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逻各斯与圣父之间的这种永恒的关系现在却受到阿里乌斯的批评。一直延续到提奥多里克和克洛维时代的阿里乌斯教派成为基督教世界的一大宗派。 在宽容的敕令使基督教恢复了平静和安宁之后,有关三位一体的论争又在柏拉图主义、才智之士和富有的人的古代聚集中心,那动荡不安的亚历山大里亚城复活了;而这种宗教纷争的火焰也迅速从学术界传到教士中,传到人民中,传到各省,并传到了东部。关于逻各斯的永恒性这个玄妙的问题在基督教大会和群众性的布道会上也有人热烈鼓吹;于是阿里乌斯的学说的离经叛道性,由于他本人和他的反对者的狂热宣扬,很快便尽人皆知了,他的一些最坚决的反对者都承认这位杰出的地方教会监督人学问渊博,在生活上无可指责。他还在过去的一次选举中拒绝了,也许可以说是慷慨地拒绝了,登上教会最高宝座的机会。而他的竞争对手亚历山大却变成了他的审判官。 这一重大案件也得在他的面前进行法庭辩论;如果一开始他似乎还有些犹豫,最后他却作出判决,认为这是一个有关宗教信仰的绝对不容违背的原则问题。这位无所畏惧的地方教会监督人决心要否定那愤怒的大主教的权威,因而被排斥于教会的一切活动之外。但是阿里乌斯的孤傲却得到了人数众多的一派的支持。在他的直接追随者中有2 位埃及主教、7 位地方教会监督人、12 位副主祭以及(简直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700 名修女。亚洲的大多数主教似乎都支持或赞成他的主张;而他们所采取的步骤是通过恺撒里亚的最博学的高级教士优西比乌斯和尼科米底亚的虽已成为政治家但仍未失去圣徒身份的优西比乌斯的行动予以实现的。在巴勒斯坦和比提尼亚召开的宗教会议与埃及的会议相对抗。皇帝和人民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到这种神学的论争上来;而在整整6 年之后,最后的结论还仍然得提交具有最高权威的尼斯会议去考虑决定。 当这个有关基督教信仰的神秘性的问题危险地进入公众的公开论争中的时候,我们可以说,关于神圣的三位一体说的性质问题,按人类理解所及,实际上分为虽不完备,但彼此显然不同的三大体系;而且早已有人明确指出,从绝对和纯粹的眼光看来,这三个体系中没有一个能完全免去异端邪说和错误之嫌。Ⅰ.根据阿里乌斯及其门徒最先提出的第一种假说,逻各斯是圣父按照自己的意愿从虚无中创造出来、必须有所依附的自发的产物。至于创造万物的圣子,①他是在一切世界出现之前诞生的;最长的天文年代也不过只能和他所存在的时间的一瞬间相比;然而,他存在的时间却不是无限的,在不可名状的逻各斯诞生之前,便已曾有过一段时间。万能的圣父在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身上注入了自己的博大的精神,并赋予他自己的灿烂光辉。作为不可见的完美的可见的形象,他在他脚下无比遥远的地方看到了最光辉的天使长的宝座;但他只用一束折射的光照耀,同时他也和罗马皇帝的受到恺撒或奥古斯都封号的儿子们一样,按照他的父亲和君王的意愿统治着宇宙。Ⅱ.根据第二种假说,逻各斯具有宗教和哲学归之于最高神灵的一切与生俱来的、不可言传的完美。由三种互不相同的、无限的心灵或物质、均等和同样永恒的灵性构成这种神圣的本质;如果说它们之中任何一个不曾存在过,或将会停止存在,那本身便是一种矛盾。那种似乎相信共有三个神灵独立存在的学说的鼓吹者则企图用三者在统治万物时永远协调、他们的意愿基本一致的说法,来解释在整个世界的设计和秩序中显而易见的第一动因的统一性。和这种行动上的统一性约略相似的情况在人类社会,乃至在动物社会中也都可以找到。破坏他们之间的和谐的动因则只能来之于他们的功能上的不完备或不平等;但是由无限的智慧和美德所领导的无所不能性决不可能不知道选择同样手段以达到同样的目标。Ⅲ.由于自身需要而存在的三种灵性具有一切最完美的神的属性,他们存在于永恒的时间和无限的空间之中,彼此永远同在并同时存在于整个宇宙之中,他们以不可抗拒的力量令人无比惊愕地发现,他们实际是同一个神灵,只是在施恩的体系和自然的体系中,他们又可以同时以不同的形态出现,并从不同的方面加以理解。按照这种假说,实质上的真正的三位一体被加工成了一种只存在于念及他们的头脑之中的名称和经过抽象化的三位一体。逻各斯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属性;因而只有在比拟的意义中儿子这个称谓才能加之于一开始便与上帝同在的永恒的理性;而且是它,而不是他创造了万物。逻各斯的化身也便仅只成为神圣的智慧的一种灵感,它充满耶稣这个人的灵魂,并指导着他的行动。这样,在这个神学问题绕过一圈之后,我们惊奇地发现,塞贝里派所作出的结论正是伊比奥尼派论争的起点,而那个引起我们无限崇敬的难以理解的谜我们却无从探讨。 尼斯①会议和圣父圣子同体论如果参加尼斯会议的主教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公正的良心行事,阿里乌斯和他的团伙便很难有机会夸耀说,他们有希望使一种和在基督教世界中最为流行的两种观点完全针锋相对的假说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了。阿里乌斯派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他们因而立即十分谨慎地显示出一副谦恭、和善的态度,其谦恭的程度,过去无论是在狂热的民事还是宗教纠纷中都很少有人采用过,甚至除了力量最弱小的一方也很少有人赞赏。他们建议教友们行① 随着这种从无到有的绝对创造说日益被基督教教徒所接受,创造者的威仪自然随着创造本身的提高而提高了。 ①在本章标题中“尼斯”(Nice)为“尼西亚”(Nic(e),不知何故。——译者使基督教的仁爱和宽容,强调这一论争的难以理解的性质,反对使用任何在圣经上无法找到的词句或定义,并自愿作出重大让步,以满足他们的对手的要求,而同时又不损害他们自己的原则的完整性。获胜的一派带着傲慢的怀疑情绪接受了他们所有的提议,同时又急于寻找他们之间的不可调合的差异,使得阿里乌斯派如加以拒绝便必会背上异端邪说的罪名。在一封公开宣读后又被不光彩地撕毁的信中,他们的支持者尼科米底亚的优西比乌斯巧妙地表示承认柏拉图主义者都已很熟悉的圣父圣子同体,或本体同一的说法是和他们的神学理论体系的原则不能相容的。控制着这个宗教会议的各种决议的主教们一见这一大好的机会正求之不得,他们依照安布罗斯的生动的论述,拿起由异端邪说自身拔出剑鞘的剑来,斩断了那令人愤恨的怪物的头颅。 圣父圣子同体的学说在尼斯会议上得到了确认,后来希腊、拉丁、东方以及新教的教会都一致同意它是基督教的根本信条。但是,如果同样这个词不曾使异端邪说派受辱,并使基督教教会团结起来,它恐怕也就不能满足把它们纳入正统教义之中的大多数人的要求了。这个大多数实际又分为怀有对立情绪支持三神论的和支持塞贝里派观点的两派。但由于那些极端的对立的观点似乎势将推翻无论是自然宗教还是天启宗教的根本,因而双方都赞成减缓对各自的原则性的严格要求,并极力避免他们的对手可能正尽力促成的公正的但招人怨恨的后果。共同的事业的利害关系让他们都愿意联合在一起,暂时隐藏起不同的观点;他们之间的敌对情绪由于互相忍让的善意协商而有所缓解;而他们的争端也由于神秘的圣父圣子同体一词的采用而暂时悬置起来,因为对这个词双方都可以按照各自的特定的教义灵活地加以解释。塞贝里派的解释在大约50 年前曾迫使安条克会议不得不禁止使用这个着名的专词,也曾使得一些对名称上的三位一体说暗中抱有偏爱的神学家们对它产生好感。 然而,在阿里乌斯时代享誉最高的圣徒,如无所畏惧的阿塔纳西乌斯、博学的格列戈里·纳齐安岑,以及其他一些强有力而成功地支持着尼斯教义的教会支柱们却似乎都认为本体一词实际不过是本性的同义词;他们因而肯定说,如果三个人完全属于同一种类,那他们就是彼此同体或本体同一,并试图以此来说明他们对此词的理解。这种单纯的平等关系一方面受到使得这些神圣的人得以牢不可破地结合在一起的内在联系和精神渗透的干扰,另一方面又受到圣父的崇高地位的干扰,因为这一点在不使圣子失去独立性的范围内是已得到普遍承认的。只是在这个限度之内,那个几乎不可见的颤动着的正教的球体才被允许安全地颤动。超出了这块圣地,不论哪一边,都会有暗中埋伏的异端份子和魔鬼袭击并吞噬掉那不幸的游荡者。但由于神学各派相互憎恨的程度主要取决于好战心情,而非论争本身的重要性,那些受辱的异端分子所受到的待遇比那些直接否定圣子存在的人还要严厉,阿塔纳西乌斯的一生都消磨在和阿里乌斯的渎神的疯狂行为的不可调合的斗争之中,但他在20 多年的时间里一直保持着安锡拉的马塞卢斯宣扬的塞贝里主义;而在最后他被迫退出他们的教派的时候,他仍然在提起他这可敬的朋友的微小过错时带着让人无法捉摸的微笑。 阿里乌斯派也被迫不得不顺从的一个全国性大会依靠它巨大的威力在正教派的旗帜上刻上本体同一这个词的神秘特点,这一做法尽管曾引起一些暗中的争吵和一些在夜间进行的争斗,在维护信仰,或至少是语言的一致,并使之长期坚持下去等方面却起了很大的作用。由于获得成功而当之无愧地被称为正统基督教教徒的本体同一主义者,对自己的信条的简洁性和稳定性深深引以为荣,而对他们的敌对教派的那种一日数变,换汤不换药的论点,以及在信仰原则问题上无定见的表现则百般加以耻笑。阿里乌斯教派主要人物的诚实或他们的狡诈、他们对法律或对人民的惧怕、他们对基督的尊敬、他们对阿塔纳西乌斯的憎恨,凡能影响和扰乱一个神学宗派的协议的一切人间天上的缘由,全在这些分裂主义者之间注入了一种不协调和无定见的精神,以致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建立了18 种不同的宗教模式,重新恢复了被破坏的教会的尊严。狂热的奚拉里由于自身处境的困难,倾向于减少,而不是增加,东部教士们的错误,宣称在他被流放的10 个亚洲省份的广阔地区内,几乎找不到一位高级教士对真正的上帝有所认识。他所感受到的压迫以及他既亲眼所见又同时身受其害的混乱局面,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打消了他灵魂深处的愤怒情绪;在下面我将从中抄录几句的这段话中,可以看出这位普瓦蒂埃的主教是如何不小心地采用了一位基督教哲学家的风格。“同样可悲”,奚拉里说,“也同样危险的一件事是,人间有多少种观点就有多少种教义,有多少种思想倾向就有多少种宗教学说,有多少种错误就有多少种不敬神的缘由;因为我们全都随意制订信条,并随意对它们进行解释。对本体同一说问题接连举行的宗教会议上,在这次会上被否定,下次会上又被接受,再下次会上又被取消了。在那段令人痛心的日子里,圣父和圣子的部分或全部相似的问题竟变成了争论的题目。每一年,不,每个月,我都在制订新的信条,以描述那些看不见的不解之谜。我们为我们所做的事忏悔,我们为那些忏悔的人辩护,我们又诅咒那些我们为之辩护的人。我们或者谴责在我们之中出现的别人的学说,或者谴责在别人之中出现的我们的学说;于是,不惜相互把对方撕成碎片,我们彼此成为对方毁灭的根源。” 大家想来不会希望,甚至不能忍受,我在这里大讲这一神学问题,一一仔细分析其中大部分都不肯承认自己师承那个连名字都令人厌恶的阿里乌斯的18 种信条。然而,以其中独特的一株为标本讲一讲它的外貌,探索一下它的发展过程,却全都会是很有趣的;只是如果一味单调地描述无花之叶和无果之枝,那必然很快就会使勤奋的学生失去耐心,并打消他们的好奇心了。 不论如何,我们应该注意到从有关阿里乌斯的论战中逐渐显露出来的一个问题,因为是它帮助产生了那仅在共同反对尼斯会议的本体同一说这一点上联合起来的三个教派,并使它们彼此明确有所区分了。1.如果有人问圣子是否与圣父相像,那些追随阿里乌斯的理论,或者还有紧跟那些似乎确认造物主和他的最神圣的创造物之间存在着无限差距的哲学理论的异端分子,都会坚决作出否定的回答。埃提乌斯支持这一明显的结论,因而他的狂热的反对者给他加上了无神论者的称号,他的时刻不安、不停追求的性格使他几乎试干过人世所有的各种职业。他先后做过奴隶,或至少做过庄稼人,做过串街的铁壶匠、医生、小学校长、神学家,最后更成为一个新教会的使徒,这个教会全是依靠他的门徒优诺米的才能兴建起来的。这位满脑子里装着圣经中的词句和亚里士多德逻辑学中的吹毛求疵的三段论法的,思想细密的埃提乌斯已得到了驳不倒的论战家的称号,在任何问题上谁也别想说服他或使他缄默。这种才能赢得了阿里乌斯派主教们的友情,但后来由于他的精确的推理损害了公共舆论对他的事业的支持,并冒犯了他们的一些最忠实的追随者的虔诚,他们不得不转而攻击他们的这位危险的盟友,甚至对他进行迫害。2. 造物主的万能对圣父和圣子相像的问题提示了一个似乎可信的体面的解释;至高无上的上帝可能传输出他的无限完美、并创造出仅只与他自己相像的生灵。这些阿里乌斯派人士受到了他们的那些既有地位又有能力的领导人的强有力的支持,这些领导人早已控制了优西比的事业,并占据了东部的主要宝座。他们厌恶,或者带着几分假装厌恶,埃提乌斯缺乏虔诚;他们公开宣称,或者无所保留或者根据圣书,相信圣子与其他一切创造物都不相同,而仅只与圣父相像。但是他们不承认他和圣父属于相同的物质,或相似的物质;有时大胆为自己的不同意见辩解,有时又拒绝使用似乎是恰当地,或至少是明确地,说明神的属性的本体这个词。3.肯定同质学说的教派,至少在亚洲各省人数最多。因此当两派的领导人在塞琉西亚举行会议时,他们的意见总会得到105—43 个多数主教的支持,他们选定用以表达这神秘的相似性的一个希腊词和一般使用的正统的符号是如此相近,以致历代世俗之人都对仅因Homoousians和Homoiousians两词之间有一个音节之差而引起的剧烈争论大加嘲笑。常常确有一种情况,发音和符号都彼此十分相近的两个词却碰巧代表最为相反的两种含义,但如果我们确有可能,在那被不恰当地称作半阿里乌斯派的学说和正统基督教派的学说之间找到真实的、确有意义的差异来,那这种说法本身就会显得十分可笑了。那位当他在弗里吉亚流放期间曾十分明智地试图促进各派联合的普瓦蒂埃的主教曾力图证明,通过一种虔诚的、一心向主的解释,Homoiosion 就可以等于圣父圣子同体一词的含义。但他承认这个词确有其阴暗的令人可疑的一面;而似乎阴暗原是和神学的论争不可分离的,已来到教会门口的半阿里乌斯派却带着莫大的愤怒对他们进行攻击。 有关皇帝与阿里乌斯派的论争曾经培育了希腊人的语言和处世态度的埃及和亚洲几省都深受阿里乌斯派论争的毒害。人们不很熟悉的对柏拉图思想体系的研究、一种虚夸的好辩的倾向、一种冗长的含义多变的语言,使得东方的教士和人民全都口似悬河,并善于咬文嚼字;而在他们的激烈争论中,他们常常忘了哲学所推荐的三思和宗教所要求的顺从。西部居民一般不那么喜欢寻根问底;他们的热情不那么容易为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所动;他们的头脑也不那么习惯于动辄要和人辩论;高卢的教会是如此安于无知,以致奚拉里本人在第一次宗教大会召开30多年之后,还对尼斯会议的要领完全一无所知。拉丁人通过晦涩难懂、不尽准确的翻译得到一些有关神的知识。他们自己的贫乏、呆板的语言往往为一个希腊术语,为已被福音书或教会神圣化,用以表达基督教信念的神秘的柏拉图的哲学用语,提出相应的对等语;而一个词的使用失当便有可能引入拉丁神学中一连串的错误或混乱。但是,由于西部的各教区主教十分幸运,他们从正统的教会的来源取得了他们的宗教知识,因而他们能够十分稳定地保存了他们原来恭顺地接受下来的教义;而当阿里乌斯派的瘟疫接近他们的边界时,他们又及时得到罗马教皇以慈父般的关怀及时向他们提供的本体同一这一预防药剂。他们的思想感情在令人难忘的里米尼宗教会议上已完全表现出来;由于参加这个会议的有来自意大利、阿非利加、西班牙、高卢、不列颠和伊利里亚的400 多名主教,它的参加人数甚至超过了尼斯会议。从第一次辩论开始,似乎只有80 多名高级教士,虽然他们装着诅咒阿里乌斯的名字和阴灵,而实际却坚持这一派的观点。而这一劣势却通过技巧、经验和纪律性的优势得到了补偿;这个少数派由伊利亚的两位主教瓦伦斯和乌尔萨西乌斯指挥,他们过去便一直在法庭和议会的阴谋斗争中生活,并曾在东部宗教战争中,在优西比乌斯的旗帜下受过训练。通过他们的辩论和谈判,他们使得正直而单纯的拉丁主教们难堪、困惑,最后更对他们进行欺骗,终至靠玩弄骗术和纠缠,而非靠公开动武从他们手中夺走了保护宗教信仰的权力。里米尼会议在一些成员鲁莽地同意接受一项信条以前是不容分离的,因为在这一信条中被塞进了一个带有异端邪说意味的词,以代替本体同一的说法。按照杰罗姆的说法,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整个世界才忽然惊奇地发现自己完全阿里乌斯化了。但是拉丁各省的主教们刚一回到各自的教区便立即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并开始痛恨自己的软弱。这一极不光彩的妥协方案最后被厌恶和愤怒地抛弃了。本体同一论的旗帜虽曾被动摇,但一直并未倒下,本体同一论的旗帜此后在西部的基督教会中更牢固地树立起来了。 以上便是曾在君士坦丁和他的儿子们统治期间使基督教教会的和平受到干扰的神学争端发生和发展的过程,以及它的自然变革。