的信任,他们在受尽屈辱之后,又得到了他的宽恕,因而一直仿佛是两个忠实的仆人奔走在皇帝座前,而今,在这5天的骚乱中,他们被作为重要人质扣押着;直到最后,查士丁尼的恐惧感压过了他的机智,他把他的这两个兄弟看作是奸细,甚至是刺客,坚决命令他们离开皇宫。在他们一再陈述,如服从皇帝的命令可能会形成被迫的反叛行为,始终无效之后,他们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但就在第6 天的清晨,希帕提乌斯被一群人包围住,他们不管他如何真心反抗,也不管他的妻子哭泣着苦苦哀求,却把他们看中的这个人弄到君士坦丁的广场上去,在那里他们不是在头上加一顶王冠,却加了一个富丽的金圈。如果这个后来以自己曾一再推脱为自己辩护的篡位者听从了他的元老院的劝告,更进一步激起群众的愤怒,那他们的最初的不可抗拒的努力可能就会制服住或者驱逐掉了他的战战兢兢的对手。拜占廷皇宫拥有和海上联系的自由通道,就在花园的台阶下面停有随时备用的船只,而且已秘密做出决定,要把皇帝和他的家属以及他家的各种财宝,一起运送到离首都有一段距离的一个安全地点去。 如果查士丁尼救之于戏院之中的那个妓女不曾彻底抛弃掉女性的胆怯和品德,他肯定就算完了。在贝利萨留也在场的一次会议上,只有提奥多拉表现出了一个英雄的气概,唯独她,不考虑引起他将来的仇恨,能够救他于当前的危难和他可鄙的恐惧之中。“即使逃跑,”查士丁尼的妻子说,“是唯一的活路,我也决不愿逃跑。死亡是我一生便预定的条件,但那些为人主的人就不应在丢失自己的荣誉和统治权后再继续活下去。我祈求上天一天也别让人看到我被剥去了皇冠和紫袍;在人们不再称我皇后的时候决不让我再见到阳光。啊,恺撒,如果你已经决心逃跑,你有的是财宝;看看那大海,你有现成的船只;但你难道不担心,你求生的欲望却会使你陷入苦难的流亡生活和悲惨的死亡中去!至于我,我坚守自古相传的一句格言;皇座是最光彩的坟墓。”一个妇女的坚强使大家恢复了重新考虑问题和行动的勇气,而勇气又很快为这最无望的处境找到了出路。重新挑起派别之间的仇恨是一个轻而易举但具有决定性作用的一招儿;蓝派为自己的罪恶和愚蠢行动所吓倒,一点轻微的伤害将会促使他们和他们的不共戴天的敌人联合起来以反对一个善良、慷慨的恩主;他们再次承认了查士丁尼的皇帝权威;而绿派,带着他们的新推出来的皇帝,被干在广场上了。卫兵的忠诚十分可疑;但查士丁尼手中的军力共有3000 名士兵,却是在波斯和伊利里亚战场上训练有素、勇敢善战的老兵。他们在贝利萨留和蒙杜斯的指挥下,分作两队秘密强行通过一些狭窄的通道、待灭的大火、倒塌的建筑,静悄悄逼近广场,同时攻进了位于两端的两座大门。在那片狭窄的空间,那混乱、恐惧的人群,对从两边袭来的坚强的正规攻击完全无力反击;蓝派显露出了他们的无可如何的疯狂,据估算在那一天毫不留情的乱砍乱杀中共有3 万多人丧掉了性命。希帕提乌斯被从他的皇座上拖下来,与他弟弟庞培一起被押到皇帝的脚前;他们请求他宽恕,但他们的罪行有目共睹,他们的清白却十分可疑,查士丁尼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岂能对他们宽恕。第二天早晨,这阿纳斯塔修斯的两个侄子,连同18 名名声显赫的贵族或具有执政官职务的同谋者,被士兵秘密处死,他们的尸体被抛进大海,宫殿被彻底铲除,财产也全部充公了。在其后好几年里,连那广场也从此被人冷落,不再有任何活动;而且,只要一恢复文娱活动,原来的骚乱便又会重演,蓝、绿两派实际仍继续破坏着查士丁尼的统治,扰乱着东部帝国的平静。 中国丝绸的进口那个帝国,在罗马城被野蛮化以后,仍然保有它在亚得里亚海东岸征服的一些民族,使它的边界直达埃塞俄比亚和波斯。查士丁尼共统治着64 个省份和935 个城市;他的统治区域可谓得天独厚,土壤、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都十分有利,而且人类文化艺术始终连续不断地从地中海沿岸和自古代的特洛耶直到埃及的底比斯的尼罗河两岸发展和传播。人所尽知的埃及富饶曾解救过阿拉伯军的危难;同样那块人口众多的狭窄的土地至今仍能每年向君士坦丁堡运送近7 万吨麦子;而且查士丁尼的首都,在荷马的诗篇赞颂其事15个世纪之后,还一直接受由西顿供应的工艺品。每年生长庄稼的地力,不仅没有因为经过2000 次的收获而耗尽,却由于巧妙的技巧、丰富的肥料和及时的休耕,而有所更新,更为增强了。家畜的数量不知已增加了多少倍。树木的种植、房屋的建筑,以及劳动和享受生活的工具,存在的时间都比人的一生久长,因而由于一代一代人的关心而不断积累起来。一些简单的技艺由传统保存下来,而由经验使之简化;由于劳动分工和交换的便利,社会日益富足;每一个罗马人都依靠1000 双手的勤劳获得住房、衣服和生活必需品。织布机和纺锤的发明被信神的人归之于神的恩赐。在各个时代,各种不同的畜牧和农产品,毛、皮、羊毛、麻、棉,最后还有丝①,都被巧妙加工后用以掩盖或装点人的身体;它们被染上各种永久性的颜色,并成功地使用笔墨补充了织机的不足。在模仿自然的美选择颜色的时候,个人爱好和时尚完全可以尽情表现出来;但腓尼基人从一种贝壳类动物身上提炼的深紫色却被保留专用于皇帝的御体和宫殿,而且明确宣布,如有大胆的臣民敢于僭用这一皇家特权便将被处以叛国罪。 用不着我解释,丝原是一种毛虫从肚子里吐出来的,它最后将变成那毛虫化作蛾子从中飞出的金色的坟墓。在查士丁尼当政以前,只有中国人知道,这蚕是靠桑叶喂养的;柏树、橡树和桉树上的毛虫,在亚洲和欧洲的树林里到处都有;但由于培育更为困难,产丝量也没有定准,因而除了在阿提卡海岸边的一个小岛开俄斯岛上,没有人去养它们。以它们的丝为原料,由一位妇女发明,织成了为妇女专用的一种薄纱,这种开俄斯的特产,很长时间在罗马和在东部都一直被人所称羡。不论米底人和亚述人的服装曾引起多少怀疑,第一个明确提到这种从塞雷斯或中国的树上摘下的柔软羊毛的古代作家却无疑是维吉尔;这一十分自然的、和它的真情相比起来并不足为奇的误解,直到慢慢得知有一种专为许多民族编织奢侈服装的十分贵重的小虫的存在,才终于得到了改正。在提比略治下,这种稀有的过于高雅的奢侈品曾受到最古板的罗马人的批评;普林尼用一种虽过于造作却极有力的语言斥责人们贪得无厌、竟不惜为了某种罪恶的目的,深入到天地的尽头,寻求一种实际让人当众赤身露体的服装,供不怕全身透亮的贵妇人穿用。一种让人可以看到肢体活动情况和皮肤颜色的服装可以满足人的虚荣,挑起人的情欲;本来和中国织成的紧密的丝绸有时被腓尼基妇女拆开,利用拆下的那贵重的原料,①在昆虫史中(较之奥维德的变形记还更为奇妙得多),蚕占据一个十分显着的地位。按照普林尼的描写开俄斯岛上的热带蛾可以说和中国的蚕蛾同一种类;但我们的蚕,连同我们的白桑树,泰奥弗拉斯托斯和普林尼可都一无所知。[吉本把科斯和开俄斯弄混了。亚里士多德是曾提到丝绸的第一位希腊作家。很有可能,生丝是从亚洲运到科斯,然后在那里加工制作的。——D.M.洛] 加上亚麻丝,织成更松散的织物。在普林尼时代之后的200 年间,纯丝或甚至掺丝的织物一直仅限于妇女使用,直到埃拉伽巴卢斯第一个以这种女人的习惯,玷污一位皇帝和一个男人的尊严,而罗马城和各省市一些富有的公民也于不知不觉中起而学样。奥勒良曾抱怨一磅丝绸在罗马竟能买到12 英两黄金;不过由于需求增加,供应也自然增多,丝绸的价格也相应下跌了。如果由于偶然原因或垄断活动有时使得丝绸的价格甚至高出了奥尔良所定的标准,推罗和贝里图斯的制造商们,也会在同一原因的作用下,被迫满足于仅收取那过高价格的十分之九。当时认为有必要通过法令使滑稽戏演员的服装有别于元老的服装,而从产地出口来的丝绸大部分都由查士丁尼的臣民使用了。他们仍然更熟悉地中海的一种被称作海蚕的贝壳类动物:用它们把自己固定在岩石上的细毛或发丝制作成织物,原只是出于好奇,并非为了实用;一件用这种奇异材料做成的袍子曾是罗马皇帝送给阿米尼亚统治者的一件礼物。 少量这种价值昂贵的商品便足够支付车辆和整个商队行程243 天,从中国海到叙利亚海岸边,跨越整个亚洲的费用。那些丝绸立即被常跑亚美尼亚和尼西比斯集贸市场的波斯商人送到罗马人之手;但这种在休战的间隙中进行、常受到贪婪和妒嫉压抑的贸易,最后终于因在互相争胜的君王之间的长期战争而完全中断。大国王可能骄傲地把索迪亚那,甚至塞里卡都算在他的帝国的省份之内,但他的真正疆土实际以奥克苏斯河为界,而他要越过该河去和索格多特斯进行有利的接触则完全得听命于它们的征服者,先后统治着那里的勤劳人民的,白种匈奴人和土耳其人。然而,在一片号称亚洲四大花园的地区,那种最野蛮的统治也未能把农业和商业彻底摧残掉;萨马坎和玻卡拉因地理上的优越条件可以通过交换获得它的各种物产,它们的商人更从中国人①手中买来生丝或丝织品,然后运往波斯以供罗马帝国之用。索迪亚那车队在十分豪华的中国首都受到入贡国使臣般的盛情款待,而且如果能够安全回来,这一趟大胆的冒险必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益。但是,从萨马坎德到山西的第一个最近的城镇的艰辛、危险的旅程至少需要60 天、80 天,甚至100 天;他们一到达亚克萨特斯便进入沙漠地带,那里的游牧民族,如没有军队和守军加以约束,经常把市民和旅客看作是他们的合法的掠夺对象。为了逃避鞑靼人的抢劫和波斯的官吏的伤害,运丝绸的车队探索出了一条更靠南边的新路:他们越过西藏的高山,沿恒河或印度河而下,耐心地期待着在古泽拉特或马拉巴尔港见到一年一度前来的西方船队①。但是沙漠中的危险却被看作比爬山的劳苦、忍饥捱饿和拖延时日还让人略为好受一些,那条新路很少再有人问津,唯一的一个曾走过那条少有行人的通道的欧洲人,为自己历尽艰辛的勇气十分得意,他在离开北京后共花了9 个月的时间才到达印度河的河口。不过那大洋却任凭人类利用它自由交往。从那条小河到北回归线,所有的中国省份都被北部的皇帝们所征服并使之驯化;这一地带,大约在基① 由于耶稣会教士的盲目赞美,他们混淆了中国的不同历史阶段。后来M.德吉涅斯才较细致地把各个阶段分开,他逐步揭示出那些编年史的真实性,和直到基督纪元时期那一王国的实际疆域。他以强烈的好奇心研究了中国和西方的关系;但它们之间的接触不多,不经常,也不明朗;罗马人已毫不怀疑,在塞雷斯或西涅已有一个不在他们自己的国家之下的帝国。 ① 从中国到波斯和印度斯坦的道路可以从哈克鲁特和特温诺特之间的关系中获得了解。一条穿越西藏的通道近年来曾由孟加拉的英国执政当局进行探测。 督纪元前后便已充满了城市和人群,以及大片桑树林和满树的蚕。而如果具有希腊人或腓尼基人的天才,他们完全可以把他们的发现推广到南半球来。 我没有资格评论,我也难以相信,他们的航船曾到达过遥远的波斯湾或好望角;不过他们的祖先可能有胆量进行现今的航程并取得成功,他们的航行范围可能从日本岛扩展到马六甲海峡,或者,如果我们可以使用那个名字的话,到达东方赫耳枯勒斯的石柱。在始终保持有陆地在望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沿海岸边航行,直到最遥远的阿钦海岬,那里每年都有10 条、20 条装满中国产品、手工业品或甚至工艺品的船只前来;苏门答腊岛和它对面的半岛被含糊地统称为金银矿区,在托勒密的地图上标明的贸易城市可以表明这些财富并非全部来之于矿藏。从苏门答腊到锡兰的直线距离是大约300 海里;中印之间的航行依靠鸟的飞向和季节风的引导,而那段洋面只要有一些不须铁钉,仅只用粗壮的可可壳绳连结起来的方形船,便可以渡过。锡兰、塞伦狄布或塔普罗班那由两个敌对的君王分治,其中一个占有山区、大象和晶莹的红玉,另一个享有更扎实的本国手工业生产的财富、对外贸易,以及吞吐东西方开来的船队的宽敞的特林圭马尔港。在这个(已有人计算过)离他们各国的距离都大致相等的好客的小岛上,那些在他们的海船上装载着芦荟、小鳞茎、肉豆蔻和檀香的中国丝商,可以自由地和波斯湾的居民进行有利可图的贸易活动。大国王的臣民百般颂扬他的无可匹敌的威力和伟大;而那个以他的破铜钱与阿纳斯塔修斯皇帝的金币相比较,斥他们妄自尊大的罗马人确曾在一只埃塞俄比亚的船上,作为一个简单的旅客,航行到过锡兰。 由于丝绸已变成一种不可或缺的日用品,查士丁尼皇帝不安地看到波斯人在陆上和海上都垄断了这一重要商品的供应,而他的臣民的财富却不断地被一个敌对的、偶像崇拜的民族所榨取。一个积极的政府定能恢复由于该帝国繁荣的衰败而日益没落的与埃及的贸易和红海的航运;而且罗马船只也完全可以自己航行到锡兰、马六甲、甚至中国去购买丝绸。查士丁尼采取了一个更温和的计划,请求新近刚学会航海技术、贸易精神,和刚刚得到当时还装点着一位希腊征服者的战利品的阿杜利斯海港的基督教同盟军及阿比西尼亚的埃塞俄比亚人的帮助。他们沿着非洲海岸深入到赤道地区去寻找黄金、绿宝石和香料;不过他们却明智地放弃了一种力量悬殊的竞争,因为在那一竞争中,他们将永远由于波斯人和印度市场的近在咫尺而遭受挫败:直到罗马皇帝的愿望因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件而得到满足,他几乎一直完全陷于绝望之中。早已有人在印度人中宣传福音教:一个主教已经去马六甲的胡椒海岸,统治着圣托马斯的基督教徒;在锡兰也建立了教堂,那些传教士追随着商贸的足迹一直到达了非洲的尽头。有两个波斯和尚早已在中国居住,也许住在一个热衷于外国迷信,实际曾接纳过从锡兰岛来的外国使团的国君的皇都南京。他们在热心传教之余,以好奇的眼光观察着中国人的一般服装和丝绸的制作过程以及成千上万(在树上或在家中)一度曾被认为是由皇后亲自喂养的蚕。他们很快发现要想运走那种生存期极短的毛虫是不切实际的,但在蚕卵中可以保存大量蚕的后代并可以在异地培育。对这些和尚来说,宗教或私利更胜于对自己的国家的爱:在经过长时间长途跋涉之后他们来到君士坦丁堡,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在位的皇帝,当即得到查士丁尼的丰厚赏赐和许诺的百般鼓励。在那位皇帝的历史学家们看来,在高加索山的山脚下进行的一次战争似乎比这些商业使臣,再次进入中国,欺骗那小气的人民,在掏空的手杖中藏着蚕卵,然后带着这从东方得来的战利品胜利归来的辛劳,更值得详加叙述。在他们的指导之下,蚕卵在适当的季节,靠用牛粪,人工加热给孵化出来;用桑叶喂养那些小虫;它们居然活了下来,而且在异国也照样努力生产;留下足够的蚕蛾以备延续下一代。为了维持更多代的蚕的生存,种植了更多的桑树。经验和思考逐渐纠正了一种新尝试中的错误;到了下一代皇帝的时候,索格多特的使臣承认罗马人在培育桑蚕方面完全不次于土生的中国人,尽管在工业发展方面,中国和君士坦丁堡都不是现代欧洲的对手。 我并非对一些高雅的奢侈品完全无动于衷;但我不免有些痛心地想到,如果进口丝绸的那些人曾引进当时已在中国使用的印刷技术,那米南德的全部喜剧①以及李维②笔下的数十年史料必会因有了6 世纪版本而留存下来。更放眼观看世界至少也许会增进了思维的科学;但基督教的地理学全是牵强附会地以圣书为据,肯定只有不信神的头脑才会去研究自然。正统基督教的信念肯定可居住的世界就只是一个温带地区,整个地球是一个椭圆形的平面,长400天旅程,宽200 天,四周有海洋包围,上面盖着由固体晶体组成的天空。 圣索菲亚教堂查士丁尼的统治机构是用他的人民的血汗和财富浇铸起来的;但那雄伟的结构却似乎表明了帝国的繁荣,并实际表现出了那些建筑师的高超技艺。 以计算科学和机械力学为依据的建筑艺术的理论和实践,在几代皇帝的扶植下日益发展;名噪一时的阿基米德又遇到了普罗克洛斯和安特弥乌斯的挑战;而如果有一些明智的旁观者曾记录下他们创造的种种奇迹,它们肯定将会扩大哲学家们的思维范围,而不是更挑起他们的怀疑。一直传说,一批罗马舰队在叙拉古港被阿基米德的火光镜烧成了灰烬;还有人肯定说,普罗克洛斯也曾用过同样的设备,在君士坦丁堡的港口消灭过哥特人的船只,并用以抗击英勇的维塔连,以保卫他的恩主阿纳斯塔修斯。一种由一面六边形的反光铜镜组成的机械被固定在城墙上,大镜周围是许多较小、可移动的多边形的反光镜,可以一同反射正午时的阳光;这样便可以射出一束可以烧毁一切的火光,其射程也许可达200 步。对于这两件非同一般的事,最有身份的历史学家全都不着一字以示其不可征信;火光镜也从未被用来攻击或保卫任何地方。但是,一位法国哲学家曾进行了一些了不得的实验,表明这样一种反光镜是完全可能的;而这既然可能,我便更倾向于把这一技术的发明归之于古代最伟大的数学家,而不认为是一个和尚或诡辩家无聊的幻想。根据另一种说法,普罗克洛斯在消灭哥特船队时使用了硫磺;在现代人的想像中,一提到硫磺的名字便立即联想到火药,而这种怀疑却是由他的弟子安特弥乌斯的秘密法术所传播的。他是亚洲特拉勒斯的一个市民,共有5 个儿子,全都各以在其本行中所表现的才能和取得的成就而闻名于世。奥林匹乌斯在罗马法律方面才智过人。狄奥斯科鲁斯和亚历山大都是学识渊博的医师;但是前者的才能不过只用于使同城的居民受益,而他的一个更有野心的弟弟却在罗马城大发其财,名声远扬。语法学家墨特罗多乌斯和数学家、建筑师安特弥乌斯的名声传到了皇帝查士丁尼的耳里,他邀请他们来到了君士坦丁堡;① 米南德,公元前4—3 世纪希腊喜剧作家,所存作品除一些片段外,仅有一个完整的剧本《代斯柯罗斯》。 ——译者② 纪元前后罗马历史学家,他的142 卷的《罗马史》现存仅35 卷。——译者当其中一个在训练辩才的学校教育下一代青年的时候,另一个则用他的技术在首都和各省市到处建立起更能持久的纪念物。在一个有关相邻房屋的墙壁或窗子问题的不关紧要的争吵中,他被他的善辩的邻人芝诺所击败;但这位演说家又转而被那位机械师所胜,他所使用的恶毒的,但也无害的策略,无知的阿加提阿斯曾极不光采地予以描绘。在一间低矮的屋子里,安特弥乌斯安排了几缸或几大锅水,上面各盖着一根粗大的皮管的管口,皮管往上越来越细,细管子被沿着大柱和屋顶引向相邻的房屋。锅下面燃起了火;开水的蒸气沿管道上升;被约束住的气体使得整个房子抖动,屋子里的吓得发抖的住户,奇怪他们明明感觉到的地震,为什么全城的人竟毫无所感。又有一回,芝诺的几个朋友坐在桌子边,被安特弥乌斯的反光镜照得难以忍受,睁不开眼;更为使他们惊奇的是,他们还听到了他用某种细小的能发声的粒子相撞击而发出的声音;这位演说家更悲惨地向元老院宣称:一个凡人,遇上一个能用海神的三叉戟摇晃地球,并能模仿约夫本人发出雷呜闪电的对手,也只得屈服于他的威力。安特弥乌斯和他的同行米勒西亚的伊西多尔的天才被一位对建筑物的鉴赏已经堕落成一种只求糜费的病态的皇帝所激励和雇用。他的心爱的建筑师们把他们的设计和所遇到的困难都转交给查士丁尼,并轻率地承认,他的惨淡经营很容易便被一位永远留意于人民的利益、他的统治的光荣和他的灵魂的得救的皇帝的直觉或得自神的灵感所大大超越了。 由君士坦丁堡的创建人奉献给圣索菲亚或永恒的智慧的那个主教堂曾两次毁于大火;那是在约翰·克里索斯托姆被放逐以后;在蓝派和绿派之间进行的尼卡暴乱期间发生的。那混乱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基督教人民便后悔不该那么亵渎神明,莽撞行事;但是,如果他们能预见到,在40 天之后由虔诚的查士丁尼全力负责修建的新庙的气派,他们又会对那场灾难感到高兴了。旧砖石被完全清走,一个更宏伟的计划已制订下来,但由于必须得到某些地基所有者的同意,他们从这个急于求成而良心又十分不安的君王手中攫取到无比优惠的报酬。安特弥乌斯做出了计划,他用他的天才指挥着一万双工人的手,而用雪白纹银付给他们的工价从未迟过当天晚上。皇帝自己穿着一身亚麻布短装,每天都亲自去查看快速的工程进度,并随时用他的关切、他的热情和他的酬报鼓舞他们更勤奋地工作。这位大主教奉献给圣索菲亚的新教堂,从奠基之日起仅花了5 年11 个月又10 天的时间便建成了;在庄严的庆祝大会上,查士丁尼以充满激情的浮夸,高声呼喊着说,“光荣归于相信我能完成如此伟大工程的上帝;我超过了你,啊,所罗门!”①但这位罗马所罗门的骄傲没等到20 年便被一场大地震摧毁;地震掀去了东边的屋顶。这位坚韧不拔的皇帝又派人将它完全修复;在他统治的第36 年,查士丁尼又第二次奉献了一座新的庙宇,这庙直到12 个世纪之后还仍然是一座为他扬名的丰碑。现已改建成最大清真寺的圣索菲亚教堂的建筑形式曾被土耳其的苏丹模仿,而且那堆令人敬仰的建筑至今仍引起希腊人的满怀钦羡和欧洲游客的更为合理的好奇心。观光者看到半圆顶半偏顶的不规则情况不免感到失望: 向西的门,入殿的正门,既不够宏伟,也欠简洁;大殿的跨度远比好几处拉丁教堂为小。但是,那建筑师首先建起了一个高空的阁楼,这种大胆的设计和巧妙的施工,实在值得称赞。圣索菲亚的圆屋顶,共有24 个窗子照明,其曲度是如此微小,顶的深度仅为其直径的六分之一;顶的直径是115 英尺,① 公元前10 世纪希伯来国王,是他首先在耶路撒冷修建了第一所神庙。——译者以一个月芽儿作为其尖顶的最高处和地面垂直的高度达180 英尺。整个包住那圆顶的圆箍轻轻落在四个拱顶上,拱顶由四个厚重的石垛支撑,石垛的南面和北面各有两根埃及花岗岩石柱支撑着。整个建筑的形象,正像一个镶嵌在一个正方形中央的希腊十字架;243 英尺为其确切宽度,从东边的至圣所到通往走廊,从那里又通往narthex,或最外边的门廊的九个西门的最大长度可以说是269 英尺。门廊是悔罪人栖身的场所。教堂的中殿或主体建筑则被虔诚的会众占据。不过男女有别,最里面和最外边廊子则作为更隐蔽的地点,专供妇女们礼拜之用。在南边和北边的高大建筑之外是一段两头设有皇帝和大主教宝座的栏杆,把中殿从唱诗班所在地分为两半;从这里直到圣坛的阶梯前的那片空地一般全由教士和唱诗人占据。基督教徒们于不知不觉中对它的名称都已十分熟悉的圣坛本身则修建在东头一个小间里,特意做成一个半圆柱形;从这个圣所有几个门通往圣器室、法衣室、洗礼室和其它一些或者有助于表现礼拜的排场,或者专供高级教士私用的房屋相连接。对过去的灾难的记忆使查士丁尼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除了做门用,不得往新建筑里搬进任何木头;各个部分使用的材料都按照坚实、轻巧,或气派的标准加以仔细选择。支撑顶楼的实心的石堆是用凿成方形和三角形的软石砌成,外加铁箍,中间灌注溶铅和生石灰;但顶楼的重量却因采用一种可以浮在水面的浮石,或一种比普通砖轻五倍的罗德岛砖砌成而使其重量大为减轻。整个建筑的骨架都用砖砌成,不过在这类平凡的材料的外边全都贴上一层大理石面;整个圣索菲亚殿堂、小阁楼、两个巨大的和六个小些的半圆屋顶和墙壁的内部,以及那一百根大柱子和地面全都绘有各种各样的富丽的图画,连一些野蛮人看到也会流连忘返。 一位曾一睹圣索菲亚教堂原始风貌的诗人曾列举出大自然仿佛一位多才多艺的画家巧妙调制出的10 种或20 种大理石、碧玉石、斑石的不同色彩、光泽和花纹。最后一批得之于异教徒的掳掠品全用来装点了基督的胜利,不过这些名贵石料中的大部分,却是从小亚细亚、希腊的小岛和大陆、埃及、非洲和高卢的采石场开采来的。奥勒良曾经安置在太阳神庙的八根斑岩的巨柱原是一位虔诚的罗马妇女捐赠的;另外八根绿色大理石柱是热忱的以弗所行政官员们奉献的;这些柱子都以其粗壮和美令人称羡不置,但各种形式的建筑都难以容纳它们的奇特的柱顶。各种各样的装饰和人像离奇地拼接在一起;被土耳其的狂想加以歪曲的耶稣、圣母、圣徒和天使的形象,危险地暴露于希腊人的迷信的崇拜者之中。根据每一件物体的神圣程度,有的使用金银等贵重金属的叶片包裹,有的用纯金铸成。唱诗班的栏杆、大柱子的柱顶、门上和廊子上的装饰品也都是包铜的。阁楼的金碧辉煌的外观使参观者眼花缭乱。至圣所用掉4 万磅白银,圣坛上的圣瓶和坛面都是用最纯的黄金铸成,上面还镶着无价的珠宝。在教堂的建筑刚离地两腕尺时所花费用已达到了4.52 万镑,整个费用是32 万。每一位读者,根据各自相信的程度,用黄金或白银的价值来加以估算;但计算结果其总数决不下100 万镑。一座宏大的庙宇是一个民族的鉴赏力和宗教信仰的重要标志,一位进入圣索菲亚教堂的热心人也许不免会想到,这实在就是神的住处,甚至还是为神自己所造。然而拿这建筑和在该庙的表面爬行的一个最卑下的小虫子的构成相比起来,它又显得是多么平庸,为它花费许多劳力又是多么毫无意义! 对为时间所尊重的一个建筑如此细致的加以描绘,可能可以表明,这里来对查士丁尼以较小的规模、以薄弱的基础,在首都和各省市修建的其它许多工程,作一番描述,便不是完全无理和不可信的了。仅在君士坦丁堡一地和它的近郊,他便修建了25 座奉献给基督、圣母和一些圣徒的教堂。其中大多数都用大理石或黄金装成;它们的不同的地点也都曾精心加以选择,修在一片附近人口众多的广场上,或一片令人心旷神逸的树林里,或在海边,或在一处可以俯看欧、亚大陆的高地上。君士坦丁堡的十二圣徒教堂和以弗所的圣约翰教堂,看上去是完全依照同样的模式建成:屋顶尽量依照圣索菲亚教堂的样子,但圣坛却更为明智地安放在屋顶的正中央下方,在四个宽大门廊的交接处,这样便更精确地表现出希腊十字架的形象。耶路撒冷的圣母可能会因为安身在一座由她的皇帝信徒在一个既不肯提供地点,又不肯向建筑师提供材料的最无情义的地方的神庙中,而感到无限欣喜。把部分河谷升高到与山同高的地位,使之形成一个高台。从附近采石场采来的石头都被按尺寸凿成一定形状;每一块石头装在一辆由40 头最壮实的牛拉着的车上,为了能通过如此重载的车辆,道路都特意重新加宽了。黎巴嫩提供最高的雪松以为该教堂作屋架之用;恰当其时被发现的一片红色的大理石恰好为它提供了漂亮的大柱,其中有两根,那门廊的支架,被认为是世上最大的石柱。皇帝出于虔诚的慷慨遍及那片神圣的土地;如果理性对查士丁尼为男女僧人修建和修复的许多庙宇不免加以斥责,他为了照顾每一个疲惫不堪的朝圣者开凿的水井和修建的一些医院,可大为怀有仁慈心肠的人所赞颂。崇尚教会分裂主义的埃及,自然不大可能获得皇家的恩宠;但叙利亚和阿非利加都曾因战难和地震造成的灾祸得到过救济,而从废墟中重新站起来的迦太基和安条克也可能必会十分尊重它们的仁慈的恩主的名字。历书上的几乎每一个圣徒都需要为他修建庙宇——帝国的几乎每一座城市都得到了修建桥梁、医院和水道的实际好处;但是这位君王的严加控制的慷慨却决不愿纵容他的臣民所喜爱的,在浴场和戏院中的奢侈享受。在查士丁尼尽力为人民谋福利的同时,他也不曾忘掉维护自己的尊严和舒适。曾毁于一场大火的拜占廷皇宫被修复得比原来还更为辉煌;教堂的前厅或正厅,也许是根据正门或屋顶的外貌,被称为Chalce 厅或铜厅,而看看这铜厅我们大致可以想象这整个建筑的全貌。宽敞的正方形的屋顶用许多大立柱支撑着;地面和墙壁都贴着各种色彩的大理石面——拉科尼亚的绿玉、火红和白色的弗里吉亚石,中间还夹着海绿色的条纹。屋顶和四周的拼接的图画表现了在阿非利加和意大利的光辉业绩。在普罗蓬提斯亚洲海岸一边,离开其东边的卡尔西冬不远,准备下一座豪华的赫拉乌姆宫殿和庭园,以供查士丁尼,更特别是提奥多拉度夏之用。 当时的诗人们对那种从未曾见的自然与艺术的结合、林中女神和泉水和海浪的和谐,无不大加赞赏;然后,跟随着朝廷的大批的侍从却都抱怨居住十分不便,而林中女神们又常常受到一条宽10 肘长30 肘的着名的鲸鱼玻菲里奥的骚扰,这条鱼在为害君士坦丁堡海域达半个多世纪之后,终于在桑加里斯河口搁浅了。 对雅典学校的压制查士丁尼大力压制了曾为人类提供许许多多贤达和英雄人物的雅典学校和罗马的执政官职位。这两种制度事实上早已完全堕落,不复具有它们原始的风采了;然而,我们也完全有理由谴责,通过他的手使如此值得尊重的遣迹被彻底毁灭的一位皇帝的贪婪和妒嫉。 雅典人,在取得对波斯战争的胜利之后,接受了爱奥尼亚的哲学和西西里的修辞学;对这类学问的研究变成了该城世代相传的遗产,而这里的仅约3 万男性的居民竟在一代人的时间之内浓缩出了许多多少代人和几百万人中才能一见的天才。我们只要想一想伊索克拉特竟会是柏拉图和色诺芬的伙伴,想一想他的学生,也许和历史学家修昔底德一起,曾协助首次演出索福克利斯的奥狄沛斯和幼里披底斯的伊菲革涅亚,想一想他的学生埃斯基涅斯和德谟斯提尼曾当着亚里士多德的面争夺过爱国主义的王冠,而亚里士多德却是曾在雅典和斯多噶派和伊壁鸠鲁派的创始人一同教学的狄奥夫拉斯图斯的老师,我们对人性尊严的意识便会大大提高一步。阿提卡的单纯的青少年有幸愉快地接受他们本土的教育,这种教育更毫不吝惜地向其它城市传播。 有2000 名学生听过狄奥夫拉斯图斯的课;修辞学校这时大约仍比哲学学校更受欢迎;迅速交替的一批批学生在希腊语言和名称所及的最边远的范围内到处为他们的老师传名。这限度更因亚历山大的多次胜利而有所扩大,雅典的艺术超越其自由和统治权而存在;马其顿人在埃及建立并散布在亚洲各处的希腊殖民地,经常组织庞大的朝圣队前往伊利苏斯河岸边他们所喜爱的神庙去朝拜缪司。拉丁的征服者怀着敬意倾听他们的臣民和俘虏的教导;西塞罗和贺拉斯的名字也被列在雅典学校学生名单之中;而在罗马帝国完全建立起来以后,意大利、非洲和不列颠的土着,在学校的园林中,和他们的东方同学们一起,皈依了基督教。对哲学和善辩学的研究是非常适合这个鼓励自由探讨、只屈服于强有力的真理的国家的。在希腊和罗马共和国,讲话的艺术是实现爱国主义或个人抱负的强大的杠杆;修辞学校不停地制造出大批的政治家和立法家。当公开辩论受到压制时,那演说家,承担着辩护士的光荣职责,可以去为人们的清白无辜和正义出力;他也可以糟踏自己的才能去从事更赚钱的撰写颂词的职业;同样的意念还可以让他们写出诡辩家的文词和更纯洁美好的历史篇章。那一套声称要解开神、人和宇宙之谜的体系触动着那位哲学学生的好奇心;而他根据他一时的情绪可以和怀疑派一同怀疑,可以和斯多噶派得出同样的结论,可以和柏拉图一起进行崇高的思维,也可以严厉地和亚里士多德进行辩论。充满傲气的敌对各派早已定下一个无法达到的高尚的幸福和完美的目标:但这一竞赛是光荣和健康的;芝诺的门徒,或甚至伊壁鸠鲁的门徒们也都学会既要行动,又要忍耐;佩特罗尼乌斯的死,在使一个暴君通过发现自己的无能,而知道有所收敛一点上,并不次于塞涅卡的死。科学之光是根本不可能永不照出雅典城的城墙之外去。雅典的无与伦比的作家们总是在对全人类讲话;活着的大师们有的迁居到意大利和亚洲去;更晚一些时候,贝里图斯全力研究法律;天文和物理学在亚历山大里亚的博物馆里开始进行研究;但阿提卡的修辞和哲学学校,自伯罗奔尼撒战争至查士丁尼统治期间,却一直维持着至高无上的名声。雅典虽然位于一片荒芜的土地上却空气清新、航运便利,并拥有许多古代艺术的纪念物。那一神圣的隐蔽处所极少受到贸易或政治的骚扰;而最后的一批雅典人全都明显地显得充满活跃的机智和纯洁的趣味和语言,在与人交往时气度不俗,而且至少在谈话中,显露出父辈的高尚品德。 在城郊,柏拉图主义者的学院、亚里士多德学派的学园、斯多噶派的学廊和伊壁鸠鲁派的学圃,全都种满了树木,装点着各种雕像;那些哲学家并非被关闭在某一片校舍之中,而是在宽广的、风景如画的人行道上传播他们的知识,这类活动,在不同的时候,分别安排作为思想或身体锻炼之用。创建人的精神始终存活在那些可尊敬的校园之中;继承和宏扬人类理性的先师的遗志的抱负形成一种公正无私的竞争;希望获得某一空缺的候选人的品德,由开明的人民自由讨论来决定。雅典教师的报酬由他们的门生支付;标准依彼此的需要和能力而定,其间的差异似乎不过在一明那到一塔连特之间;嘲笑诡辩学家贪财的伊索克拉特本人,在他的修辞学校中,却向他的100个门徒每人收取约30 镑学费。手工业工人的报酬是公正无欺的,而就是这位伊索克拉特在第一次拿到一笔微薄的报酬时竟流下了眼泪:如果雇用斯多噶派的人去宣讲要轻视钱财,他可能禁不住脸红;而我如果发现亚里士多德或柏拉图,从苏格拉底的例子更进一步堕落到用知识换取黄金,我必会感到十分不安。但是,某些地产或房产,被法律所允许,或通过死去的朋友的遗赠,归雅典某些哲学讲座所专有。伊壁鸠鲁将他用80 明那或250 镑买下的几座花园,连同一笔足够他们维持他们的简朴生活和每月聚会的一笔基金,都遗赠给了他的门徒;柏拉图的遗产可以按年收租,这租金在经过8 个世纪之后,从3 个金币增加到了100O 个。雅典的学校一直受到最明智、最善良的罗马皇帝的保护。哈德良所建立的图书馆安置在一座装点着许多图画和雕像、以雪花石膏为屋顶、用100 根里吉亚大理石柱为支柱的厅堂里。由公家付给的薪金是按两安东尼的慷慨精神规定的;每位政治学、修辞学,以及柏拉图派、逍遥学派①、斯多噶派或伊壁鸠鲁派哲学教授,每年都可以得到1 万希腊银币或300 多镑的报酬。在马尔库斯死后,这些附属于科学宝座的酬报和特权曾多次取消又恢复、减少又增多;不过在君士坦丁的几位继承人的时代,仍约略可以看出皇家的恩泽;而他们对一些无价值的候选人轻率作出的选择,可能会使雅典的哲学家们怀念过去的独立和贫穷的日子。值得注意的是,两安东尼在位期间,皇家的恩惠被不偏不倚地分给彼此敌对的四个哲学派别,而他们把这四派看作是同样有用,或至少是同样无害的。苏格拉底过去曾经是他的国家的荣誉和耻辱;而伊壁鸠鲁刚开始讲授他的理论便离奇地使得雅典人的虔诚的耳朵大为惊愕,以致由于他的流放和他的敌对派的流放,他们竟然使得关于诸神的本性问题的无聊争论完全停止下来。但是,到了下一年,他们又取消了原来的决定,重新恢复了各学校的自由,并通过几代人的经验完全相信,哲学家的品格是不会因为他们的神学思想受到挫折而受到影响的。 哥特的武力对雅典学校所造成的危害还不及一个新宗教的建立;这一宗教的教士们以自己的见解代替理智,一切问题都凭藉对神的信条来决定,任何不信神或对神抱有怀疑思想的人都被认为应抛入永恒的地狱的烈火中去。 在许多大卷大卷的辩论文字中,他们揭露理解力的虚弱和人心的堕落,在古代的圣哲身上对人性加以诋毁,并禁止那种和一个平凡信徒的理论,或至少和他的性格大相抵触的哲学的探索精神。残存的柏拉图自己也会耻于接受的柏拉图主义者学派离奇地把一种崇高的理论和迷信活动和法术混合在一起了;而由于他们孤独地存在于基督教世界之中,他们对教会和政府当局始终暗怀着深刻的仇恨,而它们的严厉惩罚也随时在他们的头顶上飘动。在尤利安的统治大约一个世纪之后,普罗克洛斯获准在学院担任哲学讲座,开始授课,他是如此勤奋,常在一天之内讲5 堂课,写下700 行作品。他的聪慧的头脑探索了有关道德和形而上学的最深层的问题,而且他试着提出18 个论点① 即指亚里士多德学派。以上面所讲漫步讲学行为而得此名。——译者来驳斥基督教的上帝创造世界的理论。不过,在研究工作之余,他还亲自和潘、埃斯库拉庇乌斯和密涅瓦交谈,因为他已秘密加入了他们的神秘教会,对他们的躺卧的神像他无比崇拜;他虔诚地相信,哲学家于是宇宙的公民,更应该是宇宙的各种神灵的教士。一次日蚀表明他进一步接近他的毁灭;而由他的两个最有学问的门徒编辑的他的传记,以及他的学生伊西多尔的传记,展现了人类理性的第二个童年的悲惨的图画。然而,如大家常爱说的柏拉图体系的黄金链,自普罗克洛斯的死,到查士丁尼发布迫使雅典的学校从此永远沉默,并在少数尚存的希腊科学和迷信的信徒们的心中挑起悲伤和愤怒情绪的敕令的时候止,共延续了44 年之久。七位朋友和哲学家狄奥基尼斯和赫密阿斯、攸拉里乌斯和普里西安、达马西乌斯、伊西多尔和辛普利西乌斯,由于抛弃了他们的君王的宗教,只得决心到外邦去寻求在他们的本土被剥夺的自由。他们曾听说,而且轻率地相信,柏拉图的共和国已在波斯的独裁政府中建立起来,而且一个爱国的国王正统治一个最幸福、最善良的民族。 但他们很快惊愕地发现,波斯和地球上其它国家并无什么两样;发现妄称哲学家的科斯洛埃斯十分虚妄、残酷和充满野心;波斯僧人充满顽固和毫不宽容的精神;贵族全都傲慢无礼,朝臣全部奴颜婢膝,行政官员全都极不公正;并发现有罪的人常常逍遥法外,而清白无辜者却常常受到压迫。哲学家们的失望情绪促使他们忽视了波斯人的真正的美德;他们看到他们妻妾成堆、婚配公开乱伦、死人按俗不用土掩埋,或用火焚化,却扔出去喂狗、喂鹰,感到无比惊愕——其强烈程度也许超过了他们的职业应许可的范围。他们的猛然回头表明了他们的忏悔。他们公开宣称,他们宁可死在帝国的边境上也不去享受那野蛮人给他们的财富和恩惠。不论如何,他们从这一趟旅行中获得了充分反映出科斯洛埃斯的纯真性格的一大好处。他要让这7 个曾访问过波斯宫廷的哲人从此免受查士丁尼为控制异教臣民而制定的刑法的惩处;而且那在一项和平条款中明文规定的特权将由一位强有力的仲裁人十分警惕地加以保卫。辛普利西乌斯和他的伙伴在宁静中不声不响地死去;而由于他们并没有留下自己的门徒,他们使得,尽管有其缺点,但仍应公正地誉之为在其同代人中最为明智、最为高尚的流传久远的一代希腊哲学家的源流从此中断了。辛普利西乌斯的作品至今尚存。他对亚里士多德的具体的和形而上的评论,因已不合时代风尚被人遗忘;但他对埃皮克泰图斯①的道德观的阐释却作为一种经典着作保存在许多民族的图书馆中,仍然通过对神和对人的本性的正确信念,无比美妙地指引着人的意志、净化人的心灵和坚定人的理解。 彻底消灭罗马的执政官制度大约正在毕达哥拉斯首先发明哲学家这一名称的时候,大布鲁图斯建立了自由和执政官制度。执政官官职,从它从一个实体,相继变成一个影子、一个虚名的变革过程,在这部历史书中已曾偶然提到。由人民选出的第一批共和国的执政官原为在元老院和军营中行使进行战争和实现和平的权力,而这权力后来转入了皇帝手中。但是那种古代威仪的传统却长时间受到罗马人和野蛮人的尊重。一位哥特历史学家盛赞提奥多里克在担任执政官时堪称人间荣光和伟大的最高典范;意大利皇帝本人也曾祝贺那些一年一度当选的安① 2 世纪古希腊伊庇鲁斯地方一伦理学教师。——译者享统治者的尊位而不受其辛劳的命运宠儿;而且在过了将近1000 年之后,就为了让一年庆贺有名、使人民喜庆有日,罗马和君士坦丁堡的君主还特意定出了两位执政官。但因为那些爱虚面子的有钱人,希望使节日的规模能超过前人,其总费用竟不知不觉上升到高达8 万镑之数;最明智的元老对这个徒有虚名而必使倾家荡产的光荣头衔坚决拒不接受,我因而以为执政官名表的最后一段时间所以常有缺漏,其原因乃在于此。查士丁尼的前任们曾从国库中拨款以为那些财产不多的元老支撑面子;而这位十分贪婪的皇帝却宁取更兼价、更方便的商讨和调节办法。他命令赛马和赛车、体育运动、音乐和舞台上的哑剧表演、捕猎野兽活动,全都不得超过7 队或7 场;他更明智地用小银币代替掉了过去大把大把撒往人群中,常引起骚乱和疯狂行径的金奖章。尽管采取了这样一些预防措施,而且他自己也身体力行,但在查士丁尼在位第13 年,一代一代相传的执政官制度终于中断了,从查士丁尼专制的脾气来看,他可能会高兴,这样一个促使罗马人想起他们古代的自由的头衔终于在不声不响中消失了。然而,这一年一选的执政官制度却仍然存活在人民的头脑之中;他们仍一厢情愿地盼望它能迅速恢复;他们赞扬那些一代代一开始便重建这一制度的皇帝的谦让的美德;在查士丁尼死后又过了3 个世纪,这一早被习俗所摒弃的过时的荣誉才终于被法律所消灭。那种以行政官的名字来给一年定名的不完备的方式为一个长期固定的纪元的日期所代替: 这日期希腊人以他们的希腊文本的圣经旧约为依据确定为世界创造日;拉丁人,自查理大帝的时代以来,一直以基督的生日为起点来计算他们的时间。 在查士丁尼的光辉统治的基础之下存在着两个致命的不稳固因素。一是他在经济方面的挥霍无度。另一个是在宗教和政治方面他未能使东部和西部的各省和解。他的非常能干的妻子提奥多拉曾是一个一性论①者。在她于548 年死去之后,查士丁尼试图使不同的一性论分子和解,如果他取得了成功,他可能保持住东部诸省对他的忠诚。但事实上一性论学说和伊斯兰教的说法是那么相近,在伊斯兰教的势力兴起以后,东部诸省便不可避免地很容易被分裂出去。 在第41 章中,吉本描写了查士丁尼的征服业绩(533—540)。通过他的将军贝利萨留和纳尔塞斯的努力,查士丁尼保住了他东部的边界,从汪达尔人手中收复了阿非利加和西班牙的部分领土,再次使地中海变成了罗马海。贝利萨留推翻了意大利的哥特人政权,收复罗马,并有效地抵抗了一次哥特人对罗马的围攻,并进而围困和夺下了拉文纳城。 在第42 章中,吉本叙述了伦巴第人的兴起和斯拉夫及土耳其民族的出现。 ① 指相信耶稣基督仅只有神性的一种基督教派。此一神理论在5 世纪中曾在东部教会中引起重大争论。——译者第四十三章贝利萨留的最后胜利和死亡。查士丁尼的性格和死亡。查士丁尼统治时期的彗星、地震和鼠疫。 哥特人在托提拉的领导下起而造反,并于546 年攻占了罗马城。后来贝利萨留曾收复该城,但在他被召回后却再度失守。552 年太监纳亦塞斯击败托提拉,解放了罗马。 他接着又击败了托提拉的继承人,哥特人的最后一代国王特阿斯,并粉碎了一次法兰克人和阿勒曼人的入侵。现在坐上哥特国王的王座上的是君士坦丁堡的皇帝的使臣、拉文纳的总督。纳尔塞斯自己成了第一位总督,并统治整个意大利王国达15 年之久。 贝利萨留的最后胜利和死亡我衷心希望,但我不敢肯定,对于纳尔塞斯的胜利,贝利萨留真是由衷地感到高兴。但对他自己的功绩的深刻体会也许会教导他毫无妒意地赞赏一位竞争对手的才能;这位年迈的武士的镇定终使他取得了救皇帝和首都于水火之中的最后胜利。每年都前来窥伺欧洲的野蛮人遭受几次偶然的失败的打击远不能抵消可望得到掳掠品和退兵津贴的双重诱惑。在查士丁尼统治的第32 个冬天,多瑙河冰冻三尺;扎伯干带领保加利亚人的骑兵出动,大批杂乱的斯洛文尼亚人也立即聚集到他的旗帜之下。这位野蛮人首领毫无阻挡地越过了多瑙河和那一带的山巅,让他的部队进入马其顿和色雷斯的各个地区,带着不过7000 匹马的队伍直闯到那原用来保卫君士坦丁堡领土的长城。但人的努力对大自然的干预是完全无力抗拒的;最近的一次大地震已使那长城从根动摇了;那帝国的军队这时又正有事于意大利、阿非利加和波斯等处遥远的边陲。卫队或保安队的七个级或七个连,虽已扩大到5500 人,但他们一般都驻扎在亚洲的一些和平城市。而原来的一些英勇的亚美尼亚人现在在不知不觉中全为一些懒惰的公民所代替,他们花钱买得免尽国民义务的权利,可以不暴露于军事行动的危险之中。这样一些士兵几乎谁也不肯离开城门一步;更没有人肯进入战场,除非这样更利于他们迅速逃离保加利亚人。逃亡者的报告夸大了那支糟蹋修女、把新生婴儿拿来喂鹰狗的敌人的数目;一群群乡下人到处乞求食物和住处更增加了城里居民们的恐慌;扎伯干的帐篷就搭在20 英里外的一条环绕梅兰提阿斯流过而后注入普罗篷提斯的小巧的河岸上。查士丁尼浑身发抖:那些仅只见到衰迈后的皇帝的人会高兴地假想,他必是已失去了年轻时代的明快和活力。他下令把君士坦丁堡附近一带,甚至郊区,教堂里和金银器皿全都收回:防御工事的胸墙后站满了发抖的观望者;黄金之门里挤满了无用的将军和军团司令官;元老们也和普通百姓一样胆战心惊、疲惫不堪。 但是,皇帝和人民的眼睛同时转向了一位曾经进入迦太基、保卫了罗马,现在为解除公众的危险再次穿上铠甲的虚弱的老兵。御厩里的马匹、一般公民所私养的马匹,甚至马戏团的马,全被迅速集中起来;贝利萨留的名字立即唤起了一般老人和年轻人争胜的热情,他把他的第一个营帐就搭在一支胜利的敌人的视野之内。他的足智多谋,加上友好的农民们的帮助,使他得以挖好了一条壕沟并筑起一段掩体,以保证夜间的休息;燃起无数的灯火并人为地搅起满天尘土以使敌人夸大他的实际兵力;他的士兵们于是忽然从低沉的情绪中振作起来;而且在1 万个声音同时请战的时候,贝利萨留仍不让大家知道,在关键时刻他必须依靠300 名老兵的坚定意志。第二天早晨,保加利亚人的马队开始冲锋。但他们听到无数人群的呼喊声,他们又看到了对方前锋的武器和秩序井然的纪律;这时他们受到从两翼的树林中冲出的两支伏兵的攻击;他们的冲在最前面的战士被那位老英雄和他的卫兵砍倒;他们的迅速运转在罗马人的近距离攻击和迅猛地追击下,变得完全不起作用了。在这次行动中(他们尽全力迅速逃跑),保加利亚人只不过损失了400 匹马,但君士坦丁堡却得救了;扎伯干感觉到一位主子的压力,极力敬而远之。但在皇帝的顾问团中他的朋友甚多,贝利萨留终于不得不勉强服从了嫉妒心理和查士丁尼的不容许他完全解放自己国家的命令。在他回到城里来的时候,仍然感到处于危险中的人民为他的胜利发出表示无限感激的欢呼声,而这个却被认为是这位胜利归来的将军的一次罪名。而当他进入皇宫时,朝臣全不声不响,皇帝在冷冷地毫无感激之意地和他拥抱一下之后,就打发他仍回到奴隶队伍中去。然而,在人们的心中他的光辉业绩所留下的印象是那样深刻,查士丁尼在77 岁高龄的时候还被怂恿从首都出发,行程40 英里亲自前往视察被修复的长城。保加利亚人在色雷斯平原上白白浪费了一个夏天;但由于轻率攻击希腊人和那克尔松涅斯而遭到了失败,现在也倾向于求和。威胁着要杀死他们的被俘人员迫使他们匆匆同意支付一笔数额巨大的赎金;传说敌人正在多瑙河上修建双头船以防止他渡河,使得扎伯干更提前离去。危险的处境不久便被遗忘;只留下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们的君王所突出表现的究竟是明智还是虚弱——以为本市的公民消磨闲暇的时间。 在贝利萨留的最后胜利大约过去两年之后,皇帝为了健康,或国务,或进香去色雷斯旅行了一趟。查士丁尼感到头部有一处疼痛;而他暗自回城的举动更助长了他已死去的传闻。还没到那一天的第三个时辰面包房的面包全被人抢夺一空,住户全关上了大门,所有的市民,怀着希望或者恐惧,相信骚乱即将来临。自身也十分恐惧不安的元老们在那天的第九个时辰举行了会议;卫队接到他的命令,到全城各处巡视一番,向人民普遍讲明皇帝已经恢复健康。激动的情绪平息下来;但随便一件小事都能透露出政府的无能和人民的派别斗争情绪:士兵一遇上命令他们换防或到期不发军饷便想哗变:经常出现的火灾和地震也提供了制造骚乱的机会;蓝派和绿派、正统教派和异端的斗争愈演愈烈,已变成为流血的战斗;查士丁尼在波斯使臣的面前,为他自己和他的臣民感到羞愧。随意的罢免和无理的惩罚更加重了人们对这一代皇帝长期统治的厌烦和不满:一个叛乱的阴谋正在皇宫内部形成;而如果我们不为马塞卢斯和塞尔吉乌斯的名字所骗,我们知道一些最贤明和最放荡的朝臣也都参与其事。他们已经定下了行动的日期;他们的身份使他们可以很容易进入皇家宴会厅;他们的黑人奴隶被安置在前厅和门廊里,以便随时宣告暴君的死讯,在首都挑起一场叛乱。但一个同谋者的疏忽,挽救了查士丁尼所剩无多的最后几天可怜的统治。阴谋分子被查获,被抓时一个个都在袍服里暗藏着凶器;马塞卢斯自杀身亡,塞尔吉乌斯被从至圣所拖了出去。 出于悔恨,或还希望求得一线生路,揭发了贝利萨留家的两个官吏,在严刑拷打下,他们供认了他们完全是按照他们的主子的密令行事。后代人将不会贸然相信,一位正当盛年时不屑利用最好的机会以求得自己发迹和得报私仇的英雄,却会动手去杀害他的在他死后他自己也不可能再活很久的君王。他的追随者全迫不及待地逃跑了;但逃跑必因有造反的罪行,从享受天年和荣誉来说,他已经活得够久了。贝利萨留更多的是怀着愤怒,而不是恐惧,出现在审讯团面前:在为皇帝效力40 年之后;他竟毫无根据地判定他有罪;这种不公正的判决,由于最高主教的在场更得到了认可。靠皇帝的仁慈,贝利萨留被饶一死,但他的财产全被查封;而且,从头一年12 月到次年7 月,他一直被作为囚犯禁闭在他自己的宅子里。最后,他的清白得到了承认;他又恢复了自由和荣誉;而在他获得解放大约8 个月之后,可能因愤怒和悲伤而加速来到的死亡终于让他离开了人世。贝利萨留的名声是永远不会死亡的: 不过,尽管有那么多他当之无愧的纪念碑、雕像和隆重的葬礼,我所看到的只是他一死,他的财富,他从哥特人和汪达尔人那里得来的许多战利品,立即被皇帝完全没收了。不过,也留下了相当可观一部分以供他的遗孀之用: 而由于安东尼娜应忏悔之事甚多,她把她的余生和财富全部献给了一座修道院。这便是关于贝利萨留的败落和查士丁尼忘恩负义的简单而真实的叙述。 说他被挖去双眼,出于嫉妒不得不沿街叫化,“给贝利萨留将军一个便士吧!” 则是后来人所写的一部小说中的情节。那部书作为人世变迁的一个离奇的范例,颇为读者所重视,或喜爱。 查士丁尼的性格和死亡如果皇帝曾由于贝利萨留的死而感到高兴,他这种下贱的欢乐也只不过在他的38 年统治、83 岁寿命中,延续了最后的8 个月。这位君王在他自己所在的时代并非一个特别显眼的目标,现在要想查清他的性格究竟如何是很困难的;但是,一个敌人的叙述也许可以被看作是关于他的品德的最可靠的见证。说查士丁尼的外貌和图密善的胸像极为相似,完全是恶意的牵强,但我们倒也承认他同样也有一副匀称的肢体、红红的脸色和和蔼可亲的面容。 这是一个平易近人、能耐心听人讲话、谈吐文雅和善,而且完全能够控制住在一位独裁者胸中激荡的愤怒情绪的人物。普罗科皮乌斯赞扬他的脾气,却指责他有意追求不动声色的残酷:但看看他对一些对他的权威和人身进行攻击的阴谋活动的处理,一个更为真诚的评判者必会承认查士丁尼的公正,或赞赏他的宽容,他在守身和节欲等私人品德方面非一般人所能比;不过,对美的无所偏私的爱很可能会不像对待提奥多拉的恩爱夫妻之情那221 么为害无穷;他对饮食的节制并非出于一位哲学家的明智,而是出于一位僧侣的迷恋。他每日的饭食十分简朴:在严肃的斋戒日,他总是仅仅吃点水煮的蔬菜就行了;由于他精力旺盛,并充满热忱,他经常一连两天两夜不进任何食物。在睡眠方面,他也同样严格加以控制;在休息一个小时之后、他的灵魂便会将他的肉体叫醒,查士丁尼,使他卧处的侍者都无不深感惊异,竟立即起身在屋中走步或学习,直到天明。这种一刻也不懈怠的做法为他挤出了更多用于求知和处理事务的时间;由于过细和反常的勤奋,他也许真应受到打乱了他的政府的正常秩序的指责。这皇帝表明自己是一位音乐家和建筑师,一位诗人和哲学家,还是一位律师和神学家;而如果在使基督教各派和解的工作上他失败了,对罗马司法制度的回顾却是他的精神和勤奋的一座高尚的纪念碑。在帝国政府中他显然不是那么明智、那么成功:那个时代是个不幸的时代;人民受到压迫,心怀不满;提奥多拉滥用了她手中的权利;一连串不称职的大臣使他显得无知人之明;而且查士丁尼生不为人所爱戴,死亦无人惋惜。爱名欲望深深扎根于他的心中,但他却屈辱追求空洞的头衔、荣誉和当代人的赞扬;而当他致力于获得罗马人的赞美的时候,他却牺牲掉了他们对他的尊重和爱戴。他大胆地确定了阿非利加和意大利战争的计划并将它付诸实行;他的敏锐的调察力使他于行伍之中发现贝利萨留,于宫廷之中发现纳尔塞斯的才能。但是皇帝的名声却被两位胜利的将军的声名所淹没;而且贝利萨留还仍然活着,以斥责他的妒嫉心和忘恩负义的君王。 人类的偏爱总趋向于赞美一位领导并指挥他的臣民使用武力的征服者的天才。菲利普二世和查士丁尼的最突出的性格特点是他们都具有一种以战争为乐,但又回避亲冒矢石的危险的冷酷的野心。