但是,由于这些皇帝总试图将宗教信仰,将所有臣民的生命、财产全置于自己的专制统治之下,他们的赞同与否决往往在宗教的天平上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天上的帝王的特权也得由地上的君主的内阁来制订、改变或修改。 弥漫在东部各省的宗教争端妨碍了君士坦丁的胜利进程;但这位皇帝有一段时间却仍以冷静的、不在意的从容态度观察着争执的情况。由于他还完全不了解调解神学家之间的争吵是多么困难,他给争执不下的双方,亚历山大和阿里乌斯写了一封口气温和的信①;这情况我们完全有理由归之于一位军人政治家的天真的意识,而非他的任何一位宗教顾问为他出谋划策的结果。 他把整个争端的起因说成不过是由于那主教愚蠢地提出了一个难以理解的微妙而无关紧要的法律问题,而由那位地方教会监督人草率地作出了解释。他哀叹共有同一个上帝、同一种宗教、同一种礼拜仪式的基督教教徒没有理由因为如此无关紧要的一点意见分歧而分裂为几派。他一本正经地劝说亚历山大的教士们学习希腊哲学家,争论归争论,决不丧失理性,各自坚持自己的意见,也绝不致损害彼此的友情。如果人民的情绪不是那么迅猛急躁;如果处于宗派斗争和宗教狂热中的君士坦丁自己能够保持冷静、清醒的头脑,那么君主的冷漠和厌恶也许可能就是把争吵压下去的最有效的办法。然而,他的基督教的大臣们很快就极力要使行政官员们保持公正,并唤醒那位教会监督人的热情。他被自己的塑像所遭到的侮辱所激怒,他对日益扩大的暴乱行为的或真或假的规模感到惊愕;从他把300 名主教召集到王宫聚会的那一刻起,他便彻底打消了和平和忍让的希望。君主的在场增大了辩论的重要性;他的注意使争论变得更为复杂;他自己的十分耐心、无所畏惧的表现,更激发了争论各方的勇气,尽管君士坦丁的口才和智慧得到了普遍赞扬,但对一位宗教信仰尚属可疑,既未通过研究,也未因接受灵感而使自己的头脑开窍的罗马将军来说,要让他用希腊语讨论形而上学问题或宗教信仰问题恐怕是不够格的。但似乎曾主持尼斯会议的皇帝的亲信奥西多斯有可能曾尽力使皇帝倾向于接近正教派;而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暗示说,就是这个不久前还曾协助过那暴君的尼科米底亚的优西比乌斯,现在却在那里保护异端分子,就可能会使他马上对他的反对派怒不可遏了。尼斯会议的信条已得到君士坦丁的① 信中所提到的忍让和宗教上的无为原则曾引起巴罗尼乌斯、蒂耶蒙等人的极大不满,他们认为皇帝左右必有一位邪恶的谋士,他不是撒旦就是优西比乌斯。 批准,他毫不含糊地宣称,所有曾反对过这次宗教大会的神圣决定的人都必须做好随时被放逐的准备,这便立即消除了微弱的反对派的抱怨声;原来持反对意见的主教,人数几乎在一瞬间便从17 人降至2 人。恺撒里亚的优西比乌斯对本体同一的论点含糊地勉强表示同意,而尼科米底亚的优西比乌斯举棋不定的态度不过只是使得遭受贬斥并被流放的时间推迟了大约3 个月。不敬神的阿里乌斯则被放逐到伊利里亚的一个最远的省份去。他本人和他的门徒全被按律加上波菲利①派的恶名;他的着作被明令焚毁,并通令凡私藏其书者,一经发现定处以极刑。至此,皇帝也完全被宗派纷争的精神所感染,他的敕令所表示的恼怒和讥讽的口气目的是要在他的居民的心中激起和他相同的对基督教的敌人的仇恨。 然而,仿佛这位皇帝的行为完全为一时冲动所决定,而并无任何指导原则,尼斯会议过后不到3 年他就又开始对那被禁止的,一直受到他所喜爱的一个姊妹的暗中保护的教派表现出了同情,甚至纵容。放逐令被撤消了,慢慢已使得君士坦丁对他回心转意的优西比乌斯也官复原职,仍旧又登上了他被屈辱地赶下台的教皇的宝座。阿里乌斯本人在整个教庭中完全受到一个无罪的遭受迫害的人应受到的尊敬。他的宗教信念得到了耶路撒冷宗教会议的承认;这位皇帝也似乎迫不及待地要挽回自己的不公正的过失,竟发布了一道严格的命令,要把他隆重迎回君士坦丁堡的正统基督教会。然而就在这个已确定的阿里乌斯胜利归来的日子里,他却与世长辞了;他的暴卒这一离奇、可怕的情况可能使人们不免想到,也许正统派的圣徒们在使他们的教会摆脱它的最强大敌人的控制方面所做的贡献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祷告所提出的要求了①。正统基督教的三位主要领导人,亚历山大里亚的阿塔纳西乌斯、安条克的尤斯塔修斯以及君士坦丁堡的保罗,都因各种不同的指控经几次会议的判决而被免职;后来又被那位临终前不久才在尼科米底亚的阿里乌斯派主教的主持下受洗礼的第一位基督教皇帝放逐到边远的省份去。君士坦丁的基督教政府是无法逃避轻率或软弱的罪名的。但是,这位并不熟悉宗教战争方略的轻信的君主可能是受到了异端邪说派的谦恭的花言巧语的忏悔的欺骗,而他对他的心情从来都没有真正理解;而且在他尽力保护阿里乌斯,迫害阿塔纳西乌斯的时候,他仍然认为尼斯会议是基督教信仰的最后堡垒,也是他自己的统治的特殊光荣。 君士坦丁的儿子们一定从小就加入了新入教者的行列,但他们都效法他们的父亲的做法,推迟了行洗礼的时间。他们也和他一样,公然要对他们自己并未正式参与其事的神秘活动作出自己的评判:而有关三位一体的争端的成败在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承袭了东部各省,并已拥有整个帝国的君士坦提乌斯的情绪。阿里乌斯派的地方教会监督人或主教为了他的利益隐瞒住已故皇帝的遗嘱,因而更为他创造了良好的机会,使他得以成了那位对国事的意见全听一些他所宠信的家奴摆布的王子的心腹。太监和奴隶们在王宫里散布精神毒气,而这种危险的传染病又通过一些侍从传给卫兵,并由王后传给她① 3 世纪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信徒,曾着书多种攻击基督教。——译者① 我们这里所讲的情节完全是根据阿塔纳西乌斯的说法,他显然极不愿意损伤这位死者的名声。他可能有些夸张,但由于亚历山大里亚与君士坦丁堡之间交往频繁,任意捏造显然颇有风险。那些对他的死的描写完全信以为真的人们(在厕所中有人发现他的肚子整个儿爆裂开了)一定认为他的死只能要么是毒药,要么是奇迹造成的。 的无心眼儿的丈夫①。而君士坦提乌斯经常对优西比乌斯教派表现出的偏爱又在这一派领导人的巧妙安排下无形中得到了加强;而他对暴君马格嫩提乌斯取得的胜利使他更倾向于使用武力推进阿里乌斯派的事业。当两军在默瑟平原进行交战的时候,敌对两方的命运全取决于战场上的机遇,君士坦丁的儿子则在城里一个殉教者的教堂里度过了一段十分焦虑不安的时刻。他的精神上的安抚者,本教区的阿里乌斯派主教瓦伦斯采取十分谨慎的巧妙措施,以便及时获得,或者能保证得到他的欢心,或者保证使他逃脱。秘密连成一线、行动敏捷而又可靠的信使不断向他报告战场上的变化;而当朝臣们全都围着他们的恐惧万状的主子浑身发抖时,瓦伦斯却肯定地告诉他高卢军团已经让步了;并且,仍相当理智地暗示说,关于这一值得大加庆贺的事态变化的消息是某位天使透露给他的。这位感恩的皇帝于是把他的胜利归功于默瑟的主教的德行和参与,认为他对神的忠诚本应赢得公众和上天的奇迹般的嘉许。 而把君士坦提乌斯的胜利视为自己的胜利的阿里乌斯派则对他的光荣的兴趣更胜于对他父亲的光荣②。耶路撒冷的主教西里尔立即编出了在天空出现十字架的细节,说它四周有一圈鲜艳夺目的彩虹围绕,而且,说在圣灵降临节那天的大约3 小时里,十字架的形象出现在橄榄山的上空,使得虔诚的朝圣者和那个圣城的人民都大开眼界。天空的一颗流星被越传越大;阿里乌斯派的历史学家们甚至试图断言,在潘诺尼亚平原上交战的双方都清楚的看到了;并说那位有意把自己装扮成偶像崇拜者的暴君,在这个正统基督教的吉祥的象征出现之前,早已狼狈逃走了。 一个公正的、曾以不偏不倚的态度看待内战或宗教纷争进展情况的陌生人常使我们不能不加注意:而曾在君士坦提乌斯的军队中服役并研究过他的为人的阿米阿努斯作品中的一小段文字也许比若干页神学上的漫骂文章更有价值得多。“基督教本身,”这位谦恭的历史学家说,“是十分简单的,但他却把它和愚蠢的迷信混为一谈了。他非但不利用自己的权威使各方和解,却反而通过口头上的争辩使得被他无聊的好奇心所挑起的分歧日益扩大和四处传播。大道上整天奔驰着来自四面八方前往参加他们所谓的宗教会议的主教们的马队;而在他们尽力使得整个教派统一于他们的特殊观点的时候,公共驿站的全部设施几乎已被他们如此匆促、频繁的奔忙毁灭殆尽了。”如果我们对君士坦提乌斯统治时期的宗教活动的情况有更深入的了解,那我们将能对这一段奇特的文字作出充分的评论;它说明阿塔纳西乌斯担心那些教士在帝国坦提乌斯执政期间这十字架却出现在天空之中了。这一相反的说法显然表明,西里尔对那一般认为是君士坦丁改变信仰根源的惊人的奇迹一无所知;而事实上君士坦丁死后不到12 年西里尔就被恺撒里亚的优西比乌斯的直接继承人加冕为耶路撒冷的主教,所以他的这种无知就更显得让人难以想象了。各地奔走以寻求真正的宗教信仰的无休止的活动将引起不信教的广大人民的轻蔑和耻笑,是完全有道理的。在皇帝被从内战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以后,他立即把他在阿尔、米兰、西米乌姆和君士坦丁堡的冬营地的闲暇时间全部用于进行开心的或艰苦的辩论:为了迫使这位神学家在理论上就范,那位行政官员,或甚至那暴君,全都剑拔弩张了;而由于他反对尼斯会议决定的正① 他认为太监生来都是圣子的敌人。请对照参看约丁博士的“关于基督教历史的评论”第4 卷第3 页和以克里斯托·哥伦布最初一批伙伴之一作为结束的《坎蒂德》(第4 章)中所列家系表。 ② 西里尔明确地讲,在君士坦丁执政期间,那十字架是在地心发现的;而在君士宗的信条,而今一般都认为他的无能和无知的程度和他专横的程度是不相上下的。左右着皇帝的虚荣、软弱的头脑的太监、妇女和那些主教们使得他对本体同一论具有无比的反感;但是他的怯懦的良心又对埃提乌斯的亵渎神灵的做法感到惊愕。那位无神论者的罪行由于受到不幸的伽卢斯的令人可疑的关怀而更为加重了;以至甚至在安条克遭到屠杀的几位帝国大臣的死也被说成是和这位诡辩家的建议有关。君士坦提乌斯的既不能以理喻之又不能因有所信仰而坚定起来的思想,由于他对左右两极端的恐惧被迫盲目地向一个黑暗、空洞的深渊的任何一侧靠近;他一时接受,一时又谴责阿里乌斯和半阿里乌斯派的观点,一会儿放逐,一会儿又召回它们的领导人。在办理公共事务的季节或节日期间,他利用整天的时间,甚至通夜地为构成他自己的飘忽不定的信条的文字字斟句酌,甚至对每一个音节进行推敲。他所思索的题目常会进入他的睡眠之中,占据他的睡眠时间:皇帝的支离破碎的梦都被他说成是上天显灵,他还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些为满足一时热情冲动而不顾教会利益的教士们授予他的主教之主教的荣誉称号。他忙着在高卢、意大利、伊利里亚和亚洲各地召开多次宗教会议,以期建立一个统一的教派的计划,由于他自己的轻率,由于阿里乌斯派的分裂,也由于正统基督教会的反对,而接连受到挫折;他最后终于下决心作为一个最后的决定性手段,召开一次全国性宗教会议,强制推行他决定的信条。但由于尼科米底亚的毁灭性的大地震,难于找到合适的会址,以及也许还有政治方面的不可告人的原因,使得这次集会改变了性质。东部的主教被指定在伊索里亚的塞琉西亚集中,而西部的主教则在亚得里亚海海滨的里米尼聚会商讨问题,而且前来开会的不是每个省选出的两三名代表,而是整个教区的所有教士。东部会议,在经过4天激烈的毫无成效的争论之后,无结果而散。西部的会议则拖延了近7 个月之久。禁卫军卫队长塔尔苏斯奉命,在这些主教们达成一致意见以前不准他们散会;他可以对15 名最桀骜不驯的主教处以流刑,并可以对有能力完成这个艰巨任务的人封以执政官爵位的权力,更使他易于按指令行事了。他的恳求和威吓,君王的权威、瓦伦斯和乌尔萨西乌斯的诡辩,以及饥寒交迫的痛苦和悲惨凄凉、绝望的流放生活,使里米尼的主教们只得全部勉强同意了。 东部和西部的代表们全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宫里谒见皇帝,他为自己终能强迫所有人接受了圣子只是和圣父相像而并非父子同体的信念而自鸣得意。但阿里乌斯主义在未取得胜利之前便已把那些软硬不吃的正统基督教士全部撤换掉了;君士坦提乌斯的统治也因对伟大的阿塔纳西乌斯进行不公正的无效的迫害而自取屈辱。 阿塔纳西乌斯的为人及其坎坷经历不论是在实际生活中,或是在想象中,我们很少有机会看到,当一个人始终全心全意坚持不懈地追求一个单一的目标时,仅是这个单一头脑的力量将能产生什么样的效果,突破多么大的障碍。阿塔纳西乌斯的不朽的名字将永不可能和正统基督教的三位一体学说分开,为了维护这一学说,他献出了毕生的时间和精力。受教育于亚历山大里亚的一个家庭之中,对早期刚萌芽的阿里乌斯派的异端邪说便曾激烈反对:他在这位年老的高级教士手下任秘书职务时便曾发挥重要作用,参加尼斯会议的许多神父都曾以惊异和崇敬的眼光看待这位年轻的副主祭的日益令人景仰的品格。在公众遇到危难的时候,光是靠年纪老、地位高是站不住脚的,这位副主祭阿塔纳西乌斯仅在他从尼斯会议回来5 个月之后便登上了埃及大主教的座位。他占据这个要职前后46 年有余,而他在这漫长的任期中几乎一直不停地在和阿里乌斯派的势力进行斗争。阿塔纳西乌斯曾五次被赶下台,前后有20 年的时间是在流放地或逃亡生活中度过的。罗马帝国的所有省份全都曾先后目睹他推行圣父圣子同体论的功绩以及他为此而遭受的痛苦,他把这工作视为他唯一的乐趣和职务,视为他的职责以及整个生命的荣誉。当这位亚历山大里亚的主教处于迫害的风暴之中的时候,他默默地服役,随时保卫着自己的名节,把个人安危完全置于度外;尽管阿塔纳西乌斯的思想受到了一些宗教狂热主义的影响,但他所表现的优越的品格和才能使他对于治理一个巨大的王国来说远比君士坦丁的堕落的儿子更为胜任。虽然他的学识远不及恺撒里亚的优西比乌斯渊博,他的粗略的口才也不能和巴西尔的格列戈里的细腻的才华相比;但是无论何时在这位埃及的大主教需要为自己的观点或行为提出辩解的时候,他那种不加修饰的风格,无论用口述还是笔录,都总是那么清晰、有力和令人信服。在正教学派中,他永远被尊为基督教神学的最严格的大师之一;他一般被认为精通两种与他的主教身份不相称的世俗的学问——法理学和占卜学。 对未来的某些事情幸而料中,不怀偏见的明眼人可能会认为这是他凭经验作出的判断,但他的朋友们都把它归之于得到上天的启示,而他的敌人们又把它说成是出于某种万恶的巫术。 然而,由于阿塔纳西乌斯一直不断地与从僧侣到皇帝的各式各样人物的偏见和狂热情绪打交道,因而他首要的学问还是对人性的研究。对于不断变化的现象他始终能保持清醒的、具有连贯性的看法;从不会放过那些一般人不及注意到的转瞬即逝,但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情节。这位亚历山大里亚的主教能够清楚地分辨在什么情况下他可以大胆靠命令行事,在什么情况下他必须巧妙地细心进行安排;他知道他能够在多长的时间内和权势人物抗争。在什么时候他又必须设法逃开,免遭迫害;而当他把教会的雷霆指向异端邪说和叛乱活动时,他处在自己一派的中心地位,也完全能够保持一位稳健的领导人的灵活和宽大为怀的态度。阿塔纳西乌斯的当选免不了被人指责为不合常规和过于鲁莽,但是他的处处得体的行为举止却很快赢得了教士和一般人的好感。亚历山大里亚市民都迫不及待要拿起武器来保卫这样一位能言善辩的开明的牧师。在他遭受不幸的时候,他总是从本教区的教士对他的衷心拥护中得到支持或至少是安慰;而且埃及的一百名主教全都始终无比热情地忠于阿塔纳西乌斯的事业。他常常只是一副无碍于工作和脸面的十分简陋的服装和装备,前往从尼罗河河口到埃塞俄比亚边境属他管辖的各省进行访问;他亲切地与最下层的人民交谈,谦恭地向沙漠地区的圣徒和隐士们致敬。阿塔纳西乌斯不仅在参加者的人品学问都与他不相上下的宗教大会上显露他的超人的智慧;在许多亲王聚会的宫廷里他也同样是那样从容不迫、坚定自信,而令人肃然起敬;在他几经波折的生活中,不论处于顺境还是逆境的时候,他从不曾失去过朋友对他的信任,也未失去过敌人对他的敬佩。 这位埃及的大主教在年轻时就对君士坦丁皇帝多次表示要恢复阿里乌斯在正统基督教中的地位的主张一贯持反对态度。这位皇帝尊重他的这种坚决态度,而且可能已予以原谅;那个把阿塔纳西乌斯视为他的最强大的敌人的教派不得不暂时掩盖住他们的仇恨,暗中准备对他发起间接的远距离的进攻。他们到处散布流言蜚语,把这位大主教说成是一个骄纵和专横拔扈的暴君,并公然指控他与梅勒提乌斯的分裂主义的追随者们一起破坏尼斯会议批准的协议。阿塔纳西乌斯虽公开表示反对那种屈辱的和平,而皇帝又听信谗言,相信他曾滥用他的宗教和行政职权对那些可恶的分裂分子进行迫害;并曾在他们的一个马里奥提教堂里冒犯神威打碎一个圣歺杯;说他曾残酷地鞭打了或关押了他们那一派的大主教;并说在这位大主教的残酷的双手中,该派的第七位主教阿尔塞尼乌斯也惨遭杀害,或至少被砍去了手脚。君士坦丁把这些有损他的荣誉和生命的对他的控告告知了他的兄弟,镇守在安条克的监察官达尔马提乌斯;于是在恺撒里亚和推罗相继召开了两次宗教会议;东部的主教都得到了指示,要他们在前往参加耶路撒冷新建的基督复活教堂的庆典仪式以前先对阿塔纳西乌斯的案子作出判决。这位大主教可能深信自己清白无辜;但他感觉到提出这一控告的那种仇恨情绪同样也必会左右审判的进程,并进而作出判决。他机警地拒绝出席他的敌人为他安排的法庭,对恺撒里亚宗教会议的开会通知不予理睬;而在经过一段长时间巧加拖延之后,他终于在皇帝已威胁说,如果他拒不出席推罗会议,必将治他以抗旨不遵之罪的情况下,顺从了皇帝的武断的命令。当阿塔纳西乌斯作为50 名埃及大主教首领从亚历山大里亚港开始航行以前,他已明智地和梅勒提安结成了同盟;而他的假想的牺牲品和他的私下的朋友阿尔塞尼乌斯本人,也被隐匿在他的随行人员之中。推罗宗教会议是由恺撒里亚的优西比乌斯主持的,对比着他的学识和经验来看,可以说是热情有余而机智不足;他所拥有的人数众多的一派也只是喋喋不休地重复着对杀人犯和暴君的咒骂;阿塔纳西乌斯表面上的平静更使得他们越叫越响;而他却正安详地等待着一个决定性的时刻把活着的、安然无恙的阿尔塞尼乌斯请到大会中来。其他一些指控的性质使他无法作出如此明确的令人满意的回答;但这位大主教却也有办法证明,在指控他打碎神圣的圣歺杯的那个村子里,从来就既没有教堂,也没有圣坛,更没有什么圣歺杯。但是,已秘密决定要给自己的敌人定罪的阿里乌斯派却试图借助一些司法形式来掩盖他们的违法行径;大会指派了一个由六位代表组成的教士委员会当场搜集证据;但这一做法遭到了埃及主教们的强烈反对,因而又引起一阵阵打斗和公然作伪证的行动。在来自亚历山大里亚的代表们离去以后,会议依靠多数作出了对这位埃及大主教降职和流放的判决。 这份用最恶毒的语言写成、充满怨恨和报复心理的决议随即呈送给皇帝和正统基督教教会;而这时,那些主教们马上恢复了一副温和、虔诚的样子,仿佛他们都是到耶稣墓前去的朝圣者一般。 然而,这些宗教法官的不公正态度并没有因为阿塔纳西乌斯的顺从,或者说由于他的默认而被含糊过去。他决心要作一项大胆的偿试,看看真理的声音究竟能不能接近皇帝的宝座;因而在推罗的最终判决尚未及公开宣判之前,这位无所畏惧的大主教匆匆登上了一条即将扬帆向京城进发的大船。正式提出要面见皇帝的要求可能会被拒绝或者借故推脱;因此阿塔纳西乌斯根本不让人知道自己的来临,注意等待着君士坦丁从附近一处别墅返回的时候,看到他骑着马在君士坦丁堡的一条大道上走过,他便马上勇敢地站出来挡住他的愤怒的君主。如此奇特的忽然露面的方式使他十分惊诧和恼怒,他命令卫兵把这个强行求见的人赶走;但这时一种不由自主的敬意缓和了他的愤怒;皇帝的傲慢气焰竟被这位请求他主持公道、唤醒他的良心的主教的勇敢和口才所折服了。君士坦丁以公正的,甚至有所关注的心情聆听着阿塔纳西乌斯的陈述;他马上下令让参加推罗会议的人前来说明他们如此定案的理由;如果优西比乌斯派人士不曾巧妙地又为这位大主教编造了一个不可原谅的罪行——阴谋罪恶地拦截和扣押向新都城运送居民赖以为生的给养的亚历山大里亚的粮船①——他的计谋可能会被揭穿了。皇帝认为去掉一个受欢迎的领袖倒可以保证埃及的平静因而很高兴;但他拒绝任命一位新的大主教来填补空出的位置;在经过长时间的犹豫之后,他所作出的判决只是一种有所戒备的隔离,而并非令人难堪的流放。阿塔纳西乌斯在高卢的一个边远省份,但是是在受到殷勤招待的特里尔宫中,度过了28 个月。皇帝的死改变了政局的外貌;在一个年轻皇帝的一切都趋于松弛的统治下,这位大主教,在小君士坦丁的一纸措辞光彩的敕令下,仍又回到他原在故乡所担任的职位,皇帝的敕令充分肯定了他的这位可敬的客人的无辜和才能。 这位年轻皇帝的去世使得阿塔纳西乌斯第二次又遭迫害;意志薄弱的东部君王君士坦提乌斯在暗中很快就成了优西比乌斯派的同谋。这一派的90名主教,在为大教堂举行庆典的幌子下在安条克集会。他们制订了一个略带有半阿里乌斯派和至今仍对希腊的正教教徒有约束作用的25 条语言含糊的信条,会上还作出了一项看来似乎很公正的决定,任何一位被一次宗教会议免职的主教,在未经过另一次同等级的宗教会议判定他无罪之前,均不得重新行使教会职权;这条规定立即被用在阿塔纳西乌斯身上;安条克会议宣布或者说批准了免去他的职务的决定;一个名叫格列戈里的陌生人接替了他的位置;埃及的省长费拉格利乌斯受命利用该省的行政和军事力量支持这位新主教。迫于亚洲各大主教的阴谋陷害,阿塔纳西乌斯离开亚历山大里亚,在梵蒂冈圣洁的大门之外度过了3 年流亡和求见的生活。经过刻苦钻研拉丁语,他很快就能与西部的教士们谈判了;他的不失分寸的奉承话改变了高傲的尤利乌斯的态度,并使他完全接受了他的意见;这位罗马教皇终于同意把他的请求看作是属于教皇管辖范围内的一件特殊案件;并在一个有50 名意大利主教参加的宗教会议上,一致肯定了他的无辜。到了第3 年末,沉溺于荒淫生活但仍似十分关心正统基督教的皇帝君士坦斯在米兰的王宫召见了这位大主教。真理和正义的事业得到了金钱的力量的推动,君士坦斯的大臣们向皇帝建议召开一次可以代替正统基督教代表大会的教士会议。来自西部的94位主教和来自东部的78 位主教在位于两个帝国的交界处,但在阿塔纳西乌斯保护人的管辖范围之内的萨迪卡聚会;他们之间的辩论很快就变成了敌意的争吵;亚洲的教士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撤退到了色雷斯的菲利波波利斯;于是这两个敌对的会议彼此把对方看作敌人进行毫不留情的攻击,在神前把对方斥为真正的上帝的敌人。两个会议决定的信条都得到各自所在省份的批准,并公开印行;于是阿塔纳西乌斯,在西部被奉为可敬的圣徒,在东部则被斥为可恶的罪犯。萨迪卡会议第一次透露出了希腊和拉丁教会之间的不和和分裂,由于偶然的信仰上的差异以及无法克服的语言上的隔阂,它们终于分离了。 在阿塔纳西乌斯第二次在西部流放期间,他经常获得皇帝的召见——在卡普亚、洛代、米兰、维罗纳、帕多瓦、阿魁利亚和特里尔等地都曾被召见① 优西比乌斯还讲过一个说明君士坦丁在类似的情况下表现得如何凶残而轻信的离奇的例子。叙利亚的一位口才出众的哲学家素帕特尔原和他交情甚厚,但因事惹怒了禁卫军卫队长阿布拉维乌斯。粮船船队因等待南风而迟迟未能启航;君士坦丁堡的居民因此而甚为不满;索帕特尔竟被指控用巫术拘住了南风并因而遭到杀头之祸。苏伊达斯补充说,君士坦丁是希望以对他的处死来彻底破除异教的迷信。 过。一般都是由当地教区的主教帮助安排召见的事宜;办公室长官总站在那神圣的房间的幔帐或帘子前面;这样,这些可尊敬的证人便可以证明这位庄重地向他们申诉的大主教始终如一地抱着谦和的态度。出于谨慎的考虑,他无疑也会采取适合于一个臣民和一个主教身份的温和、恭敬的口气的。在与西部君主的这些友好的会见中,阿塔纳西乌斯也可能曾对君士坦提乌斯的错误表示失望,但他肯定大胆地指控了他的太监和他的阿里乌斯派大主教们的罪行;为正统基督教教会所遭受的不幸和危险表示痛心;鼓动君士坦斯,希望他在热情和荣誉方面能追随他的父亲。这位皇帝声称,他决定将欧洲的军力和财力用于推进正统基督教的事业;并表示他要写一封态度明确而坚定的信给他的哥哥君士坦提乌斯,告诉他如果他不同意立即恢复阿塔纳西乌斯的职务,那他自己就将亲自率领军队和舰队前去亚历山大里亚把他请上主教的宝座。这场可怕的宗教战争,由于君士坦提乌斯及时让步得以避免了;那位东部的皇帝只得屈尊向一位他曾伤害过的臣民请求和好。阿塔纳西乌斯傲然等待着,直到他接连收到3 封信,确实保证他能得到他的东部君王的保护、善待和尊敬;他在信中邀请他回去继续担任大主教职务,而且还不无屈辱地预先提出,他请他的几位主要大臣为他的真诚作证。这种真诚还表现在一些更为公开的行动上:他向埃及发出严格的命令,召回阿塔纳西乌斯的追随者,恢复他们的权力,宣告他们无罪,并从一切公共文卷中消毁在优西比乌斯派得势时期留下的不合法的审判记录。在正义或甚至情面能以提出的要求全都得到许诺和保证以后,这位大主教才不慌不忙地穿过色雷斯、亚洲和叙利亚的几个省份缓缓前进;一路上东部的主教们对他的毕恭毕敬的态度,只激起了他的厌恶,却并不能蒙骗住他锐利的眼光。在安条克他和君士坦提乌斯见面了,他以谦恭而坚定的态度接受了他的君主的拥抱和辩解;他避开以同样的宽容态度对待他自己的一派为条件;在亚历山大里亚保留一个阿里乌斯派教会的建议;他的回答如出自一位独立自主的亲王之口,可能倒显得很温和、公正。这位大主教进入他的首都的情景完全是一次凯旋式;久别和他所遭受的迫害使得亚历山大里亚的居民对他倍感亲热了;他原来就严格执行的权力现在更加牢固地树立起来;他的名声从埃塞俄比亚传播到不列颠,传遍了整个基督教世界。 然而,一个曾迫使他的君王不得不公然撒谎的臣民,永远也不能希望得到他的真诚、彻底的谅解;君士坦斯的不幸遭遇马上使阿塔纳西乌斯失去了一位强有力的、慷慨的保护者。在弑君者和君士坦斯唯一幸存的一个弟兄之间进行的内战使整个帝国在三年多的时间里陷于灾难之中,却使正统基督教教会得到一段喘息时间;交战的双方现在都急于想得到一位主教的好感,因为他的个人威望可能会对一个尚未作出最后决定的重要省份的决策产生影响。他曾会见过那位暴君派来的使臣,后来他因而被指控曾与那暴君秘密通信;而皇帝君士坦提乌斯多次向他最亲爱的教父阿塔纳西乌斯神父表示,不管他们的共同敌人曾散布什么样恶毒的谣言,他确实是已继承了他死去的弟兄的思想和皇位。感激之情和仁德之心都会使这位埃及大主教不能不为君士坦斯的不幸感到悲痛,而对马格嫩提乌斯的罪行深恶痛绝;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大家对君士坦提乌斯的畏惧是他唯一的安全保证;因而他为正义事业的胜利发出的热情的呼号声可能以稍稍压低一些为好。少数顽固派或少数滥用一个轻信的君主的愤怒的主教们已不再恶毒地企图置阿塔纳西乌斯于死地了。这位君王自己已宣布了一个在他心中积郁多年的决心,他要为他自己曾受到的伤害报仇;在他取得胜利之后在阿尔勒度过的第一个冬天,便是完全用来对付比已失败的高卢暴君还更为可恶的敌人的。 阿尔勒会议和米兰会议如果皇帝随兴之所至下令处死共和国的一位最杰出的品德高尚的公民,那这项残酷的命令必然马上会有他的公开使用暴力的或滥用法律的大臣毫不犹豫地加以执行。而他想控告和惩处一位受人爱戴的主教的命令却不得不十分小心,而且一再拖延,并会遇到种种困难,这便向全世界表明,教会的特权已经使秩序和自由的意识在罗马帝国的政府中复活了。在推罗会议上宣布的,并有东部绝大多数主教签名的判决一直未被明确撤消;而既然阿塔纳西乌斯曾一度被他自己的弟兄宣判,免去那崇高的教职,那他其后的一切行动都可以被看作是无理,甚至是犯罪的。但是这位埃及的大主教过去曾经受到他的西部教会的坚定的、强有力的支持的事实,使得君士坦丁在没有得到拉丁主教们的认可之前不得不延缓执行那一判决的命令。而这一教内谈判竟费去了两年的时间;这件皇帝和他的一位臣民之间的诉讼案,先在阿尔勒宗教会议上,后来在有三百多名主教参加的米兰宗教大会上进行过严肃的论争。 他们的忠贞逐渐被阿里乌斯派的理论、太监们的花招儿以及一位不惜牺牲自己的荣誉以寻求报复,不惜放纵自己的情绪以影响众主教的情绪的皇帝的恳切请求所破坏。违宪行为的确切无疑的症状行贿活动已开始大为流行了;荣誉、财物、免除赋税的许诺等等都作为交换宗教选票的条件私相授受①;而对这位亚历山大里亚大主教的判罪却被巧妙地说成是能够使正统基督教教会恢复和平的唯一办法。然而,阿塔纳西乌斯的朋友们却没有丢开他们的这位领袖或他们的事业于不顾。他们依仗自己的神圣地位所能给予的保护,以勇敢的气概,在公开的辩论和私下与皇帝的商谈中始终坚持维护宗教和法律尊严的立场。他们宣称,不论是皇帝可能给予他们的恩宠还是触怒皇帝的恐惧都决不可能促使他们参与谴责一位不在场的、无辜的、令人敬佩的教友的活动,他们还似乎不无道理地宣称,推罗会议所作的不合法的、过时的判决早已被皇帝的敕令,被亚历山大里亚的主教的复职,以及被他的叫得最欢的敌人们的沉默或改变信仰的做法完全推翻了。他们强调说,他的清白无辜已得到参加埃及会议的主教们的一致证实,并在罗马会议和萨迪卡会议上得到拉丁教会的公正的裁定。他们为阿塔纳西乌斯的艰难处境深表痛心,他在他所在的地位、荣誉以及他的君王的表面信任之中刚刚安享了几年之后。如今却又一次被传唤去为这种毫无根据的夸大其辞的指控辩解。他们立论充分,他们的态度诚恳;然而,在这场把帝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一位主教身上的相持不下的辩论中,论战的两派都准备牺牲真理和正义以求达到于自己更为有利的目标:保住或去掉这尼斯信念的无所畏惧的卫士。阿里乌斯派仍然认为用含糊的语言掩盖住自己的真实思想和意图是一种明智的做法;但是有人民的爱戴和一次全国性宗教大会的信条作为后盾的正教的主教们却在各种场合,特别是在这次的米兰会议上,坚持要他们的敌对派先为自己清洗掉散布异端邪说的嫌疑,然后再考虑对伟大的阿塔纳西乌斯进行控诉。 但是,理性的声音(如果理性确实是在阿塔纳西乌斯这一边)却被致力① 那些天性纯正或自视甚高,不为利诱所动的主教曾愤怒地提到过使得许多主于派别斗争的被收买的多数人的叫嚣声给压下去了;阿尔勒和米兰会议一直开到西部教会和东部教会的法庭都宣判这位亚历山大里亚主教有罪,并将他免职以后才散会。那些曾持反对意见的人都一定得在判决书上签字;并从此在共同的宗教之中,和那些反对派的居心可疑的领袖们团结起来。帝国的信使将一份份表示同意的表格送给不曾到会的主教们:凡不肯放弃自己的观点,并与阿尔勒和米兰会议的公开的、受到神灵启示的英明决议抗衡的人,都将立即被假装着执行正统基督教会议决议的皇帝放逐。在那些作为因坚持信仰而被流放的队伍的领导人的高级教士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有罗马的利贝里乌斯、科尔多瓦的奥西乌斯,特里尔的保利努斯、米兰的狄奥尼修斯,韦尔切利的优西比乌斯、卡里亚的鲁西菲以及普瓦蒂埃的奚拉里。利贝里乌斯曾管理过帝国的首都,担任过显要职位;奥西比乌斯功绩卓着、经验丰富,一直被认为是君士坦丁的亲信而受人尊重,并且是尼斯信条的创始人;把这些高级教士安置在拉丁教会的领导地位上:他们无论是在顺从还是在据理力争方面都可能成为会众学习的榜样。然而,皇帝多次试图威胁罗马和科尔多瓦的主教或逼使他们就范的企图在一定的时间内并没有奏效。那西班牙人公开宣布他已作好准备,在君士坦提乌斯的统治下忍受苦难,过去他在他的爷爷马克西米安的统治下已经受过60 年的折磨了。那位罗马人在面见他的君主的时候,则坚持阿塔纳西乌斯的无辜和他们自己的忠诚。在他被放逐到色雷斯的贝罗依后,他把一大笔提供给他作为路途费用的钱寄了回来;并出言不逊,侮慢米兰的朝廷,说皇帝和他的太监们可能需要这笔钱支付给他的士兵和主教。流放的生活和拘禁的痛苦终于磨灭了利贝里乌斯和奥西乌斯的意志。罗马大主教依靠某种犯罪的让步买得了从流放地回来的权利;后来又通过及时悔过而消除了自己的罪名。为逼着科尔多瓦的年已衰迈的主教奥西乌斯勉强签字,说服之外更使用了暴力,他已年近百岁,不但精力不支,神志可能也有些不清了;而阿里乌斯派的目空一切的胜利却挑动某些正统基督教徒以惨无人道的毒辣手段来对待这位早期曾对基督教有过巨大贡献的不幸的老人的人身,或者应说是他的亡灵。 利贝里乌斯和奥西乌斯的屈服为那些始终以毫不动摇的坚强信念坚持阿塔纳西乌斯的事业和宗教真理的主教们更增添了新的光彩。他们的敌人的奸滑的恶毒的用心更剥夺了他们一同商量、互相安慰的机会,存心把一些杰出的被流放的教士分送到相距甚远的省份,并精心为他们挑选一个在庞大的帝国中对他们最不友好的地点①。但他们却很快体会到,利比亚的沙漠和卡帕多西亚的最野蛮的地区,比起某些城市来还对他们略好一些,在城市里那些阿里乌斯派的主教们简直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他们的宗教仇恨。他们只能从自己的正直和不屈中,从他们的追随者的拜访、来信和慷慨的救济中,以及从很快高兴地看到尼斯信念的敌人出现内部分裂的满足中获得安慰。皇帝君士坦提乌斯的口味是如此刁钻古怪、反复无常,他对于在基督教教义问题上看法稍不合他的标准的是那样容易激怒,以致他对那些坚持父子同体论的人,那些主张本体同类的人,以及那些不承认圣父圣子相像的人都以同样的狂热① 西部的坚守信仰的教士先后被流放到阿拉伯或蒂巴伊斯的沙漠地带、塔尔苏斯的荒凉山区、属凶恶的山地人所有的弗里吉亚最荒无人烟的地带等。有人发现坚持异端的埃提乌斯在西利西亚的莫苏伊斯蒂亚受到了过于优厚的款待,根据阿卡西乌斯的建议,很快把他的流放地改到了野蛮人居住的、战祸和瘟疫频仍的安布拉达去。 加以迫害。观点各不相同的但同样被免职、流放的三位主教有可能在同一流放地彼此相遇了;那时,根据他们当时的不同情绪,也可能会相互可怜,也可能一同攻击他们的敌对派的盲目的热情,相信他们目前所遭受的痛苦将来再大的幸福也难以补偿了。 西部正统基督教主教们的免职和流放完全是作为置阿塔纳西乌斯本人于死地的预备步骤安排的。在已过去的26 个月里,帝国朝廷用尽各种最阴险的手段,暗中活动,要将他赶出亚历山大里亚,并减去了供他向人民慷慨施舍的津贴。然而,当这位埃及的大主教被拉丁教会抛弃并革出教会,已失去任何外来援助的时候,君士坦提乌斯派遣了他的两名使臣口头宣布并执行了将他放逐的命令。本来,这项判决已经得到全教派的公开认可,因而使君士坦提乌斯不肯给他的信使一份书面命令的唯一动机只能是他对这件事尚有顾虑。他担心如果人民决心以武力誓死保卫他们的这位无辜的精神上的父亲,那就有使他的第二大城市和帝国的最富庶的一省遭到攻击的危险。他的这种极端的谨慎便为阿塔纳西乌斯提供了一个装湖涂的机会,他可以极有礼貌地否认这命令的真实性,并说它和他的宽厚的君主一向所持的公允态度以及他从前发布的命令都无法相容。埃及的民政力量发现自己不论是劝说还是强迫都无法使这位大主教离开执掌教会大权的宝座;他们被迫不得不和亚历山大里亚深得人心的领袖们签定一项条约,规定在没有进一步摸清皇帝的真实意图之前,暂停一切彼此控诉和敌对行动。