然而,一座巨大的铜像却把这皇帝表现为身着阿喀琉斯服装和铠甲,骑着一匹烈马,正准备向波斯冲击的姿态。这座纪念物安置在圣索菲亚教堂前的广场上的一个有七级台阶的石座和铜柱上;原来这里的用7400 磅纯银铸成的提奥多西乌斯的纪念柱被贪心而好虚荣的查士丁尼弄走。后来的几代皇帝对待他的美名更为公正,或更为宽容一些;在14 世纪初,大安德洛索卡重新装修了他骑马的铜像:自帝国败亡以后,它便被胜利的土耳其人熔作了炮弹。 彗星我将以曾使查士丁尼时代的人感到惊慌和痛苦的彗星、地震和瘟疫来结束这一章。 在他统治的第5 年,在一个9 月里,前后共2O 天,人们都能看到在西部的天空有一颗彗星,向北射出它的光芒。8 年之后,在太阳进入南回归线时,另一颗又出现在太阳后边的人马星座:彗星逐渐变大;头朝东、尾朝西,一连40 多天都清晰可见。凡见到它的民族,惊异之余,都想着由于它的恶毒影响,必会出现战争或其它灾祸;他们的这种想法全都十分充分地实现了。天文学家不肯承认他们对这种闪光星体的无知,牵强地把它说成是天空中飘浮的流星;他们中几乎没有一个人具有塞涅卡和迦勒底人①的简单认识,认为它们不过是一种周期更长、运动中心更偏的一颗行星。时间和科学已证明罗马圣哲们的推测和预言无误:望远镜为天文学家打开了更广阔的世界;而在历史和神话的狭窄的空间中,已发现同一个彗星在575 年中已曾按同等的周期重访地球七次了。在耶稣纪元之前1737 年第一次来临的时期和希腊古文化之父奥基吉斯同一个时代。这次出现说明了由瓦罗保存下来的一个传说;在他的治下金星改变了它的颜色、大小、形态和行程;这是一件在其前或其后都不曾有过的奇特现象。它于1193 年的第二次出现,在有关昴星团第七颗星埃勒克特拉的传说中曾隐约提到,昴宿星团自特洛依战争之后己减少成6颗星了。达耳达诺斯的妻子,那林中女神,不堪忍受国家的毁灭:她抛下给她伴舞的妹妹奥布斯,从中天逃到了北极,由于她散披着她的长发,因而得到彗星这个名称。第三次出现的时间于618 年结束,这时间正好和居鲁士在位前两代人在西边天空出现的那西比尔大彗星,也许还和普林尼巨大彗星的时间正相吻合。第四次在基督出生前44 年,这是比其它各次都更为辉煌、更为重要的一次。在恺撒死后,当年轻的屋大维为纪念维纳斯和他的叔叔组织表演各种节目时,罗马人和各地的其它民族都清楚看到了披着长发的星。 ① 公元前10 世纪左右在巴比伦尼亚南部定居的阿拉姆部落。——译者说是它把那位独裁者的英魂送进天堂的无知的传说,却得到一位虔诚的政治家的赏识和肯定;他暗中怀抱的迷信思想更把那彗星说成是他自己的时代的光荣。第五次来访前面已说到是在查士丁尼当政的第五年,那正是基督纪元第531 年。也许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次,以及其前的一次,在彗星出现之后,尽管间隔的时间较长,跟着明显地出现了太阳光线变淡的情况。它在1106年第六次的出现,欧洲和中国的史料都有记载:在十字军东征第一次热潮出现期间,基督徒和穆罕默德的信徒可能以相同的理由,都担心它预示着不信神的人的毁灭。第七次,它在1680 年出现的景象,完全展现在一个开明时代的人群的眼前。贝勒的哲学打破了密尔顿的缪司刚刚才加以装点的认为彗星“从它的长发中发布瘟疫和战争”的愚顽之见。佛兰德和卡西尼已使用高超的技巧观察到它在天空行进的轨道;而且,伯努利、牛顿和哈雷依靠科学的计算已查清了它运行的规律。第八次来临将在2355 年,他们的计算也许将被位于西伯利亚或美洲荒野中的未来首都的天文学家们所证实。 地震一颗彗星如离开我们居住的地球过近,可能对它造成损坏或甚至毁灭;但地球表面,由于火山和地震的作用,一直不断地在发生变化。一个地方的土壤性质可以表明这片土地接受这类巨大冲力的情况,因为这冲力系因地下火引起,而这种火则是由铁和硫的结合和相互作用形成的。但它们发生的时间和效果都似乎非人类所可猜度;那哲学家,在计算出静悄悄从可燃矿石中渗透出的水滴,量出一些石窟由于抵抗被封闭气体的爆炸力有所扩大的辐度之前,总小心地决不轻易预报地震将发生的时间。不用说明任何原因,历史自将按这类灾难性事件发生次数的稀少或频繁划分成不同的时期,而且将注意到在查士丁尼统治时期这种地球的热病犯得格外的强烈。每一年都发生多次地震,时间是那样的长,有一次君士坦丁堡的地震竟延续了40 多天,范围是那样广,那震动曾遍及地球各处地面,或至少是遍及罗马帝国。人们感觉到巨大的悸动和摇摆运动,地面裂开大口,巨大的物体被抛向空中,海水越过正常的界限大起大落,原来作为一道防波堤保护着在腓尼基的博特里斯新港的一座山被硬从利巴努斯撕下来,抛入巨浪中去。使蚁冢颠覆的一击可能使无数万蚂蚁一日毙命;实际情况让我们不能不承认,人是一直勤奋地在致力于自身的毁灭。城市制度,把一个民族都圈在四面城墙之内,几乎实现了卡利古拉渴望全罗马人只长着一个脖子的愿望。据说,由于在耶稣升天节那天外地来了大批游客,安条克的一次地震竟使得25000 人丧了性命。贝里图斯的被毁关系不那么重大,可是却具有更重大的价值。那个位于腓尼基海岸的城市以进行对民法的研究而闻名,而这种研究肯定会打开通向富足和荣誉的道路:贝里图斯的学校全都充满了那个时代的上升的精神,在那次地震中死去的许多青年将来都可能是国家的祸害或栋梁。在这次灾难中,建筑师变成了人类的敌人。野蛮人的草屋、阿拉伯人的帐篷可以被震倒却不会砸伤住在里面的人;秘鲁人实在有理由耻笑他们的征服者,竟会愚蠢到花那么多财物和劳力建起自己的坟墓。一位贵族家的一块最富丽的大理石直接砸到了他自己的头上;全城的人民都一起被埋葬在公、私建筑的废墟之中;无数为人民生活和一个大城市的手工业生产所必需的小火,逐渐连成了一片大火。这时不但再说不上对受灾人可能会有所安慰和帮助的彼此同情,他们遇到的只是由于不再会有受到惩罚的恐惧而放胆干出的犯罪活动:摇摇欲坠的房屋遭到要钱不要命的人群的洗劫;报复活动也抓住这个时机选择合适的对象进行;大地常常把正在犯罪中的杀人犯,或强奸犯一口吞噬下去。迷信使得眼前的危险更增添了许多看不见的恐惧;如果死亡的形象有时有助于提高某些人的品德和忏悔之心,一群处于恐惧中的人民则会更强烈地感到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或者,以更虔诚的心情祈求报复之神息雷霆之怒。 鼠疫埃塞俄比亚和埃及在各个时代一直被指责为鼠疫的发源地和温床。在一片潮湿、闷热和浑浊的空气中,这种非洲热病是从腐烂的动物尸体,特别是成堆蝗虫中产生出来的,这种虫子死掉也和活着一样危害人类。这种在查士丁尼和他的几位继位者时代曾几乎使地球上的人口灭绝的致命的疾病,最先出现在埃塞俄比亚沼泽地和尼罗河东流域之间培琉喜阿姆一带地方。从那里它分两路前进,向东进入叙利亚、波斯和印度,向西沿非洲海岸,深入到欧洲大陆。在公元2 年的春天,在三四个月的时间里,这瘟疫一直在君士坦丁堡肆虐横行;曾以一个医生的眼睛观察过它的进展和病象的普罗科比乌斯,在描述雅典鼠疫发病情况方面所表现的勤奋和技巧不在修昔底德以下。染病前有时能见到一些精神错乱的幻境,受害者一旦听到一个看不见的幽灵的威胁声,感觉到它能摸了他便立即完全绝望了。但绝大多数的人,只是在床头、大街上、在他日常工作的地方,忽然感到有点轻微的发热;而那热度是那样的轻,从病人的脉搏和脸色上都无法发现大难即将来临的迹象。同一天、第二天或第三天,腺体,特别是鼠蹊、胰下和耳后腺体的肿大便宣告了它的来临;当这些疙瘩或肿块破开的时候,其中可以见到豆粒大的一个煤球,或一种黑色物质。如果它们最后变成一种正常的肿涨的脓疮,依靠这样自然地排出毒素,那病人便可以得救了;但如果它们始终保持坚硬而不破,那便马上会形成坏疽,患者一般到第五天便死亡了。这病发热时常伴有昏睡或胡言乱语;病人的身上会布满黑色的小脓疱或痈,这便表明患者即将死亡了;在那些由于体质虚弱不能使病冲出体外的患者便会由于内脏腐烂而继之以吐血。 怀孕妇女染上黑热病更是必死无疑;然而,也有一个婴儿被活着从它死去的妈妈的体内拉出来了,还有三个母亲都在失去染病的胎儿以后活了下来。青少年染病的机会最大,女性不像男性那么容易感染;但它对于各种地位和各种职业的人却一视同仁,疯狂肆虐,并有不少幸得不死的人完全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也不能保证这病不会再次反复。君士坦丁堡的医生技术高超,也充满了热情;但那种病的复杂症状和顽固性却使他们束手无策;同样的治疗方法可以产生完全相反的效果,这种变化不定的情况使他们无法预测病人可能死亡,还是康复。葬礼的安排和坟地的占有数全是一片混乱:那些身后没有朋友或仆人的死者都倒在街头或他们的已无人掩埋的家中;有一个行政官员奉命收集到处胡乱堆集的尸体,把它们从陆路或水路运往远离城区的地方深埋起来。人类中最恶毒的坏蛋,由于感觉到自身的危险并看到大家的悲惨的前景,心中不免也感到悔恨:但他们一旦感到不再有任何危险,于是便又故态复萌,为害一方;但我们在思想上可决不能轻信,普罗科皮乌斯肯定这些人特别受到命运之神的照顾或上天的保护的说法。他忘记了,或者他心中也暗暗记得,这瘟疫实际也曾侵犯查士丁尼本人;只不过这位皇帝的有节制的饮食习惯,和苏格拉底的情况一样,可能使他更有理由、正当地获得康复①。在他生病期间,在市民的习惯上也表现出了公众的惊慌;他们的懒惰和消沉使得东部都城出现了普遍的匮乏。 传染是鼠疫的一个不可分割的特性;共同呼吸一个地方的空气就能从已得病的人把病传到接近他的人的肺中或胃中去。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哲学家们也相信确有其事而为之战栗,就是说明明有实际危险存在,而一个最易于为虚伪的、想像的恐惧所感动的人群都可以回避过去了。②然而,普罗科皮乌斯的本市的同乡们,通过短时间极不全面的经历,却满意地认为即使和患者亲密交谈也不存在被传染的危险;这种说法倒也从许多勤奋照顾病人的朋友和医生并不一定得病的情况中得到了证实。这些患者,如所有的人都只从自身安全考虑,便将被抛弃于孤独和绝望之中了。但是那种像土耳其的宿命论所产生的致命的安全感却无形帮助了这种传染病的大面积流行;而欧洲赖以获得安全的许多有效的预防措施查士丁尼的政府却全不了解。对罗马各省之间的频烦的自由往来未曾加以任何限制;从波斯到法兰西,许多民族混杂在一起,为战乱和非法移民所苦;多年埋藏在一包棉花中的疫疠之气,由于贸易上的不当行为,被运送到了极为遥远的地区去:该病传播的方式,按普罗科皮乌斯的解释,一般都是由海岸边向内陆发展,然后才进入和外界交往最少的岛屿和山区;那些逃过它的第一次疯狂攻击的地方,到下一年便最容易受到传染。风也许可以散播它的极细微的毒素;但除非一个地方的大气原来便适宜于该疫疠的传播,它一进入地球的寒带或温带便立即自行消灭了。由于大气已普遍受到了污染,在查士丁尼在位第15 年大发作的一次瘟疫始终没有因为季节的改变而有所控制或减缓。最后,它最初的凶残终于有所收敛或逐渐散去;这疫疠变得平息一阵又重新发作一阵;但直到前后经历了52 年灾难性的岁月之后,人类才终于又恢复了健康,或空气才又恢复了原来的纯净和清新。没有保存下任何证据,让我们可以赖以计算或推测,在这次出奇的灾难中,究竟死去了多少人。我只发现,在3 个月的时间内,在君士坦丁堡,每天要死去5000 人,后来更增加到1 万人;发现东部的许多城市已彻底荒废,意大利的许多地区的庄稼和葡萄全都烂在地里了。战争、瘟疫和饥馑这三重灾祸同时降临在查士丁尼的臣民的头上;人类数量明显的减少成了他的统治时期的一个极大的污点,这人口减少的情况,在地球的某些最美好的地方至今也并未完全恢复。 查士丁尼统治的最高成就就是制定了成文的罗马法律。在这里略去的第44 章中,基本讲述了这方面的情况。 ① 在雅典大瘟疫期间,苏格拉底便是这样依靠节制饮食使自己得免于难的。米德大夫便曾指出教会的房屋,由于基本与外界隔绝而且饮食有节,所以显然更有益于健康。 ② 根据修昔底德、卢克莱修、亚里士多德、伽伦的说法,并根据一般人的经验,米德证明鼠疫是传染的;他还否定了1772 年访问过马赛的一些法国医生的相反的说法。然而,那次瘟疫在仅仅几个月的时间里,竟将在今天的繁荣和贸易交往的情况下也不过仅有90,000 人口的城市中消灭了50,000 人之多,而他们可是这次瘟疫的最及时、最有见地的观察者。 第四十五章6 世纪末期罗马的苦难。伟大的格雷戈里教皇。 纳尔塞斯死后,在568 至570 年间,伦巴第人在阿尔博莫的率领下攻占了意大利大部分领土。此后在200 年的时间中,意大利被分割为伦巴第王国和拉文纳东罗马帝国总督领地。 6 世纪末期罗马的苦难在伦巴第的武力威胁和希腊人的独裁统治下,我们这里再次探索一下,在6 世纪即将结束前后,已进入最悲惨时期的罗马的命运。由于帝国中心的转移和各省份的先后失守,公众和私人的财源已完全断绝了:那棵地球上的众多民族在其阴影下生息的高大的树木,现在已被砍去枝叶,那干枯的树干也被留在地上任其枯萎了。司令的大臣和传递捷报的信使也不再在阿皮安或弗拉米尼亚大道上相会,随时可以感觉到伦巴第人的敌对的进攻,并不断引起恐慌。毫无不安思想前去参观近处花园的一个健康、安宁的首都的居民,必会在自己的想像中模糊地勾画出罗马人的苦难情况:他们战栗着打开或关上他们的大门,从城墙上观望他们的在燃烧中的房屋,并听到他们的像狗一样一双双拴在一块儿的同胞们,呻吟着被翻山越海拖到遥远的奴隶工场中去。这种时刻不安的惊慌状态必然会消除农村生活的欢乐,使那里的人再无心从事劳动;罗马大平原很快便变成了一片土地贫瘠、水流污浊,空气中充满病毒的荒野。好奇和向上的心不再能吸引各个民族的人前来这世界的首都;而如果因偶然机会或迫于必要一位陌生的客人游荡至此,他带着恐惧的心情观望着这荒凉的、空落落的城市,可能会止不住要问,元老院在哪里? 人民在哪里?在一个雨水过多的季节,第伯河的河水溢出堤岸,以不可抗拒的汹涌冲入那七座山的山谷。从洪水留下的死水坑中,很快就会产生一种传染病,其传染速度是如此之快,在一项乞求上天开恩的庄严的活动中,在1小时内竟有80 个人当场死亡。在一个鼓励结婚和普遍勤劳生产的社会,由于瘟疫和战争偶然造成的人口的损失可以很快得到补偿;但是,一旦大部分罗马人都陷入极端贫困和独身生活中,那人口便显然随时处于削减状态之中,那时忧郁的热心人怕也只好期待着即将来临的人类的最后灭绝了。然而,那市民的总数却仍然超出了起码的食物供应:他们的不能作准的粮食完全靠西西里或埃及的收成供给,而饥荒的一再出现则表明皇帝对一些遥远省份全不关心。罗马的建筑物也同样面临日益毁败的情况;腐烂中的结构很容易被洪水、暴风雨和地震摧毁;而那些占据着最有利的位置的僧侣们看到古代文化的毁灭而下流地自鸣得意。一般人都相信是教皇格雷戈里一世下令攻击了那些庙宇,捣毁了市里的一些雕像;相信是在这个野蛮人的命令之下,佩拉亭图书馆被完全烧毁,也相信李维的历史正可以作为他的荒唐、恶毒的狂热情绪的一个特殊标志。格雷戈里自己的作品也表明了他对古典天才留下的纪念物的刻骨仇恨,对于一位教授文法艺术、研究拉丁诗人,同时既赞扬朱庇特也赞扬基督的主教的世俗的学问,他给与了最严厉的批评。但关于他具有疯狂破坏性的证据是可疑的,也是最近才提出的:和平之神庙或马塞卢斯戏院是经过许多代缓慢的过程逐渐毁坏的,而一纸严肃的禁令可能将使维吉尔和李维的书在那些受制于那位教会独裁者的地区中,成倍增长。 伟大的格雷戈里教皇和底比斯,或巴比伦,或迦太基一样,如果罗马城不曾为一个强劲的原则所激励,使它又重新恢复了过去的荣誉和权势,它的名字便可能已从地球上消失了。大家都接受了一种模糊的传说,说是有两个犹太人教师,一个帐篷制造者和一个渔夫,过去曾在尼禄的竞技场上被处决,而在500 年的末期他们的真实或假想的遗骨却作为保卫基督教罗马的圣物给供奉起来。东部和西部的朝圣者都纷纷来到他们的圣殿前;但使徒们的神龛却由各种奇迹和看不见的恐怖守卫着,那位虔诚的正统基督教徒在接近他的崇拜对象时不免带着几分恐惧。能摸一下圣徒的遗体便将毙命,看它一眼也十分危险;那些出于完全纯正的动机,胆敢搅扰至圣所的安宁的人将会看到各种可怕的幻景,或受到忽然死亡的惩罚。一个女王希望夺走罗马人的神圣宝物圣保罗的头骨的不恰当的要求,被无比厌恶地加以拒绝;而教皇却肯定说,一方在他的遗体边被圣洁化的亚麻布,或一些有时容易,有时不可能弄到手的从他身上的铁链上锉下的铁屑,都同样具有创造奇迹的神力。但使徒们的这种神力和特性却带着具有生命的活力存在于他们的继承人的胸怀之中:圣彼得的宝座,在莫里斯的统治时期,一直由第一位、名声最为显赫的格雷戈里所占据。他的祖父费利克斯自己也曾是教皇,而由于那时已有教皇必须独身的规定,在他任职之前,他的妻子必然已经死去。格雷戈里、西尔维亚和戈狄安的父母是最高贵的元老和最虔诚的罗马教会的教徒;他的女性的亲属也都置身于圣徒和修女之列,他自己和他的父母亲在一起的一幅他赠给圣安德鲁修道院的画像,在那里一直保存了近300 年之久。那幅画的设计和色彩为6 世纪的意大利人大力提倡绘画艺术提供了真实可信的证据;但对他们的趣味和学识我们却只能嗤之以鼻,因为格雷戈里的书信、他的布道演说和他的对话录,都应该说是一位以学识论同时代人中无出其右者的作家的作品;他的门第和才能使他成了本市的市长,而他更享受着完全弃绝尘世的排场和虚名的美誉。 他的大笔遗产全献出修建了7 座修道院,其中一座在罗马,6 座在西西里;格雷戈里表示,他希望在今世中完全不为人知,只求死后获得荣名。然而,他的很可能出于至诚的忠贞所追随的却是一位狡猾的充满野心的政治家可能会选择的道路。格雷戈里的才能以及伴随着他的急流勇退的荣誉使他对教会显得高贵而有用,而默默的服从更一直作为僧人的天职而加以培养。格雷戈里一得到副主祭的职位便被作为教皇派往该教区的使节或大臣,移居到拜占廷宫廷中去;他公然狂妄地,以圣安德鲁的名义,摆出一副搁在帝国的一个最有身份的俗人身上必被认为犯罪而且十分危险的,唯我独尊的腔调。他带着应有的更大的名声回到了罗马,接着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行使了僧侣的职责之后,在教士、元老院和人民的一致呼吁声中,他被从圣所拉到了教皇座前。 拒绝他,或似乎拒绝他,荣登高位的仅只是他自己;他写给莫里斯皇帝请求他拒绝接受罗马人的选择的谦卑的奏章只会在皇帝和公众的眼里更提高了他的威望。当那决定性的命令发布的时候,格雷戈里求得某些跟他友好的商人的帮助,用筐将他缒出罗马城门之外,在一片山林之中躲了一些日子,直到据说由于神光的指引,他的藏身之处终被发现了。 伟大的雷列戈里任教皇职位共延续了13 年6 个月又10 天,这是教会史上最开明的时代之一。他的品德,甚至他的缺点,是一种朴实和狡猾、骄傲和谦恭、明理和迷信的离奇的混合,这对他所处的地位和那个时代的精神可说是再合适没有了。他谴责了他的对手,君士坦丁堡教长的总领主教反基督教的头衔,这个头衔,圣彼得的继承人因过于傲慢难以予以承认,又因过于软弱难以自己承当;而格雷戈里的宗教司法权则仅限于罗马主教、意大利大主教和西部使徒三重身份。他经常登上讲台,以他那粗俗而沉痛的语言,挑动他的听众的具有同感的热忱:犹太先知们的话常被重新解释后加以应用;人民因遭到目前的苦难而深受压抑的头脑被引向对看不见的未来世界的希望和恐惧。他的理解和榜样决定罗马宗教仪式的模式;教区的划分,节日的日期、游行的秩序、教士和副主祭的职务安排,以及教士服装的花样和变化。 直到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他一直忙于确定历时3 个多小时的弥撒的细则: 格雷戈里的唱诗班保存了戏院里的声乐和器乐,那野蛮人的粗哑的声音还试图摹仿罗马学校的旋律。经验已让他看到,在安抚苦难、坚定235 信仰、缓解凶恶,以及驱散无知的人的盲目的狂热方面,这种庄严的煞有介事的宗教仪式所能发挥的作用,他也便不再计较它们显然有助于推动教士统治和迷信的倾向。意大利及其附近岛屿的主教们都承认罗马教皇是他们的特殊的宗主。甚至主教职位的任命、联合和变迁全都完全由他决定: 而他对希腊、西班牙和高卢等省进行的几次成功的侵权活动为后几任教皇的更高的僭妄开创了先例。他出面干预对人民选举权的滥用;主教区的总牧人随时监视着下属教区的信仰和纪律方面的表现。在他的统治下,意大利和西班牙的阿里乌斯派都和正统基督教教会和好,而征服不列颠的荣誉倒大部分归之于格雷戈里一世,只有一小部分归于恺撒。向那个遥远的小岛派去的不是6 个军团,而是10 个僧人,教皇不禁为,由于那任务的严峻使他未能亲身经历那宗教战争的危险而深感悲伤。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竟能向亚历山大里亚的大主教宣称,他们已让肯特的国王连同他的1 万名盎格鲁-撒克逊人一同受洗了;还说,罗马的传教士,和原始教会的传教士一样,所使用的武器仅仅只有宗教的、超自然的神力。格雷戈里的轻信或慎重使他永远倾向于用鬼魅、奇迹和复活作为证据来证实某些宗教上的说法真实可信;后代对他的英魂所表示的崇敬,不亚于他轻率地对他的同代或前代人的品德所给予的崇敬。历代教皇从来毫不吝惜地下令赏赐宗教荣誉,但在他们的同行中,格雷戈里却是最后一个得到他们的恩准作为圣徒列入历书的。 他们的世俗权力是于不知不觉中从那一时代的灾难中产生出来的;血染欧亚两洲的罗马的主教们被迫不得不作为慈善和和平的使者来进行统治。Ⅰ. 按照过去一贯的理解,罗马教会曾被授予占有大部分意大利、西西里和一些更遥远的省份的权利;而它的一般都由助理副祭司担任的代理人对他们管辖下的农、牧民则拥有民事或甚至刑事司法权。圣彼得的继承人像一位警惕而慎重的地主一样处理了他的遗产;格雷戈里的书信中充满了劝人不要轻易进行其结果可疑的或令人烦恼的诉讼、尽量保持适当的身高、体重的比例,以及尽量减少已交出一定数量的罚金并买得结婚权利的教区奴隶的人头税等等健康有益的教导。这些地产的租税或收成由教皇花钱冒险运到第伯河口;在对待财富的问题上,他的作为完全像教会或穷苦的人的一位忠心的管家为满足他们的多方面的需要用尽了开源节流的办法。他的连篇累牍的收支帐目,在拉特兰大教堂已延续了300 余年,已成为基督教经济的典范。在那四大节日中,他把他们的一个季度的收入按比例分配给教士团、家人奴仆、各寺院、各教会、墓地、慈善堂、罗马的各医院,以及教区内的其它一些部门。每到一个月的1 号,他根据不同的季节,按明文规定的数量,散发给穷人粮食、酒、奶酪、蔬菜、油、鱼、鲜货、衣服和钱;而他的财务员经常被叫去,设法以他的名义,满足某些过穷或有功的人的特殊需要。病残者、旅游者、外来香客的临时灾难,任何一天或任何时候也都能得到必要的救济;而教皇对他的简单的饭食,在他从他自己的饭桌上拿走一些食物送给一些够格与他同食的臣民以前,还不能充分享用。当时的苦难岁月已使得罗马的贵族和贵妇人都会安心接受教会的恩惠而毫无羞愧之色:有3000 名处女都从她们的恩主们手中获得衣食;意大利的许多主教都从那些野蛮人手中逃出,躲进了梵蒂冈一些好客的主人的大门。格雷戈里完全可以被称为他的国家的国父;他是如此充满恻隐之心,街头有一个乞儿死亡会使他接连几天停止行使僧侣职务。Ⅱ.罗马的不幸影响使徒牧师在和平和战争问题上的安排;他自己都会感到怀疑,促使他代理他的暂时不在的君王职务的究竟是出于虔诚,还是野心。 格雷戈里把皇帝从长时间的沉睡中唤醒过来;揭露了东罗马帝国的总督及其下属大臣的罪行或无能;抱怨他们为保卫斯波莱托①而从罗马抽去了所有的老兵;鼓励意大利人保卫他们的城市和圣坛;以及在危险时刻降尊指派军团司令官并指导地方各省军队的行动。但是,教皇的勇武精神却受到人道主义和宗教考虑的约制:征收贡税的作法虽在意大利战争期间曾采用过,他却毫不犹豫地斥之为可厌的压迫行为;而他实际是违反皇帝的敕令,保护了那些出于虔诚的怯懦而抛弃了军人生活甘当僧侣的士兵。如果我们能相信他自己的声明,要让格雷戈里利用伦巴第人的内部纷争,使这个民族被彻底消灭,并不留下一位国王、一个公爵来挽救这个不幸的民族使之免遭他们的敌人的报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作为一位基督教的主教,他更喜欢执行有益的和平职务;他的仲裁平息了那次武力冲突;但他过于担心希腊人的计谋和伦巴第人的狂热情绪,却使他不能做出庄严的许诺,遵守停战协定。由于订立普通持久的和约的希望破灭,他竟然打算要在没有皇帝或总督同意的情况下,来挽救他的国家。敌人的利剑已悬在罗马的头顶上了,完全靠了那位深得异端派和野蛮人尊重的教皇的温和的口才和得体的才智才将那剑移走。格雷戈里的才智受到拜占廷朝廷的斥责和侮辱;但在心怀感激的人民的爱戴之中,他得到的是一个公民可望得到的最纯真的报酬,和一位君王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权利。 在下一章,第46 章中,吉本描述了查士丁尼王朝的结束和新的朝代赫拉克利乌斯王朝的兴起。 先在莫里斯(382—602),后在福卡斯(602—610)统治下的查士丁尼王朝的末期,由于外敌入侵和内部纷争,经历了一个从极端无能进而几乎完全进入无政府主义状态的时期。 在赫拉克利乌斯(610—642)统治期间,波斯人在一次漫长的战争中洗劫了耶路撒冷、攻入了埃及,并率领着阿瓦尔人几乎攻下了君士坦丁堡。但是,波斯的力量被赫拉克利乌斯于628 年彻底予以摧毁,他同时还在巴尔干地区制服住了斯拉夫人。 吉本在第47 章中提出的关于化身说的无穷无尽的讨论的基调正是尼斯学说和一性论的差异所在。后一种学说在东部各省的人民中普遍受到重视,他们认为基督就只是神① 意大利的一个城市。——译者的化身。他的身体虽像人,但他却仅只有单一的神性。 神学的影响第四十七章化身说的历史。伊比奥尼派和诺斯替派。塞林图斯和阿波利拉里斯、西里尔、聂斯脱利和第一次以弗所会议的敌对理论。优迪克派异端邪说和第二次以弗所会议。卡尔西顿会议。芝诺的赫诺提孔。查士丁尼的神学理论。 在异教教派消灭之后,基督教徒可以在和平和虔诚的气氛中独享胜利的欢欣了。但是,不和的种子仍然活跃在他们的心中,他们热心于摸索他们的宗教创始人的本性,而不去实行他的教条。我已经说到关于三位一体说的争论已让位给关于化身说的论争了;这一论争同样对教会的名誉有损、对国家的兴盛有害、从其起因说更微不足道、以其恶劣效果论则更为长久。现在,我计划在这一章里包括进一次长达250 年的宗教战争,综述东部各派的神学和政治上的分歧,并通过涉足研究原始基督教会的各种学说,介绍一下它们的喧嚣的、或血腥的争斗。 伊比奥尼派Ⅰ.对于第一批改信新教的教徒荣誉的值得称道的关心一直纵容了伊比奥尼派,或至少是拿撒勒派,所不同于其它教派者不过是他们顽固地坚持要实行摩西的宗教仪式而已。他们的教堂已不复存在了,他们的书籍已全被销毁:他们的不声不响的自由精神可能在信念问题上要求不是太严,而他们的处于幼小时期的信条的软弱状态,在300 年的热忱或慎重的作用下,必已被塑造成各种不同的形态了。然而,最仁慈的批评也难以承认,这些派别对基督的纯正的神性有任何了解。受教育于犹太人的传授先知和偏见的学校中,从来没有人教他们使自己的希望越过一个人类和尘世的救世主以外去。即使当他们的国王穿着平民的服装出现时,他们敢于向他欢呼,他们的更大的恐惧也使他们不可能识别出精心用凡人的名字和形态把自己的神性掩盖起来的他们的上帝。①拿撒勒的耶稣比较熟悉的伙伴们也常和他们的朋友和伙伴谈笑,而他在他的一切合理的生物生活的行动中,看上去完全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类。他从幼儿到青年到成人的过程也同样表现为身体日益高大、智力日益增加;而且在经历过一段身心的痛苦之后,他死于十字架上。为人类的利益而生,也为人类的利益而死;但苏格拉底的生与死也同样是为了致力于宗教和正义的事业;尽管那个斯多噶派的成员或英雄也看不起基督的品德,但他为他的朋友和他的国家所流的眼泪也可以看作是他的仁慈的最真纯的证据。 福音书的奇迹并不能使一个以无畏的信念坚信摩西法令的更动人的奇闻的民族感到惊奇。古代的先知曾经治愈病人、唤醒死者、分开大海、停住太阳,驾着一辆火光四射的马车走上天空。希伯来语的喜欢比喻的风格很可能会借用“上帝之子”这个头衔把它加在一位圣徒或殉教者身上。 ① 克里萨菲乌斯和阿塔纳西乌斯都不能不承认,基督自己或他的圣徒们都很少提到过他的神性问题。 然而,在拿撒勒派和伊比奥尼派的不够充分的条文中,倒也可以模糊地看到把基督的降生和一般人的诞生混同的异端分子,和罪过较小,为了保持他的母亲的童贞,排除掉尘世父亲的帮助的教会分立派之间的差异。前者的怀疑有他的出生、他的一般所说的父母,约瑟夫和玛丽的合法的婚姻,以及他有权直接继承大卫的王国和犹大的遗产等显而易见的情况作证。但是根据圣马太所写福音书,有好几个本子都记载了这段秘密的真实的历史,而且那些教派一直都长期保存着那些书的希伯来原文,以作为他们的信念的唯一证据。知道自己未曾接近妻子的丈夫必然会发生的怀疑却(在梦中)被肯定告知,她怀的是“圣灵”,而被驱散了:由于那位历史学家不可能亲眼见到这一遥远的、家庭内部的怪事,那他必然曾听到同样那个告诉以赛亚一个处女将要怀孕的声音。一个由于“圣灵”的不可言喻的作用而生出的处女的儿子是一个没有先例或无与伦比的人物,在思想和身体的各个方面都远远超过一般的亚当的子孙。自从希腊或迦勒底人的哲学传入以来,犹太人全都相信灵魂的独立自主存在、超生和不死;通过假定,灵魂全都被囚禁在尘世的监牢中以清洗他们过去所欠下的罪孽,从而肯定上天的存在。但是纯洁和腐败自身划分的等级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我们完全可以假定,只有最崇高、最完美的人的精神能进入玛丽和圣灵的后代的体内;他的堕落是他自己作出的选择的结果;他的使命的目的,不是清洗掉他自己的,而是清洗掉此人的罪孽。 在他回到他在天上的出生地的时候,他得到了因他的顺从而获得的巨大报酬:那先知们曾隐约提到的,按尘世的理解,和平、统一和独立统治的米赛亚的永恒的王国。无所不能性使得基督的人的性能扩展到适合于他的神的职位的要求。在古代的语言中,上帝的头衔并非严格地仅限于第一父亲;他的绝无仅有的使者,他的独生子,也可以毫不过份地要求获得一个附属世界的,虽属第二位的宗教崇拜。 诺斯替派Ⅱ.已经在犹太地区乱石遍地、徒劳的土壤中生根的信念的种子,在它已完全成熟以后,被移植到了非犹太教的更适宜的气候中去;而从未见到过基督的人性的罗马和亚洲的陌生人,自然更容易倾向于只见其神性。多种教派和哲学家、希腊人和野蛮人都同样习惯于设想,从光明的宝座产生出来的一长串、一个接一个永无止境的天使,或魔鬼、或神灵、或永恒、或射线。如果说,这些永恒中的第一个,即逻各斯,或和圣父同质的上帝的箴言,将会降临大地,以便把人类从邪恶和错误中解救出来,并引导他们在生活和不朽的道路上前进,那也似乎并不足为怪,或一定不可信。但是,当时流行的关于永恒和天生物质的私有性的理论侵害着东部各个原始教会。非犹太改教教徒中有许多都拒绝相信,一种作为和第一本质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神性有可能亲自和一个不纯洁的、受到污染的肉体结合起来:而出于对基督的神性的热爱,他们不承认基督的人性。而当他们的血刚刚还在卡尔法利山上流淌的时候,亚洲人的一个人数众多、学识渊博的教派多赛蒂派,便发明了后来由马西昂派、摩尼教派和其它多种名目的诺斯替异端派别加以推广的奇幻的体系。他们在叙述玛丽的怀孕、基督的降生,以及在他传教前的30 年生活等问题时,根本否认福音书的可信性和真实性。他一开始便完全以一个成人的姿态出现在约旦河岸边;但那完全只是一个形象,而并非实体;那是一个由无所不能的手创造出来的人的形态,要让他模仿人的功能和行动,要在他的朋友和敌人的感观上产生一个永不消失的幻觉。清晰的语音在门徒们的耳朵里震响;但那留在他们的视觉神经上的印象却不容许更具体的触觉的体验加以证实;“上帝之子”对他们仅只有精神的存在,而无具体的存在。在这样一种冷漠的幻影面前,犹太人的狂热情绪不过是无谓的浪费;那关于基督受苦受难和死亡,关于他复活和升天的神秘的景象不过是为了教育人类,在耶路撒冷那个舞台上表演一番罢了。如果有人进一步追究,说这种理想的摹拟,这种无尽无休的欺骗,有辱真实的上帝的形象,那在肯定神灵的虚假方面,多赛蒂派和他们的许许多多正统派的弟兄们的意见是完全一致的。在诺斯替的体系中,以色列的耶和华,那创造下界世界的创世主,是一种反抗的,或至少是无知的精神。“上帝之子”来到人世是为了消灭他的庙宇和法规;正是为了这一健康的目的,他巧妙地把一个尘世弥赛亚的希望和预见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摩尼教派的一位最精细的辩论家曾强调,假定基督教的上帝曾作为一个人的胚胎存在,并在9 个月过去之后从一个女性的子宫中钻出的说法,是既危险也极难堪的。他的虔诚、惊愕的对手促使他进而否认了怀孕和生育所经历的一切感官的体验;声称那神灵完全像一束阳光透过玻璃一样,从玛丽的身体里显现出来了;还肯定,甚至在她成为基督的妈妈的那一瞬间,她的处女状态仍依然如故。但是,这种冒失的让步却使那些不把基督说成是一个幻影,而把他说成是具有不动感情、不会堕落的肉体的神的多赛蒂派,产生了一种更柔和的情绪。在更为正统的体系中,自他复活以来,他可是便已获得了这一切,而且必然一直占有这一切,如果它有可能毫无阻挡、毫无损伤地渗透过那严密的过度物质的话。既然完全不具有它的基本性质,它也便可能不具有肉体的特性和虚弱的特点。一个可以从一个看不见的小点发展到完全成熟的胚胎,一个不曾从正常的渠道获得任何营养也能够完全长大的孩子,便有可能并不需要从外部取得任何物质以补充它每天的消耗,而仍能继续存在下去。耶稣有可能虽常与他的门徒们共餐,却并无饥渴之感;他的童贞更是从未受到过男女情欲的污染。对于这样一个结构奇特的肉体,人们不禁要问,他最初是如何,并以何种材料组成;这里有一个不一定专属于诺斯替派的回答不免使我们的更可靠的神学理论也为之震惊:那便是,它的形式和实质全都来之于神的本质。纯粹和绝对精神的概念是现代哲学的精深论点:古代人认为灵魂、神灵,甚至上帝本身所具有的无形的实质并不排除外延空间的概念;他们的想象完全满足于空气,或火,或以太的微妙的性质,认为它和粗劣的物质世界相比不知更要完美多少。如果我们要定出上帝的位置,我们便必须描绘出他的形象。我们的经历,也许还有我们的虚荣,所能表达的只是人的形象之下理智和品德的力量。在埃及僧侣和非洲正统基督教教徒中到处可见的拟人派,可以拿出圣书中的明白论断,人是完全按照创世主的形象制作出来的。尼特里亚沙漠的圣徒之一,可尊敬的洛拉皮翁为放弃他的可爱的偏见,抛洒了不少伤心之泪;他还像个孩子一般为他不幸地改奉新教而悲哀,因为新教偷走了他的上帝,使他的思想中不再存在任何可以看得见的信仰和崇拜对象了。 塞林图斯和阿波利拉里斯的敌对理论Ⅲ.这便是多赛蒂派转瞬即逝的经历。敢于反对最后一位使徒的亚洲的科林塞斯①力图提出一个虽较简单却更为坚实的假说。置身于犹太人和非犹太人的世界之中,他力图通过承认在同一个弥赛亚中,一个人和一个神形成了超自然的结合,来调和诺斯替派和伊比奥尼派的矛盾;而这一神秘的学说还曾被埃及学派的异端分子卡勃克拉特、巴西里德和瓦伦亭加以奇妙的修改和接受。在他们的眼中,拿撒勒的耶稣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是约瑟夫和玛丽的合法的儿子:不过他是人类中最好、最明智的一员,特意挑来作为最合适的工具,以求在地球上重新恢复对真正的、最高神灵的礼拜。当基督这第一个永恒,在约旦河水中受洗的时候,上帝的儿子亲自化成一只鸽子降临到基督身上,居留在他的头脑中,以便在分配给他布道的时间内,指导他的行动。当弥赛亚被交到犹太人手中的时候,那不朽的不动感情的生灵基督便抛开他的尘世的皮囊,飞回到pleroma 或精神世界中去,留下基督独自去受苦、呻吟,以至死亡。但是,这样一种逃离是否合乎正义和仁慈精神实在大可怀疑;一个无辜的殉教者,先是被他的神侣所逼迫,最后又被他的神侣所抛弃的遭遇,可能会挑起非基督教徒的怜悯和愤怒。他们的抱怨声被那些接受塞林图斯的双重体系,并对它加以修改的一些派别,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压了下去。据说,当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神灵已赋予他一种神奇的在身、心两方面都完全木然的感觉,这便使得他对外表上的苦难实际毫无所感。他们更肯定认为,这些虽然真实,而实际会转眼即逝的痛苦已被专为弥赛亚在他的新耶稣教徒们的王国中所保留的千年尘世统治充分予以补偿了。那意思大约是说,如果他受苦了,他受苦也应该;人的本性从来都不是十全十美的;而且苦难的十字架也可以有助于,在约瑟夫的儿子和上帝的儿子神秘地合为一体之前,清洗掉他的一些无伤大雅的过失。 Ⅳ.所有那些接受一个似是而非的高尚信条,相信灵魂的非物质性的人必须承认,根据他们目前的经验,心灵与物质的结合是完全不可理解的。一种和更高,或甚至最高的智力的结合也不是不能相容的;一种永恒或最完美的被创造的精灵或天使长的化身并不一定包含着确切的矛盾或荒唐。在由尼斯会议所决定的宗教自由的时代,基督的尊严是依靠个人根据圣书,或理智,或传统所作出的判断来加以衡量的。但当他的纯正的神性已在基督超人说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时候,正统基督教徒的信念却在一个悬崖的边缘上战栗,从那里已无退却的可能,站着不动是十分危险的,掉下去更不堪设想;而他们的信条的多方面不便之处更由于他们的神学理论的崇高性质而加重了。他们不敢大胆宣称——上帝本身,那个平等的、同体的三位一体的第二人身显然具有血肉之躯①;一个弥漫宇宙的生灵确曾被容纳在玛丽的子宫之中;他的① 圣约翰和科林塞斯在以弗所的公共浴场相遇了;但是那位圣徒担心那间房子会倒下来砸在他们的头上,他立即从那位异端分子的身边逃跑了。这个受到米德尔顿斥责的愚蠢的故事,有波利卡普为证,却是出自伊里奈乌斯之口,故事的时间和地点可能和科林塞斯的时代和住处是相吻合的。对1 约翰iv.3 —— ■IorI■——的旧的、但也许是正确的理解,指的正是那位原始异端派所讲的双重性质。 ①和圣保罗的谈吐相比(提摩太前书,第3 章,第16 节),这种强烈的语气倒也未可厚非;只不过我们被圣经的现代版本所蒙骗了。在6 世纪初的君士坦丁堡,((它)这个词被改成了(εós(上帝):在拉丁和叙利亚文的版本中,还能见到的原始文本,在希腊和拉丁神父们的论着中仍能找到;这一骗局,以及圣约翰三见证人的那一骗局,全都是十分令人钦佩的伊萨克·牛顿发现的。我曾研究过他们的辩论,并可能屈从于在评论和神学方面具有极深造诣的第一批哲学家们的权威。[那字应该是(s。在关于这两点的认识上,权永恒的存在也曾由人世的年、月、日来加以计算;万能的主的确曾被鞭打,并被钉在十字架上;他的无感觉的实体也曾感到痛苦和懊伤;他的无所不知也决不保证他决无无知之处;并承认生命和不朽的源泉已在卡尔法利山上和他一起消亡了。对这一切,拉奥犹凯亚的主教,教会中的一位杰出人物,阿波利那里斯全都简简单单毫不羞怯地承认了。一个学识渊博的语法家的儿子,他精通希腊的各种科学;在阿波利拉里斯的着作中随处可见的辩才、博学和哲学全都谦恭地被用来为宗教服务。作为阿塔纳西乌斯的良友和尤利安的强敌,他勇敢地和阿里乌斯派和多神教派进行了斗争,而且尽管他处处像论证几何学图形一样严格,他的评论文字却透露出圣书的字面和隐喻的含义。一种一直长时期在人民的信仰中飘浮不定的神秘说法,通过他的坚持不懈的勤奋,被赋予了一种技术形式;而且是他首先提出了“基督天性的一个化身”的令人难忘的说法,这说法至今在亚洲、埃及和埃塞俄比亚的教堂里仍在引起敌对情绪的反击。他的教导是神性和人体联合或混合在一起;而那永恒的智慧逻各斯则在那肉身中取代了人的灵魂的地位和职能。然而,正如这位思想深刻的博士曾为自己的急躁感到惊愕一样,我们听到阿波利拉里斯在含含糊糊咕咕哝哝着一些抱歉和解释的言词。他不否认希腊哲学家们过去在人的理性和感性灵魂之内所作的区分;这样他便可以保留下逻各斯使之专用于智力的功能,而将从属的人的特性专用于动物生活的一些较低下的行为。和一些态度较温和的多西蒂一样,他把玛丽尊为精神上的而非肉体上的基督的母亲,他的冷漠无情、永不可能堕落的肉身或者是自天而降,或者是被吸入,也就是化入,神的本质。阿波利拉里斯的体系受到亚洲和叙利亚的神学家的强烈攻击,他们的学派因和巴西尔、格雷戈里和克里萨菲乌斯的名字相联系而受人尊重,也因和狄奥多罗斯、提奥多尔和聂斯脱利等人的名声相混在一起而遭人唾弃。但是,年迈的拉奥狄凯亚的主教本人,他的品德和荣誉可并未受到任何污损;而他的对手,既然我们几乎不可能怀疑他们有宽容待人的弱点,也许不免为他的立论的新奇而感到惊愕,因而对正统基督教会所作的最后裁决觉得未为尽妥。教会的判决最后转而对他们较为有利;阿波利拉里斯的异端邪说遭到谴责,皇帝下令取缔了他的门徒在各地建立的教会。但是他的信条仍在埃及的修道院中秘密地流传,他的敌人仍然能感觉到亚历山大里亚后继的主教提奥菲卢斯和西里尔的忿恨。 Ⅴ.卑躬屈节的伊比奥尼和想入非非的多西蒂派都遭到排斥并使人遗忘了:新近出现的反对阿波利拉里斯的狂热使得正统基督教徒似乎和塞林图斯的双重性取得了妥协。但是,他们却并非组成一种临时的和暂时的联盟,而是和我们现在一样,建立了一个完美的上帝和一个完美的人,三位一体的第二身和一个理性的灵魂和人的肉体的切实的、不可分割的、永恒的联合。在5 世纪初,两种性质的结合是当时教会中最流行的理论。各个方面都公开宣称,他们的共存的形式是我们的思想所无法想象,我们的语言也无法表达的。 然而,在那些极其害怕混淆和那些极为担心分裂,基督的神性和人性的两种人之间,却存在着一种秘密的已无法消除的分歧。为宗教的狂热所迫,他们过分急躁地逃避开双方都认为对真理和得救都为害甚烈的错误的做法。在任何一面他们都极力要保卫住,他们也便不遗余力地维护住,那两个特性的联威们的意见是如此肯定,比较明智的论证家中已不再有人提出异议了。吉本为第一批哲学家们所作的辩护能适用于所有他的神学结论吗?——朱尔曼] 合和区分、创造出最能消除怀疑或误解的语言形式和学术用语。观念和语言的贫乏使得他们尽力在艺术和自然中搜索一切可能借用的比喻,而每一个比喻又会在解释一个无法比拟的神秘论点时使他们的想象误入歧途。在论辩的显微镜下,一个细小的微粒被放大成了一个妖怪,而每一方又都十分善于牵强附会地从对方的理论中引出荒唐的、亵渎神灵的结论来,并加以夸大。为了彼此逃避,他们绕进了许多阴暗的乱树丛、直到他们无比惊愕地看到了守卫在这神学迷宫对面出口处的塞林图斯和阿波利拉里斯的可怕的幽灵。他们刚一见到理智和异端的微光的时候,止不住一惊,慢慢地后退而去,结果却又一次陷身于看不透的正统学派的朦胧之中了。为了清除他们自己所犯下的不可原谅的错误的罪责或过失,他们抛弃了他们原来的结论,重新理解他们的原则,对自己过去的漫不经心请求原谅,并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协调一致和虔诚的呼声。然而,一点暗藏的几乎看不见的火花仍然隐伏在那论争的灰烬之中:只要遇上偏见和狂热的微风,它便会很快燃烧成一片大火,而东部各派的无味的争论,一直动摇着教会和国家的基础。 西里尔、聂斯脱利和第一次以弗所会议亚历山大里亚的西里尔,这个名字在论争史中十分响亮,加上圣这个头衔则表明他的意见,以及他所领导的一派,最后获得了胜利。和他叔父提奥菲卢斯住在一起的生活,让他接受了正统基督教关于宗教热忱和统治的教训,其后在尼特里亚近处的一些修道院中度过的5 年青少年时光,也使他受益不浅。在院长谢拉皮翁的指导之下,他是那样乐此不疲地致力于神学研究,竟然在一个放弃睡眠的夜晚读完了4 部福音书、正统基督教的书信集和致罗马人的信。对奥利金,他十分厌恶;但对克莱门斯和狄奥尼修斯、阿塔纳西乌斯和巴西尔的作品,他却一直爱不释手;通过研究辩论的理论和实践,他的信念变得更为坚定,他的机智也更为加强了;他以自己修行的住房为核心,如蛛网般向四周散播他的具有真知灼见的神学知识,并对寓言和形而上学的作品进行深刻的研究,这些研究成果的残余,共有七大对开页,现在还安静地躺卧在它们的敌对分子的身边。西里尔曾在沙漠地带祷告、斋戒,但他的思想(这是他的一位朋友对他的指责)却仍然离不开尘世;提奥菲卢斯要他到喧嚣的城市和宗教会议上去的召唤,使这位怀有野心的隐士立即迫不及待地接受了。在他叔叔的赞同下,他接受了教职,并成为一位颇有名气的受欢迎的传教士。他的一表人材装点着布道的讲坛;他的清脆悦耳的语音在大教堂里回响;他的朋友们被安置在适当的位置以引发或附和公众的掌声;文书的匆忙的记录保存下了他的在精神上,虽不能说在文采上,可以与雅典的演说家们的作品比美的议论文字。提奥菲卢斯的死更扩大了,并实现了他侄子的梦想。亚力山大里亚教士团分裂了;士兵和他们的将军支持副主祭的要求;但是,那既能呼喊又能动手的大批势不可挡的群众却坚持他们所喜爱的人的事业;在经过漫长的39 年之后,西里尔终于坐上了阿塔纳西乌斯的宝座。 这胜利果实是不辜负他的长时间的期待的。他现在已获得主教的头衔,在远离皇宫、位居巨大首都首领的情况下,他逐渐篡夺了一个行政长官的地位和权力。市里的公、私慈善机构全由他掌握;他一句话便能挑起或平息人民的热情;他的人数众多的狂热的paraboLani,①由于职务关系对死亡可是司空见惯了;连埃及的一些省长也被这些基督教主教的世俗权力所吓倒或激怒。热衷于迫害异端,西里尔以大力迫害最无辜也最无害的诺瓦替安派作为他实行统治的吉利的开端。禁止他们举行任何宗教仪式,在他看来,乃是一种正义的值得称道的行为;他下令没收了他们的神圣的祭器,完全不怕犯下渎神之罪。对现在已发展到4 万人的犹太人的宽容,或甚至赋予了他们的特权,原曾得到恺撒和托勒密的法令和自亚历山大里亚城建立以来长达700 年的禁令的保证。没有经过任何法律程序,也没有任何皇帝的命令,这位大主教竟在一天的黎明,领着一帮暴徒进攻各个犹太教堂。犹太人手无寸铁,也毫无准备,根本无力抵抗;他们的礼拜堂被夷为平地,这位主教派出的武士,在用掳掠来的物品犒赏他的部队之后,把残存的不信仰基督教的犹太人全赶出城去。也许他可以指责他们富有而傲慢无礼以及他们对基督教的刻骨仇恨,而就在不久前在一次恶意安排或偶而发生的骚乱中,他们还曾杀害过一些基督教徒。这类罪行本应受到行政官员的谴责;但在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骚乱中,无辜的人和罪犯一同遭殃,亚历山大里亚由于失去了一部分富足、勤劳的民众而趋于贫困。西里尔的狂热情绪已使他触犯了尤利安法令的刑律;但无能的政府和迷信的时代却保证他可以逍遥法外,甚至还受到赞扬。 奥雷斯特斯曾提出控诉;但他的公正的控诉很快便被提奥多西的使臣们抛到九霄云外去,而却被一个装着要原谅埃及省长而实际仍对他怀恨在心的教士铭记在心。当他坐车经过街头的时候,他的车遭到了500 名尼特里亚派僧人的攻击;他的卫兵在这一群沙漠里的野兽面前逃跑了;他说他是基督教徒,并且一个正统基督教徒的抗争只招来连珠炮般的石块,奥雷斯特斯的脸上因此而鲜血淋漓。忠心的市民匆匆赶来相救;他马上得以伸张了正义,对那个打伤他的僧侣进行了报复,阿摩尼奥斯当场死于侍从官的杖下。在西里尔的命令之下,他的尸体被人抬了起来,慎重其事地运往大教堂去;阿摩尼奥斯这个名字改作了奇人萨马西乌斯;在他的坟上装点着各种殉教的纪念物;那位主教还登坛为一个刺客和叛徒的壮举祝贺。这样一种滑稽举动可以刺激忠诚的信徒在这位圣徒的号召之下去进行斗争、去送死;而且他很快便推动,或接受了一个信奉希腊教,极力和奥雷斯特斯交好的处女作出的奉献。这个数学家提奥恩的女儿希帕蒂亚是在她父亲的书房里入教的;她的见识丰富的评论大大有助于阐述阿波罗尼和狄奥凡图斯的几何学;她在雅典和亚历山大里亚两地公开讲授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学说。这位思想已臻成熟、正当青春年少的谦恭的姑娘,拒绝许多情人的追逐,一心教授她的门徒;许多由于自己的地位或才能极为知名的人士都迫不及待地以一睹这位女哲学家的风采为快;看到整天来往于她的学院门口的成群的奴仆和孩子,西里尔不禁妒火中烧。于是在基督教徒中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提奥恩的女儿是阻止省长和主教和解的唯一障碍;这一障碍马上便被排除了。在四旬斋期间,在那个可怕的日子里,希帕蒂亚被人从车子里拉出来,剥光衣服,拖到教堂里去,由读经师彼得和一帮野蛮、疯狂的狂热分子杀死;他们用蛤蜊壳割下她的肉,并把她的还在颤抖着的肢体抛到火焰中去。及时送礼行贿止住了对此案件的公正的调查和对案犯的惩罚;但对希帕蒂亚的屠杀却在亚历山大里亚的西里尔的人格和宗教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污点。 ① 意大利语,意为“爱闲聊的人;爱吹嘘的人。”——译者也许,为了温和地清偿一位修女的血债,迷信比放逐一个圣徒还更有效验;西里尔陪伴他叔父前往参加过奥克的不公正的宗教会议。当克里萨菲乌斯死后名声得到恢复并被尊为圣徒的时候,领导着一个行将灭亡的派别的提奥菲卢斯的侄子。却仍然坚持认为对他的判决公正合理;一直到拖延了许多时间并于坚决反抗无效之后,他才同意了正统基督教世界的一般看法。他对拜占廷大主教的仇恨完全是从个人利害出发,而非一时情绪激动;他妒嫉他们所处的沐浴于皇家宫廷的阳光之中的幸运的地位;他又害怕他们的对欧洲和亚洲的大都市进行压迫、对安条克和亚历山大里亚行省进行侵略、以帝国的边界为其教区边界的暴发的野心。克里萨菲乌斯的宝座的温和的篡夺者阿提库斯的长时间的宽容,暂时缓和了东部主教们的仇恨情绪;但西里尔最后终于被一位更值得他尊重和仇恨的敌手的高升所唤醒。在君士坦丁堡的主教西西尼乌斯的短暂、混乱的统治之后,教士和人民之中的各派之间的斗争按照皇帝的意愿平息下来,皇帝这一回总算听从了名声的呼声,采用了一个陌生人的机智。安条克的一个僧人,出生于日耳曼尼西亚的聂斯脱利,以他生活的谨严和讲道时的辩才颇受赏识;但他在虔诚的提奥多西在场的情况下所作的第一次布道演说却透露出他的情绪的尖刻和烦躁。“给我,哦,恺撒!” 他大声叫着说:“给我一个没有异端邪说的地球,我便将给你一个天国作为交换。和我一起消灭所有的异端邪说派,我便将和你一起消灭所有的波斯人。”5 天之后,仿佛条约已经签定,君士坦丁堡的主教发现、偷袭和进攻了阿里乌斯派的一次秘密集会的会场;他们宁死也不肯屈服;他们在绝望中点燃的火很快延烧到邻家,聂斯脱利的胜利不免因纵火罪的名声而蒙上一层阴影。他的主教的激情在赫勒海峡的两岸形成了信念和纪律的严格的公式——关于复活节时间计算上的错误被看作是犯了国法和教规而加以惩罚。吕底亚和卡里亚、萨尔代斯和朱利都的血债都是用顽固的夸脱德西曼派的血清洗的;皇帝的诏书,或者无宁说是大主教的诏书,列举了23 等或23 种名目的异端邪说的罪行或惩罚条例。不过,聂斯脱利疯狂飞舞的迫害的利剑却很快指向了自己的胸膛。宗教只是一种借口;但按当时的一位圣徒的判断,主教战争的真正动机不过是个人野心。 属于叙利亚派的聂斯脱利很早便学会仇恨混淆两种特性的态度,而必须精细地区分开他的主子基督的人性和他的主耶稣的神性。他把圣洁的处女尊为基督的母亲,但对于后来,自与阿里乌斯派的争论开始以来,无形采纳的冒失地加之于她的“上帝的母亲”的头衔,他听来却十分刺耳。后来自成为主教的一位朋友,在君士坦丁堡的讲台上一再表示反对使用,或滥用这个使徒们根本不知道、教会未予认可、只会使胆小的人感到惊愕、把头脑简单的人引入歧途、使不信神的人开心、通过似乎近似的对比而认定关于奥林匹斯山的神的家世的旧说正确的词儿。聂斯脱利在比较冷静的时候承认,这也许可以通过两种特性的结合和它们的用语的沟通而予以纵容或原谅;但使他无法容忍的是,不容许他否定对一个新生儿,一位婴儿神灵的崇拜,从一般生活的婚姻和社交伴侣中寻求不完全的类比,并把基督的人性描绘为他的神性的衣袍、工具、住宅的作法使他十分气恼。在这类渎神的声响之中,圣殿的大柱动摇了。聂斯脱利的不成功的竞争对手,大■其虔诚的或个人的愤怒,拜占廷的教士团暗中对一个陌生人的闯入十分不悦:一切迷信和荒唐的事物都可以要求僧侣的保护;人民感兴趣的是处于他们的圣母卵翼下的光荣。主教的布道演说,圣坛前的礼拜总受到叛乱的呼声的干扰;有些各自为政的会众拒不承认他的权威和学说;任何一阵风都向帝国各处撒下论争的枝叶;在四声震响的舞台上发出的战斗者的呼声在巴勒斯坦和埃及的隐士洞穴里回荡。西里尔有责任启发他的众多僧侣的热忱和愚昧:在亚历山大里亚的学校里,他早接受并相信了一种特殊的化身的理论;阿塔纳西乌斯的继承人,当他起而用武力反对坐在统治系统的第二把交椅上的另一个更凶恶、更有罪的阿里乌斯的时候,他也曾考虑到他的骄傲情绪和野心。在经过时间不长的通讯之后——在这通讯中处于对立地位的高级教士们用一种貌似尊重和仁慈的语言掩盖着他们的仇恨——亚历山大里亚的主教向皇帝和人民、向东部和西部,公开斥责拜占廷主教的错误。从东部,特别是从安条克,他得到的是措词含糊的宽容和沉默的建议,这建议是向双方同时提出的,而他们实际是站在聂斯脱利一边的。但梵蒂冈却张开双臂欢迎埃及的使臣。这一求教的行动大大满足了切莱斯廷的虚荣心;这样,一个僧人的有所偏袒的说法竟决定了教皇的信仰,他带着他的拉丁教士团,对希腊文、希腊艺术和神学完全一无所知。切莱斯廷,身居一个意大利宗教会议的高位,经过权衡轻重,表示赞成西里尔的信条,而谴责聂斯脱利的情绪和为人,免去那个异端分子的光荣的主教职务,给他们10 天期限以办理改变信仰和悔罪等事宜,并把他的这个草率的、不合法的判决交给他的敌人去执行。但是,这位亚历山大里亚的主教,虽能发出天神般的雷霆,却同时暴露出凡人的过失和意气;他的12 个最可厌的人至今仍然折磨着一些正统基督教的奴隶,他们崇拜一个圣徒的英灵,而并没有失去对卡尔西顿宗教会议的忠诚。这些大胆的论断不免不可磨灭地染上了阿波利拉里斯的异端邪说的污点;但聂斯脱利的严肃的、也许还是真诚的表白,却使现代的一些更明智、不那么偏心的神学家深感满意。 然而,不论是皇帝或东部的大主教都不会乐意服从一个意大利教士的命令;一致要求召开一次正统基督教会议,或无宁说希腊教会的宗教会议,并认为这是平息或决定宗教争端的唯一办法。水陆交通四通八达的以弗所被选为开会会址,并以圣灵降临节作为开会的日期;一份开会通知送到了每一个大都城,一队卫兵被派来保卫并迫使这些神父非得在解决这有关上天的神秘和人世的信念问题之后不得离开。聂斯脱利并非作为一名罪犯,倒像是作为一名法官出面的;他依靠的不是追随他的高级教士的人数,而是他们的声望和影响,他的来自赛克西普斯浴场的强健的奴隶全副武装,具有一切攻守能力。但他的对手西里尔在肉体和精神的武器装备方面却都更为强大。他被50位埃及主教簇拥着,对皇帝的诏书的文字,或至少在精神方面,完全不予理睬,而那些主教们则都静等着他们的教长点点头,表明他已获得圣灵的启示。 他早已和以弗所大主教门农结下亲密的同盟。专横的大主教处置了三四十个随时准备支持主教派的投票人:一大批农民、教堂里的奴隶,被调进城中以便用拳头和呼声支持一个形而上学的论争;人民群众则热情地肯定其身躯已躺卧在以弗所城墙之内①的圣母的光辉。从亚历山大里亚运走西里尔的船队满载着埃及的财富;他还随船带来一大批盲目追随圣马可和上帝的母亲的旗帜的水手、奴隶和狂热分子。教会的神父,甚至一些卫兵,都对这种军事部署感到惊愕;西里尔和玛丽的反对派在街头遭到侮辱,或在他们的住房中受到① 关于玛丽之死和埋葬情况,纪元的头4 个世纪的基督教徒完全一无所知。她死于以弗所的传统说法在这次会议上得到了肯定;但后来又一直被她死于耶路撒冷的论断所代替;香客所能见到的她的空坟助长了她已复活和升天的神话,而对这一神话,希腊和拉丁教堂出于虔敬之心一直也不加否认。 威胁;他的花言巧语和大量施舍使得追随他的人数与日俱增;这个埃及人很快发现在他的指挥下,已足有200 名主教听从他的呼唤,任他驱使。但是,将12 人驱逐出教的主谋者看到反对他的安条克的约翰,带领着数量虽不多却颇有威望的一些大主教和圣职人员正缓缓从遥远的东方首都赶来,不免有些担心。对被他斥为敌意和犯罪的拖延十分不耐烦,西里尔宣布在圣灵降临节后的第16 天就开始开会。以有东部朋友在场为自己希望的寄托的聂斯脱利则和他的前任克利孛斯托姆一样,拒不承认他的敌人的权威,也不听从他们所发出的召唤:他们匆忙安排对他的审判,那控告他的人就坐在审判席上。68位主教,其中22 位具有大主教的地位。通过谦虚、温和的抗辩为他进行了辩护:他们被同教的弟兄们赶出了会场。坎狄狄安以皇帝的名义,要术推迟4天;这位世俗的行政官员被愤怒地并带有侮辱性的从圣徒们的会议中轰了出去。整个这一重大的事件全都集中在夏季中的一天办完了:主教们各人发表了各自的意见;但它们的统一的风格透露出其背后的主谋的影响或在暗中操纵,这主谋至今仍一直被指责为使公开作证的证人的行为和亲笔签名不可信的罪魁祸首。没有任何异议,他们在西里尔的信中一致承认了尼斯信条和那些神父的学说:但从聂斯脱利的书信中和演说辞中摘出的部分段落中却夹杂着许多诅咒和怨恨之词;而且这个异端分子被剥夺掉了主教和圣职人员的荣誉。被恶意签送给新犹大的判决书,被在以弗所街头张贴和宣读:那些从上帝的母亲的教堂里走出的疲惫的高级教士被看作是她的保卫者受到人们的欢呼;她的胜利得到彻夜灯火通明、歌声不断和人群的激动的纪念。 到第5 天这个庆贺由于东部主教的来临和愤怒表现而大为减色。在一间旅店的房间里,约翰来不及掸去鞋上的尘土,便接见了皇帝的使臣,他向他叙述了他企图阻止或取消那埃及人匆促中胡乱作下安排的无效努力。于是同样匆忙和无理地由50 名主教参加的东部宗教会议撤消了西里尔和门农的主教头衔;在那12 条罪名中,谴责阿波利纳里斯的异端是百分之百的毒汁;并把亚历山大里亚的大主教说成是个恶魔,生来、育来便是为了彻底将教堂毁灭。他的宝座是远不可及的;但他们马上决定赐福以弗所的羊群,为他们安排一位牧人。由于门农的警惕,教堂的门对他们关闭起来,一支强大的守兵驻进了大教堂。在坎狄狄安指挥下的军队当即发动进攻;外围的守兵很快被击败、被杀死,但那核心地点却牢不可破;围攻的部队撒退了;但他们的撤走却受到猛烈的追击;他们失去了马匹,许多士兵受到严重的棒伤或被石头砸伤。圣母之城以弗所陷入疯狂和骚乱、反叛和一片血泊之中;敌对的宗教会议从各自的精神机构向对方发出诅咒和开除教籍的命令;提奥多西乌斯的朝廷在叙利亚和埃及两派的互相敌对和矛盾的咒骂声中已弄不清孰是孰非了。在那繁忙的3 个月的时间中,皇帝,除了最有效的置之不理、加以蔑视的办法之外,使尽一切招数企图调解这一神学的争端。他试图使用普通的宣判无罪或有罪的办法去掉或吓唬住一些领导人;他赐给他派驻以弗所的代表以重大的权力和大批军队;他从两派中各挑选了8 名代表,让他们一起来到首都附近的远离开为群众狂热情绪所感染的某个地方,自由地、开诚布公地进行讨论。但是,东方派拒不屈服,而正统基督教派鉴于自己人数众多,而且有拉丁同盟者,因而拒绝接受一切联合或和解的条款。温和的提奥多西乌斯终于忍无可忍,他愤怒地驱散了这次主教们的骚乱,直到事隔13 个世纪之后,第三次全世界宗教会议中又有所表现。“上帝为我作证,”那位虔诚的君王说,“这一片混乱的局面可不是我引起的。上天明鉴,一定能看清谁是罪犯,并对他加以惩罚。你们都回到各自的省城去吧,愿你们各自的私德将能补救你们这次集会所造成的祸害和丑闻。”他们回到了各自的省城;但同样那种扰乱了以弗所会议的情绪现在却弥漫了整个东部世界。在经过三次顽固的、势均力敌的战役之后,安条克的约翰和亚历山大里亚的西里尔终于握手言和,互相拥抱了:但他们这种仅限于外貌的重新结合只能归之于都愿谨慎从事,而并非出于理性的认识;归之于彼此都感到疲惫不堪了,而并非主教们的基督仁慈精神的胜利。 拜占廷大主教早已在皇帝的御耳边散布下诋毁他的埃及对手的人格和行为的带有偏见的言词。随同开会通知的一封充满威胁和咒诅的书信,指责他是一个不安分、十分傲慢和心怀忌妒的教士,他搅乱了人们简朴的信仰,破坏了教会和国家的安宁,并通过诡计多端地分别给提奥多西的妻子和妹妹写信,以肯定皇室内部的分裂,或散播不和的种子。在君主的严厉的命令之下,西里尔来到了以弗所,在那里他被行政官员们,按照已经集中了吕底亚和爱奥尼亚的军队用以镇压这位大主教的狂热的不服管制的随员的聂斯脱利和东部人的要求,加以抵制、威胁和囚禁。他不考虑可否会得到朝廷的宽容,公然从看守的手中逃走,仓促上船,抛下了那个不完备的会议,躲进了安全、独立的主教的堡垒。但是,他的被派往朝廷和市政府去的足智多谋的使者却竭力平息皇帝的怒气,求得他的宽容,并取得了成功。那位意志薄弱的阿尔卡狄乌斯的儿子却在妻子和妹妹、宦官和宫中妇女们的互相矛盾的影响之下,始终拿不定主意:他们的主导情绪是迷信和贪婪;而正统基督教的头目们也便不遗余力地在前一个问题上危言耸听,而在后一个问题上大力满足。 君士坦丁堡及其近郊到处修建了兴旺的寺院,那神圣的长老达利马提乌斯和优迪克本早已把自己的热情和忠心奉献给西里尔的事业、对玛丽的崇拜和统一体的基督。从教会出现危险的第一天开始,他们的誓言已被一个更崇高的不可抵御的职责所代替。大队的僧人和隐士手里举着点燃的蜡烛,口中对上帝的母亲唱着赞歌,在他们的带领下,从他们的寺院奔向皇宫。这空前的盛况使人民群众为之振奋、激动,而浑身发抖的帝王则静听着圣徒们的祷告和祈求。他们大胆宣称,除非他们全归向阿塔纳西乌斯的正统继承人,并接受他的信条,他们便谁也不用希望得救。在这同时,每一条通向皇宫的道路都正受到金币的轰击。在赞颂和祝福的光明正大的名义之下,男女朝臣全以其权势和贪欲的大小分别得到不同数目的贿赂。但他们的无厌的贪求已把君士坦丁堡和亚历山大里亚的教会财富洗劫一空;以致那位大主教的权威也无法压下教士们的正当抱怨,为了支付这一可耻的腐败行径的开销,他们已欠下6 万镑的债务了。从一个帝国的重大压力下救出自己的弟弟的普尔喀丽娅是正统派的最坚定的支柱;宗教会议上的大声疾呼派和宫廷里的小声嘀咕派的联盟是如此紧密,西里尔只要能够除去一个宦官,换上一个得到提奥多西喜爱的宦官,他便肯定可以获得成功了。然而,这埃及人仍不能吹嘘说自己已获得光荣的或决定性的胜利。皇帝,忽然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坚定,一定要坚守自己曾许诺保护无辜的东部主教们的诺言;西里尔尽量设法缓解了他的愤怒仇恨情绪,在他得以对不幸的聂斯脱利进行全面报复之前,他勉强含含糊糊承认了基督的两重性。 鲁莽和顽固的聂斯脱利,直到会议结束,一直受到西里尔的压迫、朝廷的冷遇和他的东部朋友们的不明确的支持。一种恐惧或愤怒的情绪促使他,在时间还不算过晚的时候,来一个光荣的自愿退位:他的愿望,或至少是他的要求,当即获得应允;他于是被十分风光地从以弗所送到了安条克他原来修行的旧寺院了不久以后,他的继承人马克西米安和普罗克修斯成了君士坦丁堡合法的主教。但是,那位被贬黜的主教,在他的沉寂的斗室中,怎么也无法再安于一个普通僧人的冷清、安全的生活了。对过去他怀念不已,对现在他十分不满,对未来他有充分的理由感到不安:东部的主教相继把他的不受欢迎的名字排除在他们的一切活动之外,而把聂斯脱利尊为坚定信仰维护者的分立派的人数则与日俱减。在他在安条克居住了4 年之后,提奥多西亲手签订了一项命令,把他归于西门一类术士之列,对他的言论和追随者一概加以取缔,把他的作品投入火中,他本人先被流放到阿拉伯的彼得拉,最后又被转移到利比亚沙漠中的孤岛之一绿洲去。虽然已和教堂、和整个世界脱离接触,这位流徒却仍为顽固思想和战争意识所苦。一个属于米伦米或努比亚族的游牧部落进入了他的孤独的牢房:离开时却扔下了一大批无用的俘虏;但聂斯脱利刚一到达尼罗河的岸边,他便发现他实在宁愿逃开一个罗马人的正统教的城市,而去接受野蛮人的较温和的奴役。他的逃跑被看作是一项新的罪行而受到惩罚:这位大主教的精神感动了埃及的民族和教会的权势人物;行政官员、士兵、僧侣全都虔诚地折磨基督的敌人和西里尔;而且,在埃塞俄比亚的领土范围之内,这个异端分子一时被送出,一时又被放回,直到后来这反复的旅途劳顿已使他衰迈的残躯实在不耐其苦了。但他的头脑却仍然思想敏锐,自有独立见解,蒂巴伊斯的市长看到他写的布道的书信不禁惊讶不已;亚历山大里亚的正统基督教的暴君死去时,他还安然健在,在经过16 年的流放生活之后,卡尔西顿的宗教会议也许将会重新恢复他的荣誉,或至少让他重回到教会中生活。聂斯脱利的死使他无法听从他们的对他十分欢迎的召唤;他的病可能为关于他的死的恶意中伤的传闻增添了几分色彩:说什么他的诽谤神明的工具,他的舌头,被虫子吃掉了。他被埋葬在上埃及的一个被人叫作克姆尼斯,或潘诺波利斯,或阿克米的城市中;但詹姆斯党的不朽的怨毒之心却历数代人而不衰,一直坚持向他的坟上砸去石块,并散播那个愚蠢的传说,说是上天对正直和邪恶的人一视同仁遍撒的雨露,从无一滴落到他的坟上。仁慈的人可能禁不住为聂斯脱利的不幸命运洒几滴同情之泪;但正义的人却会看到,他所受的迫害完全是他自己十分赞同并曾施之于人的做法。 优迪克派的异端邪说和第二次以弗所会议亚历山大里亚的大主教在进行统治32 年之后,今已死去,抛下正统基督教徒去无节制地发泄狂热,和沿用已取得的胜利。在埃及的教会和东部寺院中都严格宣扬唯一神性的学说(只是一个神性的化身),阿波利拉乌斯的原始信条因得到西里尔的承认而得到保护;他的可敬的朋友优迪克这个名字一直被用于一个和聂斯脱利的叙利亚邪说最为针锋相对的派别。他的对手优迪克是那300 名僧人的住持,或方丈,或最高领导人;但如果拜占廷大主教弗拉维安的愤恨或冒失不曾使这一丑闻呈现在整个基督教世界的眼前,一个思想简单、一字不识的隐士的意见便可能早已消失在他曾躺卧了70 多年的地洞里了。他本派的宗教会议马上召开了,会议的进程似乎也受到群众呼声和计谋的阻挠,而且那位老迈的异端分子在惊愕之中似乎也承认了基督并非从处女玛丽身上得到他的肉身。优迪克从他们的片面的信条出发,向全国会议发出呼吁;他的事业得到了他的教子,宫中最有权势的宦官克里萨菲乌斯和他的帮凶,曾继承提奥菲卢斯的侄子的宝座、信条、才能和罪恶的狄奥斯科鲁斯的全力支持。在提奥多西的特别召唤之下,第二次以弗所会议明智地包括了分别来自东部帝国六大教区的每区10 位大主教和10 位主教:某些出于特殊关系和因才德出众而被额外邀请的会员使会议人数增加到了135 人;叙利亚的巴利苏马斯也被邀作为僧侣首领和代表,参加了会议,并和使徒的继承人们一同投票。但是,专横的亚历山大里亚大主教却又一次压制自由辩论: 同样的伤害精神和肉体的武器再次从埃及的武库中取了出来;亚洲的老兵,一队射击手,在狄奥斯科鲁斯的指挥下参加战斗;更可怕的一些不可理喻、毫无怜悯之心的僧人则把守住了大教堂的一切出入通道。一般的,看来应该说是不受任何限制的神父们全接受了西里尔的信念,甚至包括他的仇恨;关于两重性的邪说,指名道姓对一些最有学识的东方人,连同他们的作品进行了严肃的批判。“让那些分割基督的人被一刀劈作两半吧,把他们剁成碎片,把他们给活活烧死!”这便是基督教的会议所表达的慈善的愿望。优迪克的清白和神圣性被不假思索地接受了;但那些高级教士,特别是色雷斯和亚洲的那些,都不愿为了让他行使,或甚至是滥用,他的合法的司法权而废掉他们的大主教。他们抱住狄奥斯科鲁斯的膝盖,因为他正摆出一副威吓的神态站在他的宝座前的脚凳上,请求他宽恕他的一个弟兄的过失,给他留点体面。 “你们想造反吗?”那位冷酷无情的暴君大声吼叫着。“管事的头头儿都到哪儿去了?”他的话音刚落,一大群僧侣和士兵,手执棍棒、刀剑和铁链,一窝蜂似地冲进教堂里来:浑身发抖的主教们全躲在圣坛后面和长凳下面去了;而由于他们暂时还没有殉教的决心,一个个先后在一张空白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那白纸上后来填上了遣责拜占廷教皇的内容。弗拉维安当即落入这精神竞技上的一群野兽之中:那些僧人,在巴尔苏马斯的榜样和呼声的刺激下纷纷要为基督所受的伤害报仇:据说,那位亚历山大里亚的大主教曾对他的君士坦丁堡的兄弟大声咒骂、拳打脚踢,最后并用脚把他踩在地上: 毫无疑问,这牺牲者,还没有到达被流放的地点,第三天便因在以弗所受伤过重而死去。这第二次宗教会议被公正地称作一群土匪和杀人犯的集会;然而,对狄奥斯科鲁斯进行控告的人们必会夸大他的暴行,以为自己的怯懦和前后行为的矛盾开脱。 卡尔西顿会议埃及的信念取得了胜利:但失败的一方却得到那个取于毫无畏惧地面对阿提拉和该撒利克的敌对仇恨的同一教皇的支持。利奥的神学,他的着名的讲解化身奥秘的巨着或书信,以弗所会议根本未予理睬:他的以及拉丁教会的权威,在他派出的使节的身上受到了屈辱,这些使臣逃脱苦役和死亡,回来讲述了有关狄奥斯科鲁斯的暴虐和弗拉维安殉教的悲惨的故事。他的地方宗教会议废除了以弗所的不规则的程序;但由于他自己的举动本身也不合规定,他要求在自由的正统基督教的意大利几省中召开一次全国会议。这位罗马主教作为基督教徒的首领,可以从他的独立的宝座上毫无危险地发号施令,而他的命令则由普拉西狄亚和她的儿子瓦伦提尼安一字不易完全照抄,他们告诉他们的东部的同事们,一定要恢复教堂的和平和统一。但是,由东方皇室演出的戏文同样受到那位太监的放纵自如的操纵;提奥多西可以毫不犹豫地宣称,教会已经取得和平和胜利。最近的一场大火也已因聂斯脱利派受到公正惩罚而熄灭。如果皇帝的坐骑不曾幸运地忽然倒地,希腊人也许还会纠缠在一性论的异端邪说之中;提奥多西死去了;他的正统基督教的妹妹普尔喀丽娅,同一位挂名的丈夫继承了帝位;克里萨菲乌斯被用火烧死;狄奥斯科鲁斯被免职,流放的人都被召回,利奥的巨着又被东部的主教们纷纷拿来签名赠人。然而教皇却对他心爱的拉丁会议计划感到失望;他不屑于到迅速在比提尼亚的尼斯召开的希腊会议上去主持会议;他的使节公然傲慢地要求皇帝亲自前往参加;那些疲惫的神父,在马基安和君士坦丁堡的元老们的监督下被运送到了卡尔西顿。在离开色雷斯的博斯普鲁斯1/4 英里的地方,在一个坡度缓慢但地位很高的小山顶上修建了圣欧斐弥阿教堂:那三重的结构被一般认为是一技艺术奇葩,而那一眼望去一片无垠的海陆景象却可以提高一个教会分裂者的思虑,让他转而默念统辖宇宙的上帝。630 位主教依次排列在大厅之中;但东部的大主教们却都有各自的使节在前领路,他们中的第三位却只是一个普通教士;而最光彩的地点却为20 个具有执政或元老身份的教外人保留着。福音书十分显眼地陈列在大厅的中心处,但关于信念的规章四周却被教皇和皇帝的使臣包围着,他们使得卡尔西顿会议的第13次大会得以温和地进行。他们的怀有偏见的干预压下了有损教会尊严地放纵的喊叫和咒骂声;但是,在对那些使节提出的控告声中,狄奥斯科鲁斯被迫走下他的宝座,降至一名他的审判人已视为有罪的罪犯的地位。那些对聂斯脱利不如对西里尔仇恨的东部教士把罗马人看作是自己的救星:色雷斯、本都和阿非利加,对于杀害弗拉维安的凶手愤怒已极,而君士坦丁堡和安条克的新大主教则依靠牺牲他们的恩公保住了自己的位子。巴勒斯坦、马其顿和希腊的主教都紧紧追随着西里尔的信仰;但面对着那宗教会议,在炽热的战斗中,那些头目,连同他们的百依百顺的追随者,全从右翼转到了左翼,通过这一及时的叛变决定了双方的胜败。在从亚历山大里亚乘船来的17 位副主教中,有4 位被诱改变了自己的忠心,另13 位则俯伏在地,哀叹哭泣,请求会议的宽恕,并十分可怜地宣称,如果他们屈服了,那他们回到埃及的时候,必会被愤怒的人民杀死。狄奥斯科鲁斯的同谋者们获得允许通过长时间的悔罪活动以消除自己的罪行或过失;但他们的罪过却在他的头脑中越聚越多;他既不请求,也不希望得到赦免,那些请求大赦的人们的温和态度被当时普遍出现的胜利和复仇的呼声所淹没。为了挽救已故的他的追随者的名声,他乘巧地找出个人的一些过错;他冒失地并不合法地将教皇从教会中除名,以及他(在他被囚禁的时候)倔强地拒绝前往参加宗教会议。有证人出面为他的骄纵、贪婪和残暴的种种事例作证;神父们带着无比厌恶的心情倾听着关于教会的救济金如何被大量用于一些舞女身上,他的皇宫,甚至他的浴场如何完全对亚历山大里亚的妓女们开放,以及臭名昭着的潘索菲亚,或艾琳如何被作为教皇的情妇公开加以接待。 由于这些过失狄奥斯科鲁斯受到了会议的处理,并被皇帝下令流放;但他的信仰的纯正却被公然肯定并得到神父们的默许。他们出于小心谨慎,虽认为优迪克实属异端,但却未公开揭露,他也从未被传唤到他们的法庭上去;当一位大胆的单一性派的成员把西里尔的一部书扔在他们的脚前,问他们敢不敢当他的面批驳这位圣徒的理论的时候,他们只是难堪地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如果我们公正地读一读正统基督教派所记录的卡尔西顿会议的经过,我们将会发现,绝大多数主教都实际相信有关基督的简单的一体化理论;至于对他产生于,或出自两性结合的含糊的承认,则可以或者指它们过去曾经存在,或者指后来出现的混乱,或者指从人的受孕到神的转化之间的那一段危险的过渡。更积极和更精确的罗马神学所采用的基督兼有两性而存在的说法,埃及人听来最为刺耳;而这么一个极有份量的用语(人们倒不一定理解,却必会记住它)几乎在正统基督教的主教们之间产生了分裂。利奥的巨着曾得到许多人的恭敬地,也许还是由衷地赞许;但在接连两次辩论中,他们又都抗议说,越过,根据圣书和传统的规定,确定在尼斯、君士坦丁堡和以弗所的神圣地界标记的做法,是既不切实际,也不合法的。最后,他们终于对他们的主子的请求让步了,但他们的正确无误的信条,在经过慎重的投票和严肃的宣告加以肯定之后,却在下一次会上,由于使节和他们的东部朋友们的反对,被推翻了。尽管有一大批主教派的群众大声叫喊着:“神父们的结论是正统的,是不可改移的!那异端邪说已露出狐狸尾巴来了!把聂斯脱利派驱逐出教!让他们离开会场!让他们回到罗马去!”也完全无济于事。使节们发出威胁,皇帝不参预其事,于是由18 名主教组成的一个委员会准备好一套新的信条,强加给不愿接受的大会。在第4 次全国会议的名义下,向正统基督教世界宣告了基督为一个人而兼有两性:这样便在阿波利拉里斯的异端和圣西里尔的信念之间画下了一根看不见的分界线;而那通往天堂之路,一架和剃刀一样锋利的桥梁,却凭着神学艺术家的奇妙的手在那无底深渊之上悬空架起来了。在盲目和被奴役的10 个世纪里,欧洲一直任凭梵蒂冈的神喻左右她的宗教观点;一些古代的已经锈损殆尽的学说也被那些否认罗马教皇最高权威的改革派不加争辩地纳入他们的教条之中。卡尔西顿会议在新教教会中占据上风;不过争论的风波已经平息下去,今天的最虔诚的基督教徒对自己的信念中有关神秘的化身说问题,或者一无所知,或者无心过问。 在利奥和马西安的正统统治下,希腊人和埃及人的心情是极为不同的。 那些虔诚的皇帝用武力和敕令推行他们的信念的象征;共有500 名主教凭着自己的良心或荣誉宣称,卡尔西顿宗教会议所确定的信条可能会,甚至不惜流血,依法加以推行。正统基督教派满意地注意到,这一宗教会议对聂斯脱利派和对一性论者,都同样十分可厌;但聂斯脱利派却不那么恼怒,或不那么强大,而东部却因为一性论者的顽固和狂暴情绪而动乱不安。耶路撒冷被大队僧兵占领;他们在一性化身的名义下,抢劫、纵火和屠杀;基督的坟墓为血流所污;守城的人公然发出一片喧嚣反对皇帝统领下的军队。在狄奥斯科鲁斯被免职和流放之后,埃及人仍怀念他们的精神父亲,并对被卡尔西顿的神甫们安排近来的他的继承人的篡夺行径深表厌恶。普罗忒里乌斯的宝座有2000 名士兵的兵力守卫着;他发动了一场反亚历山大里亚人民的历时5年的战争;而在刚一传出马西安的死讯的时候,他便成了他们的狂热情绪下的牺牲品。在复活节前3 天,这位大主教便被包围在大教堂中,被杀害在受洗室里了。他的被破坏的尸体的残留部分被仍进烈焰之中,他的骨灰则被向狂风中撒去;这一行动是由一个自高自大的天使的幻像促成的;一个充满野心的僧侣,以猫人提摩太的名义,继承了狄奥斯科鲁斯的职位和观点。这种为害极烈的迷信思想,在报复思想和行动的鼓舞下,又在两派之间燃烧起来: 为了一种形而上学的争吵,竟然共有几千人被杀害,以致任何一个等级的基督教徒都从此失去了对社会生活的真正享受,以及洗礼和圣餐的无形的好处。也许当时的一个离奇的神话可能掩盖着那些互相和自相残害的狂热分子的隐喻的形象。“在维南提乌斯和塞勒翁执政的统治下,”一位态度严肃的主教曾说,“亚历山大里亚以及全埃及的人民,都陷入一种离奇的疯狂之中: 大人物和小人物、奴隶和自由人、僧侣和教士,以及反对卡尔西顿会议的本地人,全都失去说话和理解事物的能力,一律只能像狗一样狂吠,用自己的牙齿撕咬他们的手上和胳膊上的鲜肉。” 芝诺的赫诺提孔30 年的动乱终于产生了芝诺皇帝的着名的赫诺提孔说,这一论点,在他自己和阿纳斯塔西娅统治期间,得到东部全体主教的签名支持,因为如果他们拒绝或破坏了这一健康的根本法令,便将受到免职和流放的惩罚。教士们看到一个俗人贸然编订的有关信条,尽可以暗自笑笑或发出几声叹息;然而,如果他屈尊去进行这一可耻的工作,他的思想中便不是那么充满偏见和私欲,而行政官员的权威也只有在得到人民的同意下,才能得以维持。芝诺只是在教会传闻中不是显得那么可鄙;阿纳斯塔西娅曾开诚布公地说,一位皇帝根本不应不顾自己的身份去迫害那些基督的崇拜者和罗马市民,我看不出其中包含了任何摩尼派或优迪克派的罪行。埃及人对赫诺提孔说特别感兴趣;但我们今天的怀有成见、带着有色眼镜的正统基督教派的学者们却没有发现其中有丝毫的乖谬,它精确地代表了正统基督教的化身说的信念,却并没有接受或否认敌对派别的特殊用语或信条。严厉地公开斥责了聂斯脱利和优迪克派;谴责了一切分割基督、诋毁基督和把他说成是一个幻影的各种异端邪说。一字不曾提到性这个词的数或条件,却尊重地肯定了圣西里尔的纯洁体系,尼斯、君士坦丁堡和以弗所的信条;但是,这个题目却并没有屈服于第4 次会议的名声,而被一切敌对理论的批评(如果这类理论曾在别的地方或在卡尔西顿曾有人宣讲过的话)所排除。在这种含糊的态度之下,最后一次宗教会议上的朋友和敌人可能全在一阵无言的拥抱中团结在一起了。最有头脑的基督教徒们全都对这种宽容的政策抱着默许的态度;但他们的理性是软弱无力、摇摆不定的,而他们的顺从又被他们的情绪激昂的弟兄们视为懦弱和奴性的表现。在一个已经垄断人们的思想和言行的问题上,要想保持严格的中立是极其困难的;一本书、一篇布道演说、一段祷告词全都可以重新点燃争论的火焰;教会之内的纽带不断被主教们之间的私仇割断又接续上了。从聂斯脱利到布迪克之间的那段空间已被1000 种不同的语言和意见所填充;埃及的acephali 和罗马教皇,虽然力量悬殊,勇气却彼此相等,可以说占据着整个神学派别的两端。那不受国王也不受主教领导的a-cephali 派从亚历山大里亚主教的管理统治下分离出去已有300 多年,那些主教并未求得对卡尔西顿会议正式进行谴责,便接受了君士坦丁堡教会的领导。同时也没有通过那次会议的正式批准,他们便接受了亚历山大里亚教会的领导,君士坦丁堡的大主教被教皇从教会除名了。他们这种毫不通融的专制主义使得最正统的希腊教会也卷入这种精神传染病中,否认或怀疑他们的誓言,在35年的时间中,在东、西部之间制造分裂,直到最后消除掉曾敢于反对圣彼得最高权威的4 个拜占廷教皇的影响。在那段时间之前,君士坦丁堡和埃及之间的不稳定的休战状态曾被敌对的高级教士们所破坏。被怀疑宣扬聂斯脱利的异端邪说的马其顿尼乌斯,在免职和流放中完全肯定卡尔西顿会议,而西里尔的继承人却恨不得花2000 镑赏金作贿赂以求得将它推翻。 在那狂热时代,一个词的含义或甚至一个字的发音都足以扰乱一个帝国的和平。Trisagion(三呼神圣),“神圣,神圣,神圣,万民的主上帝!” 被希腊人认为是大小天使永远不停在上帝的御座前重复念诵的祷文,而且是在大约5 世纪中叶被神奇地透露给君士坦丁堡教会的。安条克的虔诚很快又加上了“他为我们被钉上了十字架!”几个字;这一句感恩的话,不论是专对基督,还是对整个三位一体发出,从神学的规则判断都是正确无误的,因而已渐为东部和西部的正统基督教所采纳。但是,这原是出自一个一性论主教的想象;这一来自一个敌人的礼物一开始被看作是下流、危险的渎神之物而加以拒绝,而且这个冒失的革新几乎使阿纳斯塔修斯皇帝丧失了他的皇位和性命。君士坦丁堡的人民对自由的理性原则完全一无所知;但他们作为合法的造反事业的象征,举着在竞赛中用的侍从的旗子,或在学校里用的神秘组织的旗帜。那“三呼神圣”词,不分有没有那附加句,在大教堂中被敌对的两个合唱队高声歌唱着,待他们唱到声嘶力竭的时候,他们便借助于木棍、石块等更扎实的辩论武器;进攻的一方会受到皇帝的惩罚,却得到小主教的保护;这一重大的争吵问题,实际事关皇冠和权杖的得失。街头顿时会挤满了男人、女人和儿童;大批的行人排成一队一队,前进、高呼,在头脑中进行战斗。“基督教徒们作殉教烈士的时刻已经来到了:我们决不能抛弃我们的精神父亲;将摩尼教派的暴君革出教门吧!他不配作我们的领导。”这是正统基督教徒的叫喊声;而阿纳斯塔修斯的舰队则止住桨,停靠在那宫殿前面,一直等到大主教宽恕他的罪行,并安抚下激昂群众的怒潮。马其顿尼乌斯的胜利的欢欣因自己很快被流放而结束;但他的手下群众的热情却又一次被那同一个问题挑动起来,“那三位一体中有一体被钉上了十字架吗?”在这个重大时刻君士坦丁堡的蓝派和绿派暂时停止了争吵,民政和军事力量就在他们的眼前被消灭了。城门的钥匙和卫兵的旗帜都被存放到虔诚教徒的主要活动站和营地君士坦丁广场上去了。无日无夜,他们或者不停地忙于向他们的荣耀的上帝唱赞美诗,或者忙于拷问和杀害他们的皇帝的仆人。他最喜爱的僧人,像他们说的那神圣的三位一体的敌人的朋友的头被用长矛挑着高高举起;而那原来向异端派的建筑物抛去的火种,现在也已不分青红皂白,把最为正统的派别的房屋烧成了一片废墟。皇帝的雕像被砸碎,他本人也躲到城外去,一直到3 天之后,他才大胆出面试探一下他的臣民的心性。阿纳斯塔修斯不戴皇冠,摆出一副求饶的姿态,出现在竞技场的皇座上。正统基督教徒们在他的面前真诚地演练了“三呼神圣”;当他通过传令官宣告他将退出皇帝位的时候,他们感到欢喜万分;他们静听他宣称,既然全都不适宜统治,他们应该事先求得一致同意选定一位君王:他们同意将两个不受欢迎的大臣处死,这两大臣立即被他们的主子毫无难色地下令扔到狮子坑里去。 这些疯狂的但迅速结束的造反活动是在维塔利安的成功的鼓舞下进行的,他带领着一支大都是偶像崇拜者的匈奴人和保加利亚人组成的军队,宣称自己是正统基督教信念的保卫者。在这一虔诚的反叛活动中,他在色雷斯大肆屠杀,包围了君士坦丁堡,消灭了65000 名他的基督教弟兄,直到他得以免去那些主教的职务,自己满意地当上了教皇,确立了卡尔西顿会议的权威,获得由临死的阿纳斯塔修斯被迫签署,并由查士丁尼的叔父更为忠诚地予以实行的议定书。这便是以和平之神的名义并由他的门徒们发动的第一次宗教战争的基本情况。 查士丁尼的神学理论查士丁尼作为王子、作为皇帝,以及作为法学家的等等方面,我们在前面已经都论述过了:但前面未讲他还是一个神学家,而且这也许是一个不为大家所同意的偏见,我们说他的神学还在他的形象中占据一个十分突出的地位。这位君王对他的臣民对活着和已故的圣徒所抱出于迷信的尊崇十分同情:他的法典,特别是他的新法,全都肯定和扩大了教士的特权;在一个僧人和俗人之间发生任何纠纷,偏袒的法官总是倾向于认定,真理、公道、正义永远在教会一边。这位皇帝不论公开还是私下做礼拜的时候总十分认真,一丝不苟;他不论是祷告,还是守夜或禁食都做到和一个悔罪的僧侣一样严格;他的想象总抱着随时可以得到神灵启示的希望或信念;他已经肯定得到了圣母和天使长圣米哈伊尔的保护;而他有一次病危重生则完全得力于神圣的殉教烈士科斯马斯和达米安的神力相助。首都和东部各省到处装点着他的宗教纪念物;尽管这类耗资巨大的建筑物绝大部分都应归之于他的个人爱好或喜爱排场,但是皇家建筑师的热情可能完全是真正感到他对他的看不见的恩主的爱和感激之情而激发起来的。在一切表明皇帝伟大的头衔中,他听来最为悦耳的是虔诚;改进教会的世俗和精神上的福利是他毕生最严肃的事业;作为国家之父的职责,经常因为要完成信徒的保护者的责任,而遭受到牺牲。当时的各种争论对他的脾气和理解能力都十分投合;一些神学教授一定会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专心于他们的技艺而忽视自己的工作的做法暗中好笑。“对这么一个,”一个大胆的谋反者对他的同谋说,“顽固的暴君你有什么害怕的?他整夜不睡也不知拿起武器自卫,只一味干坐在他的密室里和一些灰白胡子老人讨论问题,并不停地翻阅着大部头的圣书。”这种刻苦钻研的成果在许多会议上都明显地表现出来,在那里查士丁尼常作为最出色、最精细的辩论家而显得光彩夺目;并在许多布道会上,在敕令和书信的名义下,向帝国宣告他们的主子的神学思想。当野蛮人入侵地方省份、当胜利的军团在贝利萨留和纳尔塞斯的旗帜下前进的时候,不为军营的人所知的图拉真的继承人却满足于作为一个宗教会议的首领进行征服。如果查士丁尼曾往这些会议上邀请过一个不怀私心、通情达理的听众,那他也许就会明白,“宗教争论是傲慢和愚昧的产物;最值得推崇的真正的虔诚只能靠沉默和顺从来表达;对自身的本性都毫无所知的人类根本就不应妄图探讨神的性质;以及,我们只要知道力量和仁慈是神的最完美的属性也就完全够了。” 宽容不是当时所推崇的美德,纵容叛乱分子更从来不是皇帝的脾性,但当皇帝降格成为一个心胸狭窄、脾气暴躁的论争者的时候,他却很容易在被激怒的情况下,使用他的全部威力以补充理论的不足,而且对那些有意闭眼不看一些明明白白的道理的顽固分子毫不怜惜地予以惩罚。查士丁尼的统治虽变换着花样,但始终离不开对人民进行迫害一条;他似乎在巧立法律名目和对法律的严厉执行方面都远远超过了他的那些懒散的前代皇帝。对所有异端分子都规定在短短3 个月中或者改变信仰,或者将被流放;如果他还听任他们勉强停留下来,那他们,在他的铁腕统治之下,将不但失去社会对个体的一切福利,同时还将被剥夺掉天生为人和基督教徒的权利。在将近400 年的时间之后,弗里吉亚的蒙特鲁派还依然显露出他们从圣灵的特殊喉舌,他们的男女使徒那里得来的追求完美和先知的狂热情绪。在正统基督教的教士和士兵临近的时候,他们敏捷地抓住了殉教者的桂冠;会所和会众全在烈焰中化为灰烬,而且这种原始的狂热分子甚至在他们的暴君死去300 年后还没有完全消灭。在正统基督教同盟者的庇护之下,君士坦丁堡的阿里乌斯派曾置严厉的法律于不顾:他们的教士在财富和阔绰方面与元老们不相上下;而查士丁尼的贪婪的双手所聚集的金银财宝也许完全可以说是对地方各省的掠夺和对野蛮人的抢劫。一群仍然藏匿在人类生活最高雅、最朴实的环境中的异教的秘密残存者激起了基督教徒的愤怒,他们也许是极不愿意有任何局外人成为他们的内部纷争的见证。一位主教被推定为教徒信念的考察者,他的努力很快便在宫廷和城市中发现了一些仍然抱着希腊迷信不放的行政官员、法律工作人员、医生和诡辩家。他们立即得到严厉的通知,他们必须刻不容缓地在惹怒朱庇特还是惹怒查士丁尼之间作出选择,他们再也不可能,在可耻的冷漠或缺乏虔诚的假面具后面,隐藏着他们对福音的反感。大约仅只有福提乌斯大主教决心像他的祖先一样活着和死去:他用一只短剑当胸一击使自己获得了解脱,留下他的暴君更无聊地厚着脸皮去揭露这个逃犯的无生意的尸体。他的意志较薄弱的弟兄们却都对他们的尘世的君主屈服了,他们全都接受了洗礼,并以超常的热情洗刷掉他们的偶像崇拜的嫌疑或实际罪行。 荷马的故乡和特洛耶战争的战场仍然还保留着他的神话的最后的火花:仍是通过那一主教的努力,在亚细亚、弗里吉亚、吕底亚和卡里亚,共发现了7万个异教徒,全让他们受洗了;为这些新入教的教徒共修建了96 所教堂;亚麻法衣、圣经和圣餐用具、金瓶银瓶全都由虔诚、慷慨的查士丁尼供给。早已被逐渐剥夺豁免权的犹太人现在更受到一项可厌的法令的压抑,这法令规定他们必须和基督教徒在同一天里庆祝复活节。他们可能更有理由抱怨,因为正统基督教徒他们自己也不同意他们的君主按天象计算的日期:君士坦丁堡的人民把他们开始四旬斋的起始日期比规定时间推迟了一周;他们一向乐于禁食7 天,皇帝却下令到处卖肉。巴勒斯坦的撒马利亚人是一个混杂的人种,一个区划不清的派别,异教徒把他们看作是犹太人而加以排斥,犹太人把他们看作是教会分裂主义者,基督教徒更把他们看作是偶像崇拜者。可厌的十字架早已在他们的神圣的加里兹姆山上树立起来,但查士丁尼的迫害政策留给他们的其它选择则仅只有受洗或造反。他们选择了后者:在一个不顾一切的领导人的指挥之下,他们拿起了武器,尽力以一群无力自卫的人民的生命财产和庙宇作为代价来寻求报复。撒马利亚人最后被东部的正规军镇压下去:2 万人被杀,2 万人被阿拉伯人卖给了波斯和印度的非教徒,这一不幸民族的剩余部分则不惜公然作伪,以补偿自己的叛国之罪。据估计在撒马利亚战争中共有10 万罗马臣民被害,以致使一度繁华的省份变成了浓烟滚滚的荒野,但在查士丁尼的法令中,谋害罪不适用于对异教徒的杀害;他虔诚地一心要用火和剑建立起单一的基督教信仰。 既然带着这种情绪,那至少他自己有责任永远保持正确。在他进行统治的开头几年,他热情地表明自己是正统基督教的门徒和保护人;希腊人和拉丁人的和解使得圣利奥的巨着变成了皇帝和全帝国的信条;聂斯脱利派和优迪克派,在任何一边都被置于双重迫害之下;而分别在尼斯、君士坦丁堡、以弗所和卡尔西顿举行的四次宗教会议,全得到了一位正统基督教的立法者的明令批准。但是,在查士丁尼力求维护信仰和崇拜仪式的统一的时候,他的其罪行及其虔诚并非水火不相容的妻子提奥多拉却一直听命于她的一些一性论的教师;教会的公开和暗藏的敌人也便在他们的这位仁慈的女保护人的微笑声中复活和发展起来。于是,首都、宫廷以及夫妻共在的床榻全都因宗教信仰的分歧而分裂;然而,皇家夫妇的真诚是如此可疑,以至许多人认为他们之间的外貌的不和不过是意在反对人民的宗教和幸福的一种恶意的阴谋。那着名的实际上几句话可以说完却竟充斥大作巨着有关三章的争论便充分透露出这种微妙、诡诈的精神。现在奥利金的尸体被蛆虫吃掉已经300 年了:他的自认为先在的灵魂已经落入到它的创造者的手中;但他的作品却被巴勒斯坦的僧人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在这些作品中,查士丁尼的锐利的眼光发现了十多处形而上学的错误;而这位原始时代的学者,与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一起,被教士们奉献给了他曾加以否认的永恒的地狱烈火。在这个先例的掩饰之下,直对着卡尔西顿会议发动了恶毒的一击。神甫们原来都耐心地倾听着对莫苏伊斯希亚的提奥多尔的赞扬;他的公正态度或纵容使得锡拉斯的提奥多雷和埃德萨的伊巴斯都重新进入了教会。但是,这几个东部主教的人品都曾被加以崇奉异端邪说的恶名;这里的前一个曾是聂斯脱利的老师,另外还有两个则是他的朋友:他们的最为可疑的几段文字曾在三章的大标题下加以批判;而对他们的英魂的指责必然牵涉到一个正统基督教世界一直以真诚或伪装的尊崇提出它的名字的宗教会议的荣誉。不管这些主教有罪与否,如果他们在死亡的沉睡中被彻底消灭,那他们也便不会,在100 年之后,被在他们的坟头上掀起的喧嚣声吵醒。如果他们已经落入魔鬼的毒牙之中,那任何人的努力也便已不可能减轻或加重他们的痛苦了。如果他们已和圣徒和天使们一起正享受上帝的恩宠,那他们一定只会对至今仍满怀无用的愤怒在地球上爬行的神学昆虫们发出阵阵微笑而已。爬在这些昆虫最前列的是罗马皇帝,也许根本弄不清提奥多拉和她的宗教派别的真正动机究竟是什么,却一直在那里射出它的毒刺,喷出毒汁。原来的那些牺牲品已越出了他的力量所能及的范围,他的敕令只能空给他们定罪名,并号召东部的教士们跟着一起加入谴责和诅咒的大合唱罢了。东部带着几分犹豫同意了它的君王的意见;于是有三个大主教和165 个主教参加的第5 次全国宗教会议在君士坦丁堡召开了;在这里那三章的创作者以及它的辩护者全被从圣徒的行列中排除出去,并慎重其事地交给了魔鬼。但拉丁教会却更为醉心于利奥和卡尔西顿会议的荣誉;而如果他们仍和往常一样在罗马的旗帜之下进行战斗,他们便有可能会在理性和人道的事业方面取得胜利。但是,他们的首领是被抓在敌人手中的一个俘虏;而原被出卖官职的行为所玷污的圣彼得的宝座现在更被经过长时间三心二意的斗争终于屈服于查士丁尼的独裁统治和希腊人的诡辩学的维吉里的怯懦所出卖。他的改教行为激起了拉丁人的愤怒,这时已再找不到两个以上的主教会愿意对他的副主祭和继承人贝拉基进行干预。然而,教皇的坚忍却不知不觉中将教会分裂者的称号转移到他们的对手的头上;伊利里亚、阿非利加和意大利的教堂全受到行政和宗教势力的压迫,其中也不无军事力量的参与;远处异地的野蛮人照抄梵蒂冈的信条,以致在一个世纪的时间之内,三章引起的分裂才在威尼提亚省一个偏僻的角落结束。但是,意大利人的宗教方向的不满早已促进了伦巴第人的侵略,而罗马人自己一向惯于对拜占廷暴君的信念怀疑,并对他的政府厌恶。 查士丁尼在逐步确定他自己的以及他的臣民的飘忽不定的意见的微妙过程中,既非十分坚定,也非始终如一。在他年轻的时候,任何轻微的脱离正统路线的行为都会使他恼怒;在他年老以后,他却超越了轻微的异端所许可的界限,而且对他公开宣称,基督的肉身永远不会朽坏,他的人身永不会像我们凡夫俗子与生俱来的肉身一样经受匮乏和疾病之苦的说法,詹姆斯派所感到的惊愕,不次于正统基督教徒。这一荒唐的意见是在查士丁尼最后的几道敕令中宣布的;在他适时地离开人世的时候,教士们已拒绝签字,皇帝作好进行迫害的准备,人民已决心受苦或进行反抗。特里尔的一位主教,因为自己已安全地躲在他的力量所能及的范围之外,竟用命令和激动的口气对东部的君主说,“最仁慈的查士丁尼,请记住你的洗礼和信条。不要让你的灰白的头发蒙受异端邪说的恶名。从流放地召回你的父辈,从绝境中救回你的追随者吧。你不会不知道,高卢、西班牙和阿非利加已经在为你的堕落悲叹,对你的名字表示厌恶。除非你立即彻底否定你所宣讲的一切;除非你大声宣布,我错了,我犯罪了,把聂斯脱利赶出教门,把优迪克赶出教门,那你就会将自己的灵魂也抛到他们将在其中永世燃烧的烈火中去。”他未作任何表示便死去了。他的死在某种程度上恢复了教会的平静,他的4 个继承人查士丁、提比略、莫里斯和福卡斯的统治时期都突出地形成了少见的,也十分幸运的东部宗教史上的空白。 赫拉克利乌斯试图用一意志论,即基督虽有两性却仅只有一意志的学说,来和一性论者和解。他的胜利和他的这种仿古神学出现得为时过晚了。阿拉伯人的侵略正一触即发。 在这里已删去的第48 章中,吉本列举了他的四开本着作最后两卷的写作计划,并列出了自赫拉克利乌斯(610—641)至1204 年拉丁人攻占君士坦丁堡期间4 个主要皇帝的大事一览表。 现另行编写如下: 赫拉克利乌斯王朝,610—717 年赫拉克利乌斯打败了波斯,第一次遏止住了伊斯兰教的进攻。636 年他在亚尔马克河边的失败,结果使帝国失去了叙利亚。638 年占领耶路撒冷,647 年占领亚历山大里亚(参看下面第51 章)。 679 年保尔加人越过了多瑙河,赫拉克利乌斯王朝的末期一直处于不断衰败之中。 伊索里亚王朝,717—867 年,偶像破坏者。 利奥三世的伊索里亚王朝(717—740)击退了阿拉伯人对君士坦丁堡的一次大规模进攻。 754 年在君士坦丁堡举行的第7 次基督教团结大会谴责了对偶像的崇拜。 女皇艾琳(797—802)暂时恢复了后于843 年由提奥多拉最后确立的对偶像的使用(见下,第49 章)。 在偶像问题上的争论几乎使人忽视了偶像破坏者使帝国具有了新的民政和军事组织,试图采用罗马法律以满足眼前需要并使民政权力脱离僧侣影响的事实。 伊索里亚王朝以利奥五世的被杀而告终(813—820),接替它的是为时甚短的弗里吉亚王朝(820—867)。 马其顿王朝,867—1057 年。 该王朝由巴西尔一世(867—886)建立。在他的继位人中值得注意的是君士坦丁七世波菲洛吉尼图斯,912—959,和他的后父罗马努斯一世勒卡佩努斯(919—944),和约翰一世泽米塞斯(969—970),他留下三个女儿叶夫多基亚(女尼)、提奥多拉和佐。这后两位妇人的个人和政治纠葛,直到提奥多拉于1056 年去世,始终是宫廷事务的中心。该朝代以米哈伊尔·斯特拉提奥提库斯作为被任命的统治者又延续了1 年。 这期间,在东部皇帝和大主教之间和西部皇帝和教皇之间的新的政治上的势不两立的情绪又在欧洲出现了。分裂活动在教会之间发生,到1054 年则成为无可挽回的局势。在政治上,对帝国来说,斯拉夫各族变成了比西部诸民族更为重要的一部分。 9 世纪和10 世纪期间,权力和领土方面又有所恢复。君士坦丁七世发动了法律改革和一次文化复兴运动(见下,第53 章)。尼斯福鲁斯·福卡斯在963—969 年和约翰·泽米塞斯(969—976)从伊斯兰国家手中收复了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巴西尔二世保加罗克托努斯,也就是保尔加人的杀戮者(963—1025),打下了斯拉夫人的气焰。他死后,帝国的势力和繁荣又一次低落。 科南努斯王朝,1057—1204 年伊萨克一世科南努斯(1057—1059)退位以后,接着来的是一个以塞尔柱克土耳其人1071 年在曼齐卡特的胜利为其主要标志的苦难时期,那次胜利实际也是帝国彻底丢失小亚细亚的序幕(见下,第57 章)。伊萨克的侄子于1081 年另建一个王朝,开始了一个改革时期。现在接连向西部发出呼吁,西部也从各方面认识到,自己从东部可以得到不少好处。1095 年开始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当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攻克并洗劫君士坦丁堡,结束科南努斯王朝的时候,帝国从此便一蹶不起。(见下,第60 章。)第四十九章偶像崇拜。偶像破坏者利奥。意大利叛乱。丕平和查理大帝与教皇的关系。神像在东部的复兴。教皇和东部帝国的最后分离。查理大帝的统治和人品。查理四世的统治及其与奥古斯都的比较。 在教会与国家的关系问题上,我一直认为前者仅是从属于,依附于后者;这是一个健康的原则,但愿在事实上,以及在叙述中,它确曾始终被视为神圣。诺斯替派的东方哲学,那宿命论和天恩的黑暗的无底深渊,以及圣餐由符号变作基督的实际圣体的奇异变化等等,我有意留待充满好奇心并善于深思的神职人员们去思索。但我却勤奋地并高兴地概述了和罗马帝国的衰亡息息相关的宗教史中的大事、基督教的发展过程、正统基督教会的组织形式、异教的没落,以及从神秘的有关三位一体和化身问题的争论中产生出来的多种教派。在这些问题中,首要的当推偶像崇拜这个在八、九两个世纪曾如此激烈争论的题目;既然这么一个有关群众迷信的问题曾引起意大利叛乱、形成教皇的世俗权力,并使罗马帝国在西部得以复兴。 原始基督教徒对于使用或滥用偶像怀有刻骨的仇恨;而这种强烈的反感可能由于他们来源于犹太人,以及他们对希腊人的敌对情绪。摩西戒律严格禁止采用任何形式的神像;这一观念在上帝的选民的宗教原则和实践中早已牢固地建立起来。基督教的辩护士们不停地嘲笑那些对着自己用手制作出来的玩艺儿礼拜的愚蠢的偶像崇拜者;那些用铜或石头做成的神像,如果它们真的具有灵性和力量,倒应该从自己的座位上爬下来,对那些艺术家的创造才能膜拜。也许某些新近入教的不完备的诺斯替派教徒可以加与那些基督和圣保罗的神像他们曾加于亚里士多德和毕达哥拉斯头上的世俗的荣誉;但正统基督教的公开宗教活动却始终都是十分简单、重在精神的;第一次提到使用图像的问题是在基督纪元300 年后对伊利贝里斯会议的批评之中。在君士坦丁的后继者的统治下,在兴盛的教会的和平和奢华的气氛之中,一些更明智的主教,为了广大群众的利益,不惜放宽了一些显而易见的迷信活动;而在异教教派被彻底消灭以后,由于害怕引起类似的事件,对他们也未加限制。 最早兴起的形象崇拜是对十字架和圣徒遗骨的礼拜。常被请来作为居中调解人的圣徒和殉教者坐在上帝的右手边;但那仁慈的具有超自然力量的神恩,人们都相信,却不停地如雨露般降落在他们的坟墓上,并会无可怀疑地对那些前来拜访、触摸和亲吻这些代表着他们的品德和苦难的无生气的遗骨的虔诚的朝拜者赐福。但是比死去的贤人的头骨或草鞋更为有趣的纪念物,显然是按照他们的形状和外貌经画家或雕刻家的手制成的逼真的形象。这类形象,是那样适合人的感情的需要,在每一个时代都被私下的友情或公开的尊崇所珍视;罗马皇帝的图像便一直受着人民政治上,几乎也是宗教上的崇拜;一种不那么显眼,却更为真诚的崇敬也被加之于圣哲和爱国主义者的形象;那些非宗教的品德,那些辉煌的罪孽,在这些为他们的永恒的天国死去的神圣人物的面前便会立即消失了。