这一貌似温和的作法蒙骗了正统基督教教会,给它造成一种虚假的致命的安全感;实际上这时上埃及和利比亚的罗马军团已得到密令正迅速前进,准备包围或者袭击这座习惯于发动叛乱和已陷入宗教狂热之中的都城。亚历山大里亚一面靠海,一面靠马里乌特湖的地理位置极便利于军队的靠近和登陆,因此来犯的军队在城里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诸如关闭城门或占领重要据点的措施之前便已进入市中心了。在一个深夜里,在签定条约的第23 天之后,埃及公爵叙利阿努斯亲自带领着5000名武装的作好袭击准备的士兵,出人意料地涌入了大主教正带领着一部分教士和教徒作夜礼拜的圣提奥那斯大教堂。这座神圣建筑的大门被进攻的士兵砸开。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骚乱和屠杀;但是,由于被杀者的尸体和兵刃的残片第二天全可能作为无可辩驳的证据留在正统基督教教派手中,叙利阿努斯的行动也可以看作是一次成功的闯入,而并非一次完全的征服。本市其它的教堂也遭到类似的暴力蹂躏;而且在此后至少四个月里,亚历山大里亚一直暴露在一支在敌对教派的牧师鼓舞之下,任意肆虐的军队的凶残的践踏之下。大批虔诚的信徒被杀害,如果他们是无故被杀,也没有人为他们报仇,他们都应被称作殉教者;主教和地方教会监督人被残酷地横加侮辱;圣洁的修女被剥光衣服,鞭打和奸污;富有的市民的家被抢劫;这样,在宗教狂热的幌子下,兽性、贪婪和私愤全都可以尽量发泄而不受到任何惩罚,相反,还受到鼓励。亚历山大里亚人数众多、心怀不满、仍自成一派的异教徒,稍有人鼓动便抛弃掉了一个他们既惧怕又尊敬的主教。可能得到某种恩宠的希望和害怕作为叛乱分子加以惩治的恐惧,使他们都表示要支持阿塔纳西乌斯的继任者,着名的卡帕多西亚的格列戈里。这位篡位者在由一个阿里乌斯的宗教会议授职后,就在被派来执行这一重要计划的新委任的埃及伯爵塞巴斯蒂安的武力支持下登上了大主教的宝座。暴君格列戈里无论是在使用或夺取权力的时候,全都置教规、公理和仁德于不顾;因而使得在首都出现的暴力和胡作非为曾在埃及的90 多个设有主教的城市重演。在胜利的鼓舞下,君士坦提乌斯公然表示支持他的使臣们的做法。在公开发表的一封充满热情的信中,这位皇帝对亚历山大里亚被从一位靠口才的魔力迷惑盲目信徒而获得威望的暴君手中解放出来表示祝贺;大谈新选主教格列戈里的道德和虔诚;并以该城的庇护人和恩人自居,使自己的名声超过了亚历山大本人。但他又严正宣告,他将怀着不可动摇的决心高举着火和剑,穷追那些追随阿塔纳西乌斯的叛乱分子,这个邪恶的阿塔纳西乌斯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但却逃脱了审判,逃脱了他早就罪有应得的不光彩的死刑。 阿塔纳西乌斯的确是逃过了一场险而又险的灾难;这位奇特人物的冒险经历实在值得,也的确吸引着我们的注意。在圣提奥那斯大教堂被叙利阿努斯的军队占据的那个难忘的夜晚,这位大主教十分冷静而无比威严地坐在他的宝座上等待着死神的来临。在大家的礼拜活动被愤怒的吼声和惊恐的尖叫声打断的时候,他却鼓舞那些吓得发抖的会众高唱庆祝以色列的上帝战胜埃及的骄横而不敬神的暴君大卫之歌,以此表达他们的坚定的宗教信仰。教堂的门终于被撞开,雨点般的箭直射向人群;手举刀剑的士兵闯入至圣所;他们的铠甲在圣坛周围的圣灯的照耀下闪烁着阴森可怖的光芒。阿塔纳西乌斯仍在拒绝那些守在他周围的虔诚的僧侣和教士们的虔诚的请求;并无比高尚地拒绝在最后一名会众安全离开之前放弃自己的教职。那天夜晚的黑暗和混乱大大有助于这位主教的逃离;尽管他是被裹在沸腾的人流之中,尽管他曾被挤倒在地,已失去知觉,也不再动弹,但他却终于重新恢复了他的大无畏的勇气,并躲开了士兵们的急不可待的追捕,阿里乌斯派的负责人早已告诉那些士兵,阿塔纳西乌斯的人头将是皇帝最喜欢的一份重礼。从那时以后,这位埃及大主教便完全从他的敌人的眼前消失了,他在绝对隐蔽的环境中度过了六年多的时光。 与他誓不两立的敌人的专制统治遍布整个罗马世界;这位穷凶极恶的君王通过一封致埃塞俄比亚基督教徒王子的十万火急的信件,企图将阿塔纳西乌斯从地球上最远、最荒凉的地方给驱逐出去。伯爵、禁卫军卫队长、护民官和全国军队先后都曾被用来搜捕这位逃亡的主教;皇帝的敕令让一切行政和军事力量都随时处于戒备状态;许诺对于不论死活能交出阿塔纳西乌斯的人将予以重赏;还公布了对胆敢私下窝藏这个人民公敌的人的最严酷的惩罚条例。然而,蒂巴伊斯沙漠现在已住着大群野蛮而又驯服的狂热信徒,他们宁愿听从他们的教长的命令而不管它什么君王的法令。安东尼和帕科米乌斯的众多的门徒都把这位逃亡的大主教视为他们的父亲;他们敬佩他所表现的和他们的严格的信条相一致的耐心和谦卑,把出自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当作闪烁着智慧之光的名言收集起来;他们深信,他们的祈祷、他们的斋戒和守夜等活动的功德都比不上他们为保护真理和正义所表现的热情,和为之经历的危险。埃及的修道院一般都在偏僻荒凉的地方,在高山顶上,或在尼罗河的小岛上;而谁都知道,塔本涅的神圣的号角或喇叭声却能从各处召集来数千名体魄强健、意志坚强的僧侣,这些僧侣大多数是来自附近乡村的农民,而他们隐密的藏身之处,在遭到无法抵抗的强大军队的袭击时,他们会全都一声不响引颈受戮;也决不会改变他们的民族性格:就是说,再残酷的拷打也不用想能从一个埃及人口中掏出他决心保守的秘密。亚历山大里亚的大主教就这样消失在一群纪律严明誓死保卫他的安全的人民之中;每当危险临近时,他们便会用他们的得力的手把他从一个隐蔽处转移到另一个隐蔽处去,直到最后他已来到了晦暗、盲目的迷信相信那里已住满妖魔和野蛮的鬼怪的可怕的大沙漠地带。阿塔纳西乌斯的隐居生活直到君士坦提乌斯死去才宣告结束。其间他大部分时间是在赤胆忠心既充当他的卫队,又充当他的秘书、他的信使的僧侣们中间度过的;但是,与正统基督教教会保持密切联系的重要性,总使他每当搜捕的风声有所缓和时,便止不住要走出沙漠,潜入亚历山大城,把自身的安全交给他的朋友和追随者们去安排。他的种种冒险经历完全可以作为一部引人入胜的小说题材。有一次,他曾躲在一个没有水的水箱里,直到一个女奴隶将他出卖以前,他几乎一直就藏在里面;还有一次他找到了一个还要更为离奇的避难所,他躲进了一位年仅二十岁,以淡雅的美貌闻名全城的修女的住房。她在多年以后追忆说,有一天的半夜时分,这位大主教只穿着宽松的内衣使她十分惊愕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他迈着急匆匆的步子告诉她,他得到上天的启示让他来到她的善良的家寻求保护,所以求她一定设法保证他的安全。这位虔诚的少女答应了他的请求,并始终信守着依靠自己的机智和勇敢所作的诺言,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神圣的保证,她立刻把阿塔纳西乌斯引进了自己的最隐蔽的密室,从此以朋友般的关心和仆人式的殷勤注意着他的安全。在危险没有解除之前,她一直按时给他送来书籍和饮食,给他洗脚,处理他的来往信件,并十分巧妙地注意使这段在一位品德高尚,决不能丝毫污损他的清名的圣人与一位容貌迷人,随时可能引起最危险的冲动的少女之间的如此亲近的私下交往决不存在任何疑窦①。阿塔纳西乌斯在他遭受迫害和流放的六年的生活中,曾多次前往看望他这位美丽而忠诚的朋友;从他曾公开宣称他曾看到过里米尼塞琉西亚会议的进行情况看来,我们不能不相信他确实在会议召开期间曾秘密来到过会场。为了亲自与他的朋友们进行交谈,为了亲眼看到他的敌人走向分裂并扩大这种分裂,对于一个细心的政治家来说,这样一种大胆而危险的行动也许是值得一试的: 何况亚历山大里亚又与地中海的每个港口都有贸易来往和航运联系。这位勇敢的大主教从他那神秘莫测的隐蔽所向阿里乌斯派的保护者发动了一场从不间歇的进攻战;他的一篇篇非常及时的到处散发、争着阅读的文章则帮着使正统基督教教派联合起来,并给他们以鼓舞。在他写给皇帝本人的公开的致歉书中,他有时也装作赞扬温和的政策,但同时在暗中的咒骂充分揭露君士坦提乌斯是一位懦弱而邪恶的君王、杀害自己家人的刽子手、与公众为敌的暴君、教会中的反基督教分子。尽管这位获得胜利的君王在他统治的极盛时期曾惩治了加努斯的鲁莽,平息了曾夺取维特兰尼奥头顶上的王冠、在战场上歼灭马格嫩提乌斯军团的叙马库斯的叛乱,但却从一只看不见的手中受到一种他既无法医治也无法进行报复的创伤;而在基督徒王国中君士坦丁的儿子却是第一位感受到这些为宗教事业效力的信条的强大威力是完全能够抗拒任何行政暴力的。 基督教各派概况仅是简单地叙述打破教会和平、玷污教会胜利的基督教会的内部分裂便等于肯定一位异教历史学家的说法和赞同一位有威望的主教的指责。阿米阿① 这段故事的原作者帕拉第乌斯曾与那位少女交谈过,她年事已高后仍常常十分高兴地回想起那段神圣光荣的关系。我不能同意巴罗尼乌斯、瓦勒修斯和蒂耶蒙等人的看法,他们几乎完全不承认这段故事,认为它,在他们看来,是不配收入严肃的基督教史的。 努斯自身的经历使他相信基督教教徒之间的仇恨更胜于野兽对人的仇恨;格列戈里·纳齐安岑更悲痛地哀叹,彼此不和已使天国变成一片混乱,变成了黑夜的风暴,变成了地狱。当代的一些情绪激烈的怀着偏见的作家总把一切功德都归于他们自己,而把一切罪过都归于他们的敌人;因而描绘出一幅天使与恶魔争战的图画。而我们的比较冷静的理智将完全否认这种纯粹的、绝对化的作为善或恶的化身的怪物,而把同等数量,或大致相等的善和恶归于自称为正统基督教和被称为异端邪说的敌对的两派。他们原同在一个宗教环境和政治社会中接受教育。他们对现时的以及对未来的希望和恐惧的比例是基本相同的。他们中任何一方的错误都可能是无辜的,信仰都可能是真诚的,行动都可能是值得称道或用心不良的。激起他们奋斗热情的目标是彼此相同的;而且他们有可能交替滥用朝廷或人民对他们的恩宠。阿塔纳西乌斯派和阿里乌斯派的形而上学的意见并不会真正影响他们的道德品质;而且他们的行动都同样受到从福音书中一些纯真的格言中体会到的忍让思想的驱使。 有一位现代作家,出于可以理解的自信,在他自己的一部历史书前冠以许多政治和哲学方面受人尊重的称号,批评孟德斯鸠的近于怯懦的谨慎;说他在叙述帝国衰亡原因时竟不曾提到君士坦丁的一条坚决取缔异教敬神活动,并使得相当一部分臣民失去了他们的祭司、他们的庙宇以及任何公众的宗教信仰的法令。而这位富于哲理的历史学家的对人权的热情竟使他接受了那些轻率地把他们心爱的英雄所进行的普遍迫害说成是功绩的一些基督教牧师的含糊其辞的证词。我们用不着去考虑那条假想的,可能曾在帝国法典之前放出异彩的法令,而只须求助于君士坦丁在他不再掩盖自己改变信仰的事实,不再害怕某些王位争夺者时,写给那古老宗教的信徒们的一封信的原件,便再可靠不过了。他用十分恳切的口气提请并敦促,罗马帝国的臣民们都效法他们君主的榜样;但他同时又宣称,那些仍然不愿睁眼看看出现在天边的霞光的人们仍可以在他们自己的庙宇里供奉他们假想的神灵。关于异教的宗教仪式遭到取缔的报导已由君士坦丁自己正式予以驳斥,作为他的温和政策的一项原则,他明智地提出人的习惯、偏见和迷信都是无法战胜的力量。 这位足智多谋的君王在既不曾违反自己的神圣诺言,也不曾引起异教徒的恐慌,只是缓慢而小心谨慎地一步步摧毁多神教的不完备的日趋腐烂的组织。 而他偶然采取的一些过于偏激的行动,尽管在暗中必然受到基督教热情的驱使,但在外表上却充分表现出为了正义,为了公共利益的色彩;在君士坦丁试图从根本上摧毁那个古老的宗教的时候,他却似乎是在整治对它的破坏活动,他仿效他的一些最明智的前任的作法,用最严厉的刑罚禁止玄虚的。亵渎神灵的、挑起人的虚幻的希望,并有时刺激一些对现状不满的人的铤而走险的占卜术。对于已被公众认为虚假和骗术的神谕不予理睬,保持了沉默;尼罗河畔的女祭司被彻底取缔;君士坦丁还自己行使监察官的职权,下令将腓尼基的几所庙宇全部拆除,因为在那里为了向维纳斯献祭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形形色色的淫乱活动。帝都君士坦丁堡在一定程度上可说是依靠牺牲希腊和亚洲的富足的庙宇修建,并依靠从那里抢来的物品装饰起来的;它们中的神圣的财产被没收;神灵和英雄的雕像被一些人当作玩物,而非崇拜的偶像随意搬走;抢来的金银则被重新投入流通市场;那些行政官员、主教和太监则利用这些难得的机会一举同时满足了他们的欲望和贪婪。并清除了心头之恨。然而,这种掠夺活动究竟只局限于罗马世界的小部分地区;而这些省份早已习惯于忍受在某些君王和前执政的暴政下进行的这种亵渎神灵的掠夺了,他们那些人可并无企图破坏那已建立起来的宗教的嫌疑。 君士坦丁的儿子们以更大的热情和更少的谨慎循着他们的父亲的足迹前进。掠夺和压迫的借口①在无形中日益增多了;基督教教徒的不法活动受到百般保护,所有有争议的问题都被解释为异教徒的过失;在君士坦斯和君士坦提乌斯执政期间,毁坏庙宇的行为都被当作喜庆事而加以称颂。君士坦提乌斯的名字被加在一项可能一劳永逸使得今后再不必发布任何禁令的简明法规之首。“我们希望所有的地方,所有城市中的庙宇全都立即关闭,并派人严格看守,以使任何人都不可能加以冒犯。我们同样还希望我们的全体臣民都不再奉献牺牲。任何人如果胆敢进行此一活动,就得让他尝一尝惩罚之剑的滋味,并且,在他被处决之后,他的财产将被没收充公。我们还预为说明,如各省省长有对上述罪犯惩办不力者,也将对他处以相同的刑罚。”但是,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道可怕的敕令不是写成以后未曾公布,便是公布以后却未曾执行。具体事实的例证和一些现存的黄绸和大理石纪念物都仍在继续证明,在君士坦丁的儿子们的整个统治期间异教徒的礼拜活动一直在公开进行。在帝国的东部,同时也在西部,在城市,同时也在乡村都有一大批庙宇仍然受到尊敬,或至少并未遭到毁坏;而那些笃信异教的群众仍然有幸在地方政府的允许,或至少在它的默许下,享受他们所热衷的奉献牺牲、整日祭祷和游行的活动。在这道血腥的敕令估计的发布日期过去约4 年后。君士坦提乌斯亲自拜访了罗马的一些神庙,他的十分得体的表现被一位异教的演说家推崇为值得后来的君王效法的榜样。“这位皇帝”叙马库斯说,“已同意女灶神修女的特权神圣不可侵犯;他赋与罗马贵族以僧侣的神圣地位,批准了支付公众祭祀和牺牲费用的津贴;而且,尽管他自己信奉另一种宗教,他却决无意在整个国家范围内取消神圣的古老宗教的活动。”元老院仍然通过一些庄严的法令,把他的过去的一些君主封为神灵;君士坦丁本人在死后也和那些他生前曾百般祗毁和污蔑的众神坐在一起了。由努马首先提出,并被奥古斯都用来自称的总教主这一头衔、徽记和特权,七位基督教皇帝都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些皇帝从这个他们自己抛弃的宗教所获得的对宗教的绝对统治权,比从他们自称信奉的宗教所获得的要大得多。 基督教的分裂延缓了异教的衰亡①;真正热心全力进行那场反对非基督教①阿米阿努斯曾说到有些宫廷的太监天生是spoliistemplorumpasti。利巴纽斯也曾讲到,皇帝经常把一座庙宇像一条狗,或一匹马,或一个奴隶,或一个金盏一样随便送给别人;但这位虔诚的哲学家却特别指出,那些亵渎神灵的宠臣几乎没有一个后来有个好结果的。 ① 由于我轻率地提前使用了异教徒和异教等词,在这里我将追述一下这些词的独特的变化过程。1.Пαγη在意大利人都非常熟悉的多利安语中,意思是一眼泉水,经常光顾这个水源的附近的农村人从而也就得到了pagus 和pagans(此即今译异教徒的本字——译者)的称呼。2.由于在使用中词义的扩张,pagan 和“村野的”几乎变成了同义词;一些粗鄙的乡下人因而也就得到了这一名称,这名称由于发音乖误最后又变成了现代欧洲语言中的peasants(农民)了。3.军队人数的迅猛增加使得人们需要有一个对他们特别加以区别的名词;所有没有为君主应征服役的人民都被轻蔑地加以pagans 的称号。4.基督教徒是耶稣的兵士;而他们的反对者,那些不肯接受他的圣礼或不进行军人的洗礼宣誓的人,可能都应被加以这个比喻性的称呼,pagans 这个被广泛使用的蔑称早在瓦伦提乌安统治时期(365 年)就已在皇家法典和神学着作中出现了。5. 基督教逐渐在帝国的各个城市中大为盛行:旧的宗教在普鲁登修斯的时代已奄奄一息,退缩到一些边远的小村子里去。而pagans 这个词,带着一些新的涵义,又回到了它最初的出处。6.既然对朱庇特及其家族的崇拜已不复存在,异教徒这个空洞的称呼前后曾被用来指旧大陆和新大陆的所有地区的偶像崇拜者和多神教徒的圣战的并不是皇帝和主教,因为在他们看来更为迫在眉睫的危险是罪恶的国内叛乱。根除偶像崇拜的做法,根据已建立的不宽容的原则,也许是正当的:轮番在帝国朝廷当权的敌对的各派系,彼此都害怕疏远或甚至激怒一个尽管日渐衰败,却仍然拥有强大力量的教派。一切有关权威和时尚,利害和理智的动机全都对基督教有利;只是在他们获得胜利的影响还没来得及被普遍感受到的时候,两三代人的时光却已经过去了。经历了许久时间,如此之晚才在罗马帝国建立起来的这一宗教一直似受到许多人的推崇,但这并非出于慎重考虑、仅仅不过是出于旧日的习惯而已。国家和军队的荣誉都被随随便便赏给君士坦丁和君士坦提乌斯的所有的臣民;而相当一部分知识、财富和勇气仍然被用于为多神教效力。元老、农民、诗人、哲学家的迷信思想来源是完全各不相同的,但他们在多神教的庙宇中却全都同样表现得十分虔诚。