在一开头,这种实验还只是小心谨慎地进行着;这些可敬的图像被容许谨慎地用于教导无知的人,唤醒麻木不仁的人,并满足由异教入教的人的偏见。通过一段缓慢而必然的发展,对原身的崇拜转移到了对复制品的崇拜:虔诚的基督教徒都在圣徒的形象前祷告;于是异教的跪拜、燃烛、烧香等仪式也偷偷进入了正统基督教的教堂之中。理智或虔诚的慎重被绘声绘色的显圣和奇迹的传闻所压倒;那些会说话,会动,能流血的神像必然具有神力,当然也可以当作正当的宗教崇拜的对象。最大胆的笔,在冒失地试图用形态和颜色描绘出弥漫宇宙并支撑着宇宙的无限的精神、永恒之父的时候也免不了发抖。但是,迷信的头脑却极容易接受画出的和人相似的神像,特别是上帝的儿子的图像,因为他们屈尊变作人的形象来到人间,而加以崇拜。三位一体的第二身原来曾以一个真实的普通肉身出现;但那一肉身已经上登天国:要不是他的门徒们曾亲眼见到一些他的可见的形象,那么对基督的精神崇拜很有可能会被可见的遗骨和圣徒们的描绘所埋没了。同样的一种宽纵对圣母玛丽也是必需的和大有好处的:她被葬的地点无人知道;她的灵魂连同肉身一同进入天堂的说法,轻信的希腊人和拉丁人都完全相信。使用,甚至崇拜神像的做法,在6 世纪结束之前已牢固确立起来: 充满热情的幻想的希腊人和亚洲人对这类神像更是异常喜爱:万神庙和梵蒂冈到处装点着这种新的迷信的标志;但是,对这种近似偶像崇拜的做法粗鲁的野蛮人和西部的阿里乌斯派的教士却十分冷漠。遍布古代寺庙的用铜或大理石制作的更为大胆的形象,则非希腊基督教徒的想象或良心所能接受;平面的彩色图一直被看作是更规矩、更无害的仿真图形。 一件复制品的价值和效果在于它和原物的唯妙唯肖;但原始基督教徒却完全不了解上帝的儿子、他的母亲和他的使徒们的真正的形象:巴勒斯坦的帕涅斯的基督像很可能是某个尘世的救星的形貌;诺斯替派和他们的渎神的纪念物已遭到了谴责,基督教艺术家们只能靠偷偷模仿某些异教的神像而从中得到启发。在这种痛苦的过程中,一个大胆的巧妙的发明立即会被视为十分逼真,从而肯定完全可以对它进行崇拜。一个关于基督曾和阿伯加鲁斯通信的叙利亚的传说,在优西比乌斯时代,曾广为流传,到了近代才被一些宗教辩护士忍痛抛弃,而就在这一传闻的群众基础上,一种新的神话的上层建筑却建立起来了。恺撒里亚的主教记录下了那封信,但他却非常奇怪地忘掉了基督的图像——一张完美地印在亚麻布上的基督的脸,就是使用它,他坚定了曾求他治病,并为他提供埃德萨这个坚固的城市,以使他不受犹太人恶意的伤害的那个外来皇帝的信仰。这张画像曾被长期封闭在一面墙壁的神龛之中,这就可以说明原始基督教徒对此事实一无所知,这画像直至被遗忘了500 年之后,才由一位明智的主教把它从那个神龛中及时拿出来供当时热情的信徒们瞻仰。它的第一个,也是最光辉的业绩是它将该城从科斯洛埃斯·努西尔万的武装占领下解放出来;而且很快它便被尊为将永远不让外敌攻入埃德萨的神的许诺的保证。诚然,普罗科皮乌斯的原文把埃德萨的两次获救都归功于它的公民的富有和勇气,他们买通波斯国王,赶走了进攻的部队。这个不信神的历史学家对于他被迫在埃瓦格里乌斯阐明教义的书页上提出的证词说,雅典娜的神像被展示在壁垒上,浇洒在那神圣的脸上的水,不但不曾熄灭掉,却反而在被围城中的火焰上火上加油云云,完全一无所知。那幅埃德萨神像自从立下这一重要的功劳之后,便被满怀感激之情,恭敬地保存起来;如果亚美尼亚人拒不承认这一传说,更为轻信的希腊人却对这非经任何人的手笔画成,而是由原来的神灵创造的肖像甚为崇拜。一首拜占廷赞美诗的风格和情调将表明,他们的这种崇拜和最粗鄙的偶像崇拜是如何不可同日而语。“这形象的光辉的神威,天上诸神尚不敢大胆张望,我们怎能用我们的凡胎俗眼任意观瞧?居住在天上的神今天屈尊以他的可敬的神像来到我们中间了;坐在天使之中的神今天通过他的一幅画像来到我们中间了,这幅像是天父用他那无瑕的手画出,他使它尽善尽美,我们通过怀着恐惧和热爱的情绪对它膜拜而清洗掉自己的罪孽。”在6 世纪告终以前,这些无手制作(在希腊文中就只是一个字)的神像在东部帝国的军营和城市中到处流传,它们是崇拜的目标,是创造奇迹的工具;在发生危险或骚乱的时候,它们的倍受尊敬的存在便能重新唤起希望,激发勇气,或抑止住罗马军团的怒火。 在这些图画中,经过人手复制的那些绝大部分只能说是大致相似,也不能正名;但也有些出身较高,它们通过和原型的直接接触而获得相似之处,也因此而拥有神奇、多样的神力。最富有野心的人希望使自己对埃德萨神像的子女关系变成朋友关系;这便是基督在满身血和汗的痛苦中按在自己脸上,后来交给一位神圣的妇女的罗马的,或西班牙的,或耶路撒冷的婆婆纳属的植物。这个颇有成果的先例很快就传给了圣母玛丽、圣徒和殉教者。在巴勒斯坦的迪奥斯波利斯的教堂里,上帝的母亲的形象被深深刻在一根大理石的柱子上:东部和西部一直都用圣路加的笔墨加以装点;而那个福音教教士,他也许是一位医生被迫从事画家职业,在原始基督教徒眼里显得是那么渎神和可厌。由荷马的缪斯创造而由菲迪亚斯的凿子雕成的奥林匹克山上的约夫,有可能会在一个富于哲学思想的头脑中唤起暂时的虔诚之心;而这些正统基督教的神像却是在文彩和天才的最后没落时期,由僧侣艺术家们胡乱勾画而成的。 偶像破坏者利奥图像崇拜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偷偷进入了教会,而其中每进一小步都被那些迷信的头脑看作是可喜而无罪的做法,欣然加以接受。但在,8 世纪初,更为胆怯的希腊人已经有些担心,这样在基督教的外衣之下,他们已经又重新恢复了他们的父辈的宗教:他们带着悲哀和不耐烦的心情听到了偶像崇拜的名称——这始终不断被犹太人和伊斯兰教徒用以加在别人头上的罪名,因为他们的法令和古兰经使他们对雕刻的神像和对正神以外的神灵的崇拜已养成了永不可调和的仇恨。犹太人的被奴役状态可能会降低了他们的热情,削弱了他们的权威;但在大马士革进行统治、威胁着君士坦丁堡的胜利的穆苏尔曼人却在谴责的砝码上又加上了真理和胜利积累下来的重量。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埃及的城市早已用基督、他的母亲和他的圣徒们的画像武装起来;每个城市,出于希望或出于许诺,都自信能得到奇迹般的保护,阿拉伯人在10 年迅速地攻城掠地的过程中,征服了这些城市和这些神像;在他们看来,对这些无言的没有生气的偶像究竟应该崇拜还是鄙视,万民之主已经作出了决定性的判断。埃德萨在一般时间中曾抗拒住波斯的进攻;但那被选定的城市,那基督的配偶,也被卷入了共同的毁灭之中;他的神圣的形貌也就变成了不信神的人们的奴隶和战利品。在经过300 年的奴役之后,雅典娜神像终于以2 万磅白银、200 个穆苏尔曼人俘虏和在埃德萨的领土上长期休战为条件让给了虔诚的君士坦丁堡。在这个痛苦和令人惊愕的时刻,僧侣们全用尽他们的辩才为神像辩护;他们试图证明,绝大部分东部人的罪过和分裂行为① “你的可恶的神像简直要从画布上走下来了:它们和雕塑出来的偶像一样要不得!”一个无知和顽固的希腊教士曾这样赞扬他让提香制作但又拒绝接受的一些画像。 打消了这些宝贵的象征物的圣恩,消灭掉了它们的威力。但他们现在却遭到了那些力求在经文、事实和原始基督教时代中去寻找证据的更为简单和更有理性,并暗中渴望进行教会改革的基督教徒的反对。由于从来也没有一次通行的、措词明确的法令肯定对图像的崇拜,它在东部地区的进展常因人的不同、习俗的不同,当时文化修养的不同,以及主教性格的不同,而有所延缓或加快。轻快的首都人民和具有发明天才的拜占廷教士全都对这种辉煌的崇拜十分珍视;而亚细亚的荒凉、边远地区却对这种神圣的奢侈的新花招全然一无所知。诺斯替派和阿里乌斯派的许多人数众多的教会,在他们改信基督教以后,一直维持着他们分裂出来以前所信奉的简单的宗教仪式;罗马人中最好战的部分臣民,亚美尼亚人,在12 世纪时,对绘制的图像还完全不能容忍。这些对人的各种不同的称谓提供了无穷尽的成见和仇恨的源泉,这在安那托利亚或色雷斯的村庄中还无关紧要,但是,在一个士兵、高级教士,或一个太监的命运中,却可能常和教会和国家的权力联系在一起。 在这此冒险活动中,最为幸运的要数皇帝利奥三世,他从伊索利亚山区一步登上了东部的皇帝宝座。他不知道什么叫神圣,什么叫渎神;但他的教育、他的理智,也许还有他和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交往使这个好战的农民养成了对图像的仇恨;而在当时都认为一个皇帝有责任把他自己的宗教思想强加于他的臣民。但是,在一个不稳定的统治的初期,在那10 年的艰险岁月中,不惜卑鄙地作伪的利奥,却公开跪拜在他所厌恶的偶像面前,一年一度公开重申他的正统基督教信仰和热忱,以满足罗马教皇的愿望。在进行宗教改革的过程中,他一开始所采用的步骤是温和而谨慎的:他召集了一次由元老和主教参加的盛大的会议,在他们的同意下发布命令,把所有的图像全从至圣所和圣坛上移出,放置到教会中更高的位置上去,这样人民的眼睛可以看见它们,却不能用它们进行迷信活动。但是,要想遏止住,虽然敌对却迅速发展的,尊敬和厌恶情绪在哪方面都是不可能的:那神圣的图像,在它们的高上的位置上,仍然感化着它们的会众,并对暴君进行谴责。他自己也止不住被抗拒和斥责所激怒;而且他自己的左右也指责他没有完全尽到自己的职责,敦促他学习那毫无顾忌一举砸碎那庙中铜蛇的犹太国王的榜样。通过第二道敕令,他禁止了保留和利用任何宗教图像;君士坦丁堡和各省的教堂都清除了一切偶像崇拜活动;基督、圣母和圣徒的画像全被消灭,或用一层薄薄的灰浆把建筑物墙上的图像盖住。这个偶像取缔派受到了6 位皇帝的独裁和热情的支持,东部和西部并因此陷入了长达120 年的吵吵闹闹的冲突之中。这个伊索里亚人利奥的计划是要,以一次全国会议的名义公开宣称,否定图像是表明信仰的一个条件:但是,召开这样一次会议的事却只能留给他的儿子君士坦丁去做了;而尽管获得胜利的顽固派把那次会议称作傻瓜和无神论者的会议,他们自己的怀有偏心的支离破碎的议案却也透露出许多理性和虔敬的迹象。许多省宗教会议在辩论和条例中都录用了,在君士坦丁堡郊区召开,由欧洲和安那托利亚的不可否认的多数338 名主教组成的,全国会议的演说词的内容;因为安条克和亚历山大里亚的大主教全是哈里发的奴隶,而罗马教皇又把意大利和西部的教会全从希腊教区中撤离出来了。这个拜占廷会议自称拥有第七次全国会议的权力和地位;但就是这个称号也实际是对辛劳地建立起正统基督教信仰的前6 次会议的承认。经过了6 个月的严肃的争论,这338 位主教一致签署了一项条文,宣称,除了在圣餐面包等物上,一切有形的基督的形象都是渎神的或异端邪说的产物;图像崇拜是对基督教的败坏,也是异教的复活;一切这类有关偶像崇拜的物件都应打碎和涂抹掉;以及任何人如拒不交出他私自进行迷信活动的物件便是犯了拒不服从教会和皇帝法令的罪行。在他们的忠诚的呼叫声中,他们盛赞他们的尘世大救星的功德;他们把消除他们的宗教上的不满的工作交托给他,凭着他的热情和正义感去做。在君士坦丁堡,也和在前几次会议上一样,皇帝的意愿仅是主教们的信仰的准绳;可是这一次,我倒有些怀疑,恐怕大多数的高级教士,都在希望和恐惧的诱惑下,牺牲了自己内心的宗教思想。在充满迷信的长夜中,基督教徒们的思想越来越远离了简单的福音教义:而且他们已很不容易找到回去的路,沿着它走出那杂乱的迷宫了。对图像的崇拜,至少对一个虔诚的人来说,是不可分割地和十字架、圣母、圣徒以及他们的遗骨混淆在一起的;那片圣地上弥漫着奇迹和神人显灵的迷雾;头脑、好奇和怀疑的神经,都因习惯于服从和信念而变得麻木了。君士坦丁自己也被指责过份放纵自己的思想去怀疑,或否认,或讥笑正统基督教的神秘仪式,而它们却是公开记录在他的主教的信条中的;这个最大胆的偶像破坏者,可能心中暗怀恐惧,攻击那奉献给他的在天的保护神的人民崇拜的对象。在16 世纪的改革中,自由和知识扩展了人的智能:对革新的渴求代替了对古代的尊崇;充满活力的欧洲可以蔑视曾使病态的、充满奴性的希腊人为之恐惧的各种幻像。 一种抽象的异端邪说的消息只能靠基督教会的号角声向人民发布;但最无知的人却可以体会,最冷漠的人必定会感觉到,他们的可见的神灵的败落和对他们的亵渎。利奥的最初的仇恨情绪是直接向皇宫高居前厅宫门之上的基督发出的。为了便于攻击,那里已经竖起了一张梯子,但是一群宗教狂热分子和妇女却疯狂地摇晃着那梯子:他们在他们虔信的恍惚中,看到那些冒犯神灵的大臣们一个个从高处摔下,砸在砖地上;而古代殉教者的荣誉全被这些因谋杀和造反而罪有应得的罪犯们给玷污了。在君士坦丁堡和各省市不断发生的骚乱抵制住了皇帝敕令的执行:利奥本身的安全受到了威胁,他的官员被杀害,人民的狂热情绪,经过行政和军队的极大努力,才给扑灭下去。 爱琴海或圣海群岛中的许许多多岛屿上都到处是图像和僧侣:他们的信徒毫无顾忌地放弃了基督,他的母亲,和那些圣徒的敌人;他们武装起一支由大小船只组成的船队,扬起他们的神圣的旗帜,大胆地直指君士坦丁堡的海港,要在那里的皇座上另行安置一位为上帝和人民所喜爱的新人。他们依靠着出现奇迹来给他们帮助:但是在一场希腊大火前面,他们的奇迹无能为力;在他们的船队遭到失败或陷入大火之中之后,那些光秃秃的海岛便完全留给那征服者去处置或安排了。利奥的儿子,在他统治的第一年,曾发动一次对萨拉逊人的远征:在他不在的时候,他的一个本家,正统基督教信仰的卫士,野心家阿尔塔瓦斯德斯占领了首都、皇宫和皇座。对图像的崇拜又大张旗鼓地恢复了:大主教抛弃了他的伪装,或掩盖住了自己的真实面目;篡位者的正当权利在新罗马区和旧罗马区都得到了承认。君士坦丁逃到了他的父辈所在的山区;不过,从那里他又带领着一支勇猛、热情的伊索里亚人组成的军队下山了;他的最后胜利使得那些狂热分子惊惶失措,也使他们的预言完全破产。他的长时间的统治充满了骚动、叛乱、阴谋、互相仇恨和血腥报复: 对图像的迫害只不过是他的对手的动机或借口;而且,如果他们失去了人世的王冠,他们却得到了希腊人加在他门头上的殉教者的桂冠。在一切公开或暗中进行的叛乱活动中,皇帝都感觉到僧侣们,这些靠迷信获得财富和力量的迷信的忠实的奴隶们的无法缓解的仇恨。他们祷告,他们传道,他们赎罪,他们狂热,他们密谋叛乱;从巴勒斯坦的孤寂之中,咒骂、谴责之词如急流般泻来;圣约翰·达马森努斯①,希腊的最后一位神父的笔,在这个和另一个世界中,都一直指向那暴君的头颅。我没有工夫去仔细研究,这些僧人在多大程度上挑起,又在多大程度上夸张了,他们的真实的和伪装的苦难,他们中有多少人由于皇帝的残酷,丢掉了性命或变成了残废,多少人失去了眼睛或胡须。从一些个别人受到的惩罚来看,他已开始废除那个命令;由于它是那么充分而又无用,他的仇恨可能是为贪婪所挑起,并以爱国主义为其正当借口。他的检察长的可怕的巨龙的名称和使命挑起了那黑色民族的厌恶和恐惧:宗教团体被解散,原来的建筑被改作了军火库和兵营;土地、动产和牛群全被没收;我们现代人做出的先例也将支持这种控告,说他们对寺院里的圣物,甚至书籍进行了恣意的、恶毒的破坏。由于僧侣们的习惯和职业的关系,对图像的公开和私下的崇拜都遭到严厉的禁止;看来似乎曾强迫东部帝国的臣民,或至少是教士们,严肃地表明将放弃偶像崇拜。 意大利叛乱素有耐心的东部勉强抛弃了它的神圣的图像;它们一直被意大利人独自抱有的热忱所百般珍视和热烈保卫。在教会的地位和法律地位中,君士坦丁堡大主教的身份几乎和罗马教皇是平等的。但希腊的高级教士不过是受着主人监视的一个家用奴仆,听他一声呼■,就要一会儿从修道院跑到皇座前,一会儿又从皇座前跑到修道院。处于西部野蛮人之中的遥远而危险的地位激起了拉丁主教们的奋发精神和自由要求。由于他们出自民选,因而颇能得到罗马人的欢心:他们每年有一定的较丰厚的收入,使得他们在公私两方面的贫穷都得到了缓解;被皇帝所忽视的不良处境,迫使他们,不论在和平还是战争时期,都必须关心本市人民的安全。在逆境的磨炼中,这位教士在不知不觉中为一位皇帝的品德和抱负所感染;那登上圣彼得宝座的意大利人、希腊人或叙利亚人全都具有同样的性格,采取同样的策略;在罗马失去它的军团和诸多省份之后,教皇们凭着自己的天才和财富,又重新恢复了罗马的最高统治权。大家都一致同意,8 世纪时期,他们的统治权建立在叛乱的基础之上,而那叛乱却是由偶像破坏者的异端邪说所引起和支持着的;但在这个令人难忘的竞争中,第二个和第三个格雷戈里的行为却被他们的朋友和敌人,任凭自己的意愿,作出多种各不相同的解释。拜占廷的作家们异口同声地宣称,经过一段无结果的规劝之后,他们正式宣布东部和西部分治,并剥夺掉那冒犯神灵的暴君全部意大利的岁收和主权。希腊人看到了教皇的胜利所取得的成就更清楚地宣布了他们的将他革除出教的主张;而由于他们更牢固地依附于他们的宗教,而非他们的国家,他们对这些变教人的热忱和正统性非但不加指责,反倒大加赞赏。现代的罗马卫士全都迫不及待地接收了这种赞扬和先例:这个伟大、光荣的免去皇家异端派职位的做法颇受红衣主教① 约翰,或曼塞尔是大马士革的一个出身于贵族家庭的基督教徒,他在哈里发手下担任相当重要的职务。 他对图像事业的热忱使他遭到了希腊皇帝的仇恨和暗中伤害;由于一封叛国信件的嫌疑,他被砍掉了右手,但这只手却又被圣母神奇地给他接上了。在他获释以后,他辞去了教职,散掉自己的财产,埋身于位于耶路撒冷和死海之间的圣撒巴斯教堂。关于他的传说,当时几乎尽人皆知;但他的饱学的传记编者勒奎恩神父不幸地证实,圣约翰·达马森努斯,在关于打破偶像的争端开始以前,便已经是一个僧人了。 巴罗尼乌斯和贝勒明的称道;如果有人问他们,同样的雷霆之怒为什么没有降临在古代的尼禄和尤利安的头上?他们回答说,原始教会的软弱无力是她一味顺从、忠心的唯一原因。在这种情况下,爱和恨的效果是完全一样的;而那些力图烧起皇帝和行政官员们的怒火,挑起他们的恐惧的狂热的新教徒,则大谈两格雷戈里对他们的合法君王的傲慢和不轨行为。在大多数高卢教会中,他们仅只受到温和的天主教派的保护,他们尊重那些圣徒,可并不同意那些罪过。这些普通的皇冠和主教冠的维护者以公正、圣书和传统为准则确定事物的真实性,并求助于拉丁人的证据和教皇本人的传记和书信。 格雷戈里二世写给利奥皇帝的两封信的原件现在还能找到;如果我们不能说它们是雄辩和逻辑推理的最完美的典范,它们却无疑如实展现了罗马教廷的创始人的形态,或至少是他的伪装的面貌。“在纯净、幸运的10 年中,” 格雷戈里对皇帝说,“我们每年都享受到您亲手用御笔签署的,保证忠于我们祖先的天主教信条的圣谕,所带来的巨大恩惠。但现在,这是何等可悲的变化!多么骇人听闻的无理行径!您现在指责正统基督教搞偶像崇拜;而在这种指控中,您更完全暴露了您自身的渎神和无知。对您这种无知,我们不得不采用我们的粗鲁的风格和辩论方式:神圣书信的最初几节便已经足以使您思想混乱了;而且,如果您进入一所文法学校,自称是我们的宗教的敌人,那么那些天真和虔诚的孩子们也会在大怒下把他们的破旧的课本全砸在您的头上的。”在这段很得体的开场白之后,这位教皇便尽力采用一般说法,试图把古代的偶像和基督教的图像区分开来。前者是假想的幻像或魔鬼,因为那时真正的上帝还不曾以任何可见的方式显露出他的真容。后者则是基督、他的母亲和他的圣徒们的真实形貌,他们已通过众多的奇迹,表明这种间接的崇拜是无罪和有益的。他必然真是非常信赖利奥的无知,因为他原可以从使徒时代起便肯定对图像的永久使用,并允许它们的可敬的形象出现在正统基督教教会的6 次会议上。一个似乎更为可信的论据是从目前占有的一切和最近的实践中抽绎出来的:基督教世界的和谐已免去了召集全国会议的需要;而格雷戈里承认,这类会议只有在一位正统基督教皇帝的统治下才会有用。他向那罪不止于倡导异端邪说的无耻残暴的利奥推荐和平、沉默、老老实实地接受君士坦丁堡和罗马的精神领导的政策。民政和教会的权限由教皇划定。他把肉体归于前者;把灵魂归于后者:正义的剑掌握在行政官员的手中:开除教会这更为凶狠的武器则由教士团掌管;而执行他们的神圣任务时,一个狂热的儿子将不会饶恕他们的有罪的父亲;圣彼得的继承人可以合法地谴责人世的帝王。“你用你血腥、残暴的手,哦,暴君!攻击我们:而我们这些赤手空拳的人则只能恳求万众之王基督给你派来一个魔鬼,以毁坏你的肉体,拯救你的灵魂。你凭着你的愚昧和无知公开宣称,我要给罗马下命令: 我要把圣彼得的图像砸得粉碎;格雷戈里也将像他的前任一样,被用流放的锁链绑捆着带到皇帝的御座前来。只盼上帝开恩,允许我踏着神圣的马丁的足迹前进!但也唯愿君士坦斯的命运会对教会里执行迫害政策的人形成一种警告!那暴君在受到西西里主教公正的谴责之后,也是恶贯满盈,很快被一个家奴杀死:而那圣徒却至今仍受到西徐亚人的崇拜,他在他们之间结束了他的流放生活和生命。但我们有责任为教育和支持笃信的人民而活着;我们也决不应轻易在战斗中冒生命的危险。你既然无能保卫罗马臣民,该城的海上情况也许会使它暴露在你的掳掠之下;但我们可以迁移到24 斯塔迪巴①以外的伦巴第人的城堡里去,到那时——你就去扑风捉影吧。你难道不知道教皇是团结的纽带,是东部和西部维持和平的调停人吗?许多民族都盼着看到我们谦和待人;他们像对待人间的上帝一样尊崇圣徒彼得,而你却威胁着要销毁他的圣像。西部遥远的内部的诸王国都对基督和他的代理人十分崇拜;我们现在正准备去拜访他们的最有力量,极希望从我们手中接受神圣的洗礼仪式的国君。那些野蛮人已经顺从了福音教的管制,唯独你却听不见牧人的声音。这些野蛮人已被激怒了:他们渴望对东部的迫害进行报复。快抛弃你的冒失的致命的活动;沉思、发抖和悔罪吧。如果你坚持下去,我们对斗争中将来流失的鲜血没有任何责任;但愿它将撒落在你的头上!” 利奥第一次对君士坦丁堡圣像的攻击,为一大群从意大利和西部来的外地人亲眼所见,他们悲伤而忿怒他讲述了皇帝渎神的罪行。可是在他们收到他的禁令的时候,他们却在他们的神像面前发抖;基督和圣母的圣像,天使、殉教者和圣徒们的圣像,在所有意大利教堂中全部被毁掉;对罗马教皇提出的强硬的交换条件是:顺从将能得到皇帝的恩宠,违抗便将遭到免职和流放的惩罚。不论从热情还是从政策方向考虑,都不容许他再有所犹豫了;格雷戈里给皇帝写信时的傲慢口气表明他坚信自己的学说正确,或完全有力量反抗。不依靠祷告或奇迹,他大胆武装起来以抗拒这公开的敌人,他的致教区教友们的信也明确告诉了意大利人他们的危险处境和他们的职责。在这个信号的感召下,拉文纳、威尼斯、埃泽里提斯和彭塔波利斯的一些城市都坚决忠心于宗教事业;他们的海上和陆上的军事力量,绝大部分由本地人组成;这些雇用的外地人也都感染上了爱国主义精神和热忱。意大利人发誓要全力保卫教皇和那些神圣的图像,并与之共存亡;罗马人民全效忠于他们的父亲,甚至伦巴第人也野心勃勃,希望分享他的神圣战争的功劳和利益。最为大逆不道的行为,但也是最显然的报复行动,是打碎利奥本人的雕像:最有效和讨人喜欢的造反行动是意大利停止缴纳赋税,并剥夺掉他最近通过征收新的人头税而加以滥用的权力。一种行政形式由行政官员和总督的选举保存下来;公众的怒火是如此强烈,使得意大利人竟准备自立一位正统派皇帝,并派一支海军和一队陆军将他送往君士坦丁堡。在那个宫廷里罗马主教格雷戈里二世和三世被斥为那次叛乱的罪魁祸首,并曾用尽一切欺骗或强迫的手段试图将他们抓住,置于死地。该城接连不断受到卫兵队长、高职位或是负有秘密使命的公爵和大主教的进攻或访问;他们带着一些外国军队和他们一同登陆,他们得到一些本地人的援助,那不勒斯的迷信思想,可能会因看到它的父辈热心于异端邪说的事业而为之羞愧。但是,这种暗中或公开的攻击却被罗马人的英勇和警惕击退了;希腊人被打倒和屠杀,他们的领袖人物都死得极不光荣,而那些教皇,不管如何心存怜悯,却始终拒绝为这些有罪的牺牲品说几句求饶的话。在拉文纳,该城的好些地区早已笼罩着充满血腥的传统的宿怨;在宗教争论中,他们为分裂找到了新的养份:但是信奉图像的信徒,在人数和精神上都居于优势地位,那试图堵塞住那股激流的大主教却在群众叛乱中丧失了性命。皇帝为了惩罚这种重大的罪行,恢复他在意大利的统治,派遣了一支船队和一批军队进入亚得里亚海海湾。尽管在狂风巨浪中遭受了相当大的损失,一路多有耽搁,这批希腊人却从拉文纳附近的山区下① 古罗马长度单位,约600 英尺。——译者来:他们威胁着要血洗这座有罪的都城,摹仿,也许还要超过,查士丁尼二世在惩治前一次叛乱时将该市主要居民处死过半的榜样。那些穿着丧服被谋害的妇女和教士,全都扒在地上祈祷;男人则为保卫他们的国家拿起了武器,共同的危险使得不同的派别联合起来,他们宁愿决一死战,也不愿遭受被围困城中之苦。在一个艰苦战斗的日子里,这时两军拉锯战已有多日,忽然间人们看到一个幻像,并听到了一个声音,拉文纳因已得到胜利的保证而万分欣喜了。外来的军队退回到他们的船上去,但从人烟稠密的海岸边忽然冒出来许多船只,波河的水中流着大量的鲜血,以致在6 年之中人们出于成见始终不肯吃波河中的鱼;一种一年一度的庆典的建立更使对图像的崇拜和对希腊暴君的怨恨永久化了。在正统基督教的胜利声中,罗马教皇召开了一个有93 位主教参加反对偶像破坏者的大会。在他们的同意下,他宣告将一切在语言或行动上攻击先辈的传统和圣徒图像者一律革出教会:在这一判决中,皇帝也不言而喻包括在内,不过最后一次近于绝望的谴责又似乎表明革出的决定还没有完全落到他的有罪的头上。不等他们自身的安全、对图像的崇拜,以及罗马和意大利的自由完全得到保证,那些教皇们似乎便放松了原来的态度,宽恕了拜占廷朝廷的残余力量。他们的温和的会议推迟和阻止了对新皇帝的选举,他们并规劝意大利人不要从罗马王国中分裂出去。大主教们被允许进入拉文纳城居住,但只是作为俘虏,而非作为主人;而直到查理大帝正式加冕以前,罗马和意大利政府始终以君士坦丁的继承人的名义行使职权。 曾遭受奥古斯都的武力和手腕压迫的罗马自由,在经历过750 多年的奴役之后,终于从伊索里亚人利奥的迫害中给拯救出来。执政官的胜利完全被恺撒大帝给消灭了:在帝国衰亡的过程中,护界神,原来的神圣的边界,于不知不觉中从海边、从莱茵河、从多脑河、从幼发拉底河后撤了;罗马又回到了从维泰博到特拉契纳、从那尔尼到第伯河口的古代疆域。在那些国王被放逐以后,共和国仍然栖息在依靠他们的智慧和品德建立起来的坚固的基础之上。他们原来的永久性的统治权现在分别由两个任期一年的行政官员掌管:元老院继续行使着行政和咨询权力;立法权则分由公正合理他按财产和功绩分设的各种人民会议的手中。原始的罗马人对奢侈生活所需的技能一无所知,却大大增进了政治和战争的技能:全社会的意愿是至高无上的:个人的权力神圣不可侵犯:13 万公民被武装起来,以抵抗外来侵略;土匪和犯罪分子尽量给改造成应该获得自由、一心向善的人民。在希腊皇帝的统治权被消灭之后,罗马的废墟上呈现出一派人烟断绝、毁败不堪的凄凉景象:它的奴役行为是一种习惯,它的自由是一种偶然现象;是迷信的结果以及它自己的警惕和恐惧的目标。那整个制度的残存的物质的甚至形式上的遗迹,早已被从罗马人的实际行动和记忆中抹去;他们已再没有足够的知识和品德再次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共和国了。他们这残存的贫乏的后代,一个奴隶和外乡人的子孙,在胜利的野蛮人的眼中十分可鄙。完全像法兰克人或伦巴第人常以无比轻蔑的口气对待一个敌人一样,他们称他是一个罗马人;“而在这个名称中,”利乌特普兰德主教说,“我们包括了一切最下流、最猥琐、最无信义、极端贪婪和奢侈的东西,以及一切致人性于堕落的罪恶。”由于情况的必需,罗马居民被置于一种粗糙的共和国政府的模式之中:他们被迫在和平年月选举法官,在战争时期选举领导:贵族们聚集在一起商议,而他们的决议没有群众的团结一致和同意便无法执行。罗马元老院和人民共管的形式倒是恢复了,但那精神却已不复存在;而且他们的新的独立更遭到了胡作非为和高压政策的喧嚣的矛盾和冲突的毁损。法制的缺乏只能靠宗教影响予以辅助,他们的对外和本国事务的会议又因主教的权威而多所牵制。他的施舍、他的布道演说、他和西部国王和高级教士的来往信件、他近期的功绩、他们的感激之情和宣誓,都使得罗马人习惯于把他看作是本市的最高行政官或皇帝。教皇的基督教的谦虚并不因为Dominus,或“君主”的称呼而受到伤害;他们的面容和铭文,至今仍见之于最古老的钱币上。他们对尘世的统治现在已经过1000 年的实行而加以肯定了;他们的最高贵的头衔乃是一个被他们从奴役状态中拯救出来的人民的自由选择。 伦巴第人攻占了拉文纳,永远结束了大主教制,并进而进攻罗马。罗马由法兰克人的国王丕平所解放,而伦巴第人终于于774 年向他的儿子查理大帝投降。 丕平和查理大帝与教皇的关系教皇和卡洛温吉亚家族的相互依赖形成了古代和现代,民政和宗教历史之间的重要连系。在意大利被征服期间,罗马教会的卫士们暂时处于较为有利的情况之中,并获得一个华丽的头衔,人民的愿望,教士团的祷告词和计谋。但教皇给与卡洛温吉亚家族的最重要的礼物是法国国王和罗马大主教的崇高职位。Ⅰ.在圣彼得的僧侣王国的统治下,这些民族又开始在第伯河畔,尽力寻找他们的国王、法律,以及关于他们的命运的神谕。法兰克人对他们的政府的名称和实质之间的差异感到迷惑不解。一切皇家权力都掌握在宫廷的长官丕平的手中;对他的野心来说,所缺的仅只剩下皇帝的头衔了。他的敌人已被他的英勇所消灭;他的朋友由于他的慷慨已成倍增加;他的父亲原是基督教世界的救星;个人的功绩四代以来不断重复并愈益高贵。皇族的名称和形象仍保存在克洛维家的最后一代,虚弱的希尔德里克身上,但他的已过时的权力则只能用作叛乱的工具:全国人民都希望恢复原来的简单的制度;而既是一个臣民又是一位王子的丕平却急于想肯定自己的地位和他的家族的命运。这位宫廷长官和贵族们都曾宣誓忠于傀儡皇帝:在他们眼里,克洛维家族的血液是纯洁而神圣的;而他们的共同使臣写信给罗马教皇以消除他们的疑虑或解除他们原来作出的许诺。两格雷戈里的继承人扎加利主教却敦促他决定偏向他们:他宣称,整个民族可以合法的,在同一个人身上,把国王的头衔和权威结合起来;而那个不幸的希尔德里克,这公共安全的牺牲品,则应免去职务、剃光头发,关进某个寺庙,到那里去度过他的余生。这一正中下怀的回答,立即被法兰西人看作是智者的意见,法官的判决,和先知的神谕而愉快地接受了:墨洛温家族从此从地球上消失;而丕平则被习惯于服从他的法令,在他的旗帜下大踏步前进的人民的自由选举推上了高位。 在教皇们的批准下,他的加冕礼接连举行了两次,全由他们的最忠实的仆人圣卜尼法斯主持,而由感恩戴德的斯蒂芬三世,在圣丹尼斯寺院里,将王冠加在他的恩主的头上。以色列国王的皇家涂油礼也被巧加应用:这位圣彼得的继承人变成了神圣的使臣:一个日耳曼人首领变成了救世主;犹太人的宗教仪式,由于现代欧洲人的迷信和虚荣得以传播和被接纳。法兰克人的古老的誓约已被解除;但是,如果他们敢于重新恢复过去的选择的自由,不在神圣、功绩卓着的卡洛温吉亚家族中,而去另选一位国王,那可怕的革出教会的命运就会威胁着要降落在他们及其子孙后代的头上。这些帝王后代,无视未来的危险,一味沉溺于目前的安逸生活之中:查理大帝的国务大臣认定法兰克国王的权杖完全为教皇的权势所左右;而他们在他们最大胆的活动中,仍充满信心地坚持这一重大的、成功的世俗司法的行动。 Ⅱ.罗马贵族由于习俗和语言方面的改变已经远离开罗慕洛的元老院,或君士坦丁的宫廷——远离开共和国的自由贵族,或皇帝的虚构的父母。在查士丁尼武力收回意大利和阿非利加之后,这些遥远省份的重要地位和危险处境都要求派去一位最高级行政官员;这官员被随便叫作总主教或大主教;而那些在皇室的资历表上占有一角地位的拉文纳的总督们却把自己的权限扩大到这罗马城中来。自从意大利进行叛乱、大主教制被取消以后,罗马人的苦难迫使他们不得不在独立性方面做出一定的牺牲。然而,即使在这一行动中,他们也行使了对自己自行处理的权利;元老院的文件和人民相继加给查尔斯·马泰尔和他的后代以罗马贵族的荣誉。一个强大民族的领袖定会鄙视一个带有奴役意味的头衔和从属于人的职位;但希腊皇帝们的统治本身也在飘摇之中;而在帝国的权力空虚之中,他们从教皇和共和国那里得到一项更为光荣的使命。罗马使臣把圣彼得教堂的钥匙交给了这些贵族,作为他们握有统治权的保证和象征;同时还交给他们一面他们有权利和义务,为保卫教会和该城市而高举的旗帜。在查尔斯·马泰尔和丕平时代,伦巴第王国的干预掩盖住了罗马的自由,同时也威胁着它的安全;而那贵族地位不过是那些遥远的保护者加之于他们的一个虚名、一些义务和一种同盟关系而已。查理大帝的权力和政策消灭了一个敌人,却安置了一个主子。他第一次拜访这个都城的时候,受到了从前大主教作为皇帝代表所曾受到的一切仪式的欢迎;而这种荣誉由于阿德里安一世教皇的欣喜和感激而更为增色不少。他刚一得知国王忽然驾临的消息,便马上派遣行政官员和贵族们,举着那旗帜,离城约30 英里前往迎接。在弗拉米尼亚大道上,在1 英里长的道路两旁,站满了希腊人、伦巴第人、撒克逊人等等的大队人群或民族分队:罗马青年高起着武器;年龄更小的孩子,手执棕榈或橄榄枝,为他们的伟大的救星唱赞歌。在一排神圣的十字架和使徒们的徽章前面,他从马上下来,领着他的贵族队伍走向梵蒂冈,而当他走下那里的阶梯的时候,他虔诚地亲吻着使徒们进出的通道中的每一步台阶。在门廊上,阿德里安率领他的教士团在那里恭候:他们作为朋友和弟兄互相拥抱;但当他们走向圣坛时,国王或行政长官却挽住了教皇的右手。也并不是这个法兰克人真对这种徒有排场的空虚的礼节感到满意。在他征服伦巴第和他被加冕的26 年中,用宝剑解放出来归他自己所有的罗马却隶属于查理大帝。人民发誓对他本人和他的家族效忠:以他的名义发行钱币,申张正义:对教皇的选举要由他审定和通过。除了原有的生来便可继承的王权,再没有任何一项特权还可以由皇帝的称号加在这罗马行政官的头上了。 卡洛温吉亚家族的感激之情已足以报答这些恩惠了,他们的名字被尊为罗马教会的救星和恩人。教会的古老的遗产,一些田庄和房屋都由他们慷慨地转移到城市和行省的世俗政府的名下;大主教的捐赠是丕平的征服活动的第一批战果。阿斯托丹斯在一声叹息声中放弃了到手的猎物;各主要城市的钥匙和人质都被送给了法兰西的使臣;而他,在他主子的名义下,又将它们呈献到圣彼得的墓前。大主教区的宽广的范围原可以包括原来听命于皇帝和他的代理人的所有意大利行省;但它的严格的正当的疆界却仅限于拉文纳、波洛尼亚和弗拉拉的领土:它的不可分割的属地则是彭塔波利斯,沿亚得里亚海由里米尼到安科那,向前直通到亚平宁山脉的中部地区。在这一交易中,教皇的野心和贪婪遭到了严厉的谴责。也许一个基督教教士出于谦恭便应拒绝接受一个尘世的王国,因为他如不抛弃掉他的职业所要求于他的品德;他便不能对它进行统治。也许一个忠诚的子民,或甚至一个慷慨的敌人,也会不那么急于要分割那些野蛮人的战利品;而如果皇帝曾委托斯蒂芬,以他的名义,请求重新恢复大主教的职位,我将不会不认为教皇犯有欺骗和弄虚作假的过失。但按照对法律的严格解释,任何人都可以接受他的恩人可以公正地赐与他的任何东西,而不受任何伤害。这位希腊皇帝把他的权力让给了,或输给了那位大主教;阿斯托弗斯的剑被卡洛温吉亚的更锋利的剑斩断了。 丕平在一次兼程远征行动中,使自己和所率队伍出现在阿尔卑斯山边,是不符合偶像破坏者的心意的:他占有,同时也可以合法的让出,他征战的成果: 对希腊的请求他诚恳地回答说,任何人世间的考虑也不可能促使他收回他为了清偿自己的罪过和拯救自己的灵魂而呈献给罗马教皇的礼物。那份辉煌的捐赠同时附加最高的、绝对的所有权,全世界的人第一次看到一个基督教主教被赋与尘世人主的一切权利——选派行政官员、行使诉讼判决权、征收赋税,以及占有拉文纳皇宫的一切财富。在伦巴第王国崩溃以后,斯波莱托公国的居民纷纷寻找地方,躲避那风暴,于是学着罗马人的样子剃光脑袋,自称是圣彼得的子民和奴仆,这样通过自愿投降,终于完成了现在的这基督教国家的范围。这神秘的范围由于查理大帝口头或书面的捐助已无限扩大,他在胜利的狂喜中,把原来划归那个大主教区的城市和岛屿都从他自己和希腊皇帝的手中给剥夺掉了。但在平心静气地思考问题的较冷静时刻,他又怀着羡慕和嫉妒的心情观望着他的基督教同盟国新近的发展和壮大。他自己的和他父亲的诺言的兑现问题现在全都客气地加以回避:法兰克人和伦巴第人的国王都强调帝国的不可转移的权利;而在他活着的时候和死后,拉文纳,以及罗马,都一直列在他的大主教教区城市的名单之中。大主教教区的主权在教皇们的手中逐渐消失了;他们发现拉文纳的总主教是他们的危险的内部竞争者:贵族和人民都蔑视一个教士加之于他们的约束;而在那混乱时期,他们只能保留住,那在社会更为繁荣的时代,他们曾使之恢复并得以实现的古老权力的记忆而已。 欺骗是虚弱和奸诈的应急手段;虽无知却强悍的野蛮人常常会陷于教会的圈套之中。梵蒂冈和拉特兰教堂是一个仓库和制造业机构,它们会视情况需要,生产出或隐藏起许许多多真的或假的、破烂的或令人可疑的计谋,目的只在于推进罗马教会的利益。在8 世纪结束以前,有某个忠心于使徒的作家,也许就是远近知名的伊西多尔,编纂了教皇法令和君士坦丁的捐赠,这精神和世俗的教皇王国的两大神奇的支柱。这笔巨大的捐赠是通过阿德里安一世的一封信向世人宣布的,他敦促查理大帝摹仿伟大的君士坦丁的榜样,并使他的名字再度为人所重视。据传说,最初一些基督教皇帝曾由罗马主教圣西尔维斯特治好了麻疯病,并在施洗礼用的水中得到了净化;从来也没有一位医生受到过比他更为光荣的报偿。他的皇家改教者退出圣彼得的宝座和遗产;宣称他决心到东部去兴建一所新医院;向教皇辞去了他对罗马、意大利和西部诸省的自由、永久的统治权。这一神话故事产生了极为有用的效果。 希腊的皇帝们已被定篡夺罪;而格雷戈里的反叛是要求追回他的合法的遗产。教皇们从此解脱了欠人的情份;卡洛温吉亚家族的名义上的礼物也只不过是公正地和一劳永逸地重新恢复了那个基督教国家的极小的一部分。罗马统治权已不再依靠靠不住的人民随意做出选择了;圣彼得和君士坦丁的继承人已全都拥有恺撒的紫袍和各种特权。当时的无知和轻信是那么深沉,荒唐已极的传说在希腊和在法国都能同样受到重视,而且至今还被收纳在书面的正式条令中。那些皇帝和罗马人全都无能识别出意在损害他们的权利和自由的伪造的谎言;唯一的一个反对意见出自一座萨宾人的寺院,该寺院在20世纪初曾对君士坦丁捐赠的真实性和可能性提出反驳。在文字和自由获得复兴的时候,这一杜撰的事件被劳伦蒂乌斯·瓦拉,一位能言善辩的批评家和罗马的爱国人士的笔,给戳穿了。15 世纪他的一些同时代的人对他敢于如此冒犯神灵的大胆行为甚为惊愕;然而理性的无声的进步是如此不可抗拒,不等到下一个时代结束,这个神话便已被历史学家和诗人们的轻蔑,以及被对罗马教会支持这一说法的人的含畜、客气的批评,加以抛弃了。教皇们自己也纵容人们对无知人民的轻信加以耻笑;但是一个虚伪、过时的称号却仍然维护着他们的统治;完全靠支持着教皇教会和西比林神谕的同样的幸运,在基础已经完全被挖空以后,那上层建筑却还继续存在。 神像在东部的复兴当教皇们在意大利建立起他们的自由和统治的时候,神像,他们造反的第一动因,在东部又被恢复了。在君士坦丁五世的统治下,民政和教会的联合力量已推倒了迷信的大树,但并没有拔除它的老根。一切图像现在已被看成是神的化身,一直被最虔诚的教士和女性暗中所尊崇;僧侣和女性的自愿联合战胜了男子的理性和权威而获得最后胜利。利奥四世在维护他的父亲和祖父的宗教方面不是那么卖力;但他的妻子,漂亮、好胜的艾琳感染上了偶像崇拜的继承者雅典人的热情,却不甚留心于他们的祖先的哲学。在她丈夫在世时期,这种情绪虽不免因受到危险和伪装的刺激而更为加剧,她也只能尽力去保护和提升那些她从他们的洞穴里请出,安置在东部主教宝座上的她所喜爱的一些僧人。但当她一开始以她自己和她儿子的名义进行统治,艾琳便严厉地致力于消灭偶像破坏者;而她为将来的迫害所采取的第一个步骤则是普遍发布一项信教自由的敕令。在恢复僧侣地位的活动中,陈列出数以千计的图像供公众膜拜;散布了数以千计的关于他们的苦难和奇迹的神话。由于死亡或被免职而空出的主教职位都由他们合法地补充进去;对世俗和教会职位最急切的争夺者预先估计到统治者的决定而尽力对她讨好;对她的大臣塔拉西乌斯的提升使得艾琳获得君士坦丁堡大主教职位和东部教会的统治权。但是,全国会议的法令只能由同样性质的会议予以推翻:她召集开会的那些偶像破坏者虽在争权夺利方面一个个十分出色,对辩论问题却极为反感;而主教们的微弱的声音却被君士坦丁堡的士兵和人民的呼声所增强。一年的拖延和阴谋活动、心怀不满的军队的分离和选定尼斯作为召开第二次正统基督教会的地点,排除了这些障碍;于是主教派教会的信仰,又一次按照希腊人的方式掌握在国君的手中了。留给完成这一重大工作的时间还不满18天:那些偶像破坏者现在不是作为法官,却是作为罪犯和悔罪的人出现了: 使那个场面大为生色的则是教皇和东部主教们派来的使节;大会决议,由主席塔提西乌斯拟定,而由350 位主教通过和签署。他们一致宣称图像崇拜完全符合圣书和理性的要求,也符合先辈和教会会议的愿望:但他们却不敢肯定那种崇拜是直接的,还是只是象征性的;也不能肯定神灵和基督的形象是否有权接受同样的礼拜。关于这第二次会议的议程现在都还存在;它可说是迷信和无知、虚假和愚昧的一件离奇的纪念品。我这里只打算谈谈主教们关于偶像崇拜和道德修养相比较,各自的优劣。一个僧人,以中断每日的祷告去礼拜挂在他僧房中的一幅图片为条件,和淫乱的魔鬼达成停战协议。他后来由于深感良心不安便去求教长老。“你宁可从此不再去礼拜基督和他母亲的圣像,”那位为他决疑的人说,“而每天到妓院儿去会见本市的每一位妓女,那对你会更好得多。”从正统的荣誉,至少是从罗马教会的正统派来说,多少有些不幸的是,召开尼斯会议的两位皇帝手上都沾有他们自己的儿子的血。这两次会议中的第二次是得到专制的艾琳的赞同和热烈赞助的,她对她的对手拒绝了她最初曾给予她的朋友的宽容。在历时38 年接连五代的统治中,这争斗一直激烈地进行着,偶像崇拜者和破坏者双方互有胜败;但我这里却无意不惮烦地细致描述那些事件的经过。尼斯福鲁斯普遍容许言论自由并予以实行;他统治期间的这唯一一项美德却被僧侣们指为他终于遭到尘世和永恒毁灭的根本原因。迷信和软弱组成米哈伊尔一世的全部性格,但那些圣徒和圣像也都无能保护他们的王座上的信徒。利奥五世穿上紫袍后,肯定了一个亚美尼亚人的名称和宗教;而那些偶像,连同它们的叛乱的追随者,第二次被判处流刑了。他们的欢呼声实际是批准对一个不信神的暴君的杀害,但杀害他的凶手和他的继承人米哈伊尔二世却从娘胎里带来弗里吉亚人的异端邪说。他试图在竞争的双方之间进行调停;而正统基督教的倔强使他在不知不觉中落入对方一派之中。由于胆小怯懦使他总处处采取温和态度: 但他的同样不知道害怕和怜悯的儿子提奥菲卢斯却是最后一个,也是最残酷的一个偶像破坏者。当时的狂热情绪处处与他们作对;那些力图挽狂澜的皇帝为公众的仇恨所激怒并受到了惩罚。在提奥菲卢斯死后,另一个女性,他留下守国的他的遗孀提奥多拉,终于为神像赢得了最后胜利。她所采取的步骤是大胆而带具有决定性意义的。那他曾最后表示悔罪的谎言为他死去的丈夫清洗了名声和灵魂;偶像破坏派主教判定的处罚,也由挖去双眼变成了鞭打200 皮鞭:那些主教发抖了,僧人们大声叫喊,正统派的节日保存了,偶像终于取得胜利的、一年一度的纪念。现在剩下的仅只有一个问题了,它们是否真具有正当的固有的神圣性;11 世纪的希腊人曾一再提出这个问题;而由于这一意见最易引向荒谬的结论,我甚感奇怪,当时为什么没有更明确地作出肯定的答复。在西部,阿得里安一世教皇接受并宣告了,现在被正统基督教尊为第7 次全国会议的尼斯会议的决议。罗马和意大利对于他们的父亲的声音总是顺从的;但大部分拉丁基督教徒在迷信的大赛中却远远落在后面。法兰西、日耳曼、英格兰和西班牙的教会则采取中间路线,处于对偶像的崇拜和消灭两种极端的做法之间;在他们的庙宇里也陈列有各种图像,但却并不拿它们当作崇拜对象,而只是作为生动、有用的信念和历史纪念物。 一部充满忿怒的论争的书以查理大帝的名义编写出版:在他的批准下,一次有3 万名主教参加的宗教会议在法兰克福召开了:他们斥责偶像破坏者的疯狂行为,但他们却更为严肃地批评希腊人的迷信,以及他们的早已被西部的野蛮人百般鄙视的妄自尊大的会议发布的教令。在他们之中,偶像崇拜以无声的难以觉察的速度发展着;但改革之前,在欧洲和美洲仍然沉浸于迷信的阴云中的国家中流行的粗鄙的偶像崇拜,却大大被偿了他们犹豫和拖延的过失。 教皇和东部帝国的最后分离教皇们在尼斯会议之后,在虔诚的艾琳的统治下,才终于通过把帝国转移到不那么正统的查理大帝手中,完成了罗马和意大利的分离。他们被迫在敌对的民族间进行选择:而宗教却并不是他们进行选择的唯一考虑:当他们极力掩盖他们的朋友的失误的时候,他们极不乐意和疑信参半地看到了他们的敌人的正统基督教的美德。语言和习俗的不同使得两个首都的仇恨永无消解之日;它们更由于70 年的敌对状态而彼此疏远。在那种分裂状态中,罗马人尝到了自由的味道,教皇们更知道了统治的威风:现在他们如果顺从势将使自己被置于一个忌妒的暴君的报复之下;意大利的革命已经暴露了拜占廷的无能和残暴。希腊皇帝已恢复了偶像,但他们并没有恢复偶像破坏者从圣彼得的继承人手中夺去的卡拉布里亚的产业和伊利里亚的教区;教皇阿德里安还威胁他们,如果他们不尽快放弃这一异教的做法,便将除去他们的教籍。 希腊人现在已都属于正统派;但他们的宗教却可能受到在位国君的气息的污染;法兰克人现在一味自行其是,不过明眼人也可以看出,他们正慢慢从利用图像转变到崇拜图像了。查理大帝的名声受到了他的书记们在论争中态度刻毒的污损;但这位征服者自己却能以一位政治家的气质,使自己适应法兰西和意大利的多种不同的做法。在他四次到梵蒂冈朝拜或拜访的时候,他在拥抱那些教皇时都表现了诚挚的友情和虔诚;他跪在那坟墓,实际也就是跪在那使徒的图像前面,毫无难色地参加了罗马礼拜仪式的祷告和各种活动。 明智的考虑和感激之情能容许这些教皇抛弃他们的恩主吗?他们能有权利转移大主教区的赠与?他们有力量消灭罗马政府吗?贵族的头衔论功绩和伟大都在查理大帝之下;他们只能通过重新恢复西部帝国才能报答所受恩惠或保住自己的位置。依靠这些决定性的步骤他们终于消除了希腊人的特权:从一个省区城市的低下地位,罗马的声威将得到恢复;拉丁基督教徒,将会在一个最高领导之下,在他们的古代都城,团结起来;这位西部的征服者将会从圣彼得的继承人的手中接过他们的王冠。罗马教会将会有一个充满热情的可敬的辩护人;那么这位主教在查理大帝的权势的庇护之下,便可以光荣而安全地行使该市政府的权力。 在罗马的异教被彻底消灭以前,争夺富有的主教管区的活动常常会引起骚乱和流血斗争。当时人口较少,但人们却更为野蛮,争夺得手与否更至关重要,那些渴望居于统领地位的教会中的头面人物,对圣彼得的宝座的争夺更是十分激烈。阿德里安一世的统治范围比他的前代和后代都更广阔;罗马城墙、神圣的遗产、伦巴第人的毁灭,以及查理大帝的友情,都是他的名声所获得的战利品:他暗中启迪了他的皇位继承人,在一个狭窄的范围内展示了一位伟大皇帝的品德。他死后仍受人尊重;但在紧接着的一次选举中,拉特兰的一位教士,利奥第三却被选中,被阿德里安提升到教会最高官职的他心爱的侄子却落选了。他们在4 年多的时间里假装着默许或愧悔,借以掩盖着最为阴险的报复的决心,直到有一天大队人马游行时,一帮疯狂的反叛分子驱散了手无寸铁的群众,直接对神圣的教皇进行攻击和伤害。但他们企图杀害他或使他失去自由的打算也许由于他们自身的混乱或犹豫却没有得逞。 利奥被认为已死给抛在路边:他只是由于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在他醒过来后,他完全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和视力;这一自然事件更被用来增加了他恢复说话能力和视力的神奇性,因为他已两次被刺客的刀夺去这方面的能力了。 他从监狱中逃到了梵蒂冈;斯波莱托公爵赶去救他,查理大帝对他受伤颇感同情,因而在他在威斯特伐里亚的帕德本的营帐里,接受或召见了这位罗马教皇。利奥带着一个由伯爵和主教组成的委员会,他们是他安全的保证和他无辜的见证,返回阿尔卑斯山;撒克逊的征服者一直拖到第2 年才亲自来完成这一神圣的职责,完全不是出于他的本意。在他第4 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进香活动中,他在罗马受到了一个皇帝和教皇应受到的荣誉的接待:利奥获准通过宣誓来清洗自己被控告的罪行:他的敌人不再有什么话说,原来想置他于死地的邪恶行为只受到温和的远远不够的流放的处分。在8 世纪的最后1年的圣诞节,查理大帝出现在圣彼得教堂;为满足罗马的虚荣,他把他本国的简单服饰换成了贵族服装。而在那神圣的神秘仪式过去之后,利奥忽然将一顶贵重的王冠戴在自己头上,于是所有的人发出震耳的呼声,“查理万岁并永远胜利,你最虔诚的奥古斯都由上帝加冕为伟大、和平的罗马皇帝!” 查理大帝的头和身体被隆重地涂上御用的油膏:仿照恺撒的先例,他受到教皇的礼拜或拜见;他加冕的誓言表明他许诺将维持教会的信仰和特权;这件事的首批成果是他向这位使徒的神坛供献的一笔丰厚的礼物。皇帝在他的亲切会谈中,强调自己对利奥的预谋全不知道,不然在那事关重要的一天,他一定设法躲开,以挫败他的计谋。但是,那套仪式的准备工作其实已泄露其天机,查理大帝的行动也透露出他早知其事,并早有准备:他过去已承认,他有抱负要夺回皇帝头衔,而有一次罗马会议也曾宣称,只有这个头衔才足以报偿他的功勋和劳绩。 查理大帝的统治和人品大帝这个称号常常被加在某些名字的后面,其中有的是名副其实的,唯独查理大帝的名号,这头衔是和他的名字永不可分地连接在一起的。那个名字,再加上圣这个美称,已被载入罗马历书中;这个圣,以人间少有的幸运,受尽了一个开明时代的历史学家和哲学家加之于他的多种赞誉。他的真正的功绩无疑为那个民族的野蛮性以及他从中产生的时代所加强:但一件物体的外观大小同样会由于一种不相称的对比而予以放大;帕尔米拉的废墟由于四周的荒凉的衬托也会显出几分壮观。决无意损伤他的名声,我这里却将在这位西部帝国复国者的神圣和伟大中寻找出几点瑕疵。从道德品质方面讲,不近女色的问题在他不是十分突出①:但他的9 个妻子或姨太太、许许多多更下流短暂的爱情活动、他送进教堂去的大量私生子、他的女儿们的长期不嫁②却一个个无比妖艳而与其父亲的亲密关系令人可疑等等,并不会严重影响人民的幸福。我恐怕甚至不应该指责一位征服者的野心;但是,在一个冤冤相报的日子里,他的弟兄卡洛曼的儿子们,阿基坦的墨洛温王朝的王子们,以及在同一个地点被砍头的4500 名撒克逊人,必会对查理大帝的公正与仁德有所指责。他对被征服的撒克逊人的处理完全滥用了征服者的权利;他的法律完全和他的武力一样充满血腥味,如谈到他的动机,凡不能归之于其顽固天① 在查理大帝死后11 年由一个僧人撰写的维尔廷幻境中,他被描写为和一只秃鹰一同处在炼狱中,那鹰一直不停地啄咬他那有罪的一物,而作为他的品德象征的身体的其余部分却都安然无恙。 ② 查理大帝的女儿伊玛和埃京赫德的婚事,使这些漂亮小姐,包括他自己的妻子在内名声扫地的那些可耻的行为和可疑迹象,在我看来已完全足以否定其事了。这位丈夫必定是势力太大一般历史家都不敢轻易触及。 性的必只能归之于他的脾气。惯于久坐的读者必会对他在身心两方面无时或停的活动感到惊奇;他的臣民和敌人也同样会因为,在他们深信他必然正在帝国某一最遥远的边陲,而他却会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情景感到万分惊讶;不论和平时期还是战争时期,不论是夏季还是冬季,全都不是他休息的时间;我们的想像几乎没有办法在他统治的大事年表中完全列入他远征足迹所到的地点。但这种活动倒是民族的,而非个人的品德所致:法兰克的游荡生活一般都是消磨在狩猎、进香和军事冒险中;查理大帝的奔波与众不同之处不过在于随员众多及为了更重大的目标而已。他的军威必须受到他的部队、他的敌人和他的行动的严格考验。亚历山大用腓力的武力进行征服,但这生活在查理大帝之前的两个英雄却为他留下了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榜样和他们的胜利的伙伴。亲自率领着他的富有经验的、盖世无双的军队,他制服了那些不知道为了共同安全联合起来的野蛮的或落后的民族;他也从没遇到过在数量、训练或装备上和他势均力敌的敌人。战争的科学已经消失并又和和平的技艺一同复活了;但他的战役不是用任何特殊困难或取得大胜的一次围攻,或进攻来表明的;他可能带着妒忌的眼光观看着他祖父从萨拉逊人手中缴获的战利品。在他进行了对西班牙的远征之后,他在比利牛斯山区的后卫遭到了失败;那些已处于绝境并已完全无用武之地的士兵们,在临终之前也可能会指责他们的总指挥的无能和冒失。对于查理大帝的曾受到一位可敬的法官高度赞誉的法令,我不禁肃然起敬。它们不成一个体系,却包含了一系列零碎、细致的如何纠正过失、改善品行、增加农田收益、照看鸡鸭,甚至如何卖出蛋品之类的条例。他希望能改进他的法律和法兰克人的性格;他的努力,不论如何微弱和不够完备,却是值得赞美的:那个时代的许多长期存在的恶习,在他的治理之下都暂时得到遏制或减缓;但在他的体制中,我很少能看到那可以留在他身后以利后人的一位立法家的统一的观点和不朽的气质。他的帝国的团结和稳定完全以一个人的生命为依靠:他仿行了把国土分封给自己的儿子们的危险做法;在多次改组议会之后;整个制度变成长期摇摆于无政府主义和专制主义的混乱之间。他对教士的虔诚和对知识所表示的尊重,诱使他希望靠尘世的统治和民政法令来求得理想的秩序;他的儿子刘易斯,在受到主教们的侮弄和屈辱的时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指责他父亲的愚蠢。他的法令决定强行征收什一税,因为魔鬼已在空中宣告,赋税不过是最近一次饥荒的根源。查理大帝在文教方面的功绩有他兴建的众多学校为证,他更提倡艺术,用他的名字发表了许多作品,以及他请进宫中以教育他的王子和人民的臣民和外乡人保持亲密关系。他自己的学习开始时间很晚,虽很用功却无大成就;尽管他能讲拉丁语,并能听懂希腊语,他的一点基本知识却是来之于和人交谈,而非得之于书本;这位皇帝在成年以后,力求做到能自己写字,而今天每一个农民在很幼小的时候便要练习写字了。在当时,语法和罗辑、音乐和天文的学习仅仅为了服务于迷信罢了;但人类思想的好奇心最后总会导致它自身的进步,对追求学问的鼓励无疑反映出查理大帝性格方面的最纯洁、最可喜的光泽。他为人的威严、他统治时间的长久、他强大的武力、他的活跃的政府以及他对遥远的民族的尊重,都使他完全不同于其他许多皇帝;欧洲自他恢复西部帝国又开始了一个新纪元。 962 年日耳曼国王奥托征服意大利,占有了西部帝国。这皇冠现在已归日耳曼民族所拥有并改用其名称。 皇帝查理四世到了14 世纪,我们才有可能真正看清日耳曼罗马帝国的真实状况和对比情况,它现在,除了在莱茵河和多瑙河的一些边界地区之外,已不再拥有图拉真或君士坦丁的任何省份了。他们的无能的继承人是哈布斯堡、拿骚、卢森堡和斯瓦岭贝格的伯爵:皇帝七世为他的儿子买下了波希米亚的王冠,而他的孙子查理四世则是,按日耳曼人自己的看法,在一群离奇的野蛮人中诞生的。在他把巴伐利亚的刘易斯革出教会之后,他从罗马教皇那里得到了那个无君的帝国的统治权或是类似的许诺,这位教皇,在阿维尼翁被流放和拘留期间,自认为统治了全世界。他的竞争者的死亡使得选举团团结起来,查理被一致同意推为罗马国王和未来的皇帝;这头衔在同一个时期也曾贱卖给日耳曼和希腊的恺撒。日耳曼皇帝仅仅不过是皇子皇孙的贵族政治统治下被选举出的一位重要的行政官员,他们连一个他可以称为属自己所有的村子也没有给他。他的最有用的特权是他可以召开,并由他主持和提出建议的,国家元老院会议;他的还不如邻近的卢森堡城富庶的出生地波希米亚王国,是他的权力的最牢固的基地和他的收入的最富足的财源。他带领着越过阿尔卑斯山的军队共有300 匹马。在圣安布罗斯大教堂里,查理被以一顶按传统说法一直认为是伦巴第王国经长使用的铁冠加过冕了;但他只容许带着一群和平的侍从入宫;城门是对他关着的;而意大利的国王则被由他赋与他米兰统治权的维斯孔帝给关押起来。在梵帝冈,他再次被以帝国的金冠加冕;但是,遵照一项秘密协议的约定,这位罗马皇帝在罗马城中一夜也没有停留,便立即撤出了。长于辩才的彼得拉克,他的丰富的想像力重新复活了太阳神庙的光辉,怜悯并斥责了波希米亚人的屈辱的逃跑;甚至他的同代人也可以看出,他唯一可以行使的权利是可以高价出卖官爵和头衔。意大利的黄金保证他儿子可以当选,但这位罗马皇帝实在穷得可怜,以致有一天在沃尔姆斯街头竟被一个屠夫当众将他扣押在一所酒馆里,逼他还清欠帐。 从这个丢人现眼的插曲,我们将转而谈谈同样这个查理在帝国议会中的威风。确定日耳曼体制的教皇敕令是以统治者和立法者的权威发布的。有100名王子王孙在他的宝座前行礼,通过自愿向他们的首领和总管让出一部分荣誉而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地位。在御宴上,世袭的大官员,那在地位和权力方面与国王相等的七位选举人,带头举行他们的庄严的内宫仪式。美因茨、科隆和特里尔的大主教,那日耳曼、意大利和阿尔的永久的大法官,庄严地高捧着三王国玉玺。大元帅骑在马上,用一个银器装满燕麦行使他的职能,他把燕麦倒在地上,然后立即下马调整宾客的秩序。大总管,那在莱茵地区享有王权的伯爵把菜肴端上桌来。饭吃完后则由勃兰登堡的侯爵内侍长端上洗手用的金壶和金盆。作为大举杯人的波希米亚国王,由皇帝的弟兄,卢森堡和布拉斑特的公爵代表;走在整个队伍最后的是几个伟大的猎手,他们在一阵响亮的号角声和犬吠声中带进一只熊和一只鹿来。皇帝的最高权利也不仅限于对待日耳曼人;这位世袭的欧洲国王明确表示,自己拥有超越一切的地位和权力:他属于第一批基督教皇帝,是伟大的西部共和国的世俗的首领: 皇帝的头衔许久以来便归之于他;他和教皇争夺决定国王和召集议会的最高特权。民法的泰斗,学问渊博的巴尔托鲁是查理手中的囚徒;在学校中到处可以听到,罗马皇帝是从日出到日落处整个地球的合法统治者的理论。任何相反的意见都不仅是错误的,而且将作为异端邪说而加以惩处,因为甚至福音书也宣称,“恺撒·奥古斯都早已有明令,全世界的人都应当交纳税款。” 查理四世和奥古斯都的比较如果我们抽去奥古斯都和查理四世两人之间的时间与空间距离,我们发现,这两位恺撒将形成极为引人注目的强烈对比:那波希米亚人是尽力装模做样,以掩饰自己的虚弱,而那位罗马人却是在谦虚的伪装下隐藏着自己的强大。作为他的胜利的军团的首领,统治着自尼罗河和幼发拉底河至大西洋的海面和陆地,奥古斯都却自称是他的国家的仆人,和他的同胞们完全平等。 而那位罗马和它所属省份的征服者,却要在人民中和法律上保留户籍官、执政官和大法官的形式。他的意志实际是全人类的法令,但在宣布那些法令的时候,他却借用元老院和人民的声音;是在他们的命令下,他们的主子才接受和再接受了治理共和国的委托。在他的穿着、他的家庭生活、他的头衔和他的全部社会生活职能上,奥古斯都始终维持着一个普通罗马人的形象;而他的最乖巧的谄媚者却始终不会忘记他的那个在专制统治下的永远不变的王国。 伊斯兰教的来临第五十章阿拉伯概况。阿拉伯人的特性和宗教。穆罕默德的兴起。他的戒律。他从麦加逃往麦地那。他对不信其教的人的宣战。穆罕默德之死。他的为人和私生活。对他的影响的估价。 在追踪君士坦丁堡和日耳曼的恺撒们逃跑的足迹达600 多年之久以后,我现在在赫拉克利乌斯统治时期,在希腊王国的东部边境落下脚来。在这个国家因波斯战争弄得民穷财尽,教会也被内斯特派和一性论者闹得乌烟瘴气的时候,穆罕默德,一手持剑,一手持古兰经,在基督教和罗马的废墟上建立起了他的宝座。这位阿拉伯先知的才能、他的民族的特性和他的宗教的精神,都和东部帝国的衰亡有一定关系;现在我们的目光正好奇地注视着,那些最令人难忘的,在世界各民族的性格上留下新的不可磨灭的印迹的革命运动。①位于波斯、叙利亚、埃及和埃塞俄比亚之内的一块空地上,阿拉伯半岛可以说是一个宽大的但不十分规则的三角形。从北部位于幼发拉底河上的贝勒斯一点开始,整个1500 英里的一条线直到曼德海峡和乳香产地,中间从东到西,从巴士拉到苏伊士,从波斯湾到红海的腰部宽度大约为这长度的一半。 这三角形的两边渐渐越来越宽,到了南端的底边面向印度洋的海岸,已足有1000 英里了。半岛的整个面积约为德国或法国的四倍有余;但其中极大一部分完全属于一般所说的岩石和沙漠地区。甚至塔塔尔的荒野也由自然之手装点着巨大的树木和繁茂的丛林;使得来到这里的孤身游客置身这些植物生命之中,也可略解孤独和寂寞之感。但在阿拉伯的荒野中却只是一望无际的黄沙,穿插着几处险峻、光秃秃的山岭;而且这沙漠地面,无遮无挡,整天受着强烈的热带太阳的直接暴晒。这里的风,特别是从西部吹来的风,不仅不能给人以凉爽的快感,却带来一股有毒,甚至能致人死亡的瘴疫之气;那被风一时垒起一时又摊平的沙丘,被比作大海的波涛,一阵旋风吹过,曾把一整个商队,一支大军,全部掩埋其中。人人都可以共同享用的水在这里是大家追求和争夺的对象;木材在这里是如此稀少,人们必须想出特殊办法来用以保存和传播火种。阿拉伯没有可以通航的河流,来浇灌土地,向附近地区运出它自己的物产:从山上暴发的山洪都被干涸的大地吸收:那些极少见的在困苦中挣扎的植物,罗望子树和金合欢都扎根在岩石缝中,靠夜间的露水滋养;极稀有的一点雨水被收集在水坑和水沟中:水井和泉水是沙漠中的秘密宝藏;到麦加去的朝圣者,在许多天干渴、燥热的旅行之后,找到一片从硫黄或盐碱地流过的清水,又发现那味道令人无法下咽。这便是一般阿拉伯气候条件的真实写照。痛苦的经历加强了局部或暂时的快乐的价值。一片遮阴的小树林、一片绿色的草地、一溪清水便足以向这块能为他们和他们的牛① 在本章和下一章里我将透露许多关于阿拉伯的知识。我必须承认对这一东方民族的语言我完全一窍不通,我非常感谢那些使他们的知识混入拉丁、法语和英语之中的学识渊博的翻译家们。他们的专集、不同版本和历史作品,我将随时加以利用。 群提供食物和嬉游场所,能激励他们勤奋地种植棕榈树和葡萄的福地,招来一群阿拉伯人在此定居。印度洋海滨的高地,因有十分充足的树木和水而显得与众不同:这里的气候更为温和,水果更为鲜美,人畜都更为兴旺:土地的肥沃召来勤劳的人们的热心的劳作,并给他们以适当的报酬;得天独厚的乳香和咖啡的生产,在不同的时代,吸引着世界各地的商人。如果和半岛的其它部分相比较,这一与世隔绝的地区真称得上是一片福地;那由于对比而产生的奇幻的色彩,更由于遥远而令人神往。自然正是为这个人间天堂保留下了她的最难得的恩惠和她的最完美的匠心:当地人民被认为具有彼此不相容的既奢华又纯朴的福份:那里的土壤中饱含着黄金和珠宝,海上、陆地都学会随时喷射出香甜的香料的气息。这种沙漠地带、岩石地带和福地的划分,虽然希腊人和拉丁人都十分熟悉,而阿拉伯人自己却毫无所知;颇有些奇怪的是,尽管这地方的居民及其所使用的语言始终未变,而它却竟然丝毫没有保留下古代地理的遗迹。巴林和阿曼的滨海地区与波斯的领土相向。也门王国表明了阿拉伯肥沃地的边界,或至少是表明了它所在的位置:勒吉德这个名称一直延伸到包括该岛的全部空间;而穆罕默德的出生则表明赫贾吉省位于红海之边。 人口的多寡总是受到生活资料多少的控制;一个土地肥沃、人民勤劳的省份的居民的数目可能超过这个巨大的半岛上的居民。沿着波斯湾、印度洋,甚至红海边,Ichthyophagi,或食鱼人不停地游荡,寻找他们的不保证总能找到的食物。在这种难以称为社会的原始的卑贱的状态中,这些人兽没有技术,没有法令,甚至也没有语言,不明是非,和其它畜类几乎很难有什么区别。一代一代,一个时期又一个时期可以无声地不留痕迹地向前滚去,而这个无助的民族却因贫穷和捕鱼活动使他们只能在狭窄的海边生存,而无法繁衍其后代。但是,在古代一个较早时期,绝大部分阿拉伯人确曾走出这一困境;由于光秃秃的荒野无法维持一群狩猎人民的生存,他们很快上升到更有保障、更适宜的牧民生活状态。沙漠地带的游牧民族也一律过着和这完全相同的生活;在现代贝多维恩人的生活图景中,我们可以探寻出他们的祖先的遗迹,他们,在摩西或穆罕默德时代,住在同样的帐篷中,把他们的马匹、骆驼和羊群赶到同样那些泉水和草场上放牧。由于我们控制一些有用的牲畜,我们的劳累减少了,而我们的财富却增加了;而阿拉伯的牧人却完全占有了一个忠心的朋友和勤劳的奴隶。按照一位自然学家的说法,阿拉伯是真正的最早出现马的国家;那里的气候最有利于这种慷慨的牲畜的生存,这还不在于长成大个儿,而是在精神和行走速度方面得到充足的发展。巴巴利、西班牙和英格兰种马匹的优越完全来之于同阿拉伯种的杂交:贝多维恩人以近于迷信的谨慎保留下了那一纯种的荣誉和声望:种马卖得十分昂贵,但母马几乎从不外运;在部落中,生下这么一头名贵的小马,乃是一件值得欣喜和互相称赞的事。这类马是在帐篷之中,以亲切的关怀和孩子们一起调教起来的,因而都有温驯、热爱主人的特性。它们只习惯于行走和奔驰:它们没有因经常受到马刺和马鞭的刺激而变得麻木不仁:它们总积蓄精力以备逃跑或追逐之用:但它们一旦感觉到手掌或马蹬的拍打,便立即会一阵风似地向前奔去;如果它们的朋友在奔跑中跳下马来,它们会马上站住不动,一直等到他重新上马坐好。在非洲和阿拉伯的沙漠中,骆驼是一种神圣的珍贵的礼物。那种强壮、极有耐性的牲口可以不吃不喝在几天的时间里照常行进;这些身上打有被奴役的印记的动物,可以用它们的第五节胃作为水库储存一大袋清水:大个子骆驼可以负载1000 磅;而一种个子较小更为灵敏的单峰骆驼,在赛跑场上最快的马也追不上。骆驼不管死的活的,全身几无一处不能为人所用:母骆驼产奶极多,而且营养丰富:小骆驼的嫩牛,味道不次于小牛肉:从它们的尿中可以分离出一种价值极高的盐:粪便可以用作燃料:身上一年一度脱落又新生的驼毛被贝多维恩人就那么编织成衣服、家具和帐篷。在雨季,他们吃些沙漠中少有的数量不多的青草:在炎热的夏天和一切都断绝的严冬,他们把帐篷移到海边,到也门的山上,或到幼发拉底河谷一带,常常还冒着极大的危险,光顾尼罗河岸和叙利亚和巴勒斯坦人的村庄。 流浪的阿拉伯人的生活是充满危险和苦难的生活;尽管有时候通过抢劫或交易,他们也能占有一点工业产品,但一个普通的欧洲人所占有的更实际、更能让人开心的奢侈品,也远在带领一万头马在荒野中奔跑的最骄傲的酋长之上。 然而,我们也许可以看到,在西徐亚部族和阿拉伯部落之内有一个极重要的不同;因为后者有许多人都集中在市镇中,被人雇用去从事手工和农业劳动。他们的部分时间和精力仍然用于经营他们的牛群:不论在和平和战争时期,他们都和他们的沙漠中的弟兄相混在一起;贝多维恩人从这种有用的交往中,可以得到一些他们所缺少的东西,和一些最原始的技巧和知识。在阿拉伯半岛,按阿布尔贾达所列举的42 个城市中,最古老和人口最多的都在幸福的也门:萨阿那的高塔、墨拉布的奇妙的水库,都是霍墨里特斯的国王们修建的;但他们的渎神的色彩,却被红海附近相距270 英里的麦地那和麦加先知的荣光遮掩住了。这些神圣地点最后一个希腊人称之为马科拉巴;这个名字的字尾表明它的宽大,而实际上,在它最兴旺的时期,也从不曾在范围和人口方面超过马赛。必有某种暗藏的动机,也可能与迷信有关,促使当时该城的建造者选择了这么一个没有发展前途的地点。他们在三座荒山脚下的一片长不过两英里、宽不过1 英里的平原上,修建起他们的用泥和石头垒起的住房:地面是一块大岩石,水,甚至包括泽姆泽姆圣井中的水,都是苦涩和混浊不清的;牧场离城市极远;葡萄要从70 多英里以外的塔耶夫运来。 曾在麦加进行统治的科瑞希特人的名声和精神,在阿拉伯各部落中傲然独立;但他们的贫瘠的土地却拒绝接纳农业的操劳,而他们所在的地位却极有利于商业活动。通过格达海港,他们和相距不过40 英里的阿比西利亚保持着极便利的交往;而且那个基督教国家为穆罕默德的门徒提供了第一避难所。 非洲的财富穿过这半岛被运往巴富恩省的格拉或卡提弗,那据说是由迦勒底的流犯用盐岩修建起来的一座城市;从那里他们带着波斯湾土产的珍珠,乘木筏浮到幼发拉底河的河口。麦加的地位几乎正在它右手的也门和左手的叙利亚之间,各相距有一个月的行程。前者是麦加的商队冬天的落脚站,后者是它们的夏季落脚站;它们的定期到达,免除了印度商船去红海上长时间艰难航行之苦。在萨阿那和墨拉布的市场上,在阿曼和亚丁港口,科瑞希特人的骆驼都满载着昂贵的香料;在博斯特提和大马士革的市集上更可以买到粮食和工业产品;这种获利丰厚的交易使得麦加街头显出一幅富足和阔绰的景象;而它的最尊贵的儿子们却把对武器的爱,同商业这个职业结合起来。 阿拉伯人的特性阿拉伯人的永久的独立性一直是外地人和当地人大加赞誉的一个题目;而辩论的技巧更使这个离奇的问题,变成了有利于伊斯梅尔后代的一个预言和一种奇迹。某些既不可能忽视也难以逃避的例外,使得这种论争方式既显得多余,也不够妥贴;也门王国曾先后被阿比西尼亚人、波斯人、埃及的苏丹和土耳其所征服:圣城麦加和麦地那曾多次拜倒在一位西徐亚暴君的淫威之下;而阿拉伯半岛这个罗马省份却包括了伊斯梅尔和他的儿孙们必曾,在他们的弟兄的眼皮之下,在那里扎过营帐的那片特殊的荒野。然而,这些例外只是暂时的或局部的;这个民族的主体一直逃脱了一些最强大的王国企图加在它身上的枷锁:塞索斯特里斯和居鲁士,庞培和图拉真的武力都始终未能达到征服阿拉伯半岛的目的;目前土耳其的统治者可能对它享有一点微弱的管辖权,但他却不得不放下架子力求得到这个攻打无效、惹又惹不起的民族的友好情谊。阿拉伯人所以能长期自由的明显原因,一般认为是他们的特殊性格和国土。在穆罕默德之前的许多时代,不论在进攻还是防御战争中,他们的不畏一切的英勇精神始终使他们的邻国深有所感。一个士兵的耐性和积极性完全是在一种牧民生活的习惯和磨练中不知不觉形成的。照料羊群和骆驼的工作交给了部族中的妇女,但那些习武的青年,在酋长的麾下,总是骑在马背上,在田野里奔跑,练习射箭、掷标枪和耍刀。长时期的独立的记忆是使它继续下去的最牢固的保证,后代人会被激励着尽全力使自己不负先祖,维持祖上的业绩。遇到共同的外敌来犯时,内部的仇恨会立即被暂时搁置;在他们和土耳其的最后一次敌对行动中,麦加的商队受到了8 万敌军的攻击和抢劫。当他们在战场上进攻的时候,先锋部队力求取得胜利;后卫部队却主要保证大军的撤退。他们的马匹和骆驼在十天八天里能一口气跑出去四五百英里,让追军连影儿都看不到;沙漠中的秘密水源,追兵是不可能找到的;这支追逐着一支看不见的敌军的得胜的军队,势必会在饥渴和疲劳中纷纷倒下,而被追者却安全地躺在酷热的荒野的深处休息,忍不住为追军的徒劳好笑。贝多维恩人的武力和沙漠,不仅是他们自己的自由的保证,也是幸福的阿拉伯半岛的一道屏障,那里的远离战场的居民却在那片宜人的土壤和气候条件中休养生息。奥古斯都的军团因疾病和疲惫彻底溃败了;至今只有依靠海军力量曾成功地迫使也门屈服。当穆罕默德举起他的圣旗的时候,那个王国还是波斯帝国的一个省份;而甚至那时,霍墨里特人的7 位王公仍在山区进行统治;科斯洛埃斯的摄政王几乎试图完全抛弃掉那些遥远的国土和他的不幸的主子。查士丁尼时代的历史学家讲述了独立的阿拉伯人的实际状态,他们按各自不同利益或情感,在东部经久不息的争吵中分成了几派: 伽桑部族获得允许在叙利亚领土上设立帐篷:希拉的王公们则可以在巴比伦以南约40 英里的地方修建城市。他们在田野中的劳动速度快,效率高;但他们的友情经不住金钱诱惑,他们的忠诚不可恃,动辄可以反目成仇:要挑动这些到处流浪的野蛮人远比解除他们的武装容易;而且由于多次战场上的频繁交往,他们看透了罗马人和波斯人的虚张声势和软弱,并对之十分鄙视。 从麦加到幼发拉底河,阿拉伯部族被希腊人和拉丁人一概称之为萨拉逊人,这个名字从每一个基督教徒嘴里念出时都不免带着恐怕和怒恨的情绪。 本国暴政的奴隶们可以空自吹嘘他们的民族的独立性,但阿拉伯作为个人来讲确是自由的;他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享受社会福利而并不需要放弃他的天赋的特权。在每一个部落中,迷信,或感激之情,或幸运,总会将某一特殊家族推至高于其他一切人的地位。高贵的族长和酋长全都无例外地出自这一特殊家族;不过,继承的规矩非常松散而且难以作准;常常从高贵的亲属中挑选一些年事已高、德高望重的人来担任,而不让那些人担负虽甚简单却十分重要的,依靠他们的智慧调解纷争,以他们的行为为榜样鼓舞士气的工作。甚至一个有见识、有勇气的妇女也可以被请出来指挥芝诺比娅的同胞。 几个部落的短暂的联合会产生出一支军队;他们的较有永久性的结合便形成一个民族;他们的最高统帅,那他的旗帜在他们的头上飘扬的酋长的酋长,在外人看来实在应加上王、公的美称。如果那些阿拉伯的王、公滥用了他们的权力,那他们很快便会受到被臣民所抛弃的惩罚,这些臣民们一向习惯于采用温和的家长式的处理办法。他们的精神是自由的,他们的行动不受任何限制,沙漠对一切人敞开,不同的部族和家族靠一个共同遵守的自愿的协议结合在一起。也门的较温和的土着人支持着一个专制国王的排场和威风;但如果他不能离开他的王宫而不致遇到生命危险,那政府的实际统治权必然早已落到他的贵族和行政官员们的手中了。位于亚洲中心地带的麦加和麦地那城呈现出一个共和国的形式,或实质。穆罕默德的祖父,以及他的直系祖先们,一直以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的身份出面,处理国内或国际事务;但他们,却像伯利克里在雅典,或美第奇在佛罗伦萨一样,只是用他们的智慧和思考周密的意见进行统治;他们的影响随着他们的遗产一同均分;国家的权杖由先知的叔辈手中转移到科雷西部落的较年轻的支派手中。遇上重大场合,他们召开人民大会;而由于人类总必须被压服或说服,听命于某些人,在古代阿拉伯人中使用辩术,并在善辩方面享有声誉,显然便是一种公众享有自由的最明显的标志。不过他们的简朴的自由和希腊和罗马共和国的精巧的,每一个成员在社会中都享有一份不可分割的民政和政治权利的人工制成的机器是全然不同的。在阿拉伯人的那种较为简单的格局中、整个民族是自由的,因为它的每一个儿孙都厌弃俯首贴耳地对一个主子的意志服从。他的胸怀已为严厉的勇猛、坚韧,和头脑清醒的美德所武装;对独立的热爱使他养成自我控制的习惯;对丢脸的恐惧使他能蔑视那种低贱的对痛苦、危险和死亡的恐惧。思想上的严肃和坚定在他的外观上充分显露出来:他说话缓慢、有力,而准确;他不轻易被任何事逗得大笑;他常做的唯一动作是轻捋自己的胡须,那男人的可敬的象征;他对自身重要性的体会使他对同辈讲话从不轻佻,对上级讲话从不胆怯。萨拉逊人在对外进行侵略之后仍保持着自由传统:最早期的哈里发也尽情使用他们的臣民的粗野、通俗的语言:他们登上讲坛对会众进行劝导和教育;阿巴西德也并非在帝都迁往底格里斯之前便采取了波斯和拜占廷宫廷的狂傲和浮夸的仪式。 在对一些民族和人进行研究的时候,我们应当注意到那些使他们彼此仇恨或友好的缘由,以及使各个社会品格变成狭隘或博大,变得温和或急躁的缘由。阿拉伯人长期和其他人类的隔离,使他们习惯于把一切生人都看作敌人;土地的贫瘠使得到处流行着一个直到今天还为人们所相信和实行的有关法理的箴言。他们自信,在划分地球的时候,富饶和肥沃的地带被分给了人类中的另一些支系;因而被放逐的伊斯梅尔的后代完全可以用欺骗和暴力手段重新夺回他们被不公正地剥夺掉的那一部分遗产。阿拉伯部族按普林尼的说法,对偷盗和经商同样精通:越过沙漠的商队常被扣押勒索赎金或遭抢劫;他们的邻人,自从遥远的约伯和塞索斯特里斯时代以来,便一直是他们的掠夺行径的牺牲品。如果一个贝多维恩人老远见到一个孤身的旅行者,他会骑着马迅速向他大叫着,“脱下衣服,你婶婶(我的老婆)还什么衣服都没有哩。”马上照办还使他可以得到宽恕;如果他想对来犯者进行反抗,那他自己的血便必会与出于正当防卫而放出的对方的血同流。一个人单独行动,或很少几个人结伙的土匪,都被如实称作土匪;但成队的人的类似行为则具有了合法的正当的战争性质。一个如此武装起来的为害人类的民族的脾性,由于内部的随意抢劫、谋杀和报复行动而日益加剧。在欧洲的制度中,决定战争与和平的权利限制在少数几个,而实际行使这种权利则更限制在更少的几位可尊敬的当权者的手中;但每一个阿拉伯人都可以随便把他的梭标刺向他的一个同胞而不受惩罚,并能得到美名。一个民族的结合仅只依靠模糊相似的语言和习俗;而在每一个社会中,行政官的司法权完全无能为力,形同虚设。在穆罕默德之前的蒙昧时期,据传说,共进行过1700 次战争:敌对情绪由于政治上的派别斗争更为加强:读一段有关过去宿怨的散文或诗歌,就完全可以在敌对部族后代的心中重新燃烧起他们的祖辈的怒火。在私生活中,每一个男人,至少是每一个家庭都是自己的是非的审判官和报复者。把羞辱看得重于伤害的过火的荣誉感,在阿拉伯人的争吵中,更增添了致命的毒液: 在有关他们的女人和胡子问题上的荣誉更是轻易碰不得;一个下流的动作,一句表示鄙视的话所造成的伤害只能用冒犯者的血来清偿;他们可以非常顽固地耐心等待,一直等待一个月或几年的时间寻机报复。杀人赔钱或给予一定补偿是各个时代的野蛮人都十分熟悉的做法:但在阿拉伯半岛,死者的亲属可以凭自己的意愿接受赔偿,或用自己的手进行合法的报复。阿拉伯人过头的怨毒之心甚至拒绝接受凶手的头颅,而要用一个无辜的人代罪犯受过,把惩罚转移到罪人所属部族里的最好、最受重视的人的头上。如果他们真杀掉了他,那便又该轮到他们自己陷入随时遭到报复的危险中了:这种血债的利息和本金越积越多:两个家族中的每一个个人都一直生活在满怀冤仇和怀疑之中,常常50 年过去了,两家的帐或报复的打算还没能最后清除。这种完全不解怜悯和宽容的浴血的习性,由于出于荣誉的要求,在进行械斗时双方参加者的年岁和力量、人数和武器必须彼此相等。在穆罕默德以前,阿拉伯人每年有2 个月,或者4 个月的时间内,从宗教角度考虑,不论是内部或外部斗争都暂停用刀;这种暂时的休战特别表明了无政府主义和战乱的习惯。 但是,这种掠夺和复仇精神因受到商业和文学的影响而有所缓和。围绕在这个孤独的半岛四周的是古代世界的一些最为开化的民族;商人是全人类的朋友;一年一度来临的商队首先往这些城市,甚至给沙漠里的帐篷中送来知识和礼貌的种子。不论那些阿拉伯人的祖先是谁,他们的语言都和希伯来语、叙利亚语和迦勒底语同一语源;这些部族的独立的标志是他们的独特的语言;但每一个部族,又各以自己的方式,喜欢使用麦加的纯洁、显豁的语汇。在阿拉伯半岛,一如在希腊,语言的完美走在行为美的前面;它的语言可以区分出89 种蜜、200 多种蛇、500 种狮子和1000 种剑,而且有一段时间,如此丰富的词汇全记在一些完全不识字的人的头脑之中。霍墨里特人的纪念碑使用的是一种过时的神秘的文字;但是现代字母从中发展而来的那种库法文字,却是在幼发拉底河岸边首先发明的;这新近的发明是在穆罕默德出生以后,由一个在那个城市定居的外乡人传授的。语法、度量和修辞学,生来自由的能说会道的阿拉伯人是一无所知的;但他们的理解能力极强,想象十分丰富、智慧很高,而且喜爱钻研,他们的精心撰写的文章能强有力地影响听者的头脑。一位新兴诗人的天才和成就会受到本民族和有关民族的热情欢呼。他们会安排下盛大的筵席和妇女唱诗班,敲锣打鼓,全穿上婚礼的盛装,在他们的儿子和丈夫面前,高唱她们的部落的幸福——宣告现在已出现一位为他们的部族的权利抗争的卫士——宣告一位民族的先锋已用他高吭的声音为本族赢得不朽的声誉。遥远或敌对的部族也都会前往参加那个被第一批穆斯林狂热分子取消的一年一度的市集——这个民族大会合的集会必曾有利于净化那些野蛮人的性格,协调他们之间的关系。大家在30 天的时间里进行交易,其内容不仅是粮食和酒,而且还有辩才和诗。奖品由诗人们进行公正的比赛来互相争夺;优胜的节目将在王公和酋长的档案中记录下来;我们今天还可以读到译成我们自己文字的原来用金字铸成,悬在麦加神庙中的7 首原诗。阿拉伯诗人都是他那个时代的历史学家和道德家;他们可能也接受了同胞的偏见,但他们却曾培养和鼓舞了他们的高尚品德。慷慨和英勇的牢不可破的团结是诗人们最喜爱的主题;当他们把他们的最尖利的讽刺指向一个极为可鄙的民族时,他们的深刻的责难,能使得男人不知如何还口,妇女也无法否认。阿拉伯常一直奉行,并经荷马大加赞颂的那种好客作风,现在在阿拉伯人的帐篷里仍随处可见。沙漠中的恶魔,那凶狠的贝多维恩人,对于一个敢于信赖他们,大胆走进他们的帐篷的陌生人,一般都不加询问,毫不犹豫地热情接待。对他的款待总十分客气和敬重:他可以与主人共享他们的财富或贫苦;在经过一段必要的休息之后,他会被送上大路并得到主人的感谢、祝福,甚至还有礼物。一个兄弟或朋友的困难处境使得他们更慷慨地袒开他们的胸怀,伸出他的手;但是那种值得公众为之欢呼的英雄行径却必定又超过了一般范围的周到照顾和经历。在麦加全体市民中,谁最有资格获得最为慷慨的奖牌这么一个问题发生了;于是接连有三个人被提出最有资格参加竞选。阿巴斯的儿子阿卜达拉有一次出远门,他正骑在骆驼上,忽听到有人向他乞求说,“神的使徒的叔父的儿子,我是一个孤身游客,现在完全陷于困苦之中!”他一听立即跳下身来,把自己的骆驼连同它的华丽的鞍辔,送给了这位香客;外加一个装有4000 金元的钱包,只有一把剑,或因其内在价值,或因乃是一位尊贵的亲人的赠品,被留下了。凯斯的仆人对另一个请求帮助的人说,他的主人睡着了:但他紧接着又说,“这里是一个装着7000 金币的袋子(这是家中的全部所有了),主人还留下话可以再给您一头骆驼和一个仆人”;而在主人一醒来的时候,立即对那个仆人大加称赞,并让他的这位忠实的管家获得了自由,他只是轻微地责备他,由于过于重视他的睡眠,对客人不免怠慢了。第三位英雄是盲人阿拉巴,他有一次在祷告的时候,靠两个仆人用身子支撑着他的身体。“真糟糕!”他回答说,“我的钱箱里完全空了!但这两个奴隶你们可以拉去卖掉;你们要是不肯,我也决不再要他们了。”说着,他推开那两个青年,靠拐杖摸着墙前进。哈特姆的性格是阿拉伯道德行为的最高典范:他英勇、慷慨,既是一位富于辞令的诗人,又是一位出色的大盗:他有一次大摆筵席,共烧烤了40 头骆驼;而当一个敌人向他乞恩的时候,他立即把所有的俘虏和缴获物都送还给他了。他的国人的自由生活使他轻视法律的公正;他们自傲地尽情放纵自己一时的怜悯和宽厚之情。 阿拉伯人的宗教阿拉伯人的宗教,一如印第安人的宗教,主要是崇拜太阳、月亮和一些主要的星星;一种原始的貌似有理的迷信。天上明亮的发光体被看作是可见的神的形象:他们的数量和遥远的距离落入一位哲学家,或一个俗人眼中,形成一种无限空间的概念:这些固定的球体形成一种似乎永远不会毁败或腐朽的永恒的特性:它们的有规则的运动则可能被视为是一种理性或本能所产生的作用;它们所发生的真实或假想的影响,则更增强了人们的并无根据的信念,认为它们随时关心着地球和地上的一切生物。天文学最初是在巴比伦培育起来的;但阿拉伯人的学校却只是一片无云的天空和光秃秃的平原。他们在黑夜中行进的时候,靠星星为他们指引道路;它们的名字、秩序和每日所在的位置,所有好奇而虔诚的贝多维恩人都很熟悉;经验告诉他们把月亮行进的黄道带分成28 等分,并向那些能带来甘霖缓解沙漠地带干渴的星座祈祷。天体的统治不可能延伸到可见的空间以外去;为了支持灵魂转世和死人复活的说法,便必须补充某种超物质的力量:一头骆驼留在坟地上让它死去,使它死后的生活还能供主人使唤;召唤死者灵魂的做法,便表明他们仍有知觉和能力。对于野蛮人的盲目的迷信——关于那些地方神■、各种星星、空气和大地,以及他们的性别和头衔,和他们的尊卑秩序,我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每一个部族,每一个家庭,每一个独立的战士都可以创造出和改变他的狂热的礼拜的仪式和对象;但是整个民族,不论哪个时代,一直都顺从地接受麦加的宗教和麦加的语言。真正的卡巴的古迹起源于耶稣纪元之前: 希腊历史学家狄奥多鲁斯在描写红海海岸的时候曾说,在塔木底蒂人和塞伯伊人居住区之内有一座着名的神庙,对它的非同一般的神圣性,一切阿拉伯半岛的居民无不十分尊重;那里一年一度由土耳其国王更新的亚麻丝绸帷幔,第一次由在穆罕默德之前统治达700 年之久的霍墨里特人的国王提供。 本来一个帐篷或一个山洞便完全可以让野蛮人礼拜神灵了,但是他们却也修建了一所泥石的建筑;东部国君所能利用的技巧和财力使它们只能和原型一样简朴。一条宽大的廊子包围着那正方形的卡巴庙——一座长24 肘、宽23肘、高27 肘的方形殿堂:由一门一窗进光;双层的屋顶由4 根木柱支撑着;一根出水管(现在已是金的)排出屋顶的雨水,为防止意外的污染,泽姆泽姆井上也盖着一个小屋顶。科雷西人,通过欺骗或暴力,曾占有对卡巴庙的管理权:这一教士的职务,通过四代直系亲属的继承,最后落入穆罕默德的祖父手中;他出身其内的那个哈希姆家族,因而在他们的同胞们的眼中成了最神圣、最受尊敬的家族。麦加的周围地区也都享有圣地的特权;到了每年的最后一个月,该城和该庙中挤满了一队队的香客,他们前来在这所神庙里献上誓言和供品。现在仍由忠诚的穆苏尔曼人奉行的同样的仪式,便是由这些偶像崇拜者的迷信所发明并予以实践的。在还离得老远的地方,他们便扔掉身上的衣服;匆匆绕行卡巴庙七周,亲吻那黑色的石块:他们七次前往礼拜四周的高山;七次往米纳山谷里扔石块;最后,一如今天一样,供献一些羊或骆驼作为牺牲,并在那圣地上埋掉它们的毛和蹄子以结束这一次进香活动。每一个部落都从卡巴学去,或往这里带来他们本部落的敬神仪式:神庙里装点着,或堆砌着360 个人、鹰、狮和羚羊的偶像;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红玛瑙雕刻成的赫巴尔像,他手里拿着7 支作为渎神的预言的工具和象征的无簇或无羽的箭。但这座神像却是代表叙利亚艺术的一件纪念物:更野蛮时代的礼拜仪式有一根石柱或石碑也就可以了;沙漠里的岩石模仿着麦加的黑色石头,被凿成神像或祭坛,而这些东西由于显然起源于偶像崇拜而一直倍受责难。对牺牲的使用,从日本到秘鲁,到处都普遍流行;信徒们总通过在神前毁掉或烧掉神所赐与的最可爱、最贵重的东西,以表明自己对神的感激或恐惧。人的生命为求神免去大众灾难的最贵重的祭品:腓尼基和埃及,罗马和迦太基的祭坛都一直受到人血的污染:这种残酷的做法长时间在阿拉伯人中流行;在3 世纪,杜马提安人部落每年都要用一个童男作为牺牲;查士丁尼的同盟者和士兵,萨拉逊的王子就曾俘虏到敌方的一个王族青年,把他杀死用来献祭了。父亲或母亲硬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送到祭坛边去,表现出了狂热主义的最痛苦也最崇高的感情;这种行为或意愿,因有圣徒和英雄作出的榜样而更为神圣;穆罕默德的父亲就曾信口作誓,要把自己献给神灵,后来好不容易用了价值100 头骆驼的物品赎出了性命。在蒙昧时代,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埃及人一样,从不吃猪肉;他们在他们的孩子刚成年时便割去包皮①:这一习俗,未经《古兰经》的指责或教导,不声不响传给了他们的后代和外族来归的教徒。有一种明智的猜测,认为灵巧的立法人员有意顺从了他的同胞的顽固的偏见。但我们倒不如更为简单地相信,他只是谨守他的青年人的习惯和意愿,却不曾预见到,这种适宜于麦加气候条件的做法,到了多瑙河或伏尔加河流域,可能会变得毫无用处或无益了。 阿拉伯半岛是自由的:它邻近的王国都受到外来侵略和暴政风暴的震撼,那些遭受迫害的派别纷纷逃到他们可以如何想便如何说,如何说便如何做的那块福地来。萨比安派和麻葛派的宗教,犹太人和基督教徒的宗教,从波斯湾传播到了红海。在较遥远的古代,萨比安教派通过迦勒底人的科学和亚述的武力传遍亚洲各地。巴比伦的传教士和天文学家,通过2000 年观察,演绎出自然和天道的永恒的法则。他们崇拜指挥着七大行星运动,并把它们的不可抗拒的影响投向地球的7 位神灵或天使。那7 个行星的特性,以及12道黄道圈的符号和南北半球的24 个星座,他们都一一用图象和符咒绘制出来;每周的7 天也分属它们的各自的神;萨比安派每天祷告三次;哈兰的月神庙是他们朝圣的地点,但他们的忠诚的灵活的才能永远随时准备着或者教人或者向别人学习:在创造世界、洪水泛滥和始祖等传说中,他们的说法和他们所俘虏的犹太人的说法出奇地相似;他们引证亚当、塞特和埃诺克等书;然后再稍稍掺杂一些福音书的说法,便使多神论者的残余势力一变而成为巴士拉领土上的圣约翰派的基督教徒了。巴比伦的圣坛被麻葛派推翻;但萨比安派所受到的伤害却由亚历山大的剑进行了报复;波斯在一架异族的扼头下呻吟了500 多年;琐罗亚斯特的最纯正的门徒却逃脱了遭受偶像崇拜病的感染,前去和他们的对手一同呼吸沙漠上的自由空气。在穆罕默德死去的700年前,犹太人便已在阿拉伯半岛定居下来;在提图斯和哈德良的战乱期间又有更多得多的一批人被从圣地给驱赶出来。被赶出的一些勤劳的人向往自由和权力:他们在各城市里修建清真教堂,在荒野中修筑城堡;而他们的那些非犹太人的信徒,由于也曾割过包皮这外表的相似和以色列的孩子已无法区分。基督教传教士还更为活跃,工作也更有成效:天主教到处建立他们的统治权;受他们压迫的教派相继逃出罗马帝国的国境之外去;马西昂派和摩尼教派到处散播他们的狂热见解和圣经之外的福音;也门的教堂和希拉和伽桑的王公们都被詹姆斯派和内斯特派的主教教以一种更纯正的信念。选择的自由摆在那些部落的面前:每一个阿拉伯人都可以自由选择或自己设想一种他自己的宗教;而他的本家族的粗野的迷信则和圣徒和哲学家们的崇高的神学融合在一起了。在那些学识渊博的外来教徒的同意下,向大家传播了一个根① 穆斯林大夫从不喜欢谈论这个题目;但他们却认为割礼是使一个人得救的必由之路,他们甚至不惜冒称,神奇的是,穆斯林孩子天生就没有包皮。 本的信条;有一个高于一切的神存在,他的地位高于天地之间的一切力量,但他时常通过他的天使和先知的行动向人类显示他自身的存在,而且他的恩泽或正义不时通过及时发生的奇迹,政变自然的秩序。最明白事理的阿拉伯人都承认他的力量,尽管忽视了对他的崇拜;他们现在所以还抓住偶像崇拜的残余不放倒主要是出于习惯,而非出于信念。犹太人和基督徒是书中的人民;圣经已被译成阿拉伯文,而且“旧约”已被这些无法和解的敌人们一致接受。阿拉伯人很高兴,在有关希伯来远祖传说的故事中发现了他们的民族的祖先。他们为伊斯梅尔的出生和前程欢呼;尊敬亚伯拉罕的信念和品德;为了追溯自己的民族起源,直至被创造出来的第一个人,对圣书中的神奇故事和犹太师长们所讲的旧传统的说法和梦话,他们都同样一概信以为真。 穆罕默德的崛起说穆罕默德出身微贱乃是基督教徒的拙劣诽谤的结果,而这实际并不曾降低,却反提高了他的身份。说他出身于伊斯梅尔家族是他应享有的民族特权或神话;但是,如果他的家世的最早一部分显得有些模模糊糊,令人可疑,他可以提出许多代真正的、纯粹的贵族祖先来:他出生于科雷西部落中的哈希姆家族,阿拉伯人中最着名的人物、麦加的王公,卡巴的世袭的管理人都来之于那一家庭。穆罕默德的祖父是哈希姆的儿子阿卜多尔·摩塔勒,哈希姆是一个富有和慷慨的公民,他曾用大量捐赠解救本市的灾荒。这个曾靠父亲的慷慨捐赠存活的麦加,后来更依靠儿子的勇气而得救。也门王国隶属于阿比西尼亚的基督教王公们;他们的奴仆阿伯拉哈因一次受辱而决心为十字架的荣誉进行报复;于是,这座圣城中便出现了大队的骆驼和一支非洲军队。 双方同意议和;在第一次的协商会上,穆罕默德的祖父要求退还给他所有的牛群。“可你为什么,”阿伯拉哈问道,“不恳求我对我已表明即将加以摧毁的庙宇开恩呢?”“因为,”那位无所畏惧的首领回答说,“那牛群是我自己的,而卡巴神庙属神所有,他们自然会保护自己的家,使它不受亵渎和蹂躏。”由于科雷西人缺乏给养或没有足够的勇气,阿比西尼亚人终于不得不很不光彩地撤退了:他们的狼狈相更有一群从天空飞过的神奇的鸟加以装点,这些鸟把雨点般的石头扔在那些异教徒的头上;这次的脱险一直被作为大象的年代而加以纪念。阿卜多尔·摩塔勒的荣誉更由于他自身的福份而得到加强;他的生命总共延续了110 年;他成了6 个女儿和13 个儿子的父亲。 他最喜欢的儿子阿卜达拉是最美、最谦和的一个阿拉伯青年;在他和扎莱特人的出身尊贵的阿弥娜结婚时,据说,当天第一个晚上就有200 个姑娘因嫉妒和绝望而死去。穆罕默德是阿卜达拉和阿弥娜的独生子,他于查士丁尼死后的第四年,在阿比西尼亚人被击败后(他们如获得胜利,便可能会使卡巴神庙成为基督教教堂)两个月中出生于麦加。他还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父亲、母亲和祖父;他的叔叔伯伯很多,身体都很壮;在分割遗产的时候,落到这孤儿手中的仅只有5 只骆驼和一名埃塞俄比亚女仆。不论在家或在外,战争时期或平时,他的一位最受人尊敬的叔父阿布·塔勒布一直是他年幼时的监护人;在他25 岁的时候,他到麦加一位富有、高贵的寡妇家去服役,为了报达他的忠心,她很快便将她的财产连同她本人一同归了他。结婚仪式按古老的极简朴的方式进行:念几首穆罕默德与卡狄亚互表敬爱的诗;把他描绘为科雷西部族中最有成就的青年;并提出将拿出12 英两黄金和20 头骆驼作为财礼(这些东西后来由他的慷慨的叔父支付了)。通过这一联姻,阿卜达拉的儿子又重新恢复了他的祖先的地位;那位明智的夫人也对他在居家生活中的品格甚为满意,直到他年满40 的那一年,他给自己戴上先知的头衔,开始传播古兰经的宗教。 根据与他交往的人们的说法,穆罕默德生得非同一般的秀美,这一外表上的天赋,除了自己与它完全无缘的人,是不会有人感到厌恶的。他演说时,在他开口之前便已使在场的数目或多或少的听众在感情上和他站在一起了。 他们对他的先声夺人的威仪、他的威严的神态、他的炯炯的目光、他的优美的笑、他的飘动的胡须、他的透露出内心深处的各种感受的面容和加强他的每一句话的表现能力的手势,都止不住连连喝采。在日常生活的事务中,他一丝不苟地处处按照本国严肃认真的谦虚态度行事:他对有权有势的人的尊重,由于他对麦加最贫贱的市民的关心和和蔼而更显得高尚:他的坦率的态度掩盖住了他的观点的深刻;他的礼貌周到的习惯被看作是个人友情或普遍的善愿的表现。他博闻强记,谈笑风生;他的想象力十分高超;判断力清楚明白、迅速而果断。他在思想和行动两方面都充满勇气;而尽管随着取得的成功他可能逐步扩大他的计划,他对他的神圣使命所抱的最初的想法,却仍然带有独创的非凡才能的印记。阿卜达拉的儿子是在高贵的人群的怀抱中接受的教育,始终使用着最纯正的阿拉伯半岛的方言;他的十分流畅的谈吐,因他及时采用慎重的沉默而得到纠正和更为加强。尽管有如此非同一般的口才,穆罕默德却仍是个一字不识的野蛮人;他年轻时从未学过读书、写字;普遍的无知使他免受人们的讥笑和责难,但他却因此生活在一个十分狭窄的圈子里,而且使他没有机会见到那些可以忠实地向我们的头脑中反映圣哲和英雄们的思想情况的镜子。不过自然和人这两本书却始终展示在他的眼前;那些被归之于这位阿拉伯旅游家的政治和哲学论点,也有许多出于人们的想象。他把全球的民族和宗教一一加以比较;发现了波斯和罗马王国的弱点;以怜悯和愤怒的感情观看着时代的堕落;决心在一个神灵和一个国王之下,把具有不可战胜的精神和原始品德的阿拉伯人全部统一起来。我们今天通过更精细的研究初步发现,在穆罕默德前往叙利亚的两次旅行中,他并没有拜访东部的朝廷、军营和庙宇,而仅只局限于博斯特拉和大马士革的市场;在他随着他叔父的商队外出的时候,他才不过13 岁;而在他把卡狄亚的商品作个交代之后,出于职务上的需要,他必须立即再往回赶。在这种来去匆匆、走马观花的旅行中,他的天才的眼睛可能会看到一些他的普通伙伴们所见不到的东西;某些知识的种子可能被抛在能够使它发育长大的土壤上;但他对叙利亚语的全然无知,必然会限制住他的好奇心;而且在穆罕默德的生活或作品中,我也看不出他的视野曾远及阿拉伯半岛以外的世界。每年,通过宗教虔诚和商业活动的召唤,大批去麦加的香客从那个荒凉地区的各个角落集中起来;在这群众性的自由交往中,一个普普通通只会本地语言的市民也可以从中研究各部落的政治状况和特性,犹太人和基督教徒的理论和实践。某些有用的陌生人也许会被诱或被迫争取受到殷勤款待的权利;穆罕默德的敌人曾提到犹太、波斯和叙利亚的僧侣,指责他们暗中帮助制作了古兰经。与人交谈有助于增强理解,而孤独却能培育天才;做一件工作能够始终如一表明他具有少有的艺术家的才能。穆罕默德从幼年时候起便习惯于思索宗教问题;每年到了斋月,他一定离开人群,离开卡狄亚的怀抱,跑到离麦加3 英里的希拉石窟去,向那并非居住在天上,而是居住在先知头脑中的欺骗或狂热的精灵讨教。在伊斯兰的名义下,他向他的家人和民族所宣讲的教义是,世上只有一个真主,而穆罕默德则是真主的使徒,这话中既有永恒的真理,也有必需的编造。 犹太人的辩护士们吹嘘说,在古代那些有知识的民族为多种教的神话所苦的时候,他们的朴实的巴勒斯坦的祖先却保存下了对真主的知识和崇拜。 耶和华的道德品质也许很不容易和人的道德标准相调和:他的形而上学特性表现得十分模糊;但旧约前5 卷和先知书中的每一页都是他的神力的证明: 他的统一的名字被刻在第一部法令的碑记上;他的神殿从未被任何不可见的神物的可见的形象所玷污。在那神庙被毁之后,希伯来流放者的信念却为清真寺的精神崇拜所净化、固定和深化;穆罕默德的权威将不能永远肯定他对麦加或麦地那犹太人的指责,说他们不该把埃兹拉奉为神的儿子。但是,以色列的孩子们已不再是一个民族;世界宗教,至少在这位先知的眼中,已犯下了把儿子、女儿,或友伴奉献给至高之神的罪。在阿拉伯人的较原始的偶像崇拜中,这种罪行是显而易见,而且公行无忌的;萨比安派以第一行星,或智力,在他们的宗教体系中的优越地位,勉强为自己开脱;而在麻葛派的体系中,那两种原则的冲突表明那征服者还远不够完美。7 世纪时的基督教徒已于不知不觉中变得和异教徒无大差异;他们向那亵渎东部神庙的遗骨和图像公开或私下许愿;如云的殉教者,和圣徒,和天使,和各种民间崇拜的对象,掩住了万能的主的宝座;而在阿拉伯本岛的肥沃的土地上显得十分兴盛的科吕狄派的异端,却加给圣母玛丽以女神的名称和荣誉。神秘的三位一体说和化身说似乎和神的统一性的原则相矛盾。从它的显而易见的含义来看,它们表明了三个地位相等的神,并把耶稣这个人变成了具有实质的上帝的儿子;一篇正统的论断也只能使一些早已相信的人信服;过度的好奇心和狂热情绪早已撕开了那至圣所的面纱;而东方的一切教派都迫不及待地宣称,除了他们自己,所有的教派都应受到偶像崇拜和多神论的谴责。穆罕默德的教义却是无可怀疑和毫不含糊的;一部古兰经便是一个统一之神的光辉的见证。麦加的先知拒不礼拜偶像和人、星星和天体,而其所依据的理性原则即一切兴起的东西必会没落,一切生到世上来的必将死去,一切能腐蚀的东西必将毁败和消亡。他的理性的热情仅只承认并崇拜宇宙的创造者,这个无限和永恒的神灵,他没有形象或地点,没有出处或外貌,只出现在我们的最隐秘的思想之中,只是因其本性的必需而存在,一切品德和智力上的完美均出自于其自身。这些如此这般用先知的语言宣布的崇高的真理,他的门徒全坚信不疑,并由古兰经的诠释者们加以精确的形而上学的界说。一位持有神论的哲学家可能会同意穆斯林的这种群众性的信仰:这种信仰对我们今天的才智来说未免过于崇高了。在我们已从不可知的物质中抽绎出一切时间与空间、运动与物质、激情与思考的观念,那将还有什么留下供我们想象,或甚至供我们理解呢?理性和启示的第一原则已由穆罕默德的声音所肯定:他的信徒,从摩洛哥直至印度,统统被称作唯一神教派;由于禁止使用任何图象,偶像崇拜的危险得以避免了。穆斯林严格坚守永恒信条和绝对一切前定的原则;而他们也同样为那个共同的难题所苦,那便是如何将神的先知和人的自由和责任调和起来;如何解释在无限的力量和无限的善的统治下,却又还允许恶的存在。 自然的神灵在他的一切作品上书写下了他的存在,并在人的心中写下他的律条。恢复对其中一者的知识和另一者的实践,乃是各个时代的先知们的真实或假称的目标:穆罕默德的慷慨使他允许他的前辈全都具有他自称具有的同样的功绩;而灵感的传播则一直从亚当的堕落延续到古兰经的颁行。在那个时期,某些先知之光的光辉曾照到12.4 万个经过挑选,各具有不同程度的品格和仁德的人;313 名被委以特殊任务派遣去把他们的国家从偶像崇拜和罪恶中挽救出来;圣灵口述了104 卷书;6 位具有超凡智慧的立法者向人类宣布了,出于不同仪式但属于一个不可改变的宗教的6 个互相连属的启示。亚当、挪亚、亚伯拉罕、摩西、基督和穆罕默德,从权威和地位来讲,一个比一个更高;但任何人如果对这些先知中的任何一位表示怒恨和拒绝,那他便将被定为不信神的人。先祖的作品只存在于希腊文和叙利亚文的经外书中;亚当的行为并不能使他有资格受到他的子孙们的感激;挪亚的7 个信条,清真寺的一些低级的欠完美的信徒曾严格遵守;亚伯拉罕的英灵只有萨比安,在他的出生地迦勒底,对他表示过模糊的崇敬;在成千成万的先知中,只有摩西和基督曾生活过和统治过;其余的那些受灵感产生的作品都被编进了旧约和新约全书之中。关于摩西的奇迹的故事在《古兰经》中更加神圣化和美化了;那些被俘虏的犹太人庆幸自己暗中进行了报复,把他们自己的信念强加于其新的信念曾遭他们嘲笑的一些民族的头上了。对于基督教的创造人,穆罕默德的信徒们,在这位先知的教导下,始终抱有极高的神秘的崇敬之心。“一点不错,玛丽的儿子耶稣基督就是神的使徒,他传达给玛丽的也正是他的言语,他是在他之前来到的一个神灵:不论在这个世界,还是在即将来临的世界,都将受到尊敬;他是那些有幸走近真主的众人中的一员。” 