一个被禁止的教派获得的令人感到侮辱的胜利无形中激起他们的狂热情绪;而由于他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帝国的假定的继承人,一位从野蛮人手中解放高卢的年轻而勇猛的英雄已暗中信奉了他们的祖先的宗教,他们的一切希望又因此完全复活了。 论者。7.拉丁地区的基督教徒曾毫无顾忌地把这个名称加之于他们的死敌伊斯兰教徒;而最纯粹的唯一神教派也被不公正地斥为偶像崇拜者和异教。[此处吉本错误地以为拉丁语的pagus 与希腊语的πηγη或παγη(多利安语)有某种联系,尽管这已是一种古老的说法了。—D. M.洛]异教的反改革斗争第二十二章尤利安的继位。他的人品。 君士坦提乌斯在经过一段暴虐的统治后,在与尤利安进行内战的前夕,于361 年死去,尤利安也便成为帝国的唯一皇帝。尤利安的短暂的统治的指导思想来之于他从早期的学习中获得的两种动力。一是实现哲学家帝王的理想。他把这一理想和实际改革、经济政策以及改前代朝政的方向使之符合古代单纯体制的努力结合起来。二是他雄心勃勃,企图效法亚历山大大帝进行东征。对后人来说,尤利安的特殊意义在于他排斥基督教,企图改革和重建各种异教教派。 尤利安的继位由于迫不及待地盼望重访他的出生地和帝国的新都,尤利安从纳苏斯出发,直穿进海穆斯山区和色雷斯城向前进发。当他到达赫达克利亚的时候,相距60 英里以外的君士坦丁堡的居民全都前来欢迎他;他于是在士兵、人民以及元老们的恭敬的欢呼声中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城中。无数的群众满怀崇敬之心拥挤在他的身旁,而当他们看到这位在如此缺乏经验的幼小年纪就曾挫败了日耳曼的野蛮人,现在又如何一帆风顺从大西洋岸边直穿整个欧洲大陆到达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一位英雄,竟如此身材矮小,衣着简朴时,也许颇为失望了。几天以后,在去世的皇帝的遗体在港口上岸的时候,尤利安的臣民对于他们的君王所表现的或真或假的热情报以热烈的欢呼。他不戴王冠,身着丧服,步行着跟随送葬的队伍一直来到安放遗体的圣使徒大教堂:即使他的这种表示尊敬的举动可以解释为全不过出于对一位皇室成员的出身和荣耀的自私的礼拜,但他的眼泪却无疑向世人表明他已经忘记死者对他的伤害,而只记得君士坦提乌斯交托给他的责任了。在阿魁利亚军团确知皇帝已去世之后,他们便立即打开了城门,并以几位有罪的首领作为牺牲,很容易便得到了小心谨慎或宽宏大量的尤利安的赦免;他这时年仅32 岁便已毫无争论地完全占有罗马帝国了。 某些哲理曾教导尤利安应考虑行与止的得失;但他的高贵出身和生活中的特殊遭遇从来不容他有选择的自由。他可能真心喜爱学院的园林和雅典的社会;但先是由于君士坦提乌斯的意愿,后来又由于他的不公正的作法,他被迫不得不,不顾自己的身体和名声可能遭到的危险,致力于拯救帝国的伟大声誉;不得不向世人和后世保证对千百万人的幸福负责。尤利安的老师柏拉图曾说过,管理我们的羊群和牛群的工作永远必须交托给特种人物;而各个民族的行为则需要,也应该,借助于上天的智慧和众神的力量,每当他想到这些话,便不禁不寒而栗。根据这些原则,他十分正确地得出结论说,任何人要想统治一个国家便应力求使自己和神灵一样完美;他应该从自己的灵魂中清除掉属于凡人和尘世所有的那一部分;他应该消除自己的欲望,开扩自己的眼界,调节自己的热情,并降服亚里士多德用作比喻的那头将登上专制君王宝座的野兽。尤利安的由于君士坦提乌斯之死而完全建立在独立的基础上的皇座是理性的宝座、美德的宝座,或者也可能是虚荣的宝座。他讨厌荣誉,放弃享乐,却只是永远勤奋地履行他的高位加之于他的职责:如果他的臣民也曾被迫不得不按这位具有哲学家头脑的君王用以自我约束的严格法则来安排自己的时间和行动,也没有多少人会同意让他从王冠的重负下解脱出来的。他的饮食非常简单,一位经常和他一同进餐的他的一位最亲密的朋友曾说,他那简单而清淡的膳食(通常总以蔬菜为主)使他始终保持身心康泰,随时充满活力去进行一位作家、一位教皇、一个文职官员、一位将军和一位君主的繁乱而重要的工作。在同一天里他得接见好几位大使,给他的将军们、他的文职官员们、他的私人朋友们,以及他统治下的一些城市亲笔写下或口授出大量的信函。他听人诵读刚刚收到的备忘录、考虑请愿书提出的问题,而且在说明自己的处理方案时其速度之快使得他的秘书们连速记都有些来不及。他的才思是那样敏捷,意图是那样坚定,以至他可以在同一时间内手写、耳听、口授;他还可以同时进行几个不同问题的思索,彼此不会干扰,且从无差错。在大臣们都回去休息之后,这位君王却还敏捷地处理着一件又一件的工作;然后,匆匆吃点饭便躲到书房中去读书,一直到他事先安排好决定在晚间处理的公务打断他的学习。这位皇帝的晚餐比午餐还要清淡;他的睡眠从不会受到因消化不良而散发出的气味的骚扰,另外,除了在一段不长的仅出于政治考虑而无爱情可言的婚姻生活期间外,洁身自好的尤利安再没有和任何女伴同过床。他很快便被进屋来的精神饱满的秘书叫醒,他在先一天已睡足觉了;他的仆人们也必需分班来侍候他,他们的不知疲倦的主子除了改换工作是没有别的任何调济的。尤利安的前辈,他的叔父、兄弟以及堂兄弟都在似是而非的与民同乐的幌子下沉溺于儿童所喜爱的竞技场上的表演;他们经常把一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都作为观众,作为那盛大节目的一部分,消磨在那里,直到一般为24 场的竞赛全部结束为止。在盛大的节日期间,这位明确表示自己不合时尚,对那种无聊的娱乐不感兴趣的尤利安,也总勉强在竞技场上露露面;但他在毫不在意地看完五六场比赛后,便匆匆离开竞技场,完全像一位不耐烦的哲学家,他认为任何一段时间如果没有被用来为公众造福或增强自己的头脑便全是浪费。由于他如此爱时如命,他的短暂的统治时间似乎被拉长了;如果不是那些日期全都确凿无疑,我们简直无法相信,从君士坦提乌斯去世到他的继承人出发前往波斯战场其间仅只有16 个月的时间,尤利安的所作所为只能靠历史家们不辞辛劳去予以保存;但是现存的他的卷帙浩繁的着作却将永远作为展示这位皇帝的贡献和他的才智的一面丰碑。TheMisopogon,那些恺撒们、他的几篇演说词,以及他反对基督教的一部巨着都是在两个冬季的长夜里完成的,其中一个冬季在君士坦丁堡度过,另一个是在安条克度过的。 尤利安的人品随着帝国的扩大而成倍增长的繁重的军事和民政治理工作锻炼了尤利安的才能;但他经常却以演说家和法官的身份出现,这在现代欧洲的君主中却是完全不可思议的。早期的几位恺撒热心追求的以理服人的艺术全被他们的在军事上无知、却充满亚洲式的自傲的继承人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些人虽然也曾屈尊对他们惧怕的士兵夸夸其谈,但对他们看不起的元老却始终保持疏远的沉默,君士坦提乌斯总尽力避开的元老院的会议,在尤利安看来正是他可以大谈共和制的原则,并充分显露一位雄辩家的才能的最适当的场所。他像在学校演练雄辩术时一样,轮番试验着多种方式的赞颂、批评和告诫的讲话;他的朋友利巴纽斯说,尤利安对荷马的研究使他学会模仿麦尼劳斯的言简意赅的风格,内斯特的口似悬河的气派,以及尤利西斯的哀婉而强有力的雄辩。有时和一个君主的身份颇不相称的法官的职能,尤利安也不但作为一种职责,而且作为一种乐趣来行使;尽管他完全能够信赖他的禁卫军卫队长的诚实和洞察力,他还是常常亲自坐在他们身边提出自己的判断。他的强大的洞察力一直被用于揭穿和击败那些极力掩盖事实真相,曲解法律含义的公诉人的肮脏技俩。他有时忘记了自己所处非同一般的地位,提出一些考虑不周或不合时宜的问题,而在他不同意法官、公诉人和他们的委托人的看法,坚持己见时,他的高大的嗓门和身体的激动都显露出他内心的强烈情绪。然而,由于他完全清楚自己的脾气,这便促使他鼓励,甚至请求他的朋友和大臣们对他的话提出反驳:而每当他们大胆地对他的一时情绪冲动的表现提出异议时,在场的观众都能看出他们的君主的羞愧和感激之情。尤利安的法令几乎总以公正的原则为基础,他始终十分坚决地抵制着一位君王的法庭在同情和平等的冠冕堂皇的形式下最易出现的两种危险倾向。他在判定一件案子的是非时从不考虑当事人的处境;他虽然极愿意帮助穷人,但他的有钱有势的对手的要求如完全合理,那穷人也将被判罪。他还十分注意分清法官和立法者的界线;尽管他曾考虑必须对罗马的法律进行改革,但他在判案时却仍然依照行政官员必须执行,广大臣民必须遵守的法律条文的明确和严格含义。 一般的皇帝,如果剥去他们的紫袍,把他们光着身子抛到广大的人群中去,他们都必会立即沉入社会的最底层,决无从一个不知名的人浮上社会顶端之望。但是尤利安的个人德能在某种程度上是和他的幸运的出身不相干的。不论他选择一条什么样的生活道路,依靠他的无畏的胆略、灵巧的机智以及强烈的进取精神,他都将得到,或应当得到他所从事的职业的最高荣誉,因而即使在一个国家中尤利安生为一个普通平民,他也完全有可能使自己上升到大臣或将军的地位。如果可厌的难以捉摸的权力转移使他的希望落空了,如果他明智地拒绝了那条通向伟大的道路,那么,把他现有的才能用于勤奋学习,那他现在的幸福和不朽名声必非任何一位帝王所敢想望。当我们仔细地或甚至以恶毒的眼光观察尤利安的画像时,我们总感到似乎还缺点什么才能达到他的整体形象的完美。他的才智不如恺撒的才智那么强大而崇高,他也不具有奥古斯都的那种无比周详的审慎。图拉真的美德显得更为稳定和自然,马尔库斯的哲学显得更简单、更单纯。然而,尤利安在逆境中表现得那么坚定,在顺境中又是那么谦和。在亚历山大·塞维鲁斯去世以后,整整过去了120 年,罗马人才又一次看到一位以履行职责为自己的欢乐;全力以赴以求减轻臣民的痛苦,振奋臣民的精神,而且始终企图把权威和才德联系起来,把幸福和美德联系起来的皇帝。即使一些小宗派,包括宗教方面的宗派都不能不感慨地承认他无论在和平时期还是战争时期所表现出的超人的才智,承认叛教的尤利安对他的国家充满爱心,他完全可以作为一位世界帝国的主宰。 第二十三章尤利安的宗教信仰。他的狂热。 他对异教的复兴及改革。他对犹太人的态度。 他对基督教徒的压迫。神庙及神圣的月桂树林。 圣乔治。尤利安和阿塔纳西乌斯。 叛教的行为损伤了尤利安的名声,围绕着他的品德问题所产生的狂热情绪也夸大了他的真正和貌似的过失的规模。我们对他的极不全面的知识可能把他看作是一位具有哲学头脑的君王,他想方设法,要用一视同仁的态度来保护帝国所有的教派,同时减轻那自戴克里先的敕令到阿塔纳西乌斯的放逐这一时期一直在人民的头脑中燃烧的神学热。而对尤利安的性格和行为的更精确的了解便将消除掉我们对这位帝王的偏爱,他实际上并未超脱出当时普遍存在的通病。我们把他的最要好的朋友和跟他势不两立的敌人所描绘的他的不同形象加以比较,便会从中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一位公正、热忱的历史学家,也是他的生和死的公正的见证人,忠实地描述了尤利安的种种行为。 这位皇帝的同代人的异口同声的证词从皇帝本人的许多公开和私下的声名中已可以得到证实;他的多种着作完全表明了他对宗教看法的基调,而对这个基调,从政策上考虑,他是只会尽量加以掩饰,而决不会予以夸张的。虔诚而忠诚地崇拜雅典和罗马的众神形成了尤利安的主导情绪;一种强有力的开明思想却被充满迷信的偏见所出卖和腐蚀了;原来只存在于这位皇帝头脑中的幻影却对帝国政府产生了真实的、有害的影响。那些讨厌别人崇拜各种稀奇古怪的神灵,并推倒他们的圣坛的狂热的基督教徒们却集中他们的意志对他的臣民中的相当大一部分人保持着势不两立的状态;有时出于渴望求得胜利或出于被排斥的羞辱,他真禁不住想要破坏谨慎从事的法则或甚至正义的法律。他所唾弃而极力反对的教派竟取得了胜利,不免在尤利安的名字上涂抹了一个不可磨灭的污点;他的叛教活动的失败使他遭受到虔诚的教徒们的狂风暴雨般的谴责,而发动这次谴责的信号的则是格列戈里·纳齐安岑吹出的响亮的号角。在这位活跃的皇帝短暂的统治期间接踵而至的众多有趣的事件,很值得我们详细而公正地叙述一番。他的动机、意图以及各种行为,凡与宗教史有关的部分都将在本章中加以论述。 尤利安的奇怪而致命的叛教行为的原因大约可以从他成为一孤儿,落入杀害他全家的凶手中的那段早期生活中去寻找。那时,基督和君士坦提乌斯的名字,奴隶和宗教的概念很快就在一个对任何生动的印象十分敏感的幼小的心灵中彼此连系在一起了。他的幼年生活是由尼科米底亚的大主教优西比乌斯照顾的,这位主教与他母亲一方有亲戚关系,直至尤利安满12 岁以前,他从他的基督教导师那里所学到的不是如何成为一位英雄,而是如何成为一位圣徒。当时的皇帝对尘世的皇冠的关心远胜过天上的高位,所以他很满意自己仅只保有一个新入教者的地位,而让君士坦丁的两个侄儿去接受洗礼。 他们甚至还得以在教会中担任比较低的教职;尤利安还曾在尼科米底亚教堂当过读经师。他们刻意培养他对宗教进行研究,看来确实产生了虔心向教的硕果。他们祈祷、斋戒,他们向穷人散发救济,向教士们赠送礼物,并到殉教者的坟墓上祭扫,在恺撒里亚,伽卢斯和尤利安两人共同建立,或至少是由他们负责建立起了,圣马马斯雄伟的纪念碑。他们恭敬地和以圣洁闻名的大主教交谈,诚恳地请求那些曾将自愿接受艰苦修行生活的精神引入卡帕多西亚的僧侣或隐士们为他们祝福。但是在这两位亲王接近成年时,他们看到了在宗教问题上他们彼此的性格上的差异。迟钝而顽固的伽卢斯以其天生的热情完全接受了基督教的各种理论,但这却从来也未影响他的行为,或缓和他的欲望。弟弟的较为温和的性格使他对福音书的信条不是那么格格不入;他十分活跃的好奇心也可能因见到这种解开神的神秘实质并为看不见的未来展示出一幅无限前景的神学体系而得到满足。但是,尤利安的独立精神又使他不肯像教堂里的那些趾高气扬的牧师以宗教的名义所要求的那样,被动地、无条件地服从。他们把他们的主观臆测的意见当作不可违抗的法典强加于人,还拿无尽的惩罚的恐怖作为后盾;但是,当他们试图改变这位年轻亲王的坚定的思想、言论和行动时,当他们压制住他的反对意见、严格制止他随意发问的时候,他们实在无形中激发了他的早已难以按捺的天才,从此再也不承认他的神学导师们的权威了。他是在小亚细亚,在关于阿里乌斯思想的论争的喧嚣声中受到教育的。东部主教们的激烈争论、他们的信条的不断更换,以及似乎左右着他们的行动的非宗教的动机,都在无形中加强了尤利安的一种偏见,认为他们既不理解,也不真相信这个他们如此热烈地为之争论不休的宗教。他从来不是以更能增强他对至为可敬的基督的信心的偏爱的心情去聆听对于基督教的论证,而是始终拖着怀疑的态度,并顽固而敏锐地抵制着他早抱有无法克服的厌恶情绪的那套教义。每当这位年轻的亲王奉命对当时正进行的争论发表演说时,尤利安总是明确表示自己站在异教教派一边,并似乎很有道理地借口为力量弱小的一派进行辩护可以使他的学问和才智得到充分的训练和发挥。 在伽卢斯荣幸地穿上紫袍以后,尤利安也便可以呼吸自由空气,从事文学和对异教思想的研究了。那些被他们的这位皇家学徒的爱好和慷慨所吸引的大群舌辩之士则已在学识与希腊宗教之间建起了严格的联系;荷马的诗篇不被看作是人类本来的天才的产物而加以崇拜,却被严肃地归之于阿波罗和缪斯的灵感所致。这位不朽的诗人所描绘的奥林匹斯山的众神的形象,在最不迷信的人的头脑中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们所熟悉的他们的名字和性格,外形和特征似乎已赋与这些空幻的人物以真实、具体的存在;而这种令人欣慰的迷惘又使得我们的想象暂时、不完全地接受了那些与我们的理智和经验完全格格不入的神话。在尤利安那个年月,各种情况都会有助于延长和加强那种幻觉——希腊和亚洲的神庙;艺术家们借绘画或雕刻表现那位诗人对神的体会的作品;节日及献祭活动的盛大场面;占卜艺术的成功;民间关于神谕和奇迹的传统说法;以及两千年的古老实践。多神教的软弱在某种程度上,因其要求不高而获得谅解;异教的宗教热忱和最放荡的怀疑主义也完全能够相容。这种希腊人的神学思想不要求有一个概括全部信徒思想的不可分的、完整的体系,而是由一千个松散、灵活的部分组成,神的奴仆完全可以自由确定自己的宗教信念的深度和广度。尤利安为他自己所选定的信条范围甚广;一个奇怪的矛盾现象是,他排斥了福音教加在他身上的无害的轭头,却自愿把自己的理智献给了朱庇特和阿波罗的圣坛。尤利安有一篇祷词是献给众天神的母亲库柏勒的,她曾向她的女祭师要求血腥的牺牲,而那个疯狂的弗里吉里的男童也便鲁莽地照办了。这位虔诚的皇帝不辞辛劳,既不羞惭也无笑意地描绘了这位女神从帕加马的海滨来到台伯河河口的全部航程;并讲述了一桩无比巨大的奇迹,它使得罗马的元老院和人民都相信,被他们的一些使臣远涉重洋运来的一团泥土是具有生命、情感和神力的。为了证明这一奇迹的真实性,他请求大家去观看该城的公共纪念碑;他还有几分尖刻地攻击一些人装腔作势,不识时务,竟然讥笑来自他们的祖先的神圣传统。 但是,这位虔诚的哲学家,虽然自己真诚地接受,并热情地助长在人民中存在的,迷信思想,他却为自己保留了对那些迷信思想自由解释的特权,而且他自己不声不响离开圣坛的脚下转向神庙的秘室了。极端荒唐的希腊神话,用一种清晰可闻的声音宣告,一个虔诚的探索者,不能为它的表面涵义吓住,或满足于它的表面涵义,而必须勤奋地去探索小心谨慎的古人有意掩藏在愚昧和寓言之中的深奥难测的智慧①。柏拉图学派的哲学家,如普洛提努斯、波菲利和圣洁的扬布利科斯等都被人尊崇为致力于缓和和调整被歪曲的异教形象的这种讽喻学的最有才能的大师。