真正的和经外的福音书中所讲的奇迹都被堆积在他的头上;拉丁教堂甚至不惜从《古兰经》中借来他的处女母亲一尘不染而怀孕①的说法。然而,耶稣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到了最后审判那一天,他的证词将既为拒绝承认他是先知的犹太人定罪,也为把他当作神的儿子崇拜的基督教徒定罪。他的恶毒的敌人们破坏了他的名声,并企图谋害他的性命;但是,仅只是他们的意图是有罪的;在十字架上代他受罪的却是一个幻影或罪人;那清白无辜的圣徒已被送往第7 层天上。在长达600 年的时间中,福音一直是通往真理和得救的道路;但是那些基督教徒却既忘记了他们的创始人的律条,也忘记了他做出的榜样;而穆罕默德却听从诺斯替派的教导,指责教会,也同时指责清真寺,破坏了圣书的完整性。摩西和基督的虔诚使他们庆幸将来肯定还将有一位比他们自己更着名的先知临世:那福音派所许诺的paraclete,或圣灵,在最伟大也是最后的一位神的使徒穆罕默德的名字中预为显示,而在他本人身上最后完成。 观念的交流需要彼此有相似的思想和语言:一位哲学家的谈话只能毫无意义地在一个农民的耳边震响;然而,如果和无限思想和有限头脑的接触相比起来,和用一个凡人的嘴或笔所表达的神的语言相比起来,他们俩在理解上的差距又是何等细小?希伯来的先知、基督的使徒和福音教士们的灵感也可能和他们的理性和记忆的作用并无不相调和问题;而他们的才智上的差异因而形成的不同风格和文采在新、旧约全书中却是十分显着的。但穆罕默德却满足于一位简单的编辑的更谦卑,但也更为崇高的地位;《古兰经》的内容实质,根据他自己或他的门徒的说法,是未经创造和永恒的;存在于神的① 这一点在古兰经中只是隐隐约约地提到,而逊尼派却相沿做出了更为明白的解释。到了6 世纪,这种一尘不染而怀孕的论点被圣伯纳德视为狂妄的怪论而加以驳斥。 精髓之中,并用光明之笔刻写在他的永恒的教律之中。一份用丝绸和珠宝装成的纸抄本由根据犹太人节俭的原则被派担任这一重大任务的加百列天使带下到最低的一重天上;而这个可靠的信使却接二连三将书中各章及其中诗歌透露给这位阿拉伯先知了。这《古兰经》只是由穆罕默德考虑合适的时候拿出一些片断,却没有让人看到一个永恒的、完美的神的意志;每一次透露的内容都为了适合他当时的策略或情绪需要;一切矛盾都有那条补救的原则加以消除:那就是,圣书中的任何一段都必为其后的任何一段所否定或修正。 真主的言语以及这位使徒所讲的话,全都被他的门徒们勤奋地记录在棕榈叶和羊的肩胛骨上;这些单页,一无秩序,二不管前后关系,全部被胡乱扔进一口由他的妻子中的一位看管的大木箱里。在穆罕默德死去两年之后,这部圣书由他的朋友和继承人阿布伯克尔编辑出版了:该书又在赫吉拉①13 年经哈里发奥斯曼重新加以修订;《古兰经》的各种不同版本都同样使用同一个不变的、一字不差的文本而拥有奇妙的权威性。在一种热情或虚荣心的鼓舞下,这位先知依赖那本书的价值来证实他的使命的真实性;大胆地向人和天使挑战,看谁能模仿出《古兰经》中任何一页的美来;借以肯定只有真主才有能力安排出这无可比拟的奇观。这一论点曾以极其强大的力量灌输给一个虔诚的、其头脑易于激动和虔信、其双耳喜闻音乐之声、其无知不足以辨别何者为人类天才产物的阿拉伯人。风格的协调和粗犷不可能在一个版本中,触动欧洲的那些不信神的人的心:他会极不耐烦地阅读无穷无尽、并不关连、很少能激起人的感情或一个意念,有时在泥土中爬行,有时迷失在云雾中的狂想的神话、教训和慷慨陈词。神的特性推动了这位阿拉伯传教士的想像;但他的最高超的努力也必须听命于在遥远的年代,在同一片国土,用同一种语言写成的约伯书的崇高的简朴。如果说《古兰经》的制作非人力所能为,那荷马的《伊利亚特》或德谟斯提尼的《菲利皮克斯》又该说是什么超凡智力的产物呢?在一切宗教之中,创建者的生活补偿了他所写下的启示录之所未言:穆罕默德的所有讲话篇篇都是真理的指南;他的行动全是高尚品德的典范;有关他的公私纪念物全由他的妻子们和伙伴们保存。在200 年行将结束之际,那Sonna,或口头法令全由阿尔·玻卡里用文字固定下来并献到神前,他花费了不少气力才在30 万条可疑或有假造性质的报告中,清理出了7235 条确实来之真正传统的真本。这位虔诚的作者每天都在麦加神庙中祷告,并用泽姆泽姆的水行沐浴礼:整理好的书页相继供奉在这位使徒的讲台和坟墓前;这工作一直受到四个正统的逊尼派的赞赏。 古代先知,如摩西和基督等的使命,一直为许多奇异的事迹所肯定;麦加和麦地那的居民则一直敦促穆罕默德同样拿出他是受神派遣的证据来;或者从天上请下天使或请下一部有关他的启示的书来,或者在沙漠中创造出一个花园,或使那些不信其教的城市没于火海之中。每当他受到科雷西人以此类要求相逼的时候,他总含糊其词大吹他所见到的神的显灵和先知的功能,请大家注意他的学说的内在的真理,并把自己隐藏在真主的意志之后,说是真主不容他做出那种种将降低对他的信仰的价值和加重不信教的人的罪孽的表演和奇迹来。但是他在辩解时所用的谦恭或愤怒的语调却表现出他的虚弱和烦恼;而这些令人惊愕的段落无可怀疑地确立了《古兰经》的完整性。穆罕默德的信徒们比他自己更确信他有制造奇迹的才能;他们的这种信念和确① 指622 年穆罕默德逃出麦加的那一年,穆斯林一直以之为他们的年代的纪元。——译者信更由于他们在时间和地域上距他的精神愈远而愈为加强。他们相信或完全肯定,树木会走过去迎接他;石头见他过来也会对他施礼;从他的手指尖能冒出清泉;他能使饥饿的人饱腹、使病人痊愈,并使死者复生;还相信,一根木柱曾对他呻吟,一头骆驼曾向他诉苦,一只羊腿曾主动告知他它身上已被人下毒,而且相信世上一切有知觉和无知觉的物件全都同样听命于这位真主的使徒。他的一次夜游的梦境也被作为一次真实的具体的活动而慎重其事地加以记述。一头神秘的牲畜波拉克把他从麦加神庙驮到耶路撒冷神庙;他同他的伙伴加百列一同一层一层爬上了第七重天,在祖辈们、先知们和天使们的宅第受到他们的礼遇。过了第七重天便只允许穆罕默德一个人单独前进了;他在距圣座两箭之地的地方穿过了统一的帷幔,感到一股冷气刺透他的心中,而这时真主却用手触摸了他的肩膀。在经过一番虽极重要但很随便的交谈之后,他仍下来回到耶路撒冷,重新骑上波拉克回到麦加,在一夜的十分之一的时间里走完了几千年的路程。根据另一个传说,这位使徒曾在一次全国会议上打乱了科雷西人的恶毒的挑战。他的不可抵挡的咒语切断了月球的轨道;于是这顺从的天体从它在天上的位置低下头来,绕着卡巴转了七圈,用阿拉伯语向穆罕默德致敬,并忽然缩小身躯,从他的领口钻进,又从他的袖口钻出来了。无知的人对这些神奇的故事极感兴趣;而那些最严肃的穆斯林学者却都以他们的主子的谦虚态度为榜样,在信念或解释问题上容有极大的余地。他们可能似是而非地认为,在宣传这一宗教时并不需要破坏自然的和谐;一种不被神秘色彩所笼罩的信条可以免去利用奇迹;并认为穆罕默德的剑的力量并不次于摩西的手杖。 穆罕默德的戒律这位多神论者受到各种各样的迷信的压迫和困扰:1000 种起源于埃及的宗教仪式都被掺入重要的摩西戒律之中;福音精神早已在教会的浮华的排场中化为乌有了。麦加的先知,在偏见,或策略,或爱国主义的诱惑下,试图肯定阿拉伯的宗教仪式,和谟拜卡巴圣石的习俗。但穆罕默德本人定下的戒律却着意于更简朴、更合于理性的虔诚:祷告、禁食和舍施是每一个穆斯林的宗教职责;而且他应念念不忘,祷告将有可能把他带到离真主不远的地方,禁食将送他到真主的宫殿门口,施舍将使他可以走进大门里。Ⅰ.根据传统的夜游的说法,这位圣徒,在亲自与真主相会时,已受命让他的门徒每天必须作50 次祷告。在摩西的建议下,他请求减轻这一难以承受的负担;祷告的次数逐渐减少到了5 次;不考虑当时的工作或娱乐活动,也不问什么时间和地点,凡虔诚的信徒都必须在天刚亮、正午、午后、黄昏和夜晚第一更天进行一次祈祷;在现今宗教热忱衰颓的时期,我们的旅游者却受到土耳其人和波斯人的深刻的谦恭和精神贯注的启迪。洁净是祈祷的钥匙:古代阿拉伯人一直奉行的不时进行净手、净脸、净身仪式,在《古兰经》中更作了严格规定;只是由于缺水,特别允许以沙来代替,不论是坐着、站着,或俯伏在地进行祷告,所用词句和姿态都由习俗或宗教权威做出了规定;但祷词却像连珠炮似的短促而充满热情;这样胸中的热忱将不会因一次冗长的仪式而消耗尽净;而每一个穆斯林对他自身来说;都具有教士的身份。那些拒绝使用图象的一神论者发现有必要让自己的眼睛和思想集中于一个kebla,或地平线上可见的一点,以限制想像无边的飞驰。这位先知最初原倾向于选定耶路撒冷以满足犹太人的心愿;但他很快便转向一个更为自然的偏爱;在阿斯特拉罕,在非斯,以及在德里的各民族,每天5 次都满怀虔诚地把眼睛转向麦加圣庙。 然而为了礼拜神灵,任何地方都是同样纯洁的;穆斯林认为在街头或家中祷告都完全一样。作为有别于基督教的标记,犹太人把每周的星期五定为公共进行礼拜活动的日子:人们都集中到他们的教堂;阿訇,某位受人尊敬的长者,走上讲坛,开始祷告和作布道演说。但是穆斯林教却没有教士,也不供献牺牲;一种盲目的信仰以鄙视的眼光看待着迷信的传教士和奴隶。Ⅱ.一个对自己的教友随意发誓不吃肉、不近女色,和不再睡眠,持批评态度的先知,对于自愿悔罪的苦行僧,对他们的生活的苦难和荣名自然十分厌恶;并坚决宣称,他决不容这样的修士进入他的教会。然而,他却规定每年有30 天斋日;并把这作为一种可以净化灵魂、压制肉欲的一种纪律和顺从真主和他的信徒的意志的一种有益的训练,让人人遵守。在斋月期间,从日出到日落,穆斯林们全都不吃不喝、不近妇女、不洗浴,也不薰香;放弃一切能使他恢复体力的营养物品和一切能满足他感官要求的欢乐。随着月历年的运转,斋月交替着落在寒冷的冬季和炎热的夏天;干渴之极但滴水未进的耐心的忍受着折磨的教徒,必定热切盼望那枯燥、酷热的一天赶快结束。禁酒,特别是规定仅对某些级别的教士或苦行僧实用的禁酒令,只有经过穆罕默德才被改变成了一种积极的普遍适用的法令,于是,在他的命令之下,全世界有相当大一部分人戒绝了那虽然危险,却有益于身体的饮料。这类痛苦的限制无疑常被一些放浪的人打破,并被伪君子逃过;但推行这些禁令的执法者却可以逃脱了诱骗他的信徒们纵容自己的口福之欲的责任。Ⅲ.穆斯林的善心一直遍及牲畜世界;《古兰经》再次教导要帮助穷苦和不幸者,而这并不是什么美德,只是一种严格的不可推卸的责任。也许穆罕默德是唯一一位为恶善活动划定明确界线的立法者:这标准可能因由金钱、谷物或牛群、水果或商品构成的财产的大小和性质不同而有所不同:但一个穆斯林在把他的岁收入的十分之一交给教会之前,他便不算完成了法律对他的要求;而要是他的良心谴责他欺骗或勒索,那为了补偿原来的十分之一便将提高到五分之一。①仁慈是正义的基础,因为我们决不允许自己去伤害那些我们必须予以帮助的人们。一位先知也许可以透露上天和未来的秘密:但在道德观念问题上,他却只能重复我们自己的内心的教训。 伊斯兰教的两大信条和四项实际职责是靠奖罚制度维系着的;穆斯林的信念始终和最后审判和世界末日紧密相连。这位先知并未说定那最后的灾难何时来临,他只是曾隐晦地声称天上地下,表明大解体行将来临的各种朕兆已经出现了,到了那时,一切生命都将被毁灭,世界万物又将重新回到原始的一片混乱中去。然后,在一阵号角声中,新的世界便将一跃而起;天使、精灵和人都将复生,人的灵魂将会再次和肉体结合。复活的学说最早是埃及人提出的;他们制做木乃伊、建造金字塔都是为在3000 年的时间中为灵魂保存着古老的住所。但这种努力不能全面适用,而且也不可靠;穆罕默德根据一种更合哲理的精神,一切以造物真主的无所不能的能力为依靠,他一句话① 马拉基出于不服气的心情,列举了罗马天主教堂的更为慷慨的施舍。为数千病人和朝圣者开设了15 家大医院;每年为1500 个新娘制办嫁装;为男孩和女孩成立了56 座慈善学校;有120 个协会专门为他们的同教弟兄解决困难,等等。伦敦的慈善事业,范围还要更为广阔;但我恐怕这更应归功于人民的仁慈之心,而不是宗教活动。 就能使无气息的泥土重新获得生命,使无数已不再保留原来形式或实质的原子重新聚合起来。灵魂的中间状态究竟如何很难说准;那些坚信她具有非物质特性的人怎么也难以理解,在她没有感官的作用时,如何可能思想或行动。 灵魂和肉体重新结合之后,紧接着便将是对人类的最后审判;那位先知,在他临摹的麻葛派的图片中,未免过于忠实地描绘了一个地上审判庭的审判程序,甚至它的一次接一次的缓慢的步骤。他的一些难以忍耐的敌人指责他,甚至把得救的希望也加在他们自己的头上;因而,他肯定任何人只要相信真主,努力行善,到了那最后一天都将得到宽大的判决。这样一种合乎理性的一视同仁的政策是和一个狂热的盲信者的性格不完全相容的;一个从天上下来的信使也大约不可能如此降低他所带来的启示的价值和必要性。按照《古兰经》的说法,对真主的信仰是和对穆罕默德的信仰分不开的:行善仅指他所规定的那些善事;必须具有这两个特点才表明一个人是伊斯兰教徒,该教对任何民族的成员都同样欢迎。他们的精神上的盲目性,虽因无知而得到原谅、因高尚品德而受到尊重,却将受到永恒苦难的折磨;穆罕默德被禁止为他的母亲祈祷,而他在她坟上流下的眼泪却显露出了仁德和热情的强烈的对比。不信神的人将遭到惩罚是普遍现象;他们的罪行的大小和惩罚的轻重是由他们所拒绝的真主的佐证的程度和他们所犯错误的多少决定的;基督教徒、犹太人、萨比安派、麻葛派和那些偶像崇拜者,在地狱的深渊中的最后归宿,将一个比一个更低一层:而地狱的最下层则是为那些披着教士外衣实际毫无信仰的伪君子保留着的。在人类中的大部分已由他们的言论定罪以后,只剩下那些真正的信仰者则将根据他们的行动来作出判决。每一个穆斯林的善与恶将在一台真正的或假想的天秤上一一加以衡量;人们将可以用一种特殊的补偿办法,来补偿过去对别人的过失:侵犯他人者将拿出他自己的数量相等的善行补偿给曾经受到他侵犯的人;而如果他没有这类道德财产可以支付,那在他的罪过中便将更加上足够的他的受害人的过失。最后看一个人的善与恶孰轻孰重,定出对他的奖惩,而所有的人毫无例外,都得走过那狭窄、危险的地狱之桥;无罪的将踏着穆罕默德的足迹荣耀地进入天国的大门,而有罪的人则将坠入大地狱中第一层也是最温和的一层中去。赎罪的期限从900 年到7000 年不等;但那位先知却已明智地许诺,他所有的门徒,不论是何罪过,都将凭着自己的信仰和他的干预,而免除万劫不复的惩罚。迷信总对他的信徒的恐惧心理能产生更为强大的力量,这是完全不足为怪的,因为人的想像总极容易为自己的未来勾画出一幅苦难的景象,却难以画出一幅幸福的图景。只须黑暗和火这两个简单的元素,我们便能创造痛苦的感受,再加上一个永无止境的想像,那痛苦便可以被推向极端。但同样的想法对无尽无休的欢乐却只会发生相反的作用;我们眼前的享受有太多一部分都是来自和不幸的对比或对不幸的解脱。所以很自然,一位阿拉伯的先知非常重视天堂里的树林、泉水和河流所带来的欢乐;但是,他并不鼓励那里幸福的居民去充分享受充满和谐和科学,交谈和友情的生活,却一味大谈珍珠和钻石、丝绸礼服、大理石宫殿、金盘、各种名酒、各种精工制做的精巧器皿、众多的仆役,以及大串大串刺激感官的值钱的奢侈品,这些东西,即使在短暂的人生中,对拥有者来说也很快会变得索然无味了。每一个最平凡的信徒都会有72 个年轻貌美、纯真和无比多情的Houris 或黑眼睛的少女,供他享用;片刻的欢乐将会延长到1000 年,他的多方面的功能将会增加一百倍,以使他能充分享受他应有的福份。尽管并未破除俗人的偏见,天堂的大门却是对男人和女人同样敞开的;只是穆罕默德却并未特别为那些进入天堂的女性提供男性伙伴,担心这或者会引起她们的丈夫的嫉妒,或者引起她们对于永久婚姻的怀疑而影响她们的幸福。这么一个充满肉欲的天堂的形像曾引起许多僧侣的愤怒,也许还有嫉妒:他们谴责穆罕默德的宗教不够纯正;他的谦虚的辩护者被逼得只好说,那只不过是些比喻说法和寓言。但是一些更坚强更笃信的人却毫不以为羞地坚信按《古兰经》的字面解释的含义:如果复活的肉体不能重新具有并行使其最有价值的一些功能,那肉体的复活便没有任何意义;而为了使那些双重性质的生物,完美的人得到最完美的幸福,便必须使他的感官和智力方面的享受结合起来。然而,穆罕默德的天堂中的欢乐决不仅限于沉溺于骄奢淫欲;这位先知曾明确宣称,一切下等的欢乐都将被有幸进入神圣幸福中的圣徒和殉教者所忘怀和鄙视了。 穆罕默德从麦加逃往麦地那穆罕默德最早,也最难于征服的是他的妻子、他的仆人、他的学生和他的朋友;因为,他得对一些最熟悉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弱点的人,表明自己是一位先知。不过卡狄亚相信他丈夫的话,并引以为荣;一味顺从和富有感情的泽德只想着自己因此可以获得自由的前景;阿布·塔勒布的儿子着名的阿里以一位年轻的英雄的气概,欢迎他这位堂兄的这种情绪;而阿布伯克尔则以其财富,以及他的温和和诚实的态度进一步肯定了他将来必会继承其位的这位先知的宗教。在他的劝说下,麦加的10 位最有声望的市民被传以尚未公开的伊斯兰教的教义;他们在理智和热情的呼声下屈服了;他们学会背诵这一宗教的根本教义,“世上只有一位真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徒;”而他们的信仰,甚至在他活着的时候,也将会得到财富和荣誉、军队的指挥权和王国统治权,作为对他们的奖赏。他默默地花了3 年时间,完成了他的使命的第一批成果,使14 个人改信了他的宗教;但在第四年他便俨然以先知的面貌出现了,决心向他的家人透露一点神的灵气,他筹办了一次酒会,据说是一只羊羔和一碗奶,却要让40 位哈希姆的客人一同来享用。“亲戚朋友们,” 穆罕默德对与会的人说,“我向你们献上,也只有我能向你们献上,一份最珍贵的礼物,这个世界以及未来世界的财富。真主命令我把你们招来为他服役。你们中有谁愿意分担我的责任?你们中有谁愿意作我的伙伴和我的副手?”没有人回答,一直到那惊愕、怀疑、鄙视的沉默终于被一个不满14岁的少年,在不可耐中鼓起勇气所打破。“哦先知,那个人就是我:不论谁,如敢于反对你,我便将敲掉他的牙,抠出他的眼睛,打断他的腿,撕开他的肚皮。哦,先知,我将作为你的副手,看管着他们。”穆罕默德无比高兴地接受了他的请求,当时还十分可笑地规劝阿布·塔勒布要尊重他儿子的高超地位。阿里的父亲十分严肃地规劝他的侄子放弃他这种不切实际的计划。“不要白费力气劝说我了,”那位无所畏惧的狂热分子对他的叔父和恩人说;“就算你说得让我右手抓住了太阳,左手抓住了月亮,那也不能让我改变主意。” 他为完成他的使命坚持了10 年;而他在东部和西部推广的宗教在麦加城内也只取得缓慢而艰难的进展。然而,穆罕默德却高兴地看到,他的幼小的一神论者的会众日益壮大起来,这会众尊他为先知,他也及时向他们散播《古兰经》的精神营养。他的徒众的人数根据在他传教的第七年,共有83 个男人和18 个女性没有去到埃塞俄比亚的这一事实,也可大致有个估计;而且由于他的叔父哈姆扎和凶狠、顽固的欧玛尔的及时皈依,使他的教派立时得到了加强,欧玛尔原来尽全力要彻底毁灭伊斯兰教,现在却转而要尽力量为它的事业奋斗。穆罕默德的慈善事业也不仅限于针对科雷西的部落,或仅限于麦加附近地区:在庄重的节日和香客云集的日子里,他常去卡巴找到每一个部落的人谈话,不论在私下闲谈或公开的演说中,始终劝说大家要相信和崇拜那唯一的神。意识到自己在理和自己力量的虚弱,他强调信教自由,反对使用宗教暴力:但他号召阿拉伯人自觉悔罪,并让他们记住,偶像崇拜的古代阿德人和萨穆德人已被正义的神从地面上完全抹去了。 麦加的人民由于迷信和妒嫉坚绝拒不相信。该城的年长者,先知的叔叔伯伯们都对这个狂妄的妄图改变他的国家的孤儿表示厌恶:穆罕默德在卡巴所作的虔敬的演说从阿布·塔勒布那里得到的回答是高呼,“市民和香客们,别理这个妖言惑众的家伙,别听他那亵渎神明的胡说八道。坚决不改变对阿尔·拉塔和阿尔·乌扎的崇拜。”然而,阿卜达拉的儿子却始终得到年迈的酋长的欢心:他尽力保护着他的侄子的名声和安全,使他免受一直对哈希姆家族的崇高地位心怀嫉妒的科雷西人的攻击。他们把他们的私怒涂上宗教色彩:在约伯时代,不敬神的罪行都会受到阿拉伯半岛的行政长官的惩罚;而穆罕默德却犯下了抛弃和不承认全民族信奉的神灵的罪行。但麦加的政策是那么松弛无力,科雷西的头人们都并没有把他当一名罪犯来控告,却被迫使用劝说或武力解决的办法。他们一而再地对阿布·塔勒布发出谴责和威胁的信号。“你的侄子批驳我们的宗教;他公然说我们的明智的祖先愚昧无知;立即让他住口,以免他在本城引起一场骚乱和不和。如果他仍坚持下去,我们将对他和他的跟随者采取武力行动,而你却将对本市的流血惨剧负责。” 阿布·塔勒布的地位和慎重态度避免了一场宗派之间的暴力活动;门徒中最无能和胆怯的全都退居到了埃塞俄比亚,那位先知也先后藏到城市和乡村的一些他的势力最强大的地方去。由于他仍然受到他的家族的支持,科雷西部落中的其余的人全都拒绝和哈希姆家的儿孙有任何交往——不和他们进行买卖交易,不和他们通婚,只对他们以怒目相向,以迫使他们交出穆罕默德,让他受到众神的公正的制裁。这命令张挂在卡巴庙前让全族人人可见:还有从科雷西派出的使者到非洲的心腹地带去追踪穆斯林的流亡者;他们包围了那位先知和他的最忠心的追随者,切断他们的水源,采取同样的进行伤害和侮辱的手段使彼此的仇恨更为加剧。一个不牢靠的停战协议恢复了外表的和平,一直到阿布·塔勒布的死,在一个由于他的忠诚、慷慨的卡狄亚的去世而使他失去家庭欢乐的时候,把穆罕默德抛给了他的强大的敌人:奥米亚一支的酋长阿布·苏富扬接受了麦加的公共事务的管理权。他是一个狂热的偶像崇拜者,并是哈希姆家族不共戴天的敌人,很快召集科雷西人和他们的同盟者举行会议,以决定那位使徒的命运。把他囚禁起来可能促使他的狂热情绪作出绝望中的斗争;而流放一位能言善辩、深受人民喜爱的狂热分子只会使他的邪说在阿拉伯半岛的各省中到处传播。必须置他于死地;他们还一致同意,一把从各部落收集来的铁打铸的刀,将用来刺进他的胸膛,以使大家分担杀死他的罪责,而使哈希姆人无从进行报复。一位天使或一个密探透露了他们的密谋,穆罕默德除了逃跑别无出路了。在一个寂静的深夜,在他的朋友阿布伯克尔的陪伴下,他悄悄逃出了家门:刺客们在门口守望着;可他们被阿里的伪装蒙骗住了,他睡在那位使徒的床上,身上盖着他的外套。科雷西人尊重这位英勇的青年的虔诚;但一些至今尚存的阿里的诗作却透露出关于他的忧心忡忡、他的柔情和他的宗教信心的有趣的图景。接连3 天穆罕默德和他的伙伴都藏在距麦加1 里格的托尔古洞里;在每天入夜以前有阿布伯克尔的儿子或女儿为他们偷偷送来情报和食物。不辞辛劳的科雷西人仔细搜寻了该城附近的一切可供藏身的地方:他们已来到那洞的洞口;但在神意的安排下,一片蛛网和一个鸽子窝却使他们断定里面没有人,也根本没人来过那地方。“我们仅只是两个人,”吓得发抖的阿布伯克尔说。“还有一个第三者,”先知回答说,“那就是真主本人。”等搜捕的风稍一平息下来,这两个逃亡者便从山石中出来,骑上了骆驼:在他们前往麦地那的途中,他们被科雷西派来的人追上;他们依靠求情和许愿得以从他们手中脱身。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一根阿拉伯人的长矛很可能会重新改变了世界的历史。 这位先知从麦加到麦地那的逃跑确定了重大的赫吉拉新纪元,直到12 世纪末,它仍一直有别于穆斯林民族的阴历年而被人们使用。 如果麦地那不曾十分虔诚和敬重地接纳这两位神圣的被逐者,这古兰经的宗教可能会不曾走出摇篮便夭折了。麦地那,或者这个城市,在这位先知在这里立下他的宝座以前,一直被人称作亚特雷布,一直由卡雷吉和奥西人各据一方,他们之间始终存在着一触即发的多年积下的宿怨:两个拥有一个僧侣族的犹太人的殖民区是他们的低下的同盟者,他们并未使阿拉伯人皈依他们的宗教,却为他们引进了科学和宗教,从而使麦地那不同于众,而成为圣书中的城市。该城的一些最高贵的市民,在往卡巴朝拜的时候,受穆罕默德的鼓动,皈依了他的宗教;他们归来后便到处散播关于真主和他的先知的信仰,而他们的代表更在麦加郊区的一座小山上深夜举行的两次秘密会谈中批准了这一新的联盟。一开始,10 个卡雷吉人和2 个奥西人在共同的信仰和互爱的情况下联合起来,以他们的妻子儿女和他们的不在场弟兄们的名义,公开宣称,他们将从此永远信奉和遵守《古兰经》中的教义。其次是,一个政治联盟,也是萨拉逊人帝国冒出的第一阵有决定意义的火花。麦地那的73个男人和2 名妇女和穆罕默德、他的家人,以及他的门徒们一起举行了一次庄严的会议,互相发誓保证从此彼此忠心不贰。他们以该城的名义许诺,如果他被流放,他们将作为一个盟友接待他,服从他的领导,像对待自己的妻子儿女一样尽一切力量保护着他。“但如果你被国王召回,”他们以讨好的不安的口气问道,“你不会抛弃掉你的新盟友吗?”“现在,一切东西都是我们所共有的,”穆罕默德微笑着回答说,“你的血就是我的血,你的毁灭就如同我的毁灭。我们靠荣誉和利害的纽带彼此联系在一起。我是你们的朋友,也是你们的敌人的仇敌。”“但如果我们在为你工作时被杀害了,”麦地那的代表们大声问道,“那我们将得到什么报酬呢?”“天堂,”那位先知回答。“伸出你的手来。”他伸出一只手来,他们重申顺从和忠心不贰的誓言。他们的条约得到人民的批准,他们全体一致接受了伊斯兰教;他们为这位使徒的被逐高兴,但又为他的安全提心吊胆,并急切地盼望他到来。在经过一段危险和匆促的旅行之后,他在距城2 英里的科巴停了下来,然后,在他从麦加逃出的第16 天之后,公开进入了麦地那城。有500 名市民前去迎接他;人们以表示尊崇和忠诚的呼声欢迎他;穆罕默德骑在一头母骆驼背上。 头上遮着雨伞,在他的前面飘扬着一条包头布,以代表一面旗帜。他们在那场大风暴逃散的最忠心的门徒现在都聚集在他的身边;穆斯林的虽然相等,但各不相同的功绩被分别称作Mohagerians 和Ansars,麦加的逃亡者和麦地那的相助者。为了根绝嫉妒的种子,穆罕默德让他的主要追随者分成一对对,彼此具有兄弟般的权利和义务;而当阿里觉得自己无人可与匹敌的时候,那位先知却充满柔情地宣称,他将作这位高贵青年的伙伴和弟兄。这一办法取得了极大的成功;这神圣的兄弟情谊,不论在战争期间或是在和平时期,都受到极大的尊重,双方还总在一种和睦的竞赛中,比赛勇敢和忠诚。只有一次,一个偶然的争吵稍稍打乱了这和谐的气氛:麦地那的一个爱国主义者指控一些外来的民众傲慢无礼,但表示要把他们轰走,他们可不答应;以致他自己的儿子十分热心地提出愿将他父亲的头颅拿来放在先知的脚下。 穆罕默德自从在麦地那立住脚以后,他便一直拥有了并行使着皇家和教长的职权;不服从一个听命于神的智慧的法官的判决,要求上诉是渎神的行为。作为两个孤儿的遗产的一小块地方被无偿弄到手或花钱买下;他就在那一选定的地方修建了一所房屋和一座礼拜寺,它们的粗糙、简朴的外貌比亚达的哈里发的宫殿和庙宇还更为令人肃然起敬。他的金印或银印上刻着这使徒的头衔;当他在每月的集会上祈祷或讲道的时候,他总倚在一株棕榈树的树干上;很久以后,他才容许自己使用粗木材制成的椅子或讲台。在他统治了6 年以后,1500 名持刀的穆斯林,在一片田野上,再次重申对他尽忠的誓言;他们的头目也重申直到最后一个人,或直到整个组织解体,也要誓死保护他的安全。麦加的代表和他们呆在同一个帐篷中的时候才惊奇地发现,那些忠心的信徒是那样时刻留意着先知的一言一行,急急忙忙地收集他的唾沫、掉在地上的一根头发、他进行除邪仪式用过的废水,似乎这些东西在某种程度上带有先知本身的美德。“我曾见到过,”他说,“波斯的科斯洛埃斯和罗马的恺撒,但我从没见到过一个像穆罕默德一样生活在他的伙伴之中的国王。”虔诚、炽热的热情较之宫廷中的冷漠和冷酷的严厉规矩,表现得更为有力和真实。 穆罕默德对不信其教的人宣战在角逐状态中,每一个人都有权使用武力保卫自身和他所拥有的一切;打退,或甚至预防他的敌人对他的暴力行为,把他的敌对活动扩展到能使自己满意和给敌人以足够报复的程度。在阿拉伯人的自由社会中,臣民和市民的职责没有多大的限制作用;穆罕默德,在行使一项和平、仁慈的任务的时候,却被不公正的同胞惩处并驱逐。一群具有独立意志的人民却把这个麦加的逃亡者推上了国君的地位;他被赋予与人结成联盟和进行进攻性或防御性战争的正当权利。人权的不足,得到了充足的神权的补充和武装;这位麦地那的先知,在他的一些新的启示中,拿出了一种更凶恶和具有血腥味的口气,这证明他以前的温和态度实际不过是虚弱的表现:劝说的办法已经试过,等待和忍耐的季节已经结束了,他现在奉命要用宝剑推广他的宗教,毁灭掉偶像崇拜的一切象征,而且不管什么神圣不神圣的日子和月份,穷追世上一切不信教的民族。在《古兰经》中一再重复宣扬的同样这种血腥的教义也被《古兰经》的作者归之于旧约前10 章和福音书。但福音书的较温和的调子使人可以把一段含糊的文字解释为,基督并没有给人世带来和平,而只带来一把宝剑:他的忍耐、谦恭的美德不应该和那些有辱他的门徒的名称的王公和主教们的狂热情绪混为一谈。在进行宗教战争的时候,穆罕默德可能更多地效法摩西、以色列的那些法官和国王们的榜样。希伯来的军法至今仍比阿拉伯的立法者更为死板①。万众之主亲身在犹太人面前走过:如果哪一座城市不听从他们的号召,那么所有的男人都将被不加区分一律处死:迦南的7 个民族都将被毁灭;不论是悔罪或马上皈依都不再能挽回他们的注定灭亡的命运,在他们的附近地区也不容有任何人继续存活。对穆罕默德的敌人总提出友情,或归顺,或战斗三个条件供他们作公正的选择。如果他们承认信奉伊斯兰教,他们便将加入他的原始门徒的队伍,分享他们所享有的一切尘世和宗教上的利益,并在同一面旗帜下前进,尽力去推广他们所接受的宗教。先知的仁慈将为他的利益所决定:然而,他从来也不把一个已屈服的敌人踩在脚下;他似乎同意他的臣民中罪行最轻的人,只要支付一定数量的贡金便可以容许自去干他们的宗教活动,或至少抱着不完全的信仰。在他统治的最初几个月里,他接受了圣战的教训,在麦地那的城门前竖起了白旗:这位勇武的使徒曾亲身参加过几次战斗或围城活动;并且在10 年的时间中曾亲自或由他的副手指挥进行了50 次战役。阿拉伯人依然把商人和土匪的职业结合在一起;他为保卫或为了攻击一个商队所采取的小范围的行动,在不知不觉中给他准备下了攻击阿拉伯半岛的部队。战利品的分配工作由神圣的法令加以控制:全部俘获都不容许有丝毫隐瞒地集中在一起:五分之一的金银、俘虏和牛群、动产和不动产由先知保存下来,供教务和慈善事业之用;剩下的完全足够在战斗中获得胜利或守卫帐篷有功的士兵们分享,战死的人的奖赏则由他的遗孀和孤儿领取:为鼓励增强马队、马匹和骑兵一概都分得双份儿。流浪的阿拉伯人被从四面八方吸引到这一宗教和抢劫的旗帜之下来:先知还公开准许把抓到的女俘虏当作自己的妻妾留下;对财富和美女的享用是天堂为英勇的殉救者所准备的欢乐的简单的样品。“刀剑,”穆罕默德说,“既是通往天堂,也是通往地狱的钥匙:为真主的事业流一滴血,进行一夜战斗比两个月的禁食或祷告都更有用得多:不论谁在战场上倒下,他的一切罪过都将得到宽恕: 到了最后审判的那一天,他的伤口好像朱砂一样鲜艳、像麝香一样芳香;他丢失的臂膀将长出天使和小天使的翅膀来。”勇猛的阿拉伯人的灵魂被热情之火燃烧起来:那个不可见的世界的图像鲜明地呈现在他们的想象之中;那他们一向十分恐惧的死亡变成了他们所希望和追求的目标。《古兰经》,在无比绝对的意义上,宣扬命运说和宿命论,因而如果一个人完全照他的这一信念行事,那他便会放弃一切辛劳的努力和美德。然而,在各个时代他的影响却大大鼓起了萨拉逊人和土耳其人的勇气。穆罕默德的第一批亲随全都完全无所畏惧地走上战场,坚信命里不该死就决无死的危险:他们注定将死在床铺上;或者相信在敌人的石矢中他们是完全安全,不可能受伤的。 也许,如果科雷西人不曾被一个能够切断他们来回穿行于麦地那地段和叙利亚进行贸易的敌人的报复行动所惊扰,他们对穆罕默德的逃跑必会完全感到满意了。阿布·苏富扬本人仅只带领三四十个随从,指挥着共有1000头骆驼的庞大的商队;他的这一行动,由于幸运或巧妙安排竟然躲过了穆罕默德的注意;但这位科雷西的首领却得到消息说,那群神圣的土匪将在他们回来的路上等着他们。他派了一位信使去见他的在麦加的弟兄们,他们非常担心,如果不尽快派出麦加城里的军队前去救援,那他们的商品和食物可能① 今天的虔诚的基督教徒在阅读具体批评约书亚、大卫等人的申命证的第10 和第20 章的时候,也大都带有惶恐感而颇感不满。但是主教们,以及过去的犹太的法学博士们却始终欢欣鼓舞地敲打着那面教士之鼓,而且获得了成功。 都会被人抢劫一空了。穆罕默德的神圣的队伍由313 名穆斯林组成,其中有77 个逃亡者,其余全是相助者:他们轮流骑着一个由70 只骆驼组成的驼队(亚特雷布的骆驼在战场上是很凶狠的);但他的最早的一批门徒全都贫穷已极。其中只有两人能骑着一匹马上战场。在距麦地那三站地的着名的肥沃的贝德尔河谷里,他的探子告诉他从一边来了一支商队,从另一面来了100匹马、150 人组成的科雷西人的队伍。经过短暂的商讨之后,他决定牺牲发财的机会,而去走追求荣誉和报复的道路;他们做了一点简单的工事以掩护他的队伍,也靠着闪着金光流过河谷的一河清水。“哦,真主,”在他看到科雷西人从山上走下来的时候大声叫道,“哦真主,如果我们这些人被消灭了,那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来崇拜你呢?——鼓起勇气来,孩子们;彼此靠拢一些;一起放箭,胜利必是你们的。”说完,他便和阿布伯克尔一同登上一个宝座,或一个讲台,立即要求加百列和3000 名天使大力相助。他的两眼直盯在战场上:穆斯林的队伍进攻不力,受到敌人的冲击:就在那个决定性的时刻,那位先知从宝座上站起来,跳上马背,往空中撒了一把沙子;“让他们的眼前变成一片混乱。”双方的部队都听到了他雷鸣般的叫喊声:他们幻想见到了天神武士:科雷西人在万分恐惧中纷纷逃窜:最勇敢的七十个人全部被杀;70 个俘虏为虔诚的信徒们的第一次胜利增添了光彩。科雷西人的尸体遭到破坏和侮辱:两个最可恨的俘虏被处死;其余的俘虏允许以每个4000 银币的价格赎回,这多少弥补了那商队脱逃给他们带来的损失。但是,阿布·苏富扬企图赶着骆驼沿着幼发拉底河在沙漠中寻找一条新路的努力完全是徒劳的:他们终于被兼程前进的穆斯林队伍追上了;如果可以分出2 万个银币以满足使徒应保留的五分之一之数,那次所获必是很大一笔财富。公私损失的巨大仇恨使得阿布·苏富扬又聚集起一支3000 人的部队,其中700人穿着护胸铁甲,200 人骑着马;另有3000 头骆驼随着他的队伍前进;他的妻子汉达,带着15 个麦加的贵妇人,不停地敲着铃鼓以鼓舞士气,并为卡巴最受人民尊重的神霍巴尔的伟大增加声势。由950 名信徒带着真主和穆罕默德的旗帜:众寡的悬殊并不比在贝德尔战场上更为突出;他们自认为必胜的感觉超过了那位使徒作为神和作为人的意识。这第二仗是在距麦地那北面6英里的奥胡德山区进行的:科雷西人排成一个半月形向前推进;骑兵的右翼由阿拉伯人中最凶狠、最善战的伽勒德率领。穆罕默德的队伍则巧妙地布置在山洼中;他们的后面由一支由50 名弓箭手组成的分队把守。他们的巨大压力和攻击逼近并突破了偶像崇拜者的中路;但在追击中他们丧失了他们原来依靠的地利:弓箭手放弃了他们原来的位置:穆斯林们在众多战利品的诱惑下,不听统帅的指挥,自己乱作了一团。勇猛的伽勒德带领他的骑兵回过头,来到敌人的侧面和后面,同时大声喊叫,穆罕默德已经被杀死了。他确实被一支标枪刺伤了面部:有两颗牙齿被一块石头砸碎;然而,在那阵混乱和恐惧中,他大骂不信神的人谋杀了一位先知;并祝福那只友善的手为他止住了血。并把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点。70 个殉教者为了人民的罪孽死去了:他们,那位使徒说,是成对倒下的,每一个弟兄都紧抱着他的已无生气的伙伴;他们的尸体被毫无人性的麦加妇女们肢解了;阿布·苏富扬的妻子还尝过穆罕默德的叔父哈姆扎的心肝。他们可能为自己的迷信欢呼,怒气有所平息;但是穆斯林很快又在战场上集中起来,而科雷西人却缺乏力量或勇气围攻麦地那。该城在第二年受到1 万敌人的大军的进攻;这第三次征战根据在阿布·苏富扬的旗帜下作战的民族,根据在城门前挖出的战壕和一个3000 名穆斯林居住的篷帐,而被加以不同的名称。谨慎的穆罕默德拒绝了一次全面会战: 阿里的英勇在个对个的战斗中表现得最为突出;那一仗已拖延了20 天,直到最后联盟自行解体。一阵狂风暴雨,夹着冰雹吹翻了他们的篷帐:他们之间的私愤因一个险恶的敌人的挑动更为加剧;而被他们的同盟者抛弃的科雷西人也不再希望推翻他们的不可战胜的敌人的宝座,或阻止他们的进军了。 选定耶路撒冷作为祈祷的首选kebla,表明了穆罕默德最初偏向犹太人的倾向:如果他们在这位阿拉伯先知的身上看到了以色列的希望和未来的救世主,那这一选择对他们的尘世利益来说,可是一大幸事。他们的顽固态度使他的友情变成了不可调和的仇恨,他并且以这种仇恨情绪至死也对那不幸的人民穷追不舍;他以一位先知和一个征服者的双重身份,使得他的迫害活动一直在两个世界中同时进行。那些凯诺卡依靠城墙的保护住在麦地那城里:他却抓住一个偶然发生暴乱的机会要他们信仰他的宗教,或者在战场上决一胜败。“天哪,”那些吓得发抖的犹太人回答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武器,但我们坚持我们祖先的宗教和信仰;你为什么迫使我们必须进行正当的自卫?”这一场强弱悬殊的战争打了15 天便结束了;穆罕默德十分不愿意地接受了他的同盟者的一再请求,同意不杀掉所有的俘虏。但他们的财产被没收了,他们的武器到了穆斯林的手中变得更为有用了;一队700 人的可怜的流亡者被和他们的妻子儿女一起赶到叙利亚境内去,开发一块安身之地。纳德希里,由于在一次友好的会见中曾企图谋杀那位先知,罪过就更大了。他包围了距离麦地那3 英里的他们的城堡;但他们的坚决抵抗使他们终于能体面地投降了;守兵吹着号角、敲着鼓,被容许排着战斗的队列从容离开。被激怒的犹太人参加了科雷西人的战斗;不等那些民族从那战壕里撒走,穆罕默德,连铠甲也没有脱下,就在那天又出发去消灭敌对的民族,那些科来达的儿孙。在抵抗了25 天之后,他们经过考虑决定投降了。他们信赖他们过去的麦地那的盟友的调停: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盲目信仰可以使人完全丧失人性。一位他们请求给予公正判决的可敬的老者将他们全部判处死刑,700 个用铁链锁着的犹太人被一起拉到本城的市场;他们活着走下为处决和埋葬他们而准备好的坟墓;而那位先知却丝毫不动声色地眼看着他的无助的敌人全部被杀死。他们的羊群和骆驼全被穆斯林继承:300 套铁护胸、500 支长矛、1000 根投枪成为了他们的最有用的一部分战利品。在麦地那东北相距6 天路程的富足的卡伊巴镇是犹太人在阿拉伯半岛最强有力的据点;那沙漠中的一片肥沃的土地上到处是绿色植物和牛群,并有8 个碉堡守护着,这碉堡有些被认为是无法攻破的。穆罕默德的兵力共有200 匹马和1400个士兵:在接连八次正规的、痛苦的围攻中,他们已陷入危险、疲劳和饥饿之中;以至最无所畏惧的头目也对战事的前途感到绝望。那先知称阿里为真主的狮子,并以他为榜样又鼓起了他们的信心和勇气:我们也许可以相信希伯来的保护神的巨大神像被他的战无不胜的战刀从胸部一分为二了;但我们却又难以恭维那浪漫主义的描写,说他左手挥动着一面沉重的盾牌,硬用一只手把一座碉堡的大门的门轴卸下来了①。在攻下那些碉堡之后,卡伊巴镇便完全落入敌手。那个部落的首领,当着穆罕默德的面受尽折磨,逼着他交出他私藏的财宝:牧人和农民的勤劳得到暂时加以宽容的报偿:他们可以在征① 据说,穆罕默德的仆人阿布·拉斐曾说,事后他和另外7 个人曾试图从地上搬起那扇门来,但却完全搬不动。阿布·拉斐到是一个见证人,但谁又能为阿布·拉斐的话作证呢? 服者表示同意的情况下,增加和他对等平分的收入。在欧玛尔的统治下,卡伊巴的犹太人被迁移到叙利亚去;这位哈里发还假称他的临终的主子的命令,在他的故乡阿拉伯半岛只容许一种真正的宗教存在。 一天5 次穆罕默德把他的眼睛转向麦加,一种最神圣和最强大的动机敦促他,作为一位征服者,前去重访他被作为流犯驱逐的那座城市和庙宇。不论他醒着还是睡着,卡巴庙总出现在他的想象之中:一种无意义的梦境被转化为神灵显形和预见;他重新举起了圣旗;从这位使徒嘴里过于轻率地吐出了必然胜利的许诺。他从麦地那向麦加的进军显示了朝圣队伍的平静和庄严的气派:经过精心装扮好,准备用作牺牲的70 头骆驼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对那片神圣的土地倍加尊重;被捕获的俘虏都无偿释放,以宣扬他的仁厚和虔诚。但是,一旦穆罕默德来到这块平原上,在距麦加城还有一天的路程的时候,他便公开宣称,“他们已把自己用虎皮装扮起来”;科雷西人凭着人数的众多和决心阻止住他前进;沙漠上的无定居的阿拉伯人可能抛弃和出卖了他们不过是希望借机掳掠而追随的一位领导人。那个无所畏惧的狂热分子降而成为了一位冷静、小心的政客:他在和约中放弃了他的真主的使徒的称号;和科雷西人以及他们的同盟者订立了一个以10 年为期的和约:约定交出从麦加逃出信奉他的宗教的人;而且仅只约定,在下一年还有权作为朋友进入该城,并可停留3 天以便完成进香的各种仪式。在那些穆斯林撤出的时候,他们的脸上都挂着羞辱和悲伤的乌云,他们的失望情绪可能使他们会公正地把一切归之于他们过去经常向他求得胜利的证明的一个先知的失误。即将到达麦加的前景重新燃起了香客们的信念和希望:他们的刀上鞘;他们踏着先知的脚步绕着卡巴庙走了7 圈:科雷西人已退到山里去,而穆罕默德,在按常规献祭之后,于第4 天撤出城去。人民为他的虔诚态度所打动;怀有敌对情绪的头目被吓唬住,或出现了分裂,或已被诱降;前来叙利亚和埃及的征服者卡勒德和阿姆鲁全都及时放弃了维护日益衰落的偶像崇拜的活动。穆罕默德的力量,由于阿拉伯部落的归顺更为加强了;为征服麦加集中了1 万士兵的兵力;处于弱者一方的偶像崇拜者是很容易被诬以破坏停战协议的罪名的。热情和纪律催促队伍快速前进,却严格保守着机密,直到1 万只火光向惊愕的科雷西人宣告了敌人的意图和他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已经临近。狂傲的阿布·苏富扬交出了城门的钥匙;眼看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和旗帜在眼前经过,只感到十分惊羡;看到阿卜达拉的儿子已经得到了一个强大的王国;在奥玛尔的战刀的逼近下,承认自己是真主的使徒。马齐乌斯和苏拉的归来曾被罗马人的血所污染:穆罕默德的复仇行动是受到了宗教热情的刺激,而他的受到伤害的追随者都急于去执行或阻止一场大屠杀的命令。那位胜利的流亡者,并没有放纵他们的和他自己的狂热情绪①,却宽恕了麦加的犯罪分子,并使那里的各派团结起来。他的部队分作三批开进城去:有28 个居民死于卡勒德的刀下;有11 个男人和6 个女人被穆罕默德下令流放;但他却指责他的副手过于残酷;有几个十分可厌的牺牲者确是靠他的仁慈或蔑视得以保全了性① 在征服麦加之后,伏尔泰笔下的穆斯林们设想出并犯下了种种极为可怕的罪行。这位诗人承认,他所讲的并没有真正的历史依据,而只是认为que celui qui fait laguerre à sa patrie au nom de Dieu est capable de tout(法语:意为那个以上帝的名义在自己的国家发动战争的人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译者)这话既欠仁厚,亦乏哲理;对英雄们的名声和民族宗教理应给以适当的尊敬。我听说有一位在巴黎的土耳其使臣对于这一悲剧的描述感到十分惊愕。 命。科雷西的头目们俯伏在他的脚下。“在一个被你们侮弄的人面前,你们还能指望求得什么恩情呢?”“我们指靠着我们的亲人的慷慨。”“你们的信赖是不会落空的:走吧!你们已平安无事,你们自由了。”麦加人民既已接受了伊斯兰教,本应得到他们的宽恕:这位逃亡的传教士在被放逐7 年之后,现在在他的故国登上了国王和先知的宝座。但卡巴庙的360 个神像却全被胡乱打碎:这个神的住所被重新净化和装修一新:为了给未来作个表率,这位先知再次履行一个普通朝圣者的职务;并订下一个永久性的法令,决不许任何一个不相信真主的人插足这圣城的土地。 对麦加的征服决定了阿拉伯部族的归顺和信仰;这些部族,随着世事的变迁,曾经服从过,或违背过那位先知的动人的说教或武力。对各种宗教仪式和宗教上的意见无动于衷,仍是贝多维恩人的特性;他们完全可以,一如他们表示信奉时一样,不甚在意地接受古兰经的教义。然而,仍有一部分残余的顽固分子坚信他们的祖先的宗教和自由,霍那因之战从那些穆罕默德发誓要消灭而塔耶夫发誓要加以保卫的偶像中,获得了一个正当的名称。4000名异教徒秘密前进,赶着要去偷袭那位征服者:他们怜悯并厌恶科雷西人的漫不经心,却依赖着一个前不久刚刚否认他们的神灵、愿认贼作父的人民的愿望,或帮助。那先知举起了麦地那和麦加的旗帜;一大群贝多维恩人增加了他的部队的力量或人数,共有1.2 万个穆斯林冒失而有罪地自信自己刀枪不入。他们毫不在意地往下进入霍那因河谷:那里的高地已经被联军的弓箭手和弹弓手占据;他的部队在数量上不如敌人,纪律混乱,勇气全消,那些科雷西人眼看他们很快就将全被消灭,不免喜形于色。这时,那先知,骑在一匹白色的骡马背上,也陷入敌人的包围之中:他试图向敌人的长矛扑去落得个光荣战死:他的10 个忠诚的伙伴却用武器和自己的胸膛隔开了刺向他的长矛;其中有3 人当场倒在他的脚下了:“哦,我的弟兄们,”他再三愤怒而悲伤地大叫着,“我是阿卜达拉的儿子,我是真理的使徒!哦,人们,坚守你们的信仰吧!哦,真主,快从天上派人来救救我们!”他的叔父阿巴斯,像荷马笔下的英雄们一样,用他的超常的洪亮的声音,让整个山谷回荡着关于真主过去的恩惠和许诺的经历:于是四处逃散的穆斯林全都重新回到那神圣的旗帜之下;穆罕默德高兴地看到,那火炉是重新燃烧起来了:他的指挥和自己做出的榜样使他的人再次进入了战场,他更鼓舞他的得胜的军队向给他们带来羞辱的敌人以残酷的打击和报复。从霍那因的战场上,他毫不迟延地指挥队伍向距离麦加东南6 英里的塔耶夫包围,这是一个强有力的重要据点,它的肥沃的土地在阿拉伯半岛的沙漠中为叙利亚生产水果。一个友好的曾受过围城技术训练(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的部落向他提供了一队善斗的山羊和一些军用机械,另外还有500 名工匠兵。但他提出给塔耶夫的奴隶以自由的做法都是徒劳的;同样无用的是,他违反自己的法令毁掉那里的果树,由矿工挖开那里的土地,然后让他的部队从挖出的缺口进攻。在围攻了20 天之后,这先知开始下令撤退了;不过他撤退时却唱着表示胜利的、赞美真主的歌,并假惺惺地为这个城市的不信真主的市民们的悔罪和安全祈祷。这次幸运的远征所获战利品共有俘虏6000 人、骆驼2.4 万头、羊4 万只和4000 英两白银:一个曾在霍那因战场作战的部族用他们奉献给偶像的牺牲赎回了他们的俘虏:但穆罕默德却自动放弃掉他应从他的士兵们那里分走的五分之一的战利品,以弥补那一损失,并希望,为了他们好,他能占有和蒂哈马省的树木一样多的羊群。他并不指责科雷西人的不忠,却企图通过异常的慷慨行为,割掉他们的舌头(他自己这么讲的),确保他们的忠诚:竟然给了阿布·苏富扬300 头骆驼和20 英两白银;于是麦加完全实心实意地归顺了这个大为有利可图的《古兰经》的宗教。 流亡者和相助者都抱怨说,他们承担了战争的重负,而在庆功时却被忽略了。“天哪,”他们的机智的领导人回答说,“让我用一些只是过眼烟云的礼品来安抚这些新近的敌人、这些不可靠的新入教者吧。我的生命和一切的一切可以全由你们保卫。你们是我的逃亡时的伙伴、我的王国的伙伴和我的天国的伙伴。”塔耶夫的代表们由于害怕再次遭到围攻,也追随在他的左右。“哦,真主的使徒,请允许我们有3 年和平时间,让我们仍奉行我们的古代宗教吧。”“一个月也不行,一小时也不行。”“那至少别让我们祷告。” “没有祷告活动,还算什么宗教?”他们只好无声地屈服了:他们的庙宇被毁,所有阿拉伯半岛的偶像都遭到同样的毁灭的命运。他的副将们,在红海、大洋和波斯湾的岸边都受到一个忠心的人民的热烈的欢呼;在麦地那的宝库前跪拜的使臣(用阿拉伯人的语言来说)多得像棕榈树成熟时期的果实。整个民族都已屈服于真主和穆罕默德的权杖:贡金的带有侮辱性的名称取消了:那自愿或被迫交出用于慈善事业的捐赠或什一税被专用于宗教活动;共有14.4 万个穆斯林陪伴着那位使徒进行了他最后的一次朝圣活动。 当赫拉克利乌斯从波斯战争中凯旋的时候,他在埃米萨接待了要求全世界的帝王和民族都来信奉伊斯兰教的穆罕默德的一个使臣。在这个基础上,阿拉伯半岛上的人们以为:那位基督教皇帝一定秘密改变信仰了:好虚荣的希腊人想象着麦地那的君王曾亲临拜访,并从丰富的皇家财富中分得一片富足的领地,同时获得容其安全撤出叙利亚省的许诺。但是赫拉克利乌斯和穆罕默德的友情却转瞬即逝:这新宗教并不曾消除萨拉逊人的掠夺精神,却反使之有所增强;而一位使臣的被杀更提供了3000 名士兵侵入一直向约旦东部延伸的巴勒斯坦的领土的正当借口。那神圣的旗帜交托给了泽德;这个新兴教派是如此严守纪律或充满热情,那些最高贵的头目也毫无怨言地在那位使徒的奴隶手下工作。在他死后,雅法和阿卜达拉相继掌握指挥大权了,而如果这三人都不幸战死,那部队已被授权自己选出一位统帅。这三个人都在穆塔战场上牺牲了,那是让穆斯林们在一个外敌面前初试锋芒的军事行动。泽德走在战斗的最前列像一个士兵一样倒下了;雅法也死得非常英勇,令人难忘:他失去了右手:他于是把旗子转移到左手中举着:左手也破砍掉了,他就便用血淋淋的双臂抱着它,直到他全身50 处受伤光荣地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了。“前进,”阿卜达拉填补上他留下的空缺,大声叫喊着,“放心地前进吧,等着我们的不是胜利便是天堂。”一支罗马人的长矛在这两种选择中作出了决定;但那倒下的旗帜却立即被麦加的新入教者伽勒德抓在手中了:9把长刀都被他用手折断;他的英勇阻止并击退了人数更多的基督教徒的进攻。当晚在军营中举行的会议上,他被选为总司令:第二天,他灵巧的调度保证了胜利的取得或萨拉逊人的撤退;伽勒德也因而被称为上帝之剑,而闻名于自己的弟兄和敌人之中。在讲台上,穆罕默德以先知的狂热情绪,大讲幸福的烈士们的花冠如何华美,可在私下里他仍然露出了一般人的天性:当他对着泽德的女儿痛哭的时候,他颇为吃惊了:“我看到什么了?”那惊愕的信徒问道。“你瞧,”那使徒回答说,“一个朋友在悼念他的一位最忠诚的朋友的死。”在征服麦加之后,这位阿拉伯半岛的君主装着正准备对付赫拉克利乌斯的敌对行动;却忽然公开向罗马人宣战,而并不试图掩饰这一行动的艰苦性及其危险。他尽量给那些穆斯林打气:他们说到没有经费、没有马达、没有给养;又赶上正是收割季节,而且盛夏的高温令人难以忍受:“地狱里还要更热得多,”生气的先知说。他讨厌逼迫他们去打仗;但他回来以后,却谴责了一些犯有严重错误的人,并给以开除出教50 天的惩罚。他们的失职更增强了阿卜达拉、奥斯曼,以及那些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财产的忠诚伙伴们的高尚品德;穆罕默德在1 万头马匹和2 万名步兵的头上展开了他的大旗。那次进军真是苦难重重:灼热、充满疫疠之气的沙漠风更增强了行路人的困顿和干渴:10 个人轮流骑一头骆驼;最后他们竟不得不无耻地从那有用的动物的腹中取水解渴。在半路上,在离麦地那和大马士革还有10 天路程的地方,他们在塔布克树林和泉水边休息。以此为界,穆罕默德决定停止再进行任何战争行动:他声称他对对方的和平态度已甚为满意,很可能他是被东部皇帝的军事部署给吓住了。但是,行动积极、无所畏惧的卡勒德到处宣扬他的威名;而这先知又接受了从幼发拉底到位于红海尽头的阿拉伯的许多部落和城市的归顺。对于他的基督教臣民,穆罕默德一般都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贸易自由,保护他们的财产和货物,并容许他们信奉自己的宗教。他们的阿拉伯弟兄的软弱曾阻止了他们起而反对他的野心;基督的门徒现在却和犹太人的仇敌互相友好了;现在对世界上最强大的一种宗教提出优惠的投降条件,是完全符合一位征服者的利益的。 穆罕默德之死一直到63 岁,穆罕默德的体力都还能应付他的世俗和宗教使命让他付出的辛劳。他不时发作的癫痫病,这个希腊人加之于他的荒唐的诽谤,倒更值得人们同情,而非惹人厌恶;但他认真地相信,这是因为在卡伊巴有一个犹太妇女为了报仇让他服了毒药。在4 年的时间里他的健康情况一天不如一天;他也越来越虚弱;而他的致命的疾病则是接连14 天,不时使他丧失理智的高烧。每当他清楚知道自己死期将临的时候,他总以自己的谦恭或悔罪来教诲他的弟兄们。“如果有任何一个人,”这位使徒站在讲台上说,“我曾不公正地鞭打过他,我这里让他如数在我自己的脊背上抽打。我有没有无端破坏过某一位穆斯林的名声?让他站出来当着在场的这么多人的面指出我的错误。有没有人被夺走了什么货物?我的为数不多的财产将用以连本带利付清那全部的债务。”“有的,”在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叫着说,“我应得的三个银币一直没有得到。”穆罕默德听他讲了一下情况,满足了他的要求,并感谢这位债主现在就提出,而没有等到那审判日才提出他的要求。他以相当坚定的态度面对着死亡的来临;给他的奴隶以自由(按表上所列,共有17个男奴隶和11 个女奴隶);详细地对自己的葬礼进行了安排;劝止了为他哭泣的朋友们的悲哀,并给他们以和平的祝福。直到他死前的第三天,他仍按规矩进行公共祈祷仪式;他原选定阿布伯克尔接替他的位置,似乎表明他有意让这位年迈的、忠诚的朋友作他的宗教和政治领导的继承人;但他明智地谢绝了一次更明显的提名可能招来的危险和妒嫉。在一个他的理智显然并非完全清醒的时候,他命人拿来纸和墨水,要用它写,或更正确地说,口述一部圣书,讲述他所获得的神示的全部内容及其完成情况:在他的病房中马上引起了一场他是否应该在权威性方面压过《古兰经》的争论;这先知于是指责他的门徒不应该意气用事。如果他的这点绵薄的努力能有助于维护他的妻子们和伙伴们的传统,他现在在他的家庭的怀抱之中,并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表现了一位使徒的尊严和一个狂热信徒的信念;他描绘了加百列对他的几次拜访,他向地球作了一次永久的告别;不但对最高神灵的仁慈,也对他的恩惠表示了满腔热情的信心。在他们的亲切交谈中,他提到了他的特权问题,死神在恭敬地征得这位先知的许可之前不允许擅自带走他的灵魂。这一要求得到了准允;于是穆罕默德立即陷入化解的痛苦之中:他把头枕在他最心爱的妻子艾莎的膝上;他因剧烈的痛苦昏厥过去;在他恢复知觉的时候,他抬起头来望着屋顶,虽然声音有些颤抖,神态却十分坚定,讲出了他的最后几句断断续续,但仍清楚明白的话:“哦真主,..宽恕我的种种罪过.. 对,我来了,..来到我天上的同胞们之中了;”他就这样安静地躺在铺在地上的毛毯上死去了。由于这一悲痛事件远征叙利亚的行动只得中止了:军队停留在麦地那的城门口:头目们都聚集在他们的眼看待死的主子的周围。 先知所在的这座城市,特别是那所房子里,到处是一片悲痛的哭泣之声,或无声的绝望;现在只有一种狂热情绪能唤起一线希望和安慰。“我们的真主的见证,我们和真主之间的中间人和联系人,他怎么可能会死呢?真主作证,他没有死:和摩西、耶稣一样,他只是陷入一种神圣的昏迷之中,不一会儿他就会回到他的忠诚的人民中来的。”明摆着的情况公然不予承认;欧玛尔拔出刀来,威胁着哪个不信神的人敢说先知已经死去,便砍掉谁的头。这场混乱终于靠阿布伯克尔的威望和冷静的态度平息下去。“你们所崇拜的,” 他对欧玛尔和在场的人群说道,“究竟是穆罕默德还是穆罕默德所代表的真主呢?穆罕默德的真主是永生的;但这先知却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凡人,而且根据他自己的预言,他现在已经经历了一般凡人的命运。”他被他的最亲近的家人虔诚地埋葬在他躺着咽气的地方:麦地那由于成为穆罕默德死去和埋葬的地方顿时身价百倍;许许多多去麦加的朝圣者常常离开大道,前来这简朴的先知的坟头出于至诚地鞠躬致敬。 穆罕默德的为人和私生活在穆罕默德的生命结束之后,人们也许想到我应该权衡一下他一生的功过,并说一说,对这个非同一般的人物是否应称他为狂热教徒或江湖骗子更为恰当一些。即使我本人和阿卜达拉的儿子私交很深,这工作也仍然十分困难,很难保证一定能写得成功:现在是相距12 个世纪,我只能透过宗教的迷蒙的烟雾窥伺他的模糊的身影;即使我能够真实地勾画出他在一个时辰内的准确形象,那飘忽的相似也必然不能同样适用于赫拉山的孤独者、麦加的传教者和阿拉伯半岛的征服者。这位一次巨大革命的创始人似乎从来具有虔诚、沉思的天性;因而一旦通过一次联姻使自己逃离贫困之苦的时候,他便避开了放纵野心和贫婪的道路;直至他40 岁,他一直过着清白的生活,很可能会无声无息了却一生了。和神结合是最能和人的天性和理智一拍即合的想法;而只要随便和那些犹太人和基督教徒谈谈,便会告诉他麦加的偶像崇拜是多么可鄙、可厌。一个人,一个市民,有责任向人们传授得救的学说,把自己的国家从罪恶和错误中解救出来。人的思想如顽固地死抓住一个目标,便会把一种一般的责任变成为一种特殊的使命;出于理解或想象中的热忱的设想会让人感到似乎是上天的启示;思索的过程将会在狂喜和幻境中消失;内在激情,那看不见的牵线者,将被描绘成具有上帝的天使的形象和属性。 从狂热分子跨向江湖骗子的一步是极易失足和危险的;苏格拉底的精灵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聪明人如何可能欺骗自己、好人如何可能欺骗别人、良心如何可能沉睡在自我蒙混和有意行骗的迷蒙的中间状态中的难忘的例证。善心人可能相信穆罕默德的动机不外是出于纯正、真诚的慈悲心肠;但一个正常的传教师是不可能喜爱一些拒绝他的要求、鄙视他的议论、迫害他的生命的顽固的不信教的人的;他也许可以原谅他们个人之间的不和,他们会合法地痛恨真正的仇敌;骄傲和复仇的严酷的热情已在穆罕默德的胸中燃烧起来,他像尼尼微的先知一样,一心想消灭掉原来受他控制的那些叛徒。麦加的不公正的做法和麦地那的选择使这个普通市民一变而成为一位亲王,使这个低下的传教士一变而成为军队的司令;但他的剑却曾按圣徒的例子加以神圣化;同样那个让有罪的世界遭受瘟疫和地震灾祸之苦的真主,可能为了使他们皈依或为了惩罚他们,给他的仆人们以勇气。在行使政府权力的时候,他被迫压下自己的严峻的宗教狂热情绪,在一定程度上顺从他的追随者的偏见和热情,以至甚至利用人类的各种罪恶作为使他们得救的工具。对欺骗和伪证、残暴和不公的利用常常大有助于宣传他的宗教信仰;而穆罕默德却指挥或赞同,对从战场上脱逃的犹太人和偶像崇拜者的暗杀。由于这类事件的一再发生,穆罕默德的形象必然逐渐受到污损;一位先知要在他的教派和朋友们中间维持一定的声誉便必须在个人和社会品德方面有所表现,而这类表现也很难完全消除这类罪恶习惯所造成的影响。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中,勃勃的野心是他的主导情绪;一位政治家必会怀疑他(这个处处得手的骗子!)对的年轻人的狂热和他的皈依者的轻信必然暗中好笑①。一位哲学家则会说,他们的轻信和他的成功将会更强劲地加强他负有神灵交托给他的使命的信心,他的利益和宗教密不可分地联系在一起,而他的良心将由于他深信只有他得到神的特许,免受具体的和道德的法令的约束而得到了安抚。如果他还保留有一丝一毫天生的纯真,那穆罕默德的罪过应可以作为他的真诚的见证而得到宽恕。在真理的支持下,欺骗和编造谎言的技术或许会被看作不是那么有罪;而如果他不是深感他要达到的目的的重要性和正义,他必会对自己所采取的手段的卑下感到不堪了。即使在一位征服者或一位教士身上,我也能偶然见到表现真正人性的一句话或一个行动;而在穆罕默德的命令中还有,在出卖俘虏时母亲决不能和她们的孩子们分开的规定,都可能会使历史学家的批评难以出口,或大为缓和了。 颇识大体的穆罕默德厌恶皇家的虚假排场;这位真主的使徒一直参加各种一般奴仆们干的家务劳动,他生火、扫地、挤奶,并亲手修补自己的鞋和羊毛衣服。由于讨厌一个隐士的悔罪活动和所谓的美德,他毫无难色、也毫不夸耀地吃着一般阿拉伯人和士兵们的俭朴的饭食。遇到盛大节日,他也用农村所有的丰盛的食品宴请他的伙伴们;但在他自己的家居生活中,这位先知的炉灶中常常几个星期也不起火。禁酒令便是先从他自己做起;饿了也只不过吃下少量的燕麦面包:他极喜欢奶和蜜的味道;但他一般用饭只不过吃些枣和水。香料和女人是他的天性所要求,而他的宗教不加禁止的两种感官享受;穆罕默德更肯定说这种无害的欢乐更增强了他的宗教热情。气候的炎①伏尔泰在他的连篇累牍的巨制中,曾有一处把这位年迈的先知比作一位fakir “qui détache la chaine de soncou pour en donner sur les oreilles a ses confreres”(法语:伊斯兰行脚僧,“他在自己的脖子上戴着锁链只是为了把它加在他的会友们的头上。”)热使阿拉伯人血热如焚,古代的作品早已注意到他们淫荡的气质。他们的这种放荡完全依靠民法和《古兰经》的法令加以节制:他们的乱伦行为早已受到指责:无限量的多妻制最后定为4 个合法的妻子或妾;她们具有同等上床和支配嫁妆的权利;离婚自由不被鼓励;通奸被作为重罪严惩;婚外偷情,不论男女,一律重责100 皮鞭。这些都表明了这位立法者清醒的、合理的观念;但在私生活中,穆罕默德却完全放纵一个男人的性欲,滥用了一位先知的权利。一次神的特殊启示使他免除了他加之于他的民族的法令的约束;所有的妇女全都毫无保留地任他为所欲为;而这一奇特的特权在虔诚的穆斯林心中所引起的是羡慕,而不是谴责,是敬仰而不是嫉妒。如果我们记得智者所罗门共有700 个妻子、300 妾,我们倒应该赞扬这位阿拉伯人的俭朴,他一共只有17 或15 位妻子;另外还有11 个妇女单独住在麦地那先知的住房的四周,轮着拨儿接受他的床头的恩宠。尤为奇怪的是,她们,除了阿布伯克尔的女儿艾莎之外,全都是寡妇。她无疑是个处女,因为穆罕默德和她举行婚礼的时候(那里的气候使人过早成熟到如此程度),她才仅仅19 岁。她的年轻、美貌和气质都使她很快大大出人头地:她受到先知的宠爱和信赖;而且,在他死后,阿布伯克尔的女儿,在颇长一段时间内,被尊为信徒们的母亲。她的行为根本不够检点,让人生疑:有一次在夜行军中,她无意落在后面了,而第2 天早晨艾莎却同一个男人一道回来了。穆罕默德本来生性十分妒嫉;但是一个神的启示告诉他,她是清白的:他斥责了控告她的人,并颁布了一条保持内部安宁的法令,一个女人必须同时有4 个男人看到她正在和人通奸才能定罪。在他和泽德的妻子泽涅布,以及和一个埃及女俘虏偷情的活动中,这位多情的先知竟有点完全不顾自己的名声了。有一天在他的旧日的奴隶和养子泽德的家里,他透过单薄的衣服看到了泽涅布的美,立即大声发出对她的赞赏和爱慕之情。那忠顺的,或出于感激之心的旧日奴隶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毫不犹豫地满足了他的恩公的爱欲。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引起了一些怀疑和议论,于是加百列天使从天上下来帮助处理这件事,废除了他们之间的收养关系,并温和地责备这位先知不该不信赖真主对他的宽容。他的一个妻子,欧玛尔的女儿海弗娜有一次在她自己的床上看到他正搂着他的埃及俘虏玛丽:她答应原谅他们,并严守秘密;他发誓从此不再占有她。双方都已忘记了这回事;加百列却再次从天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本《古兰经》,解除了他的誓约,并劝告他只管和他的俘虏和小妾们尽情求欢,不要去理睬他的妻子们的喊叫。他于是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单独和玛丽尽情欢乐了13 天,以示顺从天使的命令。在他完全满足并已对他的妻子们作出报复之后,他把他的11 个妻子叫到他面前来,指责她们不听话和行为不端,并威胁她们要和她们在今世和死后的世界中离婚——这可是个非常可怕的惩罚,因为凡是上过先知的床的妇女便决无第二次结婚的希望。也许穆罕默德的淫荡无度确由于传统所说他的天生的或超自然的天赋①:他具有不下于30 个一般亚当的子孙中男人的能力;这位先知可能在第13 个难关中超过了希腊的赫① Sibi robur ad generationem,quantum triginta viri habent,inesse jactaret:ita utunic■ hor■ posset undecimfoemini s satisfacere,ut ex Arabum libris refert Stus.PetrusPaschasius,c.2(Maracci)。阿尔·亚那比记录下他自己的证据,表明他的性功能之强非任何人所能及;而阿布尔费达还提到阿里在他死后给他擦身时发出的喊叫:“Opropheta,certe penis tuus coelumversus erectus est.” 耳枯勒斯②。另一个严肃的可以原谅他的理由是他对卡狄亚的忠贞。在他们婚后24 年的生活中,她的年轻的丈夫一直完全放弃一夫多妻制规定的权利,而这位可敬的夫人的骄傲或柔情也从未容许一个情敌破坏他们的生活。在她死后他把她算在4 个完美妇女之列,其他3 个便是摩西的妹妹、耶稣的母亲和他所最喜爱的女儿法迪玛。“她不是已经老了吗?”艾莎以美貌年华的傲慢问道;“真主不是已经让一个比她更好的来代替她了吗?”“不对,真主作证,”穆罕默德怀着无限真诚的感激之情说,“不可能有谁能比她更好!当所有的人都看不起我的时候,她却始终相信我;在我受到世人的迫害,穷困潦倒的时候,她解救了我的危难。” 尽管穆罕默德有许多妻妾,他却没有留下一个男嗣。在655 或656 年,他的女婿阿里当了教长,但他的后代并没有掌权。 穆罕默德的影响穆罕默德的才能是完全值得我们大加赞扬的:但他的成功也许有些过于引起了我们的赞美。一大群人竟会改变宗教接受一个能说会道的狂热分子的教义和热情,我们是否会感到奇怪?在基督教会中,许多异端邪说都曾采用过同样这种诱惑的办法,而且从使徒时期到宗教改革时期,一直不停地有人重复使用。这是不是有点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一个普通市民竟然能抓住兵权和国家权杖,把全国同胞置于自己的统治之下,靠他的得胜的军队建立起一个君主国家?在一页页东部各朝代的史料中,有100 个幸运的篡位者从较低下的出身登上了皇座,克服了更为艰险的难关,占据了更大的帝国,征服了更多的土地。穆罕默德也同样学会一面传教,一面战斗;这在本质上互相对立的二者的结合既提高了他的才能,也有助于他取得成功:强制和劝导、热情和恐惧不停地彼此相互作用,直到一切障碍都在它们的无坚不摧的力量面前让步。他的声音呼唤着阿拉伯人奔向自由和胜利、奔向武装和抢劫、奔向在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纵情欢乐:他所加之于大众的限制都是为树立他的先知的形象所必需,为使人民顺从所必需;而唯一对他的成功作梗的是他的关于神的统一和完美的清醒的教义。值得让我们感到吃惊的,不是他的宗教得以传播,而是它的经久不变:他在麦加和麦地那刻下的同样的纯正、完美的铭文,在经过12 个世纪,历经印度、阿非利加和土耳其的皈依《古兰经》 的新教徒的变革之后,仍然保留下来。如果基督教的使徒圣彼得和圣保罗能够再回到梵蒂冈来,他们很可能一定要问,在这宏伟的大庙中,以如此神秘的仪式礼拜的神灵叫什么名字;在牛津或日内瓦,他们可能不致于那么吃惊;但很可能他们仍有责任去阅读教会所编写的教义问答,研究正统评论家对他们自己的作品和他们的主的讲话所作的评论。但圣索菲亚教堂的加大和更加宏伟的土耳其式的圆屋顶,代表着穆罕默德亲手在麦地那建立的简陋的神殿。穆罕默德的信徒们始终拒绝把他们信仰和崇拜的对象降至人的感官和想象所及的水平的诱惑。“我相信只有一个真主,而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徒,” 这是伊斯兰教徒永远不变的简单信条。思想中的神的形象从不曾受到被变成可见偶像的亵渎;先知的荣誉也从未曾超出人的崇高品德的范围;而他的活② 希腊神话中说赫耳枯勒斯神经失常后求救于优利西乌斯国王,他便为他安排了杀猛狮,清理积年牛圈等十二难关,他都一一度过。此处所说第十三难关意义甚明。——译者生生的观念把他的门徒们的感激之情限制在理智和宗教的范围之内。阿里的信徒们确也把他们的英雄的英灵、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们视为神灵;有些波斯的学者假装认为神的本质已附着在阿訇们的身上;但他们的迷信思想普遍受到宋尼特派的谴责;而他们的不敬神思想已经提供了一个及时的反对圣徒和殉道者崇拜的警告。关于神的属性的形而上学的问题和人的自由,在穆罕默德的信徒以及基督教徒们的学校中都一直在大力宣扬;但是在前一类学校中,它们决不牵动人民的热情,或扰乱城邦的宁静。这一重要差异的原因可能是由于皇权和教士权力的分离或联合的不同。让先知的继承人和信徒们的总司令尽力压制和阻止一切宗教方面的革新是符合哈里发的利益的:教士们的规章、纪律和他们的世俗和宗教方面的野心,一般的穆斯林是完全不知道的;司掌法令的贤者是信徒们的良心的指导和指南。从大西洋边直到恒河两岸,《古兰经》被视为,不仅是神学上的,而且是民事和刑事诉讼的根本大法;节制人的行动和财产的法律是受着真主的永无失误、永不改变的意志的控制的。这一宗教方面的奴性措施也伴随着一些实际不便之处;那些完全无知的立法人员常常被自己的以及他的国人的偏见所误;而阿拉伯半岛沙漠中的制度可能对于伊斯巴汗和君士坦丁堡的富庶和众多的人口是不相适应的。 遇上这种情况,民事法官便会恭敬地把圣书顶在头上,提出一个更符合平等原则和当时的习俗和政策的灵巧的解释予以解决。 关于穆罕默德的为人我们最后要考虑到的一点,是他对于公众的幸福所产生的有利或有害的影响。他的最凶恶、最顽固的基督教,或犹太敌人也肯定会承认,他是奉行一种伪称的使命,宣讲一种极有益的学说,只是这学说不如他们自己的完备罢了。他虔诚地假定,承认他们的事先的启示的真实性和神圣性,承认这体现了它们的创始人的美德和奇迹,并以此作为他的宗教的基础。阿拉伯半岛的偶像在真主的宝座前被粉碎了;以人为牺牲的血污已通过祷告、禁食以及表示虔诚的可喜或无害的做法——加以清洗;而他在未来世界的奖和惩则以最适合无知和纵欲的一代人的口味加以描绘。穆罕默德也许没有能力提出一个道德和政治的体制来为他的同胞们所用;但他在那些信徒们的心中灌输了一种仁慈和友爱的精神;提倡奉行社会公德;并通过他的法令和权利限制住报仇的狂热和对孤儿寡母的欺凌。原来敌对的部落在同一信仰和服从同一主子的情况下联合起来,一直无味地消耗于内部斗争的精力被充分引向对外敌的战争。如果当时的冲击力量不是那么强烈,那内部完全自由、对外力量强大的阿拉伯半岛很可能会在几代本地君王的统治下不断繁荣。由于领土的迅速大面积扩张,它终于丧失了主权。阿拉伯民族的殖民地遍布东部和西部,他们的血统完全和他们所收新教徒和俘虏的血统相混。 在三代哈里发统治之后,皇座从麦地那迁到了大马士革河谷和底格里斯河畔;那圣城受到了反宗教的战争的蹂躏;阿拉伯半岛完全臣服于一个臣民,也许还是一位外地人的棍棒之下;而沙漠中的贝多维恩人,在从他们的统治的梦中醒来之后,又恢复了他们从前的孤独的独立。 第五十一章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的劫难第51 和52 章删去。其内容主要讲述阿拉伯人对外征服和他们的力量和文明向非洲和西班牙的扩张。他们发动的向法兰西的进攻,由于732 年查理·马特的胜利而被阻止。 在这些侵略行径向西推移之后,它们,严格地说,已是近在罗马帝国的国门之外了。这里仅只重印了第51 章中的一段。它描写了亚历山大里亚的图书馆所遭到的厄运。这件事至少是表明古代文明失色的一个象征,因而,如吉本所说,是不能略过不录的。是那些文献帮助他确立了他的生活和思想的标准,是依靠这些文献,不次于依靠任何其它资料来源,他追索了人类文明的衰亡史,因而对这一段历史的叙述,使他得以有机会对它们表示最后的一次崇敬。尽管如此,他却以十分挑剔的态度讲述了这段故事,而他的怀疑态度却得到现代一般人的支持。 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学识渊博的阿布法拉吉乌斯对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所遭厄运曾作过详细的描写,我这里如对这一问题一言不发,那必会使我的读者大为失望的。阿姆鲁的气质比他的弟兄们更为好奇,思想也更为开朗,这位阿拉伯半岛的首领十分爱听阿摩尼奥斯的最后一个门徒约翰的谈话。这约翰,因为极为勤奋地研究语法和哲学,还采用了菲洛波努斯①这个别名。靠着这种个人交往的关系,菲洛波努斯大胆地请求把在他看来堪称无价之宝,而在那些野蛮人看来一钱不值的——皇家图书馆赠送给他,在亚历山大里亚的一切掳掠物中,只有这图书,征服者还没有前去观看和接收。阿姆鲁很想满足这位语法学家的希望,但他的严格的忠诚却不容他在没有哈里发的同意之下,把任何一件最细小的东西擅自处理掉:而欧玛尔的众所周知的回答完全是一个无知的狂热信徒的回答:“如果那些作品的内容和真主的经书一致,那它们便没有用,也不必保存,而如果不一致,那便是有害的东西,理应加以消灭。”他的判决被盲目地照办了:一部一部用纸或羊皮制成的书被分配给了全城4000 家浴室;其数量是如此巨大,这种珍贵的燃料竟然在6 个月的时间里还没完全烧完。自从一个拉丁文本的阿布法拉吉乌斯的诸王朝为世人所知以来,其内容已一直被辗转传抄;每一个学者都不禁怀着虔敬的愤怒为这古代学识、艺术和天才的无法挽回的大灾难痛心疾首。至于我本人,我对于这一事件及其最后结果都感到难以相信。那事实经过讲得十分精彩。“请怀着惊异的心情读下去吧!”那位历史学家自己说:而与这个外地人在相隔足有600 年后写下的孤证抗衡的,是两位比他更早、全都是基督教徒和埃及人的历史学家无一字提及此事,而其中更早的一位优迪齐乌斯主教还曾以大量篇幅描绘亚历山大里亚被攻下的情景。欧玛尔的无理的判决和穆罕默德派的决疑学者的确凿、正统的观念是不能相容的:他们明确宣称,凡在战争中掳获的犹太人和基督教徒的宗教书籍,一律不得烧毁;并谓异教的科学作品、历史学家或诗人、物理学家或哲学家的作品,可以完全合法地应用于信徒们身上。也许一种更富有破坏性的狂热可以归之于紧接在穆罕默德之后的几位继承人;然①菲洛波努斯原文philoponus,含有其意。——译者而,在这个问题上,那大火也会因为燃料不足迅速熄灭了。我不打算一一列举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所遭到的苦难,恺撒为了自卫无意点烧的大火,或尽量设法消灭偶像崇拜纪念物的基督教徒的极有害的顽固性。但是,如果我们从两安东尼时代一步步下来到达提奥多西时代,我们便将从一连串当时的见证人那里获悉,皇宫和塞拉皮斯神庙里早已不存在托勒密出于好奇心和慷慨所搜集的40 万,或70 万册图书了。也许教会和主教的所在地都已变得较为富有,有了一大批存书;但是,如果有关基督超人论者和单一神性论者之间的争论的成吨的材料真的都在公众浴室里给烧掉了,那一位哲学家很可能会淡然一笑,认为这最终说来是对人类大有裨益的。我为随着罗马帝国的败亡一同摧毁的一些更有价值的书,由衷的感到惋惜,但当我认真计算一下已消逝的这么多时代、无知造成的浪费和战争的灾难时,使我感到惊奇的倒是我们所积累的财富,而不是我们的损失。许多罗马历史学家的作品在传到我们手中的时候已是残缺不全;许多希腊人的极为有趣的抒情诗、讽刺诗和诗剧,我们都不曾见到。然而,我们却应怀着感激的心情记住,时间和偶然事件的磨难到底为我们留下了古代的评论一致认为属于第一流天才和荣誉的古典作品:现时还存在的古代知识的教师早已细心阅读他们的前辈们的作品,并加以比较;我们根本没有充足的理由认为,有任何真理、有任何艺术和有关自然的重大发现被从好奇的现代人手中夺走了。 东部帝国的衰亡第五十三章10 世纪时东部帝国状况。帝国的财富、制造业和税收。皇宫。 拉丁语的被人遗忘。希腊学识的复兴。高雅格调的衰落。 一线历史之光似乎从10 世纪的黑暗中照射出来。我们怀着好奇和崇敬的心情,打开君士坦丁·波菲洛吉尼图斯在已成熟的年岁,为教育他的儿子御笔写作的作品:他曾许诺将在这部书中展示出东部帝国在和平和战争时期、在国内和国外的总的状况。在这部作品的开头部分,他根据他自己以及他的前任帝王的一些做法,详细地描绘了君士坦丁堡的教会和宫廷中的极度奢华的排场。接下去在第二部分中,他试图精确地描述当时被称作themes 的在欧洲和亚洲的各省的情况。罗马战术的体系、部队的纪律和秩序,以及在陆地和海上的军事行动则全在这部可能确系君士坦丁或他父亲利奥所作的极有教益的作品的第三部分中加以说明。在第四部分中,在谈到罗马的行政情况时,他透露出拜占廷,在与世界各地的民族友好或敌对相处时,所采用的政策的秘密。接着谈到那个时代在文学方面的努力、实用的法律体系、农业和历史,并说这些都可能有助于增进臣民的福利和马其顿王公们的荣誉。称作Basilics 的60 卷的民事司法条文汇编是在那一繁荣的王朝最初三代皇帝时期逐渐完成的,农业技术曾使古代最优秀、最明智的人们消磨闲暇,练习用笔:他们的最得意之作都被编在君士坦丁称作Geoponics 的20 卷之中。在他的命令下,历史上大恶、大德的事例分条编录在53 卷书中,以便每一个市民把过去的经验或教训应用在他的同时代人或自己身上。东部的统治者从一个严峻的司法者下降成为一位卑下的教师和文书;而如果他的继承人和臣民完全不在意他的父亲般的关怀,我们也许可以继承和享有这笔永恒的遗产。 更仔细地进行一番研究便立即会大大降低这一礼物的价值和后代人的感激之情;它们的作者的日益衰落的荣光也将会被冷漠或轻蔑所淹没。Basilics这部书也会变成一部破碎的残缺不全的希腊文的查士丁尼的法律汇编;但旧日的平民的理智常被顽固思想的影响所代替,而对离婚、娶妾和贪图钱财的绝对禁止则使贸易自由和私生活的幸福受到莫大限制。在那部历史书中,君士坦丁的一个臣民可能十分仰慕希腊和罗马的难以匹敌的各种品德:他也许会知道了从前一般人的性格希望作出何等的努力,达到何种高度。但是,一部帝国的理念家或枢密大臣正奉命准备的新版的使徒列传,必定会产生相反的效果;而迷信的积累却因改写家西门的荒诞、花梢的传说而更为富足了。 整个一年的日历中所记载的功绩和奇迹,在一位贤哲的眼里,其价值比不上一个繁衍造物主所恩赐的物种,为他的同胞们提供食物的农民。然而,Geoponics 的帝王作家却更致力于阐述自色诺芬时代以来便一直作为英雄和帝王的技能传授的毁灭技术的概念。但利奥和君士坦丁的策略却掺杂了他们所生存的那个时代的较低贱的成份。它缺乏独创性的天才;他们完全照录那些为胜利的结果所肯定的条规和原则。该书在运用适当风格和方法方面都显得力不从心;他们把极不相干、互不相容的东西,把斯巴达的方阵和马其顿的方阵、把加图和图拉真的军团和奥古斯都和提奥多西乌斯的军团盲目地混淆在一起。甚至对这些军事基础知识的应用,或至少对其重要性的认识,都很值得怀疑:它们的一般理论是受着理智的指挥的;但它的长处,以及它的困难则全在于应用之中。一个士兵的纪律主要靠训练而非靠学习养成:指挥官的才能则属于那些天生来决定一支军队和一个民族命运的头脑机敏而镇定的人:前者是毕生的习惯,后者仅是一瞬间的表现;依靠从课本上学来的战术知识进行的获胜的战争,其数量大约和靠批评家提供的规则写出的史诗不相上下。那仪式书只不过是自教会逐渐失去其纯洁性、城邦逐渐失去其权力以来,对它们进行污染的一些可厌的无聊活动的冗长而不完备的记述而已。 对那些themes 或省份作一番研究,也许使人觉得有可能获得只有政府出于好奇有可能得到的真实、有用的知识,而并非关于城市起源的传说的神话和一些讲述城市居民道德败坏的恶意中伤的诗句。那样的知识本历史作者自然很乐意讲述;如果许多最有趣的问题,首都和各省的人口多少、税收和每年进项若何、在皇家的旗帜下服役的臣民和外来者各为多少等等,哲学家利奥和他的儿子君士坦丁都未于注意,那他当然也可不着一语,而不应因而受到责难。他的有关公众行政问题的议论也沾满了同样的污点;然而,它也以它的特殊优点而显得与众不同:这些民族的古代情况也许是可疑而荒诞无稽的;但关于野蛮世界的地理特点和习俗可都有异常精确的描写。在这些民族中,只有法兰西人曾一度有资格观察到并记述了东部的首都。伟大的奥托的使臣,克雷莫纳的一位主教已描绘出了大约10 世纪中期的君士坦丁堡的情景: 他的风格明快、笔墨生动、观察也十分敏锐;甚至对利乌特普兰德的偏见和热情的描绘也都带有原来的自由和天才的印记。依靠这极有限的国外和国内的资料,我将对拜占廷帝国的形式和实质进行一番研究;看一看从赫拉克利乌斯的统治到法兰克人或拉丁人的成功的入侵,约600 年的时间内希腊人的各省和财富情况、民政和军事力量,及其文学特点等等。 在提奥多西的儿子们彻底分疆而治之后,大批野蛮人从西徐亚和日耳曼地区蜂拥而至,有各省铺开,消灭了古罗马帝国。君士坦丁堡以其辽阔的领土掩盖着本身的虚弱;他的边界从未受过侵犯,或至少始终保持着完整;查士丁尼的王国更因光辉地占领了阿非利加和意大利而扩大疆界。但对这些新疆土的占领却只是暂时的、不牢靠的,而且东部帝国几乎一半的领土被萨拉逊人武力夺去。叙利亚和埃及受到阿拉伯半岛众哈里发的压迫,而且,在阿非利加被占之后,他们的副司令更领兵入侵并征服了已经变成哥特人的西班牙王国的罗马省;地中海的诸岛并非远在他们的海军力量所能打击的范围之外;敬神的或叛逆的酋长们正是从他们最边远的据点,从克里特海港和西利西亚炮台发动对皇座和首都的骚扰的、剩下的仍臣服于罗马皇帝的几省则被重新加以塑造;原来由首席官、执政长和伯爵行使的司法权力,则被在赫拉克利乌斯几位继承人的统治下开始通行并由那位皇帝作家加以描绘的themes 或军事政权制度所代替。那29 个themes,12 个在欧洲,17 个在亚洲,起源不明,此语源出何处亦难以断言,它们的界限亦随意划定,且时有变更;但是从那各个区域为了自卫出资组成的军队的特点和属性中却产生了一些在我们听来十分奇怪的名字。好虚荣的希腊王公迫不及待地抓住空想的被征服的土地和对已失去的领土的记忆。于是在幼发拉底河的西边建造了一个新的美索不达米亚;西西里的名称和下级执政官也被转移到卡拉布里亚的一个狭窄地带去;而贝内文托姆公国的一小块地方也被升格成为伦巴第theme 的规格。在阿拉伯帝国没落时期,君士坦丁的继承人们原可以把他们的骄傲应用在更有实际利益的地方。尼斯福鲁斯、约翰·泽米塞斯和巴西尔二世的胜利又振起了罗马的声威,扩大了它的疆土;西利西亚省、安条克大都市、克里特和塞普路斯岛都重新归顺到基督和恺撒的统治之下;意大利的三分之一地区并入了君士坦丁堡的皇权所辖的领土,保加利亚王国被完全消灭,马其顿王朝的最后几位君主把他们的统治权从底格里斯河的源头一带扩展到了罗马附近。到了11 世纪,新的敌人和新的不幸使得帝国前途又显得十分暗淡,意大利的残余部分全被诺曼的冒险分子夺去,而亚洲的枝叶几乎全被土耳其侵略者从罗马这个树干上截去。在蒙受到这些损失之后,科南尼家族的几代皇帝仍然从多瑙河到伯罗奔尼撒,从贝尔格莱德到尼斯、特雷比藏德和曲折的米安德河水边,继续进行统治。色雷斯、马其顿和希腊幅员广阔的省份仍然臣服于他们的权杖之下;对塞普路斯、罗德岛和克里特的占有还附带有爱琴海或圣海中的50 座岛屿,他们的帝国的残存部分也超过了欧洲最大的王国的疆土。 帝国的财富、制造业和税收同样一些帝王可以十分威风并毫不虚假地声称,在所有基督教世界的国君中,他们占有最大的城市、最丰富的税收和最为繁荣、人口最多的国土。 随着帝国的衰亡,西部的城市已日益衰落和失陷;不论是罗马的废墟,还是巴黎和伦敦的泥土墙壁、木头棚屋和狭窄的街道也都不可能会使那位陌生的意大利人忽然沉溺于有关君士坦丁堡的位置和广大、她的宏伟的宫殿和教堂和她的众多人民的技艺和奢侈生活的思想之中。她的财富可能是一个诱惑,但她的初试锋芒的力量已经击退了,而且预示着还将击败波斯人、保加利亚人、阿拉伯人和俄罗斯人的大胆的进攻。各省可就没那么幸运;能完全不受外敌侵犯了,我们很难找到一个地区或一座城市不曾遭受到某一个凶恶的野蛮人,由于占有无望,百般蹂躏和虏掠的。自查士丁尼时代以来,东帝国的地位已大不如前;毁灭的力量比进步的力量显得更为活跃;战争的灾难由于民政和宗教上的暴政带来的更具有长期性的灾祸而更加深重。从野蛮人手中逃脱的俘虏常常被他的君王的大臣们脱去衣服,关进监牢;希腊的迷信通过祈祷使思想松弛,通过禁令使身体干瘦;众多的修道院和节日使得许多人手在许多天里放弃了有益于人类的活动。然而,拜占廷帝国的臣民仍然是各民族中最灵巧、最勤奋的人民;他们的国土在土壤、气候和所在位置方面都得天独厚,而在技艺的支持和培育下,他们的安定、平静的性格较之欧洲的好战精神和封建的无政府主义更为有用。那些仍然依附于帝国的各省,则通过那些永远失去的省份的不幸,重新获得更多的人口和财富。叙利亚、埃及和阿非利加的正统基督教徒脱离哈里发的羁绊又回到他们的皇帝的治下,回到他们同胞们的社会;逃脱压迫者搜罗的可动的财富在他们的流亡生活中伴随着他们,也缓解了他们的痛苦,而君士坦丁堡却敞开胸怀接受从亚历山大里亚和推罗来的流亡者的交易。因躲避敌人或宗教迫害而逃亡的亚美尼亚和西徐亚的头目们都受到热情的接待;跟随他们的人都被允许修建新的城市和开垦荒废的土地;许多地方,欧洲和亚洲都有,一直保留着这些民族的殖民地的名称、习俗,或至少关于它的记忆。甚至那些作为军人在罗马帝国的疆土上定居下来的野蛮部落也逐渐听命于教会和政府的法令。他们虽一直和希腊人分开居住,他们的后代却为国家提供了大量忠诚、驯顺的士兵、即使我们有足够的资料能够让我们对拜占廷王国的29 个themes 的情况作一番探索,恐怕有一个经过挑选的例子也便是以满足我们的好奇心了:所幸的是,我们的最大的注意力将集中在那最有趣的一个省份,而伯罗奔尼撒这个名字必将会唤醒古典读者的注意。 早在8 世纪反圣像崇拜者的混乱统治时期,希腊,甚至伯罗奔尼撒,便已受到赶在保加利亚皇家旗号之前的某些斯拉沃尼亚人队伍的蹂躏。早先来的外族人卡德摩人、达那俄人和珀罗普人早已在那富饶的土地上播下了政策和学习的种子;北方的野蛮人却彻底拔除了残存的它们的带病的半枯的根。 在这一大变动中,整个国土和那里的居民都变样了;希腊的血统遭到污染;伯罗奔尼撒的最骄傲的贵族们也和外族人和奴隶们的名字混在一起了。由于接下去几代皇帝的勤奋,这地方在某种程度上清除了野蛮人;其残余部分也都曾宣誓服从管制、按时进贡和在部队服役,不过对这誓言也经常违反,又经常重申,对帕特雷的围攻是伯罗奔尼撒的斯拉沃尼亚人和非洲的萨拉逊人行动上的离奇巧合形成的。在他们最后的一次灾难中,一个关于科林斯的下级执政官即将来到的好心的传闻重新鼓起了市民们的勇气。他们的进攻勇猛而成功;外族人上船逃走,叛军投降了,而那一次的胜利被归之于一个被称为使徒安德鲁的战斗在最前线的幻影或陌生人。盛有他的遗骨的神龛前供满了那次胜利所获得的战利品,而被俘的民族被永远迫使为帕特雷的教会服役,成为它的附庸。由于在希洛斯和拉西第梦一带的两个斯拉沃尼亚部落的叛乱,半岛上的和平经常遭到破坏。他们有时欺负拜占廷政府的虚弱,有时甚至反抗它的压迫,直到最后他们的敌对的兄弟部落请求教皇发布一项法令,明确限制了埃泽来特人和米伦吉人的权利和义务,并勒令他们每年交纳1200 枚金币。同这些异族人不同,皇家地理学者精确区分出一个属于本民族,也许在某种程度上,可能和长期遭到伤害的希洛人具有血缘关系的原生民族。罗马人的,特别是奥古斯都的慷慨,使得那些海边城市从斯巴达的统治下解放出来;这种恩遇的延续更使他们获得高贵的Eleuthevo 或自由拉科尼亚人的称号。在君士坦丁·波菲洛吉尼图斯的统治时期,他们曾获得曼诺特人称号,在这个名称下,他们因惨无人道地抢劫一切在他们的石头海岸边遇难的船只,而玷污了自由的名称。他们的土地,不利于粮食作物却盛产橄榄,一直延伸到马利阿角;他们由拜占廷的下级执政官为他们安排了一个首领或君王;每年缴纳400 金币这微少的贡金以作为他们不受干扰而并非臣服的保证。拉科尼亚的自由人自认为是罗马人,长时间信奉希腊的宗教。由于巴西尔皇帝的热情,他们都接受了基督教的洗礼:但爱神和海神的祭坛在它们在罗马世界已被完全禁止500 年之后,却还在受到这些村野的信徒们的崇拜。在伯罗奔尼撒省这样的城市到现在还不下40 个,而那些没落的城邦如斯巴达、埃勾斯和科林斯,在10 世纪时,也许正悬在它们古代的辉煌和现代的凄凉之间。不论是亲自参加还是雇人代替的服兵役的义务都附在该省的土地或封地上;每一个大量财产占有人共须缴纳5 个金币;同样数额的税金由财产价值较小的数人均摊。在一次意大利战争正式宣战的时候,伯罗奔尼撒人自愿提出交纳100 磅黄金(约合4000 英镑)和1000 匹装备齐全的马,以换取免除他们的兵役。教会和寺院也配备了它们各自的小分队,当事人从出卖教会的荣誉上捞到不少罪恶的钱财;纽卡迪亚的贫穷的主教不得不负责负担100 金币的年金。 但该省的财源,每年税收的可靠保证则建立在贸易和制造业丰厚的正当收益的基础上;从一项免征所有伯罗奔尼撒的水手和制造羊皮纸和紫色染料的工人的个人税款的法令中,可以看到某些开明政策的痕迹。这一说法可以合理地应用于,或扩大到亚麻布、毛织品,特别是丝织品制造业;这里的前二者自荷马时期便在希腊十分盛行;而后者也许早在查士丁尼统治时期便已引进了。这些在科林斯、底比斯和埃勾斯出现的技艺为众多的人民提供了食物和职业:男人、女人和儿童都各按其年龄和气力大小分派工作;如果说他们中有很多不过是家用奴隶,那指导工作进行、享受盈利的老板的情况可是自由而体面的。伯罗奔尼撒的一位富有和慷慨的太太赠送给她的养子巴西尔皇帝的礼物,无疑都是希腊的织机上制作的。但尼尔贡献的一块细羊毛地毯,花色完全模仿孔雀尾巴,大约足够铺满一座以基督、天使米哈伊尔和使徒以利亚3 人名字修建的新教堂的地面。她还拿出600 块可作各种用途,各有不同名称的丝绸和麻布:丝绸是用推罗的染料染色的,上面用针绣出各种花色;那亚麻布是如此细密,整整一块布可以卷起来塞在一根手杖之中。西西里的一位史学家,在描写希腊制造业的时候,还根据丝绸的重量和质量、质地的细密、颜色的鲜艳、刺绣的格调和所用材料,分别指出其不同价格。单丝,或甚至双丝、三丝织物一般认为拿到市场上去卖就可以了;但六根丝的则需要更高的技艺才能织成,价钱也更贵了。在颜色中,他最推重火光一般的红色和温和的绿色;刺绣或用金线,或用银线:简单的条纹或圆形图案以及花朵的图形受人欢迎:为宫中或圣坛前制作的衣服常常还闪烁着珠光宝气;那图形都是用一串串东方的珍珠编成。直到12 世纪,所有基督教国家中还只有希腊养有靠天生本领的虫子和靠后天学艺的工人,能够生产出那种奇妙的奢侈品来。可是,这秘密终于被灵巧、勤劳的阿拉伯人偷去;东部和西部的哈里发不屑于向异教徒借用他们的工具和设备;而西班牙有两座城市,阿尔梅里亚和里斯本,已以制作、作用,也许还有出口丝织品而闻名。它首先被诺曼人传入西西里;这一贸易的引入使得罗杰的胜利截然不同于各个时代的一成不变、毫无结果的敌对行动。他的军事副手在对科林斯、雅典和底比斯肆意掳掠之后,上船时带走大队被俘虏的男女织工和工匠,这对他的主子自是一批值得庆贺的战利品,而对希腊皇帝可是极大的耻辱。西西里的国王对这礼物的价值自然深有所感;因而在清点俘虏时他仅只收下了底比斯和科林斯的,按那位拜占廷历史学家的说法,在一个野蛮人主子的管制下,像伊里特利亚人为大流士干活时一样卖命的男女手工业工人。在巴勒莫宫殿之内修建了一座宏伟的建筑专为供这批勤劳的人使用;他们的技艺然后又传给他们的子女和学徒,以满足西方世界越来越增长的需要。西西里纺织业的衰败可心归咎于岛上的骚乱和来自意大利城市的竞争。在1314 年,卢卡,在她的姊妹共和国中,独自垄断了这一获利丰厚的行业。一次内部大变革使得那些手工业工人散落到佛罗伦萨、威尼斯、米兰,甚至阿尔卑斯山对侧的国家;在这一事件13 年之后,摩德纳的法令还责令种植桑树,随时调整生丝的税率。北部的气候对于养蚕不十分相宜;但法兰西和英格兰的工业却靠意大利和中国供给产品而富了起来。 我必须重提一下由于当时所留下的资料模糊而稀少,使我很难据以对希腊帝国的税收、岁入和资源情况作出正确判断。从欧洲和亚洲的每一个省份,金银的河道向着那皇家的大水库中长年不断地倾入大批的金银。树枝从树干的分离更增加了君士坦丁堡的相对重要性;专利的原则使国家从属于首都,首都从属于皇宫,皇宫从属于皇帝个人。一个在12 世纪时曾到东部旅游的犹太人对于拜占廷的富有简直感到眼花缭乱。“正是在这里,”图德拉的本杰明说,“在这城中之王的地方,希腊帝国的各种贡品一年年在这里堆积,那些高耸的塔楼里都装满了大批名贵的丝绸、紫色染料和黄金。据说君士坦丁堡每天向君主交纳两万块金币,而这钱都是从店铺、市场和经常从水路或陆路来到这首都的波斯和埃及、俄罗斯和匈牙利、意大利和西班牙商人那里征收来的。”在一切有关金钱的问题上,一个犹太人所讲的话无疑是很可信的;但这样365 天便共将生产出每年不少于700 万英镑的收益,我便想到至少应把希腊日历上的许多节日完全减去。提奥多拉和巴西尔二世所积蓄的大量财富可以让人对他们的供给和资源大致有一个虽不肯定但却非同一般的概念。 米哈伊尔的母亲,在她退隐到教堂中去以前曾试图完全公开他的忘恩负义的儿子所实际继承的财产的总数,以阻止或揭露他的挥霍无度;10.9 万零磅黄金和30 万磅白银是她自己和死去的丈夫共同节约的成果。巴西尔的贪婪的名声是并不在他的勇敢和幸运的名声以下的:他的胜利的军队总及时得到报酬和奖金却完全没有触及他埋藏在皇宫地道下面的20 万磅黄金(约合800 万英镑)。如此积累财富的做法和思想是和现代政策根本不相容的;我们更倾向于通过利用或滥用公共信誉来计算国家财富。然而一个对敌人凶狠的国王,一个受到她的同盟尊重的共和国却会仍然紧抱着这古老的原则;而二者却都能达到在军事上强大和获得国内安宁的目的。 皇宫不论为了国家眼前的需要消费掉什么,还是为了国家将来的用途保留下什么,首要的最神圣的需求是保证皇帝的排场和欢心;只有他自己的判断能确定他的私人开销将是多少。君士坦丁堡的王公们都已远远离开了简朴的自然状态,然而,随着岁月的迁移,由于爱好或出于追求时髦,他们也想着要离开乌烟瘴气的首都去享受一番更清新的空气。他们对农村的酒节极感兴趣,或者假装着有兴趣:他们愉快地去打猎或在更安静的活动钓鱼中度过他们闲暇的时光;在夏日盛暑时间,他们可以躲开太阳的暴晒,而受到凉爽的海风的爱抚。亚洲和欧洲的海岸边和小岛上到处是他们的壮观的别墅;但它们并非冷静地把自己掩藏起来,并以之装点自然景色。它们的花园的大理石结构足以暴露主人的富有和建筑师的辛劳。一代代继承的损耗和损失使得许多房子的皇家所有者在城区和郊外,其中有12 处已转手归政府的大臣所有;但大皇宫,那皇家住处的中心,在11 个世纪的长时间中一直固定在竞技场,圣索菲亚教堂和通过一层层砖台直下到普罗蓬提斯海边的花园之间。君士坦丁一世的原始建筑完全是仿造古罗马或对比着古罗马建造的;他的几代继承人的逐步改进企图要与旧世界的奇观比美,而在10 世纪时拜占廷皇宫,在气势、宏伟、富丽方面无疑更胜一筹,至少引起了拉丁人的钦羡。但如此众多的时代的劳力和财力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建筑群体:其中每一项建筑都表现了它的时代和建造人的特征;空间的不足使我们只得原谅当政的帝王,也许暗中十分欣喜,不惜拆毁他的先辈的建筑以便自己另建。节约的提奥菲卢斯皇帝在家庭生活的奢侈和豪华方面,却并不怕随意花销。一个在阔绰和慷慨方面曾使阿巴西德人都感到惊奇的受宠的使臣,在回来的时候,竟献上了一座巴格达的哈里发新近刚在底格里斯河畔修建的宫殿的模型。按照这模型马上建造了一座较之更好的宫殿:提奥菲卢斯的新建筑附有花园和五座教堂,其中一座更特别高大和华丽:它上有三重拱顶,鎏金的铜屋顶安置在意大利产大理石的石柱上,墙面也镶着各种颜色的大理石。在教堂的正面是一个半圆的仿希腊的sigma,并直用其名称的,用15 根弗里吉亚石柱支撑着的门廊,地下拱道也是如此。门廊前的广场中间有一眼泉水,泉池的四周全用白银镶边。在每个开放的季节开始的时候,池子里装的不是水,而是皇帝用来招待平民,任他们食用的上等水果。他非常高兴自己能坐在一个安置在一个大理石高台上的满是珠光宝气的皇座上,观看这热闹非常的场面。 在他的宝座下边坐着他的卫兵的长官、行政官员和马戏班的各派首领;下边的台阶上站满了人民群众,在他们下面的场地上则挤满了跳舞、唱歌和表演杂耍的人。广场四周是法院的大厅、军火库和各种办事机构和娱乐活动的办公房;那紫袍间是由于女王每年亲手在这里分发红色的和紫色的袍子而得名。那一排排的房屋都随季节的不同各有用场,里面全都装点着大理石和斑岩石、绘画、雕刻和拼接画,以及大量的金银珠宝。他的无边的慷慨让他尽情利用了当时可以提供的最佳艺术师的才能和辛劳;不过雅典人的典雅却厌恶他们的那种轻率的花费巨大的成品;一株枝叶扶疏的金树上栖息着众多会歌唱的小鸟儿,两头和真狮一样大用金子铸成的狮子外貌和发出的吼声都与它们的林中的弟兄一般无二。巴西尔和科南努斯王朝的提奥菲卢斯的继承人们雄心勃勃地想要在自己的住处留下一些纪念物;宫殿的最豪华、庄严的部分被称作triclinium①。富有和高贵的希腊人,适当地稍加节制,全试图模仿他们的君王。当他们骑着马,穿着绣花丝袍从街头走过的时候,连国王的子女都会弄不清他们是什么人。伯罗奔尼撒的一位曾照管过马其顿的巴西尔幼小时的财产的贵妇人,出于柔情或虚荣决心要去拜访一次她的伟大的养子。从帕特雷到君士坦丁堡行程500 英里,她的年纪或懒散性情使她不能忍受马背上或车上的疲劳;一种丹尼尔的软兜或软床便弄来用10 个健壮的奴隶抬着她。而由于每一班抬的时间很短,竟准备了一个经过挑选的300 人的队伍专司其事。她在拜占廷皇宫里受到皇母和皇后般的接待;不管她的钱来自何处,她送的礼物可无愧于皇家的气度。我上面已经讲了伯罗奔尼撒的无比精巧离奇的手工艺品,还有麻织、丝织和毛织品;但她的最出色的礼物却是300 美貌的男童,其中100 名已被阉割过;“因为她不会不知道,”那位历史学家说,“宫中之适宜于此类昆虫,更甚于牧人家奶房之适宜于夏季的苍蝇。”在她活着的时候,她把她在伯罗奔尼撒财产大部分都捐赠出去。在她的遗嘱中,她确定由巴西尔的儿子利奥作她的全面继承人。在对这笔遗产进行过交接之后,皇家的领地又多了80 个村庄或田庄,有3000 名丹尼尔的奴隶被他们的新主人给以自由,并作为殖民移居到意大利海岸边去。从这位贵妇人的例子我们也可以大致估计皇帝们的富有和阔绰了。然而,我们的享受总是受到极大的限制的,而奢华的生活,不论其价值如何,靠自己私有的财产,总比靠经管的公共财富更心安理得、更安全。 在一种抹平贵族和平民出身差异的专制政体中,君王是唯一的一切荣誉的源泉;不论在宫中还是在帝国中,一个人的地位高低完全凭他一时的心愿赐给的头衔和职位。从韦伯芗到阿列克塞·科南努斯的1000 多年的时间中,在奥古斯都这个最高级的头衔便随便传与当政的国王的儿子或兄弟之后,恺撒已成为第二把手,或至少是稍逊一筹的人物了。为了回避而又不致违反他① 意为三面有躺椅的餐厅。——译者对一个强有力的共事人,他的一个姊妹的丈夫的诺言,并为了能奖赏他的弟兄伊萨克的忠诚而又不致给自己弄来一个平起平坐的伙伴,狡猾的阿列克塞又从中插入一个新的高级职员位。灵活多变的希腊语容许他把奥古斯都和皇帝(Sobastos 和Autocrator)合而为一,而这拼合的词又是一个十分响亮的头衔Sebastocrator。他被提升到位于恺撒之上的皇座的第一层;群众反复呼叫他的名字,他和君王仅在头部和脚下的装饰上有所不同。只有皇帝可以着紫色或红色的高统靴,可以戴仿造波斯国王的帽子式样制作的王冠或三重冕,这是一个布制或丝绸制的尖顶高帽,上面几乎缀满了各种珠宝:帽顶上有一个平放的圆圈和两个黄金拱门:最上面在两拱门相接的地方是一个圆球或十字架,两串或两片珍珠挂在两颊边。Sebastocrator 和恺撒的高统靴不是红的而是绿色;在他们的开口的高冠或王冠上,贵重的珠宝要少得多。