尤利安自己因在扬布利科斯的可敬的继承人埃得西乌斯的指导下进行这种神秘的研究,一心只希望能占有他自己认为,如果我们能相信他的庄严的声明,那价值远远高于世界帝国的一种财富。这真是一种仅从意见中产生其价值的财富;任何一位艺术家,自信从层层杂乱的石层中找到了那无比珍贵的矿脉,都同样有权利给它印上自己认为最能表达自己特殊爱好的名称和形象。阿提斯和苏贝勒的神话已由波菲利作过解释;但他的努力只不过更激发了尤利安虔诚的勤奋,他自己杜撰并出版了那段古老的、神秘的寓言故事。这种可能使柏拉图主义者的高傲情绪得到满足的随意解释的做法,暴露了他们的艺术的虚荣性。没有一些冗长的细节描写,现代读者就很难对那些怪异的隐喻、曲解的字根、夸大的无聊琐事,以及那些自认为是在揭示宇宙体系的圣哲们的难以捉摸的奥秘,形成正确的概念。由于对异教神学的传统说法甚多,研究者在进行解释时完全可以随意挑选对他最方便的情节;而由于他们翻译的是一种可以任意作解释的密码,他们可以从任何一个寓言中得出任何最适合于他们的宗教和哲学体系的解释。裸体的维纳斯的淫荡形象也被歪曲成揭示了某种道德观念,或某种具体的真理;而阿提斯的被阉割则被解释为太阳在回归线之间的运行,或人的灵魂与罪恶和错误的分离①。 尤利安的神学体系似乎包括了自然宗教的最崇高、最重要的原则。但是,由于人的信念并非建立在神的启示的基础上。也便必然缺乏任何坚实的依靠,柏拉图的门徒们于是习惯性地坠入庸俗的迷信之中去;而在尤利安的行动中、着作和头脑中,一般人对神的理解似乎完全和他的哲学概念相混了。 这位虔诚的皇帝承认并崇拜宇宙的第一动因,并认为他是一个无限自然中肉眼所不能看见,无能的凡人的理解所不能及的最高完美的根源。这位至高无上的神创造了,或用柏拉图的话来说,产生了不同层次的依赖于他的精神、神灵、恶魔、英雄和凡人;而每一个直接从第一动因获得生命的生灵都会得到天赋的永生。由于这如此珍贵的东西不能随便给与卑下的生物,因而造物主把制造凡人,以及安排动物、植物和矿物世界的美好、和谐秩序的任务交托给了有此技术和能力的下级神灵去做。他还把这个下级世界的具体管理工作交托给这些神圣的使臣去管;但是,他们的不完善的治理工作总不免出现矛盾和失误。于是,地球及其居住者便被他们所瓜分,而马尔斯或密涅瓦,① 请看尤利安所讲的讽喻原则。他的推理并不像某些现代神学家那样荒唐,他们竟推断说一种极不合理或自相矛盾的学说必然是带有神性的,因为任何一个活着的人都不会想到要如此立论。 ① 参看尤利安的第五篇演说。但是,出自柏拉图学派的所有喻言也比不上卡图卢斯针对这同一奇特主题所写的那首小诗。阿提斯从一种最狂乱的热情,到一种由于一种永远无法挽回的损失而感到的清醒的苦痛的转换,无疑引起了不少人的同情和阉墨丘利或维纳斯的性格则可以清楚地从他们各自的不同信徒所遵循的法则和态度中找到根源。只要我们的不朽的灵魂还被关闭在不能长存的躯壳里,那请求天神赐恩并祈求上天息怒便既符合我们的利益,也是我们的职责;因为人类的虔诚崇拜可以满足天神的骄傲情绪,而他们中的粗野部分可以假定也许会从下界所献牺牲的烟雾中得到滋补。下级的天神有时可能会在他的雕像上附体,就居住在为他修建的神殿里。他们也可能偶尔到地上走走,但人们的绝望感。上天才是他们的正座所在,才代表着他们的真正的荣誉。太阳、月亮和星星的不变的运动规律被尤利安轻率地视为它们的永恒存在的证据;而它们的永恒存在便足以充分证明他们具有,不仅是下级神灵的,而且是万能造物主的创造技术。在柏拉图主义者的理论体系中,可见的世界是不可见世界的一种形式。各种天体、由于都有神灵附体,完全可以被看作是最宜接受宗教崇拜的对象。而以其熙和的影响弥漫整个宇宙并使之得以延续的太阳,完全应该作为逻各斯的发出光亮的代表,作为智慧和天父的生动、合理和仁爱的形象,受到人类的崇拜。 尤利安的宗教狂热无论在任何时代,真正灵感的缺乏总会有强烈的热情的幻觉和带有欺骗性的模仿的艺术予以补充。如果在尤利安的时代,这类艺术只有异教的教士们曾加以利用,以维持他们的即将消亡的事业,这也应该说是那些祭司所特有的兴趣和习惯使然。但是,那些哲学家本人竟然也帮着滥用人类的迷信思想①,希腊的神秘的教义竟然会得到现代柏拉图主义者的魔术式的妖术的支持,这就不能不令人吃惊和茫然了。他们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控制自然的变化,探索未来的奥秘,命令一些小鬼为自己服役,欣然与一些高级神灵当面谈叙,并通过使灵魂与她所依托的客体分离,从而使这不朽的精神与无限和圣灵重新结合起来。 尤利安的虔诚的无所畏惧的好奇心使那些哲学家们都很容易抱着轻易便能获得成功的希望,而从他们的这位刚刚改变信仰的年轻人的地位来看,这种成功完全可能产生极关重要的后果。埃得西乌斯在帕加马建立起了他的四处游荡、备受迫害的学院,而尤利安倒是从他的口中第一次了解到有关柏拉图主义的基本知识的。由于这位受人尊敬的哲人精力日衰,已无法满足他的积极、勤奋、才思敏捷的学生们的要求,于是他的两位最有学问的门生,克里桑特斯和优西比乌斯,按照他的愿望取代了这位年事已高的老师。这两位哲学家对他们所扮演的不同角色似乎有所准备并作了分工;他们巧妙地通过暗示和假装争辩等手段,挑动那位迫不及待的追随者的希望,直至他们最后把他交给了他们的同事,最大胆,最有能耐的妖术大师马克西穆斯。就这样刚满20 岁的尤利安便在他的安排下,在以弗所秘密地入了道门。他在雅典的住所可以让人清楚地看到这种哲学和迷信违反自然的结合。他获得了庄严加入埃琉西斯秘密教派的特权;这个教派在希腊宗教普遍衰颓的情况下还仍然① 优西比乌斯派的诡辨学家表演的奇迹和沙漠地区的圣徒们一样多;而唯一对他们有利的一个条件是他们的肤色不是那么阴暗。不但完全不是长着犄角和尾巴的魔鬼,扬布利科斯还能从相邻的两个清泉中召唤出爱神,厄洛斯和安忒洛斯。这两个英俊的少年会及时从水中出来,把他当作父亲而亲热地拥抱,然后又按他的命令隐退。 保留着它的原始的圣洁的遗迹;而尤利安的宗教热情是如此之高,他竟然就为了通过神秘的仪式和奉献牺牲以完成他的伟大的清洗罪孽的工作,专门把这位埃琉西斯派的教皇邀请到高卢的王宫去。由于这种仪式是在寂静的夜晚在山洞深处进行的,更由于任何新入教者都会对这种神秘仪式绝对保守秘密,我当然不能对轻信的希望入会者通过他的感官、或通过他的想象体会到的阴森可怖的声音和火光回射的鬼神形象以及后来又如何在一道天光闪过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令他觉得茅塞顿开的舒适情景妄加描述①。在以弗所和埃琉西斯的大山里,尤利安的头脑里浸透了真诚、深刻、不可改移的热情;尽管有时他也难免表现出在一些最认真的狂热信徒的性格中也能看到或至少似乎存在的出于虔诚的欺骗或伪装。从那一时刻起,他已决定献出自己的生命以为众神效力,而当战事、政务和学习似乎要占去他的全部时间的时候,他仍然必定在深夜划出一部分时间专为自己私下作礼拜之用。这位士兵和哲学家的严厉态度所以会趋于缓和是和一些有关宗教的自我克制精神的严格而又无大价值的诫律联系在一起的;而完全是为了纪念潘或墨丘利,赫卡特或伊西斯,尤利安在某些日子里,拒绝食用某些可能引起他的守护神反感的食物。 这种自愿的斋戒使得他的感觉和意识都能更适宜经常接待他有幸获得的天神们的不拘礼节的访问。尽管尤利安本人出于谦虚从不谈及此事,但据他的忠心的朋友,演说家利巴纽斯说,他一直都处在与众男女天神的交往之中;他们经常就为了和这位他们所喜爱的英雄交谈从天上来到人间;他们常常触摸他的手或头发以使他从睡梦中醒来;遇有什么危险即将来临,他们总是预先警告他,并运用他们的永无失误的智慧为他一生的行动指明方向;还说,他与这些从天上来的客人的关系是那样亲密,使得他已经能够很容易分辨出朱庇特与密涅瓦的不同声音,阿波罗和赫耳枯勒斯的不同神态了。这种一般系由长期禁欲和狂热情绪引起的于睡梦中或清醒时见到幻象的情况几乎已使得这位皇帝降低到一个普通埃及僧人的地位了。但安东尼和帕科米乌斯的无用的一生也是在这种空幻的事务中度过的。而尤利安还能够从他的迷信的梦幻中清醒过来,拿起武器去作战,在战场上把罗马帝国的敌人消灭以后,他可以安详地回到自己的帐篷中,明智而健康地指导行使一个帝国的法令,或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于对文学和哲学的不懈追求。 尤利安叛教的重要秘密,他曾经告诉过一些忠诚的和他具有神圣的友情和宗教联系的新入道者。有一种很有趣的传闻一直在笃信那古老宗教的人们中间流传;他未来的崇高地位已变成了帝国所有各省的异教徒们的希望、祈求和预言的内容。依靠这个热忱、善良的改变宗教信仰的皇帝,他们一厢情愿地希望消除一切祸害,恢复一切善行;而对他们的这种虔诚的希望和热情尤利安非但不加反对,却公然巧妙地表示,他决心要使自己达到一个既对他的国家有用,也对他的宗教有用的地位。但是对这个宗教,君士坦丁的继位者却始终抱着敌视的态度,他那变化无常的脾气时而保护,时而又威胁着尤利安的生命。公然愚蠢到惧怕巫术和占卜术的专制政府严格禁止这类活动;而如果异教徒们的迷信活动还能勉强得到宽容,以尤利安所处的地位,这一般的宽容对他自然是并不适用的。不久以后,这位叛教者已成为假定的王位继承人,现在显然只有他的死才能消除基督教徒们的正当恐惧了。但这位年① 当尤利安由于一时惊慌,划了一个十字的时候,那些鬼神的形象立即消失了。格列戈里认为他们是由于害怕,但祭司们却说他们是愤怒了。读者可根据自己信仰程度回答这个深奥的问题。 轻的亲王所追求的并不是一位殉教者,而是一位英雄的荣誉,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开始隐瞒自己的宗教;而多神教的温和态度也可以容许他参加一个他内心十分厌恶的教派的礼拜活动。利巴纽斯把他这位朋友的这种虚伪态度说成是值得赞扬,而不是应该批评的行为。这位演说家说,“就像曾经被玷污过的神像又重新安置在宏伟的圣殿里一样,真理的美丽的光辉又重新进入了尤利安的已洗去他所受教育加之于他的谬误和愚昧的头脑。他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但由于公开承认自己的情绪变化将会给他带来危险,他只得使自己的行为仍一如既往。与伊索寓言中用狮皮把自己伪装起来的驴正好相反,我们这头雄狮是要用一张驴皮将自己隐藏起来;而同时,他完全接受理性的指导,唯谨慎和必须的法则是依。”尤利安的这种伪装持续了十年有余,从他在以弗所秘密加入道门直到内战开始;这时候,他才公开宣称他是耶稣和君士坦提乌斯的誓不两立的敌人。这种强行忍耐的状态可能更坚定了他的信仰;在他在庄严的节日为帮助几次基督教徒们集会尽了自己的义务之后,尤利安怀着一个恋爱者的急切心情又回到供俸朱庇特和墨丘利的家庭圣殿,自由、自愿地焚香膜拜。便由于处处伪装对于一个诚实的人来说必然十分痛苦,公开承认自己信奉基督教必然更增加了他对这种压制思想自由、迫使他在行动上违反人性中的高贵品德——忠诚与勇气——的宗教的厌恶。 按尤利安的思想倾向,他可能宁愿接受荷马和大、小西庇阿笔下的众神,而不愿接受他的叔父在罗马帝国建立起来,他自己也曾通过神圣的受洗仪式成为其中一员的新宗教。但是作为一个哲学家,他有责任说明自己所以反对基督教的正当道理,因为现有为数众多的信徒、一系列的预言、宏伟的奇迹,和大量的证据都支持着它。在他为波斯战争作准备期间,他在一部长篇着作中所讲的,有许多都是他经过长期思索的论点的具体内容。其中有些片断曾被亚历山大里亚城他的恼怒的敌对分子西里尔抄录并保存下来;其中无不体现出智慧和学识,诡辩和宗教狂热的奇妙的结合。高雅的风格和作者本人所处的地位使这些作品大受欢迎。而在被视为基督教敌人的恶人名单中,波菲利的名字,与品德高尚或名声远扬的尤利安相比之下,便显得大为逊色了。 忠诚的教徒们或者受人诱骗,或者受人威胁,或者自己惊慌失措了;而有时也参加寡不敌众的争辩的异教徒们则可以从他们这位皇帝传教士的通俗着作中得到取之不尽的诡辩的反驳论点。但这位罗马皇帝在他对神学问题的如饥似渴的研究中,他却从一位精于辩术的神学家那里学会了一些粗鄙的偏见和狂热。他通过誓约使自己永远不能改悔地致力于支持和宣传他的宗教观点;而当他为自己使用的辩论的武器所表现的力量和灵巧暗自赞赏时,他却不免怀疑能够如此顽固地抗拒他的说理和辩才的那些对手的忠诚,或对他们的理解能力表示憎恶。 那些对叛教的尤利安心怀恐惧和愤怒的基督徒们真正惧怕的不是他的理论,而是他的权力。而那些已看到他的狂热信仰的异教徒们则也许迫不及待地盼望着立刻点燃一场横扫众神之敌的迫害的烈火;盼望着尤利安的刁钻古怪的恶毒心肠将会发明出一些超出他那些专横、但无经验,空有愤怒的前任们意想之外的残酷而精巧的死刑和酷刑刑具来。但是,所有各教派的希望和恐惧显然都对这位看重自己的名声,重视社会安宁和人权的君主的谨慎的人道主义的作法大感失望了。通过历史经验的启发和反复的思考,尤利安认识到,尽管身体的疾病有时可以用某种蛮治的办法治愈,心灵中的错误意念却不论是火或铁都无法消除的。内心不服的牺牲者可以被强拉到圣坛脚下去;但他心里却仍然对他的手所进行的亵渎神灵的活动十分憎恶并不予承认。压迫只能更加深宗教信仰的顽固性,甚至使之疯狂;而且,等到迫害时期过去以后,那些曾经屈服的人会马上表示忏悔,照旧恢复自己原来的信仰,那些始终坚持己见的人则成了圣徒或殉教英雄。尤利安很清楚,如果他采用戴克里先及其共事亲王们所采用的并不成功的残酷政策,其结果只能是自己在后人心中留下暴君的骂名,并给早就因为异教徒行政官员的严厉政策而成长和壮大起来的基督教增添新的荣誉。在这些动机的推动之下。也由于担心打乱他的尚未稳固的统治的社会安宁,尤利安出乎世人意料之外地颁布了一道表达一位政治家或一位哲学家胸怀的敕令。他许诺对罗马世界的全体臣民都实行自由的、平等的宽容政策;他对基督教徒提出的唯一严厉要求是剥夺他们折磨那些被他们恶毒地称作偶像崇拜者和异端分子的同胞的权力。异教徒也得到一项优惠的许诺或一条明令,让他们开放他们所有的神庙;他们一转眼之间完全,从在君士坦丁及其儿子们的统治之下一直忍受着的压迫性的法令和无端的折磨中,解放出来了。与此同时。那些被阿里乌斯派的君王流放的主教和教士们也被从流放地召回,回到各自的教堂去;其中包括多纳图斯派、瓦诺替安派、马其顿派、优诺米派以及那些更为富有的信守尼斯会议教义的教派。十分了解他们在神学问题上的争论并对之感到可笑的尤利安曾把敌对各派的领袖请到王宫,以便观赏他们互相激烈交锋的精采场面。他们在争论中互不相让的声势有时使这位皇帝不禁大声喊道:“听我说!法兰克人已听从了我的意见,还有阿勒曼尼人;”但他很快就发现,他现在遇到的却是更加顽固、更加难以征服的敌人;尽管他已施展了自己的口才,劝说他们在一起和谐地生活,或者至少和平相处,并在他让他们离开他的时候,已感到十分满意,相信对基督教教会的联合丝毫不必担心。公正的阿米阿努斯曾把这种假装的宽厚态度解释为有意搧起基督教的内部分裂;一种从根本上推翻基督教的恶毒用心是和尤利安公开表示的恢复帝国古老宗教的巨大热情绝对分不开的。 尤利安对异教的复兴及改革尤利安一登上王位便按照前辈统治者的惯例,立即也担任了教皇的职务;他不仅是为了一位伟大帝王的最光荣的称号,而且这也确实是一个他决心要忠诚、勤奋地加以完成的神圣而重要的职务。由于繁忙的政务使这位皇帝不可能参加臣民们公开祭祀的活动,他便在自己家中设立了一个供奉他的守护神太阳神的圣殿;他的花园里到处布满了各种神灵的雕像和祭坛;皇宫的每一个房间也都布置得像一座辉煌的庙宇。每天清晨他要用一件牺牲品向光明之父献祭;在每天太阳落下地平线的时刻还要再屠杀一只动物奉上作为牺牲;夜晚月亮、星星和守护神也都会得到为敬神不知疲倦的尤利安的及时的拜祭。每逢某位神灵的确定的庄重的节日,一般总要亲自到那位男神或女神庙里去参拜,力图以自己的榜样激发起他的官员和人民的宗教热情。尤利安不但无意突出自己作为君王的显赫地位,身穿光辉灿烂的紫袍,随时有手执金盾的卫士围绕着,他却崇敬而热情地愿意尽量做一些最下贱的侍奉神灵的工作。处在一群圣洁而放荡的祭司、下级牧师和一些献身为神庙服役的舞女们中间,这位皇帝的职务就是搬木柴、吹火、使屠刀、宰杀祭物,把自己血淋淋的手伸入将死的动物肚子中,掏出它的心或肝,然后用一位动物肚肠占卜家的高超技术,凭一些假想的朕兆预言未来的祸福。异教中比较明智的人也对这种过于荒唐的超出常情和正当节制的迷信活动提出指责。在这位严格厉行节约的君王的治下,用于宗教礼拜活动的经费竟占去了帝国税收的极大一部分,各种最美丽、最珍奇的鸟被源源不断地从遥远的地方运来,以供杀来祭神之用;尤利安常会在一天之内杀掉一百头公牛作为牺牲;当时很快便流行着一个笑话,说如果他在波斯战争中胜利归来,所有的长犄角的牛必将绝种了。然而这项花费,如果和这位皇帝亲自或命人给罗马世界中一切着名的宗教圣地送去的无比珍贵的礼物相比起来,或者和装修一些或因年久失修,或新近遭到基督教徒洗劫过的古庙的修缮费用相比起来,那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在他们的这位虔诚的君王的榜样作用、公开鼓励和慷慨支持的影响下,许多城市和家庭也都开始进行他们已放弃多年的祭祀活动。利巴纽斯曾带着虔诚的狂喜叫道:“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无不呈现出宗教高于一切的景象;到处是烟火弥漫的圣坛、淌着血的牺牲、缭绕的香烟,以及再不用担惊受怕的一支支庄严的祭司和先知的队伍。祷告声和鼓声一直在最高的山顶上回响;用作祭神的牺牲的牛同时也为他们的欢快的信徒们提供一顿晚歺。 然而,对于恢复这样一个没有神学基础,没有道德准则,也没有宗教戒律的宗教的大事业来说,尤利安的才智和权力都显然不够;因而它迅速走上了衰落和瓦解的道路,任何强有力的持久的改革措施也全都无用了。教皇的司法权力,尤其是在与帝王的权力合并起来以后,已扩大到整个罗马帝国的范围。尤利安在好几个省任命的代理人都是他认为最能和自己合作完成他的宏伟计划的祭司或哲学家;在他的,我们也许可以叫它有关宗教事务的信函中,还可以看到对他的意愿和打算的一些十分有趣的描绘。他指示说,所有城市的祭司团成员都应由那些显然对众神和人民都最为热爱的人组成,而完全不应考虑他们的出身和财产。“如果他们犯了任何引起非议的过失,”他接着说,“他们应该受到教皇的斥责或贬职处分;但是只要他们还在职,他们就有权受到行政官员和人民的尊敬。穿一身家用粗布衣服便可以表示他们已受到斥责;他们的崇高地位也表现在他们担任的圣职的盛装上。当他们被召轮流在圣坛前服役期间,在那指定的几天内他们不得擅自离开神庙;更不得有一天擅自停止他们应负责进行的为国家和个人祈求繁荣的祷告和献祭仪式。他们在履行这些神圣职责时需要保持心灵和身体的绝对纯洁;即使在他们离开神庙回到普通生活中去以后,他们也必须十分检点,使自己在作人和品德方面始终处于一般同胞之上。一个神庙的祭司不得进入剧场和酒店。他的谈吐应当高雅,饮食应求清淡。结交的朋友应都是受人尊重的人;在他有时进入法院或皇宫时,他只应该替那些祈求正义和含冤的人讲话。他所研究的学问应与他的神圣职务相符。一切黄色故事,或喜剧或讽刺作品都应从他的书室中清除出去,在那里只应有历史书籍和哲学着作;而且必须是真实可信的历史书籍,和与宗教有关的哲学着作。伊壁鸠鲁和一些怀疑派的亵渎神明的观点都应遭到他的憎恶和唾弃①;他应该努力钻研毕达哥拉斯、柏拉图和斯多噶派的学说,这些学说都异口同声地肯定众神的存在;肯定世界完全受着他们的意旨支配;他们的仁慈是人世一切短暂的幸福的根源;而且他们在① 尤利安要将这些不敬神的教派,甚至他们的着作都一起消灭掉的号召和他的教士身份可能是十分一致的;但是对一位哲学家来说,这样主张将那些凡与自己的意见和观点都截然不同的论点都隐藏起来,不让世人知道,则未免太不应该了。 未来世界为所有人的灵魂都准备下了应得的奖赏或惩罚。”这位皇帝教皇用最动人的言词宣扬待人仁慈和友善的责任;鼓励他的下属教士全力普遍推广这种品德;许诺用国库的钱财来救济他们的贫困;并郑重宣布他决心要在每座城市建立医院,在这些医院里将不分地区和宗教信仰收治一切穷人。尤利安以妒嫉的眼光看待着基督教教会的明智的人道主义的规章制度;他公然声称,他打算要消除基督教教徒由于垄断了慈善机关和一些仁慈活动从而得到的赞扬和实际利益①。相同的模仿精神可能使得这位皇帝很想接收几个其作用和重要性都已被他的敌人已取得的成功所证实的基督教教会组织。但是,即使这些想象中的改革计划真正得以实现,这种勉强的、不完备的模仿也不会对异教徒有多大好处,倒只会更提高基督教的声望。那些平静地遵守先辈习惯的异教徒对这种从外面引进的作法可能只是感到吃惊而并不高兴;而在尤利安为时不久的一段统治时期中,他常常禁不住抱怨他自己的教派太缺乏热情了。 尤利安的宗教狂热使得他把朱庇特的朋友都当作他个人的朋友和兄弟;而尽管他未能充分认识到基督教徒始终不改变信仰的美德,他却对那些总把神的恩惠看得更胜于皇帝的恩惠的异教徒们这种高贵的永不变心的态度大加赞赏,并予以奖励。如果他们对希腊文学也和他们对希腊的宗教一样爱好,那他们便会更有权利得到尤利安的友谊了。因为他把几位缪斯也都列在自己的守护神名单之内。在他所信奉的宗教之中,虔诚和知识几乎成了同义语;大批的诗人、修辞学家、哲学家都匆匆赶到皇宫来以求占据那当初骗得君士坦提乌斯信任的主教空出的位置。但他的继位者却把同入一教门看作是比血缘更为神圣的关系;他总是从那些精通巫术和占卜一类玄奥学问的智者中间挑选他的亲信;而每一个诈称能揭示未来秘密的江湖骗子都一定能获得眼前的荣华富贵。在哲学家中,马克西穆斯在他的这位皇帝门徒的朋友中居于最崇高的地位,即使在内战最紧张时期,他也曾以莫大的信任向他通报自己的行动、思想以及他在宗教方面的计划。等到尤利安刚一进入君士坦丁堡皇宫他便立即向当时与和他一起研究技艺和学问的克里桑特斯同住在吕底亚的萨尔代斯的马克西穆斯发出了一份尊重而情词急切的邀请。一向谨慎而迷信的克里桑特斯拒绝进行这一趟旅行,因为从占卜的结果看,这次旅行充满了可怕的最大的凶险;但是他的伙伴的狂热情绪却表现得更为大胆,他一次再次继续占卜,终于似乎看到神灵已同意满足他自己和皇帝的愿望。马克西穆斯的这次穿过多座亚洲城市的旅行充分显示了哲学虚名的胜利,各地的行政官员们都互相比赛着热情接待这位皇帝的朋友。尤利安在得知马克西穆斯已来到的消息时正在元老院讲话。这时皇帝立即中断自己的谈话,前去迎接他;在两人相互亲密拥抱之后,他抓住他的手把他领到会场中间,当众宣称他曾从这位哲学家的教导中得到多少帮助。这个很快赢得尤利安的信任并能左右他的思想的马克西穆斯在皇宫各种诱惑之下逐渐趋于堕落。他的穿着变得十分豪华,举止高傲,以致在新的一位皇帝的统治时期他终于极不光彩地受到审问,让他回答他这位柏拉图的弟子是如何在受到优厚待遇的短短几年中聚集起大笔惊人的财产的。其他那些由尤利安自己选中或由马克西穆斯推荐进皇宫的哲学家和诡辩家也大都未能保持自己的清白和名声。慷慨赠与的钱① 但他也暗示说,基督教徒们在慈善事业的幌子下诱骗一些孩子脱离他们的宗教和父母,用船把他们运送到遥远的国家去过贫困的生活或充当奴隶。如果这种控告属实,那他便有责任进行惩罚而不光是抱怨了。 财、田地和房产都无法满足他们的无厌的贪婪,而人民对他们过去的贫穷和自命清高的生活记忆犹新,也便不可能不激起正当的义愤。尤利安的敏锐洞察力,是不会长时间受骗的,但他却不愿意对那些在才智方面值得他尊敬的人的品德表示憎恶;他力图使自己避开轻率和出尔反尔的双重骂名,他也害怕在教外人眼中留下玷污文学和宗教的恶名。 尤利安把他的恩惠几乎是平等地分配给那些坚定地信奉祖先的宗教的异教徒和那些小心谨慎地皈依他们的君主的宗教的基督教徒了。看到有许多人改信新教①既满足了他内心深处的主导情绪,也满足了他的迷信思想和虚荣心;而且有人还曾听到他以一个传教士的热情宣称,如果他能使每一个人都变得比米达斯还富有,每一座城市都变得比巴比伦还伟大,他仍然不能认为自己是人类的造福者,除非他同时还能使他的臣民中所有起而反对不朽的众神的人们都回心转意才行。一位曾研究过人性,而又拥有罗马帝国的财富的皇帝完全可以使自己的论点、承诺和奖金适应任何一级基督教徒的需要;而及时转变宗教信仰又可能被作为一种美德以补充某位候选人的不足或甚至为一个罪犯赎罪。由于军队是专制权力的强大保障,尤利安便特别努力尽量破坏军队的宗教信仰,因为如果没有他的真心实意的同意,他的任何措施都可能带来危险和难以实现,而士兵们的天性却又使得如此重要的一件事可以很容易取得成功。高卢各军团都忠于他们这位胜利的领导者的宗教信仰并愿为他的命运效忠。甚至在君士坦提乌斯去世以前,他也时常兴致勃勃地告诉他的朋友说,他们经常带着热烈的虔诚和旺盛的食欲参加常在他的营地举行的百牛祭典。而要劝服曾在十字架和君士坦提乌斯的旗帜之下受过训练的东部军队,却需要花费更大的气力和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行。在庄严的盛大节日期间,皇帝接受各路军队的欢呼致敬,他同时也奖赏有功的官兵。他的皇帝宝座被罗马共和国的军旗围绕着;基督教的神圣的名字被从圣旗上去掉;象征战争、皇权和异教迷信的标志是如此巧妙地混合在一起,使得虔敬的臣民在向他们的君主本人或向他的画像恭敬地行礼时常会犯下偶像崇拜之罪。所有的士兵排队依次朝见皇帝,在尤利安按照他们不同的官阶和功绩亲自交给他们一份慷慨的赏赐之前,他们每个人都必须往圣坛上正在燃烧的火焰中丢入几粒香料。一部分坚守基督教信仰的士兵可能会抵制这种做法,也有的人可能会在事后忏侮;但是更多的士兵,在金钱的诱惑和皇帝亲自在场的威慑之下,也便参与了这种犯罪活动,至于后来他们还坚持崇拜众神那完全是出于对义务、利益等多方面考虑的结果。通过经常使用这种计谋,和付出足够买下半个西徐亚人口来为他当兵的费用,尤利安终于逐渐为他的军队获得了想象的众神的保护,并为他自己赢得了罗马军团坚决有力的支持。我们几乎可以完全肯定,异教的复僻和再度兴盛显示出一大批自称的基督教徒,出于对眼前利益的考虑默默接受了上一位统治者的宗教,而后来,却又以同样的具有极大灵活性的良心重新回到尤利安的一些继位者所倡导的宗教中去。 尤利安与犹太人①在路易十四统治时期,他的臣民不分阶层都渴望得到Convertisseur(法语:改变宗教者——译者)的光荣称号,这充分表明了他们诱人改变宗教信仰的热情和所取得的成功。这个词和它的含义在法语中已逐渐废弃;但愿它永远也别传到英格兰来! 这位虔诚的君王在不遗余力地恢复并大力宣扬他的祖先的宗教的同时,竟然又订下了重修耶路撒冷神庙的非同一般的计划。他在一封写给分散在全国各省许多地方的犹太人居住区的信中,表示哀叹他们的不幸、痛恨他们的压迫者、颂扬他们的坚贞,声称自己是他们的善意的保护者,并表示他虔诚地希望,在他从波斯战场归来以后,能有时间到全能上帝的圣城耶路撒冷去向他感恩许愿。那些满脑子充满盲目的迷信思想、过着下贱的奴隶生活的可怜的流亡者必会引起一位精于哲理的皇帝的厌恶,但他们对基督教这个名称的刻骨仇恨却完全应该赢得尤利安的友情。冷落的犹太教堂对叛逆的教会的富饶既厌恶又嫉妒;犹太人的能力无法适应他们的恶毒用心,但他们的一些道貌岸然的犹太教领导人却赞成暗中杀害背教者,他们作乱的鼓噪声曾不时惊醒异教的行政长官的清梦。在君士坦丁统治时期,犹太人变成了他们的造反的孩子们的臣民,没有多久他们也便体会到了家内暴政的痛苦。塞维卢所发布或批准的民事豁免权已逐渐被几位基督教君主所废除;而由巴勒斯坦的犹太人挑起的一次骚乱似乎证明由君士坦提乌斯的宫中主教和太监们发明的十分有利可图的压迫政策倒是无可厚非的。仍然被允许行使朝不保夕的司法权利的犹太长老都居住在太巴列,而和巴勒斯坦邻近的城市则仍到处是一心恋着希望之乡不肯离开的人们。但哈德良敕令已重新发布并加以执行,他们只能从远处观望这座在他们看来,由于十字架的胜利和基督教徒的热烈崇拜而遭到亵渎的圣城的城墙。 在一片满是岩石的荒凉地区,耶路撒冷的长约3 英里的椭圆形的城墙将锡昂和阿克拉两山全包了进去。靠南,上城和大卫城堡都修建在锡昂山的高坡上;在北面,下城的建筑覆盖了宽阔的阿克拉山的山顶;该山经过人工平整的一部分,被另取名为莫利阿,那便是庄严的犹太庙宇所在地。在这座神殿被提图和哈德良的军队彻底毁灭以后,曾用犁铧在这块圣地上划出一道长线以便永久作为禁区的标记。后来锡昂山日趋荒废,而下镇的空地则被艾利安殖民者的公共或私人的高大建筑所占据,这些建筑后来一直延伸到邻近的耶稣受难的小山上。这些圣地颇受偶像崇拜纪念物的污染,而一座供奉维纳斯的神殿不知是有意安排还是出于偶然,却在耶稣死去并复活的地点建立起来。在此类重大事件发生几乎300 年之后,君士坦丁才下令将维纳斯的亵渎的神殿拆除,并经过破土清理使得那神圣的墓穴重现在人们的眼前。这第一位基督教皇帝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修建了一座雄伟的教堂,而他的这种表示虔诚的慷慨很快便传播到了所有长老、先知和上帝的儿子足迹所及的地点。 希望瞻仰一下为他们赎罪的最原始的纪念地的强烈愿望使得一批批朝圣的人群从大西洋岸边以及从东方最遥远的国家来到耶路撒冷;而他们的虔诚更有皇后海伦娜的榜样可以作为依据,这位皇后似乎竟使得老年人的轻信和新入教者的狂喜相得益彰了。曾经拜访过这表现古代的智慧或荣誉的纪念圣地的智者和英雄们都承认自己曾受到了那里的神灵的感召;而在圣墓前跪拜过的基督教徒则把自己的更生动的信仰和更热烈的虔诚完全归之于和圣灵的更直接的接触。耶路撒冷的教士们的宗教热情,或者也可能是贪婪,使他们非常珍视并因而扩大了这类给他们带来收益的朝拜。他们根据无可辩驳的传统的说法,确定下所有重大事件实际发生的地点。他们还展示出曾用以折磨耶稣的实物;穿透他的手、脚和他的身体的钉子和长矛,戴在他头上的带刺的花环,他被鞭打时绑住他的柱子;更重要的他们还展示了耶稣受难的十字架,它是在那几位把十字架的形象用于罗马军团的战旗上以作为基督教象征的君主们统治时期,从地下挖掘出来的。这样一些为表明它能出奇地经久不坏,又恰好能被及时发现的显然十分必要的奇迹,在无人反驳的情况下,逐渐传播开了。这个只有在复活节的礼拜日才向公众慎重展示的真正的十字架的管理权属于耶路撒冷的主教;而且只有他有权满足虔诚的朝圣者的好奇心,赠送给他们一小块碎片,这碎片他们总是用金银或珠宝镶嵌起来,无比得意地带回各自的家乡去。但是,这项一本万利的买卖必会很快便无物可卖了,于是他们立即想到一个十分便利的办法,说是那神奇的木料具有奇妙的自行生长的能力,因而尽管它被不断地分割,却始终保持完整无损。或许有人希望,保留这样一块不断出现奇迹的圣地和信念将会对人们的道德品质和宗教信仰产生有益的影响。然而,最受人尊敬的教会作家也不得不承认,不仅耶路撒冷的街头随时可见因买卖或娱乐活动引起的骚乱,而且这座圣城里的居民对各式各样的罪恶——通奸、偷窃、偶像崇拜、投毒、谋杀——都莫不司空见惯。耶路撒冷的财富和声望一直就使阿里乌斯教派和正教派候选人十分垂涎;死后一直被尊为圣徒的西里尔的美德也不过表现在他行使主教职权的时候,而非在取得这一职位之前①。 按尤利安充满虚荣和野心的思想,他可能是希望恢复耶路撒冷神庙古代的光辉。鉴于基督教徒们都相信对于全套摩西诫律早已作出永加取缔的判决,这位皇帝诡辩家完全可以把这一计划的胜利成果转变为驳斥先知的可信性和神的启示的真实性的颇为可信的证据②。他不喜欢犹太教的精神礼拜;但他对不肯随便采纳埃及的许多教规和仪式的摩西教规却甚为赞同。犹太民族信奉的地方神灵也真诚地受到了一位只希望增加神的数目的多神论者的崇拜;而尤利安对于杀生祭神的胃口可能是受到了所罗门狂热态度的启发,他曾在一次祭祀大典中杀死2 万头牛和12 万只羊。这些考虑可能会影响他的计划;但面对眼前的重大利益,将不允许这位性情急躁的君王去对遥远的吉凶未卜的波斯战争的前景抱很大的希望,他决心不再迟延,立即动手在俯视一切的莫利阿山的最高处建立一座其壮丽程度可能使邻近的耶稣受难山上的耶稣复活教堂为之失色的宏伟的神庙;组建一批由于本身的利益将能识破敌对的基督教徒的计谋并抗拒其野心的教士队伍;并邀请大批犹太人前来殖民,因为他们的坚强的宗教狂热会使他们随时准备着对付或甚至预先防范异教政府的敌对政策。在这位皇帝的朋友中(如果皇帝和朋友这两个词能够相容的话),按皇帝自己的意见,处在第一位的是品德高尚、博学多才的阿利皮乌斯。阿利皮乌斯仁德待人,但却不忘严格主持正义和正人君子的坚毅;当他在不列颠的行政工作中施展才能的时候,他在他的诗作中却一味模仿萨福颂诗中的和谐和轻柔的韵味。正是这位尤利安毫无保留地把一切无关紧要的小事,和事关重大的治国大计都直言相告的教士们受到了一项特殊的委托:要他们去重建耶路撒冷神庙,并使它恢复昔日光茫四射的光彩;阿利皮乌斯的勤奋工作需要而且也得到了巴勒斯坦省长的大力支持。在他们的伟大救星的① 他曾放弃了正教委派他以副主祭的任命,并由阿里乌斯派重新委以圣职。但西里尔见风使舵,后来又谨慎地表示接受尼斯信条。以温和而尊敬的态度评论他的蒂耶蒙在正文中讲到他的种种美德,而只是在他的作品的最后部分,在注文中,委婉、模糊地提到他的一些缺点。 ② 新近去世的格洛斯特主教博学而好武断的沃伯顿揭示出了尤利安的秘密意图;沃伯顿以一个神学家的权威讲述了至高无上的神的意图和行动。而那题为《尤利安》的文章强烈表现出一般认为沃伯顿派所独有的特点。 号召之下,帝国各省的犹太人都聚集到他们的祖先曾居住过的圣山上来,他们的目空一切的胜利者的姿态使居住在耶路撒冷的基督教徒们感到惊愕并为之震怒。多年以来,重修这一神庙一直是以色列的臣民的最迫切的愿望。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男人都忘记了贪婪,女人也忘却了她们的娇气;摆阔的富豪拿出银制的铲和锅;运出的泥土上面都盖着紫色的丝绸。所有的钱袋都慷慨解开,所有的人都争着要为这圣洁的工程出力;一位伟大君王的命令得到了全体人民的热情支持。 然而,在这件事情上,权力与热情的联合努力却并未获得成功,这犹太神庙的地基上现在仍为一座穆罕默德的清真寺所占据,看上去仍是一片发人深思的荒凉的废墟。这项浩大的工程所以会停工可能是由于皇帝的离去和死亡以及一代基督教统治的新政策所致;这工程只是在尤利安去世前六个月开工的。然而基督教徒们却很自然地抱有一种虔诚的想法,认为这场难忘的竞争中应该有某种表明天意的奇迹出现,以重振宗教的荣誉;是一次大地震、一场龙卷风,和地下喷出的烈火把新建的神庙的地基掀翻、捣毁等等其说不一的说法,在当时人的记忆中都能找到可信的证据。关于这桩人所共知的事件,米兰主教安布罗斯在写给提奥多西乌斯皇帝的一封必会引起犹太人谴责的信中,曾加以描述;能言善辩的克里索斯托姆可能根据他的安条克会众中一些年岁较大的人的记忆也谈论过此事;还有格列戈里·纳齐安岑就在同一年里也发表了一篇描述这一奇迹的文章,上述作者中的最后一位还大胆宣称,对这桩不可思议的奇迹连一些不信教的人也没有异议;而他这一说法,不管看来多么奇怪,却得到了阿米阿努斯·马尔克利努斯无可怀疑的证实。 这位精通哲理、喜爱他主子的美德但并未接受他的偏见的军人,在他记载当时历史的公正、诚实的作品中,也记录了使重建耶路撒冷神庙的工程中途停止的那件不可思议的奇迹。