和恺撒平行及在他以下,想像力丰富的阿列克塞又创造了Panhypersebastos和Pro-tosbastos 等等声调和含义都能让希腊人听着悦耳的官名。它们包含着高于和先于简单的奥古斯都称号的意义;而这个加于罗马皇亲国戚的神圣的、原始的名号不久却降而成为加之于拜占廷宫廷的戚友和奴仆的头衔。阿列克塞的女儿对这种把希望和荣誉如此巧妙的划分等级的做法感到十分开心;但这些词的含义是能力最低下的人也能理解的;这种无味的文字游戏很容易被他的骄傲的继承人们使之更加丰富了。他们对他们所喜爱的儿子或弟兄加以更崇高的主公或君王的称号,并为他们规定新的装束和赋与新的特权,而且都紧跟在他皇帝的身后。那5 个称号是,1.Despot;2.Sebastocrator;3.恺撒;4.Panhypersebastos;和5.Protose-bastos;一般只授与和他有血统关系的皇族:他们只是他的威严发射出的光芒;而由于没有正常的职务,他们的存在毫无实际作用,他们的权威也是极不牢靠的。 但是,在任何一个君主国中,政府的实际权力必然分掌在宫中大臣和财务大臣、海军和陆军手中。只有名号可以不同;经过时代的变迁,伯爵、省长、下级执政官、会计官无形中地位日降,而他们的仆从们却爬到他们头上,享受着国家的一等荣誉。1.在一个一切问题都得皇帝亲自过问的君主国家,主持皇宫事务和各种仪式的机构形成最受尊敬的部门。在查士丁尼时代那样为人所注目的Curopalata 完全被Protovestiare 所代替,而他的最原始的功能只不过是照管衣橱。从这一简单工作,他的权限慢慢扩大到照管许多有关各种排场和奢华生活方面的事情;而且他拿着他的银色指挥棒主持着各种公、私会议。2.按照君士坦丁时代的古制,Lo-gothete,或会计的称谓只限于管理财务的人员:各部门的主管官员被分别称为疆土、驿站、陆军和公私金库的Logothete;那总管法律和税收的最高管理人员大Logothete 的地位完全可以和拉丁王国的财务大臣相比。他的洞察一切的眼睛随时注视着民政实施的情况;在他的手下,有城市的地方行政官或市长,第一秘书,掌管御玺、案卷和仅供皇帝御笔签字用的红色或紫色墨水的官员协助他工作。外国使臣的引见者和翻译则被称作大Chiauss 和Domestics,这两个字来源于土耳其语,至今还在土耳其政府中经常使用。3.那些Domestics 从卫兵的低下身份和职务,在不知不觉中都升到了将军的地位;东部和西部的军力强大的themes,欧洲和亚洲的军团,经常闹分裂,一直到大Domestic 最后被授与陆军司令的普遍和绝对权力才平静下来。那Protostrator,按其最初的职能,只不过是照管皇帝上马的马童:他却逐步变成了大Domestic 在战场上的副手;他的权限扩展到马圈、骑兵和皇帝出猎和放鹰的随从。Stratopedarch是军营中的大法官:Proto-spathaire 指挥着卫队;Constable,大teriarch和Acolyth 分别是法兰克人、野蛮人和在全国精神痪散时在拜占廷陆军中形成中流砥柱的外国雇佣兵瓦朗吉人或英吉利人的首领。4.海军则处于大公爵的指挥之下;他不在的时候,他们便听命于舰队的大Drugaive;或听命于代替他的Emir 或Admiral,这名号原来源于萨拉逊语,而现在在所有现代欧洲语言中几乎都通用了。正是这些官员,以及其他许多用不着一一列举的官员,组成了这民政、军事君主国的体系。他们的荣誉和薪金、他们的服装和头衔、他们互相问候的方式以及各自的显赫地位都有人煞费苦心保持均衡,其所花费的劳力较之确定一套管理自由人民的制度可要麻烦多了;在这无基础的结构,骄傲和奴役的纪念碑永远地埋入帝国的废墟之下的时候,整个法典已几乎接近完美了。 人们出于虔诚加之于最高神灵的最崇高的称号和最恭顺的姿态,一直被为了谄媚或出于恐惧应用于和我们自己秉性相同的生物。俯伏在地亲吻皇帝的脚的表示崇敬的方式是戴克里先从波斯的奴役制度中借来的;但它却一直延续下来,并愈演愈烈,一直延续到希腊王国的最后一代。除了星期天出于宗教上的考虑暂不使用外,其它日子凡是朝见皇帝的人,不管你是已授与王冕和紫袍的亲王,是出使代表他们的独立的君主的使臣,是亚洲、埃及或西班牙的哈里发、是法兰西和意大利的国王,还是古罗马的拉丁皇帝,都必须行这侮辱性的礼节。克雷莫纳的主教利乌特普兰德要求他办一件事,强调一个法兰克人的自由精神和他的主子奥托的尊严。然而,他的诚信使他无法掩饰他第一次觐见时所表现的卑躬屈节的情况。当他向皇座走近的时候,金树上的小鸟开始啾啾鸣叫,同时那两头金狮子也发出阵阵怒吼。利乌特普兰德和他的两个随员这时却不得不弯下腰去俯身趴在地上了;他接连三次用前额扣地。他站起身来;但就在那一瞬间,一个机关已把皇帝的御座从地面提升到顶篷的高度,皇帝已换上一套新的更为华丽的服装,于是会见在庄严肃穆的沉默中结束。克雷莫纳的主教在他的诚实而奇异的描述中详细说明了这个现在仍在土耳其政府中奉行,并为最后一代莫斯科或俄罗斯公爵所保存的拜占廷宫廷仪式。在经过从威尼斯到君士坦丁堡的长途水陆跋涉之后,这位使臣恭候在那座黄金之门前,一直等待有正式官员来将他领到用以接待他的宫殿中去;但这座宫殿却是一座监狱,他的严格的看守既不容他和外地人,也不容他和本地人见面。在第一次觐见时,他献上了他的主子的礼物——奴隶和金瓶,及贵重的铠甲。故意让他看到的支付给官员和士兵们的薪金显示出帝国的富有:他受到一次御宴的款待,在宴会上各民族的使臣的坐位全按希腊尊重或厌恶的程度排列:皇帝从他自己桌上把他吃过的菜给客人送去,以表示他的最大的恩宠;他的最喜爱的人被赐与表示荣誉的袍服,每天的早晨和晚间,他的民政和军事仆人都在他的宫中值勤;他们的主人的一瞥或一笑便是付给他们的辛勤劳动的报酬;他一点头或一努嘴便是他的命令:但尘世间最显赫的一切在他面前也都必须鸦雀无声,俯首贴耳。当他按常规或偶然整队在首都街头行进时,他撩开遮挡,直接和公众见面:这政治仪式和宗教仪式密切相关,而他进入主要教堂的日期是由希腊历书的节日规定的。每逢有这种活动的前夕,便有传令官向全城宣告君王的这恩惠的或虔诚的意图。 然后有人打扫、清洗街道;在路上铺上鲜花;在阳台和窗口都陈列着最名贵的家具、金银器皿和丝绸帷幔;并且严令禁止有人吵闹、喧哗。队伍的最前面部分是带领他们的部队的军官:在他们后面是一长串的政府的行政官员: 皇帝的四周有他的太监和奴仆护围着,到了教堂门口,他会受到主教和他的教士们的庄重的迎接。欢呼鼓掌的工作并非随意交给粗鲁的群众自发地去做。最适当的位置由马戏团蓝、绿两派的队伍占据;尽管他们之间疯狂的冲突长时间震撼全城,现在却不知不觉变得要在奴性方面比一高低了。两边一唱一和高喊着对皇帝的赞美之词;他们的诗人、音乐家指挥着合唱队,每一支歌里都挤满了万岁和胜利等词。从观众中、宴会上和教堂里也同时发出同样的欢呼声;为了表示皇帝权力的无边,这欢呼还由或真或假充作某些特定民族的雇来的民众分别用拉丁、哥特、波斯、法兰西,甚至英吉利语重复叫出。通过君士坦丁、波菲洛吉里图斯的笔,这空图形式的谄媚学已赫然形成可供消遣的一部书,其后各时代的虚荣心还可以给以充分的补充,而使之更形丰富。然而,一位皇帝如果冷静地想一想,他必然会想到类似的欢呼声对历代的统治和统治者都曾使用过:而且如果他出身低微,他更可能会记得他自己的声音当时也叫得最响、最欢,而就在那时,他却正嫉妒他前代皇帝的命运,或甚至正想如何设法置他于死地。 北部的王侯,各民族的王侯,君士坦丁说,一无信仰,二无名声,都渴望通过娶一皇家闺女或将自己的女儿嫁一罗马皇族,而使自己的血统能与恺撒的血统相混。年迈的君王在教导他的儿子时透露出政策和骄傲的秘密原则,并讲出了拒绝这类狂妄、无理要求的最正当的理上。每一个动物,这位谨慎的皇帝说,凭天性总只找和自己同类的动物交配;而人类由于语言、宗教和习俗的不同分成了不同的部落。适当注意保持子孙的纯洁性,可以保持公、私生活的和谐;但和外族血统混杂却是引起大量纠纷和不和的根源。这便是聪明的罗马人一向的看法和做法:他们的法律禁止罗马市民和异族人通婚:在自由和美好的时代,一位元老会不屑于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国王: 马尔可·安东尼就因为有一位埃及妻子而名声受损:提图斯皇帝也由于人民群众的批评不得不被迫勉强放弃了不愿离开他的贝雷尼斯①。这一永久性禁令是由具有奇妙权威的君士坦丁大帝批准的。各民族的使臣们,特别是不信神的各民族的使臣,都曾被严肃告知,这种不正常的联姻是被教会和该城的建造者所严格禁止的。这一不可改移的法令已铭刻在圣索菲亚的祭坛上;哪一个不敬神的王子胆敢污染紫袍的威严,则将从罗马人的政治和宗教社会中被驱逐出来。如果那些使臣曾听到拜占廷历史上任何虚假的弟兄的教导,他可以举出三件重大的违反此令的例子:利奥,或者更应说是他的父亲君士坦丁四世和乔西人的国王的女儿的婚姻,罗马努斯的孙女和一位保加利亚王子的婚姻,以及君士坦丁·波菲洛吉尼图斯自己的儿子,年轻的罗马努斯和一位法兰西或意大利姑娘贝尔莎的结合。 拉丁语的被人遗忘根据卡拉卡拉的敕令,他的臣民,从不列颠直到埃及,都有权享有罗马人的名称和特权,他的各民族的君王全可以在他们的共同国家的任何一省临时或永久定居。在东部和西部分裂期间,一种想像中的联合还被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在他们的头衔、法律、法规上,阿尔卡犹乌斯和霍诺留的继承人们①Berenicem invitus invitam dimisit(提托的苏埃托尼乌斯C.7)。我不曾在任何别的地方说到,这位犹太美人这时已超过了50 岁吗?明智的拉辛非常小心地既不曾提她的年龄,也不曾提到她的出生地。 仍宣称自己是同一职位的不可分离的共事人,是边界相同的罗马世界和罗马城的共管君王。在西部君主国败落之后,皇权的威严便全部体现在君士坦丁堡的亲王们身上,在他们中查士丁尼是第一个,在60 年的分离之后,重新获得古罗马的统治权,并通过征服得到的权利,使用了罗马人的皇帝的庄严的头衔。一种虚荣或不满的动机促使他的一个继承人君士坦斯二世抛弃掉色雷斯的博斯普鲁斯,却恢复了第伯的光芒四射的荣誉:这实际可谓荒唐已极(邪恶的拜占廷发出惊叹说),简单好像是他肆意掠夺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却去装扮,或更应说是去暴露一位虚弱的满脸皱纹的糟老太太。但是伦巴第人的刀剑反对他在意大利定居;他不是作为一位征服者,而是作为一个逃亡者进入了罗马,而在那里停留了12 天之后,他掳掠一番便以此永久离开了这世界古都。意大利的最后叛乱和分离是在查士丁尼的征服两个世纪之后完成的,而拉丁语逐渐被人遗忘也可从他的统治开始时算起。这位立法者早已用一种他赞之为罗马政府的正当和大众的格调,君士坦丁堡的宫殿和元老院的东部军营和法庭的神圣用语的语言,制定了他的制度、法典和他的法令汇编,但是这种外来的方言,亚洲诸省的人民和士兵完全不懂,大部分法令解释者和国家的大臣也不完全理解。在经过一段短时间的矛盾之后,自然和习惯胜过了凭借人力形成的过时的制度:为了便于他的臣民普遍能够阅读,查士丁尼用两种语言发布了他的“新法令”,他的洋洋大观的法律汇编都相继被译出。 原文逐渐被人遗忘,大家只学习译本,靠其生来的优点本应优先受到重视的希腊文,在拜占廷君主国终于获得了法律和人民群众的认可。后来的一些王子,由于出生地点和住处关系,对罗马语言十分生疏,阿拉伯人认为提比略,意大利人认为莫里斯,是一个新王朝和帝国的创始人,第一人希腊族的恺撒;那沉默的革命是在赫拉克利乌斯死前完成的,残存的拉丁语只是被暗暗保存在法律条文和宫中发出的声明之中。在查理大帝和奥托父子重新恢复西部帝国之后,法兰西人和拉丁人的名号获得了同等的意义和使用范围,而且这些傲慢的野蛮人还声称,其中也有一定道理;对罗马的语言和统治,他们应享有优先权。他们侮辱东部弃绝罗马人的服装和语言,按其正常作为,使他们常被称作希腊人的侨民。但是这一轻蔑的称呼却被受此称呼的王子和人民愤怒地加以拒绝。不管随着时代的推移曾发生过什么样的变迁,它们从奥古斯都到君士坦丁始终保持着一个直线的、不间断的连续性;罗马人的名称,在他堕落到最低潮的时候,也仍被君士坦丁堡帝国的最后一部分残余所连续使用。 当东部政府使用拉丁文办理各种事务时,文学和哲学却都使用希腊文,而这一丰富和完美的语言的大师们也决无可能去羡慕他们的罗马门徒的借来的学识和一味模仿的风格。在异教完全崩溃、叙利亚和埃及陷落、亚历山大里亚和雅典的学校被消灭之后,希腊人的研究工作不知不觉中退居到了某些一般的修道院,特别是退到后来在伊索里亚人利奥统治时期被焚的君士坦丁堡皇家学院中去。在那个什么都言过其实的时代,那所学院的院长被称作“科学的太阳”,他的12 位同事,不同学科的教授和工作人员则是黄道的12 宫;共有3.65 万卷书供他们阅读、研究;他们可以让你看到,写在,据神话般的传说,一卷长120 英尺的奇异的大蛇的肠子制成的皮纸上的荷马作品的古抄本。但7 和8 世纪却是一段纷扰的、黑暗的时期;图书馆被焚烧,学院被废除,偶像崇拜反对者被说成是古代文化的仇敌,赫拉克利乌斯和伊索里亚两个王朝的帝王都以野蛮的无知和对学识的敌视而闻名。 希腊学识的复兴9 世纪我们开始隐约见到了科学复兴的曙光。在阿拉伯人的狂热情绪消失以后,那些哈里发一心想征服的不是帝国的行省,而是帝国的艺术:他们的开明的好奇心重新燃起了与希腊人一争高低的愿望,使他们佛掉古书上的尘埃,并教会他们认识和奖赏至今为止只有学习本身的乐趣和对真理的追求作为他们辛勤劳动的报偿的哲学家们。米哈伊尔的叔父巴尔达斯恺撒是学识的慷慨的保护者,完全是依靠这一称号才能至今尚有一定名声,而一般都原谅其野心。他的侄子的财富只有极少一部分,有时幸免用于他过于放纵的恶行和愚行方面的花销;他在马格瑙拉宫开办了一所学校,而由于巴尔达斯的存在于是形成了老师和学生之间的竞争。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是塞萨洛尼卡的大主教,哲学家利奥;他在天文和算术方面的不同一般的技能使得东部的异族人都无限景仰,而这一玄妙的科学,更由于一般人的轻信,被无限夸大,他们谦恭地认为一切常人所不理解的知识必是来之于神的灵感或幻术。在他的朋友恺撒的请求下,着名的福提乌斯,放弃了世俗的一心研究学问的自由生活,登上了教皇的宝座,却先后被东部和西部的宗教会议开除出教,予以罢免。甚至为了表白对教士的仇恨,除了诗歌,没有任何一种艺术或科学是这位思想深刻、读书不倦、出口成章的通才学者所不熟悉的。在他正行使Protospathaire,或卫队队长职权的时候,福提乌斯被作为使臣派往巴格达去求见哈里发。流放的,或许还是被监禁的难堪的生活,全凭匆匆写作他的博学和卓见的活纪念碑文库一书,加以排解。他不拘一格地共评论了80 位作家、历史学家、演说家、哲学家、逻辑学家;他缩编他们的叙述或理论文字,赞赏他们的风格和性格,甚至用一种常常冲破当时的迷信思想的谨慎的自由,评定教会的神甫。常为自己未受到充分教育懊丧的巴西尔皇帝把自己的儿子和继承人哲学家利奥交托给了福提乌斯,因而使那位皇帝和他的儿子君士坦丁·波菲洛吉尼图斯的统治期间成了拜占廷文学最兴盛的时期。由于他们的慷慨,古代的宝贵的文献全都被搜罗到皇家图书馆中收存;由于他们的助手的辛劳,那些书被缩编、删节使之既能满足公众的好奇心又不致因其过长而使之望而生畏,因而更便于流传。除了Basilics 法典,农业和战争,这供养和消灭人类的技术也同样勤奋地得到传播;希腊和罗马的历史被归纳在53 个大标题或题目之下,其中仅只有两项(关于使臣,和善与恶)逃脱了时间的磨难。不管哪一个等级的读者都能从中窥视过去的世界的形象,从每一页书中吸取经验、教训,学会赞美更为光明的时代的做法,或以之为师。 我不打算在这里畅谈拜占廷的希腊人的各种作品,尽管他们,通过他们对古人的辛勤的研究。在某种程度上,完全值得现代人的纪念和感激。现今的学者们仍可以受益于斯托贝乌斯的哲学漫谈、受益于苏伊达斯的语法和历史词典。策策斯的千年史,该书汇集了讲述600 个故事的1.2 万行诗,以及塞萨洛尼卡的主都尤斯塔修斯对荷马的评论,这位作家从他的丰饶之角中倾倒出了400 位作家的名字和权威。根据这些原着,这些众多的注释家和批评家的作品,我们也便大致可以估计出12 世纪时已有的丰盛的图书宝库了。荷马和德谟斯提尼、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的天才的光辉,照亮了君士坦丁堡;在我们享受或忽视当前的财富的时候,我们不能不羡慕至今仍能精读狄奥波普斯的历史、希佩里德斯的演说集、米南德的喜剧,以及阿尔凯乌斯和萨福的颂歌的兼容并收的精神。经常有人不辞辛劳加以解释的事实不仅证明希腊的古典作品确实深得人心;那一时代的一般知识水平也可以从两个妇女的例子中窥见一斑,她们是欧多西亚女王和安娜·科穆尼娜,这二人在衣金着紫的生活中,却培植了对修词技术和哲学的研究。该城的土话粗俗而野蛮:教会和宫廷里的人们的谈话,或至少是他们写出的文字明显地采用了一种更正确、更复杂的风格,有时更是尽力模仿古雅典文化的纯正风味。 高雅格调的衰落在我们的现代教育中,虽属必需,但的确历尽艰辛以求掌握两种已死去的语言的要求,消耗了年轻学子们的大量时间,并损伤了其学习热情。那些诗人和演说家早已埋葬在我们西部祖先的既欠和谐、亦欠风雅的野蛮方言之中了;而他们的天才,并无明确观念或例证,全被置于他们天生的粗糙的判断力和想像力的控制之下。但是,君士坦丁堡的希腊人,在把土话中的不纯的杂质清除出去之后,很快学会了自由运用他们祖先的语言,那人类技艺的最可喜的组合,并对那些曾使第一批民族欣喜,或教导过他们的崇高的大师们,有一个相当熟悉的了解。但是,这些有利条件却仅只有助于增加对这些堕落的人民的谴责和羞辱。他们只是在他们的无生气的手中死抓住他们的父辈留下的财富,却完全没有继承下来他们赖以创造和增进这笔神圣财富的精神:他们阅读,他们赞美,他们编纂,但他们的懒散的灵魂似乎同样全都无能思考和行动。在10 个世纪的变革中,没有一个发现曾被用来提高人类的威严或增进人类的福利。没有在古代的思想体系中增加一个新观念。而一代代耐心的门徒轮番成为毫无创见的下一代的教条主义的老师。没有一篇历史、哲学,或文学作品,由于它本身的风格或情调的美,具有独创性的想像,或甚至极为出色的模仿而得以逃脱被人完全遗忘的命运。在散文作品中,最不令人厌恶的拜占廷作家,由于他们的赤裸裸的毫无做作之态的简朴风格,而免受批评:但那些在自我吹嘘方面口若悬河的演说家,却和他们试图模仿的模式相去十万八千里。在每一页上都可以见到由于尽量选用大字、废字,使用僵化的复杂的句式、不协调的形象,幼稚地玩弄虚假的或用非所当用的花腔,以及拼着命试图抬高自己、震惊读者,和在含糊和夸张的烟雾中包涵一点无关紧要的含义,而伤害了我们的风格和理性。他们的散文高到充满诗歌的可厌的矫柔造作,他们诗歌又卑下得更不如平淡无奇的散文。那悲剧的、史诗和抒情诗的缪斯始终全沉默无声、垂头丧气:君士坦丁堡的诗人很少超过打个迷语或写几句打油诗,写首赞歌或讲个故事的水平;他们甚至忘掉了韵律学的规律;而在荷马的旋律还在他们的耳边震响的时候,他们却在那称为政治诗或城市诗歌的软弱无力的主调中,混淆了音步和音节的差异。希腊的头脑始终受到一种下流、武断专横的迷信思想的束缚,它甚至把它的统治权延伸到世俗科学的圈子里来。他们的理解能力为形而上学的争论所迷惑: 由于相信幻境和奇迹,他们已丧失了一切关于正当证据的原则,而他们的风趣却受到不过是空喊圣书词句的荒唐杂烩的僧侣们的布道演说的败坏。甚至这种可鄙的学习,由于滥用了高超的才能,也不再为人所敬佩:希腊教会的领导人们谦卑地满足于赞美和照抄古代的神谕,那些学校或讲坛也并未产生出任何能和阿塔纳西乌斯和克里索斯托姆争名的人物。 在一切对积极的和思想上的生活的追求中,国与国和个人与个人之间的竞争是人类努力向上、自我改善的最强大的动力来源。古希腊的市镇有幸处在联合和独立的交融线上,这情况在现代欧洲的各民族中也一再出现,只不过形式上更为松散而已:语言、宗教和习俗的统一使它们互相成为对方的长处的观察员和评判官;独立的政府和利益保证了它们各自的自由,并鼓励它们在走向光荣的道路上争强斗胜。罗马人的处境没有这么顺利,然而在确定民族性格的共和国初期,在拉丁区和意大利两城邦之间也曾出现过同样的竞赛;它们在艺术和科学方面都试图赶上它们的希腊老师,或甚至超过他们。 恺撒的帝国无疑曾阻止人类思想的活动和进步:它的地域的广阔当然也可能有开展内部竞争的余地;但当它先失利于东部,最后又失利于希腊和君士坦丁堡而逐渐缩小时,拜占廷的臣民便变得十分沮丧和颓唐,这也是他们长时间处于孤独和孤立状态中的必然结果。在北方他们受到了他们几乎不肯称之为人的无名的野蛮部族的侵袭。更为开化的阿拉伯人的语言和宗教则是一切社会交往的不可逾越的障碍。欧洲的征服者是他们的信仰基督教的弟兄;但那法兰克人或拉丁人的语言却不为人知,他们的态度粗野,而且他们不论是在和平或战争时期,都很少和赫拉克利乌斯的继承人发生任何联系。独立于宇宙之间的希腊人的自我满足的骄傲情绪并不因对比着外族的优越性而有所动摇;因为既没有竞争者使他们全力争胜,又没有评判员判定他们的胜利,他们在比赛中显得有气无力,是不足为怪的。欧洲和亚洲的许多民族在前往圣地的长征中融混在一起了;只是在科南尼王朝的统治下,在知识和军事才能方面的微弱的竞争,才在拜占廷帝国重新被点燃起来。 在第54 章中,吉本描绘了一个诺斯替教派保罗派(公元600—880 年)的兴起和遭受迫害的情况,并指明,他们在某种意义上预示了宗教改革的思想。在第55 章中他讲述了保加利亚人、克罗地亚人和匈牙利人在多瑙河的几个旧日的省份中建国的情况,并讲述了俄罗斯君主国的产生、俄罗斯人和北部欧洲人皈依基督教的情形。 第五十六章撒拉逊人、法兰克人和希腊人在意大利的冲突。诺曼人的到来。罗伯特·吉斯卡尔的征服活动。 世界的三大民族,希腊族、撒拉逊族和法兰克族在意大利这个舞台上彼此相遇了。现在组成那不勒斯王国的南方几个省大部分都从属于贝内文图姆的伦巴第公爵们和亲王们——他们的战斗力量是如此强大,终能在一段时期内抑制住了查理大帝的天才——他们在和平时期又是如此慷慨,竟然能在他们的首都维持着一个有32 位哲学家和语法学家讲学的学院。这个兴旺的国家的分裂形成了贝内文图姆、萨莱诺和卡普亚的彼此对立的公国;而这些争夺者的不动脑子的野心或复仇心招来了撒拉逊人,而导致他们的祖传遗产的毁灭。在一段长达200 年的灾难频仍的时期,意大利接连受伤,而这创伤,入侵者又不可能依靠一次彻底的征服的统一和安定来使之平复。他们频繁地、几乎是一年一度地从巴勒莫港口发兵,而那不勒斯的基督教徒们又对这事过于纵容:在非洲海岸边还在集结更强大的舰队;甚至连安达卢西亚的阿拉伯人有时也不免想出而支持或反对一个敌对教派中的穆斯林。在人事的变迁中,又一支准备伏击的队伍隐藏在考地安峡谷的岔口之间,坎尼的原野,再一次洒遍了非洲人的鲜血,而罗马的君王则又一欢袭击或保卫了卡普亚和他林敦的城墙。一个撒拉逊人的殖民地在那扼守住亚得里亚湾门户的巴里建立起来;他们对任何人一视同仁的掠夺激怒了两位皇帝,并促使他们联合起来。 于是在作为他的民族中第一人的马其顿人巴西尔和查理大帝的重孙刘易斯之间结成了一个进攻性的同盟;双方都提供资助以弥补对方的不足。拜占廷的君王如果把长驻亚洲的部队调往意大利战场,那是有欠谨慎的;而且如果他的强大的海军不曾事先占领海湾的人口,那么拉丁人的兵力可能是不够的。 巴里的要塞已被法兰克人的步兵和希腊的骑兵和舰队重重包围;在经过4 年的保卫战之后,阿拉伯的酋长便接受亲临战场指挥包围行动的刘易斯的宽厚条件投降了。这一重大胜利是依靠东部和西部的协调行动取得的;但是它们的短暂的和睦很快就被彼此指责对方猜忌和傲慢的抱怨声所破坏了。希腊人把征服的功劳和胜利的荣誉都归于自己,夸耀自己的强大,并恣意嘲笑那出现在卡洛温吉亚君王旗帜之下的少数野蛮人的放纵和懒惰。他的愤怒和真实的回答也说得十分巧妙:“我们承认你们作了大量的准备工作,”这位查理大帝的重孙说。“你们的军队确实多得像夏天的蝗虫一样遮天蔽日,不停地拍打着翅膀,但飞不了多远便有气无力地喘作一团落下地来了。你们也像它们一样,打了一两个回合以后便败下阵来;你们被你们自己的怯懦所击败,便立即从战场上撤出,抽身到斯拉沃尼亚海岸边去伤害并抢掠我们的基督教臣民。我们的人数是不多,但为什么不多?那是因为,在烦躁地盼望你们到来却迟迟不见之后,我已经遣散了我的主力部队而只留下了一队精造的勇士以继续对那座城市的封锁。如果他们在危险和死亡面前还能尽情享受友好的盛筵,那这些盛筵会削弱了他们在事业上进取的热情吗?攻破巴里的城墙的难道是靠了你们的禁食?难道这些尽管由于软弱无力和疲劳大量减员的勇敢的法兰克人不曾阻截并击败三个最强大的撒拉逊酋长?难道不是他们的失败迅速推动了这座城市的陷落?巴里现在已被攻破了;他林敦在战栗;卡拉布里亚也将被解救出来;而且,如果我们能控制住海面,我们就有可能从那些不信神的人的手中夺回西西里岛。老兄”(这里虚荣的希腊人最反感的一种称呼),“加快你的海上援救工作,尊重你的盟友,别相信一些专拍马屁的人的话。” 这些崇高的希望很快就因刘易斯的死和卡洛温吉亚家族的衰败而成为泡影;不管是谁真正该享有攻克巴里的荣誉,希腊皇帝,巴西尔和他的儿子利奥却得到了攻克巴里的一切好处。阿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的意大利人都被说服或被强迫承认了他们的无上权威,而一条从伽尔伽努斯山到萨莱诺湾的理想的分界线将那不勒斯王国的大部分土地置于东部帝国的统治之下了。在那条界线以外,那些从未丧失掉其自愿效忠地位的阿马尔菲和那不勒斯公国或共和国却在他们合法的君主身边自鸣得意;而阿马尔菲更因向欧洲提供亚洲的工农业产品而富裕起来。但是贝内文图姆、萨莱诺和卡普亚的伦巴第亲王们则被强行拽出拉丁世界之外去,并且经常违背他们的臣服和按期进贡的誓言。巴里城作为新的伦巴第省的中心城市而地位日高,也更为富足起来。行政长官这一称呼,以及后来的单数名词Calapan 都是用于指这位最高统治者的;教会和国家的政策都以完全从属于君士坦丁堡皇权为最基本模式。只要争夺权杖的只限于意大利的王侯们,他们的努力总是十分微弱,而且彼此对立的;而希腊人又抵挡住了,或者避开了,打着奥托的帝国旗号从阿尔卑斯山上下来的日耳曼人。这些萨克逊君王中的第一位,也是最伟大的一位,被迫放弃了对巴里的包围:而第二位,在失去他最坚强的主教和贵族们之后,便体面地逃离了克罗托那的浴血的战场。那一天,战争的天平由于撒拉逊人的勇猛而转向不利于法兰克人一边了。这些海盗船真是被拜占廷的舰队从意大利的要塞和海岸边赶走;但是有利可图的思想压过了迷信或愤恨情绪,埃及的哈里发早已运送来4 万穆斯林以援助他的基督教盟友。巴西尔的继承者们更沾沾自喜地认为,征服伦巴第所以能取得成功,而且至今仍无问题,完全依靠他们的法律的公正,他们的大臣的美德和被他们从无政府状态和压迫中解救出来的人民的感激。一系列的造反活动可能已使得君士坦丁堡皇宫对事情真相略有了解;那些献媚者造成的幻象更被那些诺曼冒险家们的轻而易举的成功所驱散了。 人事的变迁在阿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两地呈现出毕达哥拉斯时代和基督教纪元的第10 世纪之间的令人忧伤的对比。在前一时期,大希腊(当时一般这么称呼)的海岸布满了自由而富庶的城市:这些城市的人口中有士兵、艺术家和哲学家;他林敦、锡巴里或克罗托那的军事力量全都不亚于一个强大的王国。而在后一时期,这些一度繁荣的省份却被无知的阴云所笼罩,在暴政的统治下日趋贫困,在野蛮人的战争中人口日衰。对于一位当代人所说的,很大一部分美好的地区都变得如同地球在经历了那次大洪水以后一样荒凉,我们也不能完全说他夸大其词。在阿拉伯人、法兰克人和希腊人之间,在意大利南部发生的冲突中,我只打算挑选能够说明他们的民族特点的两三件事。1.对撒拉逊人来说,亵渎和抢劫修道院和教堂对他们是一种乐趣。在围困萨莱诺期间,一位穆斯林酋长把他的床支在圣餐桌上,并在这个圣坛上每晚破坏一位基督教修女的童贞。在他正与一位拒不相从的姑娘扭斗的时候,房顶上的一根横梁无端落在或被巧妙地砸在他的头上了;这个发泄兽欲的酋长的死被归之于为保卫他的忠实的修女终于被唤醒的基督的愤怒。2.撒拉逊人包围了贝内文图姆和卡普亚两座城市:在向查理大帝的继承人求救无结果以后,伦巴第人转而向希腊皇帝请求宽恕与援助。一个勇敢的市民从城墙上跳下,越过壕沟并完成了他的使命,但在他带着好消息返回来的时候,他却落入了野蛮人之手。他们逼迫他为他们的事业效力,欺骗自己的同胞,明确告诉他,欺骗将使他得到财富和荣誉,而讲出真话便将立即被处死。他假装作屈服了,但是在他刚一被带到基督教徒们能听到他的声音的壁垒前的时候,“朋友们,弟兄们,”他便高声喊道,“不可胆怯,要有耐心;守住城市,你们的君王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艰难处境,救援你们的人马就要到了。我知道我马上将死去,我把我的妻子和孩子们都交托给你们啦。”阿拉伯人的愤怒证明他说的话并非虚言。这位自愿献身的爱国者被上百根长矛刺穿了身体。他完全有资格永远活在善良人的记忆之中,但是这一故事的古往今来不断重复似乎引起了我们对这一英雄行为的某些怀疑。①3.这里所讲的第三位事可能会在战争的恐怖之中引起一阵笑意。卡墨里诺和斯波莱托的侯爵狄奥巴尔德支持贝内文图姆的叛军,而他们的肆无忌惮的残暴,在当时的情况下,与英雄的行为并不完全相容。他把所有抓获的希腊族或派系的人都毫不留情地阉割了,他的这一暴行还因他的一个残酷的玩笑而更令人发指,他说他希望为皇帝提供大批的宦官,这可是拜占廷所需要的最珍贵的装饰。一座城堡的守军在一次出击中被打败,俘虏们一一被拉来照例施行。但是阉割的行动却被一位狂怒的妇女的突然出现所打断,她面颊上尚着血,头发蓬乱,大声叫喝,迫使侯爵不得不倾听他的申诉。“你难道就是这样,伟大的英雄,” 她喊道,“未发动对妇女的战争,以反对那些从不曾伤害过你的,只会使用纺锤和织机的妇女吗?”狄奥巴尔德不承认她的指责,反驳说,自从亚马孙妇女时代之后,他还从不曾再听说过有妇女战争。“那么,”她疯狂地叫道,“你现在把我们的丈夫的我们最珍贵的东西,我们的幸福的源泉和子孙后代的希望给割去,那难道不是对我们进行最直接的攻击,在最中要害的地方对我们下手吗?你们抢劫我们的羊群和牛群我都默默地忍受了,但是这种致命的伤害,这种无法挽回的损失使我实在忍无可忍了,我要呼唤皇天后土还我们一个公道!”她的口才引来了一阵赞扬的大笑;那位冷酷无情的残暴的法兰克人终于被她的可笑的,但确有道理的绝望中的呼号所感动;他们释放了俘虏,并把她的家产发还给她。在她胜利地回到城堡中的时候,一位使者追上她代表狄奥巴尔德问她,如果她的丈夫再次拿起武器作乱,那对他该处以什么刑罚呢?“如果,”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真是他命中注定的罪过,那他还有眼睛、鼻子、双手和双脚。这些都是属于他自己的,可以作为他个人犯罪的抵偿。但请求上帝留下他的姣妻敢于贸然声称属她专有的合法的财产吧。”①诺曼人的到来① 663 年保罗副主祭描绘了在同一贝内文图姆城下发生的相同的悲剧。但其中的人物不同。希腊人自己被说成是罪恶的一方,而在拜占廷的版本中,却又说是撒拉逊人。在日耳曼后期的战争中,一位阿维尼翁军团的法兰西军官M.达萨斯也据说曾以类似的方式献身了。他的行为更为英勇,因为俘虏他的敌人仅仅要求他沉默(伏尔泰,Siècle de Louis XV,(法语:路易十五时代——译者)C.33)。 ① 利乌特普兰德。如果有人对这淫秽的故事提出质问,我将和可怜的斯特恩一道申辩说,一位主教能够毫不踌躇写下的东西我都不能小心翼翼地加以翻译,那可让人太为难了。如果我把utviriscertetistesticulosamputareinquibusnostricorporisrefocil-iatio 等等全都翻译出来,又当如何? 诺曼人的政权在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王国的建立,是一件颇有浪漫色彩,而其结果又对意大利和东部帝国十分重要的事。支离破碎的希腊、伦巴第和撒拉逊等省全敞开任凭任何入侵者的蹂躏,而每一片海域,每一块土地也都受到具有冒险精神的斯堪的纳维亚海盗的侵袭。在长时间任意掠夺和杀戮之后,法兰克的诺曼人接受、占领并命名了一块美好、富饶的土地:他们抛弃了自己的多神信仰转而接受了基督教的上帝;诺曼底的公爵们也承认自己是查理大帝和卡佩的继承人的附庸。他们从挪威雪山上带来的凶猛的野性,在比较温和的气候条件中,并未更加恶化,却有所收敛。罗洛的伙伴们于不知不觉中逐渐与当地人融合;他们接受了法兰克民族的习俗、语言和豪爽;并且,在一个尚武的时代,诺曼人可能在勇敢和光荣的业绩方面独占鳌头。至于在当时流行的迷信,他们都热衷于到罗马、意大利和圣地朝圣。在这一积极的朝拜活动中,他们的思想和身体都得到了锻炼:冒险是一种刺激,大开眼界是报酬;而对世界的展望总会充满憧景、轻信和巨大的希望。他们为共同防卫而结成伙伴;那垂涎一个朝圣者衣着的阿尔卑斯山的强盗,却经常受到了一位持刀勇士的严惩。在一次他们在朝拜因米哈伊尔天使的显灵而被封为圣地的阿普利亚的伽尔伽努斯石窟的路上,遇到一位希腊装束的陌生人主动和他们交谈,但很快便发现他是一个叛兵和逃亡者,是希腊帝国的死敌。 他名叫梅洛;是巴里的一位高贵的市民,在一次叛敌失败后,他只得再去找新的同盟者和为自己的祖国报仇的人。诺曼人的勇武的外貌重新燃起了他的希望,让他说出了心里话:他们倾听着这位爱国者的申诉并进而听他讲了许诺的条件。肯定可以大发其财的前景表明了他的事业的正义性;而他们把那块处于软弱的暴君的压迫下的富饶的土地,看作是上天留给勇士的遗产。在他们回到诺曼底以后,他们发起了一个冒险计划,自由组织了一支人数不多但十分勇猛的队伍,决心去解救阿普利亚。他们假扮作朝圣者兵分几路越过了阿尔卑斯山;但是当他们来到罗马城附近的时候,他们受到了巴里的首领的迎接,他为这些更为贫穷的人提供了兵器的马匹,并立即把他们领进了战场。在第一次交锋中,他们的勇敢占了上风;但在第二次战斗中他们终敌不过人数众多、配备有军用机械的希腊军队,只得愤怒地且战且走,撤退了。 不幸的梅洛在日耳曼宫廷里,在苦苦求饶中死去:他的那些诺曼人追随者全被逐出了他们的故土和他们的希望之乡,流落在意大利的山林峡谷间,靠着一把刀度命。卡普亚、贝内文图姆、萨莱诺和那不勒斯的王侯们在内部争斗中都曾先后求助于那把无敌的刀;这些诺曼人的高昂的精神和超人的技巧总能使他们所支持的一方获胜;他们还总小心谨慎地采取在他们之间维持着均势的策略,以防止交战的某一方过于强大而使他们的援助失去重要性,从而降低了他们能从中获得的利益。他们的第一个居留地是在坎佩尼亚沼泽地深处的一座坚固的营房;但很快慷慨的那不勒斯公爵便为他们安排了一块更富饶的可以永久居住的地方。作为对抗卡普亚的一个堡垒,在距他的家8 英里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四面设防的阿韦尔萨镇,以供他们之用。而他们也便毫不客气地尽情享用那片富饶地区的庄稼和水果,草地和树林。他们获得成功的消息每年都吸引来大批新的朝圣者和士兵:穷人出于饥寒所迫;富人被希望所驱使;而勇敢和活跃的诺曼底人却不能长时间安于安逸生活,一心想追名逐利。阿韦尔萨的独立的旗帜为该省的逃犯,为所有从他们的公正或不公正的上司那里逃出的难民提供了避难所和勇气;而这些外来的合作者又很快便被同化在这块高卢殖民地的社会习俗和语言之中了。诺曼人的第一位领袖是雷努尔弗伯爵;另外,从社会的起源来说,高位原是对特殊才能的报尝和证明。 自阿拉伯人征服西西里之后,希腊皇帝一直都急于想重新收复那块珍贵的领土;但是不论他们如何努力,结果总被遥远的距离和海面所挫败。他们的耗资巨大的装备,每在闪过一线胜利的微光之后,便在拜占廷的编年史上增添灾难和耻辱的新的一页:他们的2 万人的最精锐的部队在一次远征中便全部损失掉;使得胜利的穆斯林嘲笑这个民族,不仅把他们的女人全交给宦官看管,还把他们的军队交给宦官指挥。在经历过200 年的统治之后,撒拉逊人被自身的分裂所灭亡。那酋长不再承认突尼斯国王的权威;人民又起来反对酋长;各个城市的统治权都被那里的首领所篡夺;每一个更下层的反叛者在自己的村子或城堡里都是独立王国,对立的两兄弟的较弱的一方力求和基督教友好。诺曼人在每次的冒险活动中都表现得迅速而有效;有500 名骑士或骑马的勇士,由希腊人的代理人兼翻译阿尔杜因统领着,在伦巴第总督马尼阿斯的旗帜下为他服役。在他们登陆之前,两兄弟已归于和好;西西里与阿非利加又恢复了统一;这座岛屿一直到最远的海水边都有人防守。诺曼人打前阵,墨西拿的阿拉伯人领教了一支未曾交过手的敌人的勇猛。在第二次交锋中,叙拉古的酋长被打下马来并被欧特维尔的威廉的铁臂刺穿。在第三次战斗中,他的骁勇的伙伴们击溃了6000 撒拉逊人的主力军,留给希腊人的任务仅只是乘胜追击了:这是一次辉煌的胜利;但在本历史作家笔下,可能要把一功劳的一部分归于诺曼人的长矛。不论如何,他们确实从根本上促成了马尼阿斯的胜利,使他终于能将13 座城市和西西里的大部分领土置于皇帝的统治之下。但是他的军事上的成名却因忘恩负义和一意孤行而受损。在瓜分战利品时,他把他的勇敢的辅助军的功劳竟给忘掉了;这一无理的待遇可是不论他们的贪婪或他们的高傲都无法容忍的。他们通过翻译表达了他们的不满:结果他们的抱怨却无人理睬;他们的翻译遭到鞭打;难受的是他自己;而屈辱和愤怒则属于那些曾被他伤害过其感情的人们。但直到他们获得,或窃得一条通往意大利大陆的安全通道以前,始终装作没事人一般:他们的在阿韦尔萨的弟兄们对他们的愤怒表示同情,于是侵占了阿普利亚,以作为那笔欠债的抵偿。在首批移民之后的20 多年里,诺曼人参加战斗的不过有700 匹马和500 名步兵;但在从西西里战争中召回拜占廷军团以后,他们的人数便增加到了6 万。他们的传令官提出让大家考虑,是战还是撤退。“战下去”是诺曼人一致的呼声;战士中最彪悍的一位还一拳将那希腊信使的马打倒在地上。他另换上一匹马给打发走了;这一侮辱事件一直没让帝国的军队知道。但在接下去的两次战斗中,更沉重的打击使他们彻底领教了对手的利害。在坎尼平原上亚洲人一见到法兰克的亡命之徒就纷纷逃窜;伦巴第公爵成了俘虏;阿普利亚人默认了一个新的统治;只有巴里、奥特朗托、布隆杜西乌斯和他林敦四个地方,在这希腊的大劫难中幸免于难。诺曼政权的建立可以从这一时期算起,它很快便将新建立的阿韦尔萨殖民地吞并了。通过投票选出了12 位伯爵;他们选举的依据是年龄、出身和功劳。他们各自的特殊地区的贡金全都归他们使用;每一位伯爵可以在自己的领地上,优先于自己的臣仆,建起一座防卫工事。位于该省中心的墨尔菲的公共居住地被保留作为共和国的都城和堡垒;12 位伯爵每人分得一处房子和一块单划出的地方;国家大事由这个军事元老院掌管。其中最高的一位,作为他们的统帅和将军,被授予阿普阿亚伯爵的称号;这一殊荣被授予了,用当时人的话说,战场上的雄狮,社交中的羔羊和议会中的天使铁臂威廉。有关他的同胞们的表现有一位当代的民族历史学家曾详加描述。“诺曼人,”马拉特拉说,“是一个狡黠而热衷于复仇的民族;善于辞令和伪装似乎是他们祖传的天性:他们可以屈膝逢迎;但是,如果不受到法律的约束,他们便会完全放纵自己放荡的天性和情欲。他们的君王假装着赞美人民的慷慨;人民则在贪婪和慷慨之间奉行中间道路,或者说是尽量调合这两个极端;在他们对财富和统治权的渴求中,他们轻视他们已经拥有的一切,却一心向往他们求之不得的东西。 兵器和骏马、豪华的衣着,打猎和放鹰活动都是诺曼人所十分喜爱的;但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却能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耐力容忍着各种严酷的气候和艰苦的军事生活。” 阿普利亚的诺曼人被夹在两大帝国之间,而根据当时的政策,他们的土地是他们从日耳曼或君士坦丁堡的君主那里得到的封地。但这些冒险分子的最可靠的权利是征服;他们从来不爱人,也不信任人;他们也从不被人所信任或爱;君主对他们的蔑视中掺杂着恐惧,而当地人对他们的恐惧中又掺杂着憎恨和愤怒。任何一件引起人们兴趣的东西,一匹马、一个女人、一座花园,都能挑起和满足这群外族人的掠夺的欲望,而他们的头领的贪婪只不过被加上了抱负和荣誉一类更好听的名目而已。12 位伯爵有时还联合起来共行不义;他们的内部争吵无非为了争夺人民的战利品;威廉的美德与他一起埋进了坟墓;而他的弟弟和继承人德罗戈更善于领着他的伙伴们去作战,却无能制止他们胡作非为。在君士坦丁·摩诺马库斯的统治下,拜占廷朝廷出于政策需要,而非出于仁慈,试图使意大利摆脱掉这个比一帮野蛮人更可恶的积年的祸害;于是为此目的,梅洛的儿子阿戈斯被授予了最高的头衔和最广泛的使命。对他的父亲的怀念可能使诺曼人对他另眼相看,在为他们自己和公众所受的伤害进行报复,平息马尼阿斯的叛乱中,他已曾得到他们自愿前来效劳。君士坦丁计划要把这块好战的殖民地从意大利的省区移植到波斯的战场上去,而梅洛的儿子却把希腊的黄金和工业品,作为帝国的第一批慷慨奖赏,分发给了那些首领。但他的这一手遭到了阿普利亚的征服者的反感和反对而加以阻止:他的奖赏,或至少是他的建设,遭到了否决,可是他们全都拒绝放弃他们已到手的东西,和在遥远的将来分享亚洲的财富的希望。在说服的办法被验证无效之后,阿戈斯便决定采取强迫或毁灭的办法:拉丁的兵力被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并在教皇和东部和西部的两皇帝之间订立了进攻同盟。现在占据圣彼得宝座的是利奥九世,他是一位思想简单的圣徒,生性极容易自欺欺人,他的受到崇敬的身份使他可以,以虔敬的名义,使任何与宗教信仰不相容的东西神圣化。他的人性受到一个被伤害的人民的抱怨或谩骂的影响;这伙不敬神的诺曼人早已中止了对什一税的支付,而对这些对教会的批评不予理睬的渎神的强盗,是完全可以合法地拔出世俗之剑,加以惩处的。作为一个出身日耳曼贵族并与皇族有血统关系的日耳曼人,利奥可以自由出入亨利三世的皇宫,并得到他的信任,为了寻求兵力和盟友,他凭着一股热情从阿普利亚跑到萨克森,从易北河跑到第伯河。在他这样进行作战准备的时候,阿戈斯则无所顾忌地使用他的秘密的罪恶武器:一群诺曼人成了他进行对公众或私人报复的牺牲品,勇敢的德罗戈也在一所教堂里被谋杀了。但他的弟弟汉弗莱,阿普利亚的第三位伯爵,继承了他的精神。凶手受到了惩罚,梅洛的儿子也受伤并被推翻,他被赶出战场,羞愧难当地逃往巴里的城中等待着他的迟迟不来的盟军的救援。 然而,君士坦丁的力量在一次土耳其战争中被削弱,亨利意志薄弱,优柔寡断,而教皇在翻越阿尔卑斯山归来时也没有带着一支日耳曼大军,却只有一支700 个士瓦本人和少量洛兰自愿兵的卫队相伴。在他从曼图亚到贝内文图姆的长途行军中,一大群卑贱和杂乱的意大利人加入到那神圣的旗帜之下来;以致教士和强盗睡在同一个营帐中,帐前杂乱放着长矛和十字架,而这位军人圣徒在指挥行军、安营和作战时则背诵着他年轻时学过的圣经。阿普利亚的诺曼人在战场上仅能集结不过3000 骑兵和少量的步兵;判逃的当地人拦截了他们的粮草和退路;他们的那从不知道惧怕的精神一时间被迷信的恐惧所制服。在利奥怀着敌意来到时,他们全毫不以为耻和毫不勉强地跪倒在他们的精神之父的面前。但是教皇却毫不留情;他的高大的日耳曼人竟一味嘲笑他们的对手的矮小,这些诺曼人还被告知,处死和流放是他们仅有的两条路。他们耻于逃跑,而且他们之中大多数已有三天三夜没有吃任何东西了,他们全明确选择了更痛快一些也更光荣的死。他们登上基维特拉山,冲下平原,兵分三路向教皇的军队冲来。在左路和中路,阿韦尔萨的理查德伯爵和罗伯特,那着名的吉斯卡尔,对那些毫无作战纪律,打不过拔腿便跑的意大利军队进行攻击、将它击败、击溃并乘胜追击。领导右翼骑兵的勇敢的汉弗莱伯爵遇到了较大的考验。一直有人说日耳曼人不善于摆弄马匹和长矛,但如进行步战他们却形成一个强大的攻不破的方阵,无论是人,还是战马,还是铠甲,都抵挡不住他们的双把的长刀的威力。在经过一场激战之后,他们被前去追杀、中途返回的那支队伍所包围,带着敌人的敬仰与复仇的满足死在他们的阵地上。基维特拉的城门为了不让逃跑中的教皇进城,关闭起来,而他却被虔诚的征服者追上,他们亲吻他的脚请求得到他的祝福和赦免他们的罪恶的胜利。那些士兵在他们的敌人和俘虏中看到了那位基督的代理人;而尽管我们可以猜测,他们的首领必有他们的政策,但也很可能他们也已受到普遍存在的迷信思想的感染。在私自安静呆着的时候,这位善意的教皇悔恨不该让这么多基督教徒流淌他们的鲜血,而且这责任完全在他;他感到是自己制造了这些罪恶与丑行;而由于他的这一行动已告失败,他的不恰当的尚武精神受到了普遍的谴责。他带着这种心情倾听了订立一份优惠的和约的条款,撤消了他曾作为上帝的事业大加鼓吹的联盟,并批准了诺曼人过去和将来的一切征服的合法性。不管它们是被用什么方法篡夺的,阿普利亚和卡布里亚反正已成为君士坦丁的赠与和圣彼得的遗产的一部分:这教皇和那些冒险分子之间的一授一受活动,使双方的要求都得到了满足。他们许诺使用宗教和世俗的一切力量相互支持,后来又规定为每块可耕地支付12 便士的贡金或迁出租金,而自从这一重大交易之后,那不勒斯王国在700 多年中便一直是神圣罗马教廷的采邑。 罗伯特·吉斯卡尔的征服活动罗伯特·吉斯卡尔的家世有人说是出身于诺曼底的农民家庭,也有人说是出身于公爵家庭:前一说来之于一位希腊公主的狂傲无知;后一说则来之于意大利臣民的无知和谄媚。他出生于一个属于下诺曼底的库唐斯教区的valvassors 或bannerets 民族;欧特维尔城堡是他们的体面的居住中心;他的父亲坦克雷德在公爵的宫廷和军队里颇有名望,他带着10 名士兵或骑士在军中服役。他的堪称门当户对的两度婚姻使他成为12 个儿子的父亲,这些孩子都在家中由他的第二个妻子一视同仁的加以教育。但是一块狭小的产业不足以维持这个人口众多、人丁兴旺的家庭;他们在邻近地区看到了贫穷和不和引起的纷争,因而决心从对外战争中捞一些更光荣的遗产。让两个人留下来为这个家族传宗接代并照看年迈的父亲,其余十几个兄弟在相继成年时都离开城堡,越过阿尔卑斯山,加入到阿普利亚兵营中的诺曼人的队伍中去。 他们中年长一些的曾受到民族精神的激励,而他们的成功又鼓舞着他们的弟弟们;而其中三位最年长的,威廉、德罗戈和汉弗莱都完全够资格成为他们的民族的首领和一个新共和国的创始人。罗伯特是他父亲第二次结婚所生的7 个儿子中最年长的,即使是他的敌人也忍不住会称赞他,具有一位战士和一位政治家的英雄品质。他的高大的身材比他的部队中最高个儿的还要高;他的四肢长得既强壮又健美,十分匀称;直到暮年他还一直保持着精力充沛的健康的身体和令人肃然起敬的形象。他的肤色红润,肩膀宽阔,长长的亚麻色的胡须,目光炯炯有神,他的声音像阿喀琉斯一样能在混乱的战场上令人慑服。就是在那比较野蛮的骑士时代,这一类的品质也常为诗人或历史学家所注意;他们可能会描绘说,罗伯特可以同时右手舞剑,左手挥戈,且同样熟练自如;说他在基维特拉战斗中曾三次落马,而在那难忘的一天行将结束的时候,谁都判定,把两军士兵都算在内,他应夺得最勇敢者的锦标。他的雄心壮志建立在对自己的高超价值的认识上;在追求伟大的业绩的过程中,他从不曾因考虑是否合于正义而踌躇,也很少为慈悲之心所动;尽管他对名声也并非全不在意;在考虑应采取公开还是秘密手段的时候,他永远只以眼前利益为依据。吉斯卡尔这个姓是专用于这位精通政治谋略的大师的,只是这才能现在已经常和作假和欺骗混淆起来了,而罗伯特却被那位阿普利亚的诗人誉为比尤利西斯更机智,比西塞罗更善辩。但这些才能都被一种军人的坦率的外表所掩盖;在他最得意的时候,他仍然对国营的弟兄以礼相待,平易近人;而在他完全纵容他的新臣民的偏见的时候,他却在穿着和举止上尽量伪装,以保持他的国家的古老的风貌。他用贪得无厌的手攫取,以便他用慷慨的手施舍;他小时的贫穷使他养成节俭的习惯;一个商人的收益也不会逃过他的注意;他的俘虏会受到缓慢的、非人的残酷折磨,以迫使他们交出私藏的财宝。根据希腊人的说法,他在离开诺曼底时仅只有5 个骑马的和30 个步行的兵跟随着他;但甚至这一说法也似乎夸大其词;这欧特维尔的坦克雷德的第六个儿子是作为一名朝圣者越过阿尔卑斯山的,他的第一支队伍是在意大利的冒险分子中召募起来的。他的兄弟和同胞们瓜分了阿普利亚的富饶的土地,还都一个个警惕而贪婪地守护着他们所得到的一份。这位有志气的青年被迫跑到卡拉布里亚的大山里,在他最初与希腊人和当地人进行的较量中。我们很难分清那究竟是英雄行为还是强盗行为。袭击一座城堡或一座女修道院,诱捕一个有钱的市民,为得到必要的粮食抢掠附近的村庄等,都是造就和锻炼他的坚毅精神和强健体魄的一些不光彩的活动。许多诺曼底人自愿投到他的旗帜之下,而在他的指挥下,那些卡拉布里亚的农民也都变成诺曼人了。 在罗伯特的才智随着他的地位日益扩大的时候,他激起了他的大哥的嫉妒,在他们的一次短暂的争吵之后,他的生命受到他哥哥的威胁,自由也受到了限制。汉弗莱死后留下的几个儿子,因年龄大小,都被免去了领兵的职位,他们被他们的充满雄心的叔父兼保护人送到一处私人庄园中去;吉斯卡尔平步青云,一跃而成为阿普利亚的伯爵和共和国的将军。有了更大的权力和兵力以后他再度征服了卡拉布里亚,并很快就觊觎着一个使自己永远居于他的同僚之上的地位。由于某些抢掠或亵渎神明的行为,他曾被教皇逐出教会:但是居古拉二世却轻易相信了朋友之间的分歧只能结束于他们相互的偏见;相信诺曼人是神圣罗马教廷的悍卫者;并相信和一个君主的同盟要比信任一个反复无常的贵族政体更安全得多。在墨尔菲召开了一次有100 位主教参加的宗教大会;那位伯爵中断了一项重要行动,以保护这位罗马教皇的人身安全,并推行他的教令。他出于感激和策略上的原因,授予他和他的后裔公爵的称号并封给他阿普利亚、卡拉布里亚以及凡他的宝剑能够从分裂的希腊人和不信上帝的撒拉逊人手中夺来的所有意大利和西西里的土地。这项使徒的批准可以让他合法地拥有军队了:但是一个自由而获得胜利的人民的从属关系,不经他们的同意,是无法轻易改变的;吉斯卡尔对他的高升一直秘而不宣,直到接下去的一次战役,因攻下孔森扎和雷焦而远近闻名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