“正当阿皮利乌斯在该省省长的协助下,不辞辛劳地督促加快工程进度的时候,一串串可怕的火球突然从地基附近的地下迸发出来,火球时断时续不停地迸发,使得一些被灼伤或炸伤的工人无法向那里靠近;这一无法抗拒的自然力量就这样始终不停地继续着,似乎下决心要把这里的人全给赶走,那工程于是也便被迫放弃了。”这种权威性的叙述虽可能使相信这一套的人信服,但却会使不肯轻信的人感到吃惊。但一个有头脑的人可能还得要去寻找不带偏见的、有知识的目睹者所能提出的原始证词。在那样一个无比重大的时刻,任何一件奇特的偶然发生的自然现象都会很容易被看作是真正的奇迹,并实际产生那种效果。而这种奇妙的说法很快便会由耶路撒冷虔诚的教士们的花言巧语和基督教世界的积极的轻信加以改进和夸大;而在事隔20 年之后,一位对神学论争毫不感兴趣的历史学家便很可能会再拿起这个似乎可信的绚丽的奇迹来装点他的作品。 尤利安对基督教徒的压迫重建犹太神庙的计划是与破坏基督教教堂的活动暗中联系在一起的。尤利安仍然公开维持着宗教信仰的自由,但这种容忍究竟是出于正义感还是出于宽厚政策,却完全难以区分。他装着十分同情在人生的最重要的目标方面走入歧途的不幸的基督教徒;但他的同情浸透了蔑视,他的蔑视更充满了仇恨;而尤利安又经常以一种俏皮的讥讽口气表达他的感情,这类话一出自一位君王之口,便会造成极重的,甚至致命的伤害。他清楚地知道,基督教徒永远以他的救世主的名字为荣,他却纵容,或可能有意让人使用另一个不那么光彩的名称,加利利派①。他把加利利派描述为一个为人所厌恶,为神所唾弃的狂热教派,并声称由于他们的愚蠢,整个帝国已一度频临毁灭的边缘;他还在一份公开的敕令中暗示说,对一个有疯病的病人来说,适度的暴力整治有时可能能治好他的病。在尤利安的思想和政策的观念中显然出现了一种不公正的分界线,那就是根据他们的不同宗教情绪,一部分臣民应得到他的恩宠和友情,而另一部分则只配享受他的正义感使他对一个顺从的人民不得不给予的一般照顾。根据一条充满恶意和压迫精神的原则,这位皇帝把原由君士坦丁和他的儿子们授与基督教教会管理,由国家税收拨出大笔慈善事业津贴的权力转交给了他自己的教派的大主教。原来花费大量心血和劳力才兴建起来的充满荣誉并享受种种豁免权的教士体系一下子被彻底粉碎了;接受遗赠的希望有严厉的法律规定从中阻挠;基督教派的教士们已落到了和人民中最下等、最卑贱的人同一地位。这些看起来似乎对于遏制教士们的野心和贪婪很有必要的规章制度后来很快有一位属于正教的亲王起而效法。政策规定给与特殊优惠,或迷信团体自发给与优惠的,都必须仅限于那些承认信奉国教的教士。但这位立法者的意志中也难免掺杂有偏见和意气用事之处;尤利安的险恶政策的目的是要剥夺掉基督教徒所以能在世人眼里显得高尚的一切世俗的荣誉和特权。 对于那禁止基督教徒教授语法和修辞技术的法令曾有人给以正当和严厉的批评。这位皇帝生前为了为这不公正的高压政策辩护而申说的自己的动机,完全可以使奴隶们沉默,而使那些献媚的人拍手叫好。尤利安胡乱使用了一个可以不加区分使用于希腊人的语言和宗教用语的模糊含义;他十分轻蔑地说,凡是公开赞赏绝对信仰的人都不配得到或享受科学带来的好处;他还自以为是地争论说,如果这些人拒绝崇拜荷马和德谟斯提尼所讲的众神,那他们就只配在加利利派的教堂里解说路加福音和马太福音。在罗乌世界的所有城市里,教育年轻人的工作完全交托给语法和修辞学家,他们由行政官员选出,一切费用由国家负担,并额外享有许多金钱和荣誉方面的特权。尤利安的这项敕令似乎也包括医生和其他一些自由技艺从业者;皇帝本人由于保留下候选人的最后批准权,实际是依据法律有权破坏或惩罚一些最有学问的基督教徒的坚定信仰。等到最顽固的教师们的辞职使得异教的雄辩家确立了他们的没有竞争对手的统治权之后,尤利安号召新成长起来的一代自由地到公立学校去学习,他正确地相信他们的幼稚的心灵必会对文学和偶像崇拜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大部分基督教青年出于自身或其家长的疑虑,不肯接受这种危险的教育方式,那他们也便同时必须放弃这接受自由教育的机会。 这样,尤利安就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短短的几年之后,基督教教会将会退回到它过去的简陋状态,目前具有当代足够的学识和辩才的神学家将被一代盲目、无知的狂热分子所代替,他们将无能为自己所信奉的原则进行辩护,也没有能力揭露多神教的一些愚蠢作法。 毫无疑问,尤利安的愿望和计划是要剥夺掉基督教徒在财产、知识和权力方面的优越地位,这种将他们从所有肩负重托和有利可图的职位上排斥出去的不公正做法,似乎是他所推行的总政策的结果,而并非由某一项法令直① 加利利为以色列境内一地名,是基督最早传教的地区。故加利利人成了对他的轻蔑的称呼,同时也用以指称基督教徒,而成为加利利派。——译者接造成。非凡的才能应受到,也实际得到非常的待遇,但绝大多数的基督教徒官员都被逐渐解除了他们在国家机关、军队和各省所担任的职务。一位皇帝公开表明的偏见更完全打破了他们在将来再次任职的希望,因为他曾阴险地提醒他们,让一个基督教徒,不论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战争,拿起刀来都是违法的,他还坚持不懈地用各种偶像崇拜的标记守护着军营和法院。政府的权力都被交托给那些公开宣称无比崇拜古老宗教的异教徒们;而由于皇帝用人的选择常常为占卜所支配,他所选定他认为最合众神口味的亲信往往并不合人民的心意。处于敌对教派的统治下的基督教徒已吃尽苦头,更时刻担心有更大的苦难来临。尤利安天生不赞成残暴,而世人有目共睹的他对名声的重视更使这位有哲学头脑的君王决不肯轻易破坏他自己在不久前刚刚建立起来的公正和宽容的法度。然而,他所派遣的地方官员所处的地位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他们在任意行使权力时所考虑的往往是他们的君主的愿望,而不是他所颁发的命令;而且他们更试着对他们不得随便加以殉教者荣誉的敌对教派的成员暗中施行一种骚扰性的暴政。对那种以他的名义进行的不公正的做法,皇帝本人却尽可能佯装不知,最后更通过对他的官员们仅给以象征性的责备却给以实质性的奖励而表达了他自己的真实感情。 用以进行压迫的一个最有效的工具是一条规定基督教徒必须为他们在前代皇帝统治期间所毁坏的神庙给以充分的巨额补偿。那时获胜的基督教教会完全凭着热情,常常很少考虑到官方的批准;而那些主教们肯定自己不会受到惩罚,经常走在会众的前边前往捣毁这些魔鬼的堡垒。那些曾赖以增加君主或教士财产的划定的圣地原都有明确的界限,很容易恢复。但在这些圣地上,以及在一些异教迷信建筑的废墟上,基督教徒大都又修建了他们自己的宗教建筑;由于必须先拆除基督教教堂才能建筑神庙,在这里皇帝的公正和虔诚只有一方为之欢呼,而另一部分人则不禁哀叹并斥之为亵渎神明的暴行。在土地平整好以后,重新修建那已被夷为平地的雄伟建筑,并把那些已转用于基督教建筑的贵重装饰品再恢复原样,显然形成一笔数额巨大的赔偿和债务。原来进行破坏的那些人现在既无能力也根本不愿满足这越来越大的要求:在这种情况下,一位公正、明智的立法者必会通过平等对待,态度温和的调停以求在敌对的双方之间取得平衡。但是,这时整个帝国,尤其是东部地区,已经被尤利安的冒失的敕令置于一片混乱之中;那些被狂热信仰和复仇心理所激怒的异教行政官员于是便滥用罗马法律所赋与他们的严厉的特权,使得他,在他的财力不足的情况下,变成了永远无法清债的债务人。在前一代皇帝统治期间,阿瑞托萨的主教马尔可曾致力于使他的教民改变信仰,但显然他觉得采用武力比说服的办法更为有效。现在执政官们要他按原价赔偿他一时出于意气用事的狂热捣毁的一座神庙;而由于他们看到他的确十分贫穷,便转而为了制服他的刚毅精神只要求他许诺作极少量的赔偿。他们把这位年迈的高级教士抓来,残酷地鞭打他,揪他的胡子;还把他满身涂上蜂蜜,将他赤身裸体地用一个大网兜吊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高处,任凭各种蚊虫叮咬和叙利亚的烈日暴晒。尽管身在半空中,马尔可仍然坚持以自己的罪过为荣,并对那些无计可施的迫害者百般嘲弄。他最后终于被救走,使他尽量去享受神圣胜利者的光荣。阿里乌斯教派教徒为他们的这位虔诚、坚定的信徒隆重庆功;正统基督教教会也贸然把他引为同道,而那些异教徒可能不免感到羞愧或悔恨,再也不愿重复这种无用的残暴行为了。尤利安饶恕了他的性命;但是,如果这位阿瑞托萨的主教确曾救过年轻的尤利安的性命,后人怕只会谴责这位皇帝忘恩负义,而不会赞扬他的宽厚了。 神庙及神圣的月桂树林在距离安条克5 英里的地方,叙利亚的马其顿国王们早已决定把这异教徒世界最美好的一个地方作为圣地奉献给阿波罗。一座为这光明之神修建的雄伟庙宇兴建起来了;其中阿波罗的巨大神像几乎充满了宽敞的内殿。内殿里到处装饰着金银珠宝,装饰工作完全出于技艺精湛的希腊名家之手。这位天神手执一金杯,呈略向前弯腰神态,正向大地奠酒;他好像正在恳求尊贵的大地母亲让美丽而冷酷的月桂女神①投入自己的怀抱:因为这个地方已因充满许多传说的色彩而显得更崇高了;一些叙利亚诗人凭着自己的想像把这段爱情故事从佩纽斯河畔移到奥龙特斯河畔来。安条克的皇家殖民地也跟着效法古希腊的宗教仪式。其可信程度和声望可以和德尔斐神谕②媲美的一条先知河,从月桂树林的卡斯塔里亚③泉流了出来。在它附近的田野中,还从伊利斯买下一份特权,建起了一座运动场;在这里举行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费用由该市自己负担;而且每年拨款3 万镑以供公共娱乐之用。于是在神庙和规模宏大、人口众多的月桂树周围一个朝圣者和观光者的永久性的活动区便自然形成了;它未有省城的称号,而在辉煌方面却可以与之抗衡。这神庙和村庄深藏在一大片茂密的月桂树和柏树林的包围之中,树林向外延伸已达方圆10 英里,在最闷热的夏天为人们提供一片凉爽的浓密的树荫,1000 条纯净的清泉从一座座小山上流下,维持着土地的青葱和空气的清爽;到处是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这片安谧的树林实际已成为有益健康和欢乐、有利于享受生活和爱情的圣地。充满青春活力的青年像阿波罗一拜,追逐着心爱的情侣;而含羞的少女,以月桂女神的遭遇为戒,不再过于愚蠢地忸怩作态。那位士兵和哲学家明智地避开这个情欲的天堂的诱惑;在这里,寻欢作乐活动在宗教的幌子下,瓦解着人的坚强意志。然而这片月桂树林多少世代以来却一直受到当地和外地人的崇敬;这块圣地所享受的特权随着后来的几代皇帝的慷慨而更为扩大;每代人也都给这座辉煌的神殿增加一些新的装饰。 在一年一度的节日里,当尤利安匆匆赶去祭拜月桂树林的阿波罗神像的时候,他的宗教热忱表现出了极度的焦躁不安。他的丰富的想象力早在设想那大排的牺牲、众人奠酒和焚香的壮丽场面;大队的童男童女身着白袍以象征他们的纯洁和为数众多的人民的喧闹的集会。但是安条克人的热情自基督教得势以来却表现在完全不同的另一方面。这皇帝抱怨没见到一个富足城市的部族向他们的守护神奉献百牛大祭,却只见到由这座破败的神庙里的一个面色苍白的孤独的祭司敬献的一只鹅而已①。祭坛已被荒废,神谕已归于寂静,这片圣地已因基督教徒的进入和在这里举行葬礼而遭到亵渎。在巴比拉斯(在德基乌斯的迫害下死于狱中的安条克的一位主教)在自己的墓中已沉睡了将近一个世纪之后,他的遗体,在恺撒伽卢斯的命令之下,被迁往该月① 希腊神话,一林中女神因逃避阿波罗的追逼化作一棵月桂。——译者② 德尔斐为帕纳萨斯山一小镇,为太阳神庙及其神谕所在地。——译者③ 通过卡斯塔里亚山的一股泉水,当时被称为诗的灵感的源泉。——译者①尤利安(Misopogon)面对这一naiveté,或这一包含真正幽默的平淡的纯朴,不免显露出了他自己的天性。 桂树林中。在他的骸骨上修建了一座雄伟的教堂;这片圣地的一部分被强占去作为维持教士的生计和埋葬安条克的一些渴望安息在他的这位主教的脚下的基督教徒之用;于是阿波罗神庙中的祭司,连同他们的既害怕又愤恨的会众一起撤走了。直到另一场革命似乎要重新使异教徒得势的时候,圣巴比拉斯教堂又被拆除,虔诚的叙利亚国王们早年修建并已开始毁败的高大建筑旁边又增修了一些新建筑。而尤利安首先最为严重关心的是把他的遭受压迫的神灵从那些可恶的已死的基督教徒,和那些成功地压制下自己的欺骗性的或狂热的呼声的还活着的基督教徒的包围中解救出来。受到玷污的地点都按古老的仪式加以净化;原葬于此的遗骸按礼迁走,该教堂的教士获准将圣巴比拉斯的遗骨迁回到他们在安条克城内的原住处去。这种可能缓和一个敌对政府的嫉妒心理的温和措施在这里却被狂热的基督教徒们忽略了。装载巴比拉斯遗骨的高大马车后面跟随着,一路陪伴着无数的人群。路边还有无数的人迎送,他们用雷鸣般的吼声高唱着赞歌,歌声震天,全是最明显地表示蔑视偶像和偶像崇拜的大卫的《诗篇》。这位圣徒的回归形成一大胜利,而这胜利乃是对皇帝的宗教的一大侮辱,他只得用一股傲气掩盖住自己的愤恨。就在这个考虑欠周的游行队伍告一结束的当天晚上,月桂树林的神庙已处在一片火光之中,阿波罗的圣像也化成了灰烬,这座建筑仅剩下了一些光秃秃的点缀着可怕的废墟的断壁残垣。安条克的基督教徒,根据他们的宗教信念,都认为,是由于圣巴比拉斯的强有力的参与才使得上天的雷电击中了供奉神灵的殿宇;但在尤利安面临必须在罪犯或奇迹之间进行选择时,他毫不犹豫,并无证据,但也似乎有其可能性地把月桂树林的大火归之于加利利教徒的报复行为。他们的这种罪行,如能充分证明属实,那尤利安马上下令采取的报复行动也许是无可厚非的;他关闭了安条克的基督教教会,并没收了它的财产。为了查出制造这次骚乱、放火,或隐匿教会财产的主犯,有好几位基督教教徒受到了折磨;有一位名叫提奥多雷的主教被东部法庭判处斩刑。但是这种过于草率的行动受到了皇帝的斥责,他出于真诚或伪装的关心,担心他的大臣们的这种不恰当的热情将给他的统治带来无理进行迫害的恶名。 尤利安手下的大臣的热情由于他们的君主一皱眉头而立即有所收敛;但当他的国家的国父宣称自己是一个宗派的首领的对候,在人民群众中爆发起来的愤怒却不那么容易控制,也不可能一个个予以惩罚了。尤利安在一份公开的文告中赞扬了叙利亚的圣洁的城市的坚贞和忠诚,那里的居民在听到第一声召唤的时候便捣毁了加利利的墓地;但他也隐约提到,他们对损伤众神的行为所采取的报复行动比他所希望的过激了一些。这种勉强作出的,不完全的表白,似乎可以证实了一些基督教教士的叙述——在加沙、阿什克伦、恺撒里亚和海伦诺波利斯等地,异教徒们在他们得势期间不知检点,毫不愧悔地一味胡作非为;受到他们残酷迫害的不幸的对象只能从死亡中求得解脱;当他们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被人在大街上拖过的时候,还有人用(当时群众的愤怒情绪正无比激昂)厨子烤肉用的叉子刺,被激怒的妇女们用缝衣针乱扎;那些基督教教士和修女们的内脏在被那些嗜血的狂热分子品尝过之后,和上大麦被厌恶地投给城里的肮脏的牲畜去吃。这种表现宗教疯狂的情景反映出了人性中最可鄙、最丑恶的一面;然而亚历山大里亚的大屠杀事件,则由于其可靠的真实性、受害者的较高地位,和事情发生在非同一般的、伟大的埃及首府而更引人注意。 圣乔治乔治出生于西利西亚的伊皮凡尼阿一个布匹漂洗工的家庭,依他父母,或以所受教育关系,以卡帕多西亚为姓。从这个低下贫贱的出身,凭着寄人篱下者的奋斗才能使自己获得了较高的地位,他尽力巴结的那些恩主们,最后为他们的这个无出息的吃闲饭的人弄到一份收入丰厚的为军队提供咸肉的委任状或合同。这个差事本来很低贱;他却更把它搞得臭名远扬。他用尽各种最卑鄙的欺骗和贿赂手段为自己积累了大笔财富;但由于他的贪污行贿行为已变得臭名昭着,他不得不远走他乡以逃避法律的惩罚。在这段以名誉为代价却似乎保住了财产的丢人经历之后,乔治开始以真诚的或伪装的热情皈依了阿里乌斯教派。出于对知识的热爱或炫耀,他收藏了大批有价值的历史、修辞、哲学及神学方面的书籍①;由于这卡帕多西亚的乔治所选择的正是当时占优势的教派,因而使他终于登上了阿塔纳西乌斯教会的最高宝座。这位新上任的大主教的到任完全等于引进一个野蛮的征服者。他在职期间的每一分钟无不受到残暴和贪婪行径的污染。亚历山大里亚和埃及的正统基督教教徒被置于一位从他的天性到所受教育都完全适宜于奉行残酷迫害政策的暴君的统治之下;不过,他对自己广大教区的各种不同居民都一视同仁地百般压迫。 埃及的大主教摆出了他的应有的排场和傲慢气概;但这仍然掩饰不住他的卑劣下贱的出身和他的邪恶本性。由于他的横行霸道,获得了垄断硝石、食盐、纸张和丧葬的权利,亚历山大里亚的商人们全都处于贫困之中。一个伟大民族的精神父亲竟堕落到从事卑贱、恶毒的告密活动的地步。亚历山大里亚的居民永远不会忘记,也不能原谅的是,他以早已过时的借口对城内所有的住房征税,理由是王国的奠基人已把土地的永久拥有权移交给他的继承人,那些托勒密和恺撒了。那些曾被许以有获得自由和宽容之望的异教徒也刺激起他的贪婪之心;亚历山大的富有的神庙不是被这位高傲的高级教士掳掠,便是遭他凌辱,他公然大声威胁说,“还能容忍这些坟墓在这里呆多久呢?” 在君士坦丁乌斯的统治下,他被愤怒的人民,或者应说主持正义的人民所驱逐,而后来他却又能恢复国家的行政和军事方面的巨大权力,并因而能恣意进行报复,不是没有经过激烈斗争的。在亚历山大里亚宣告尤利安即位的使者同时也宣告了那位大主教的倒台。乔治和他手下的两名谄佞的教士,狄奥多罗斯伯爵和铸币厂的负责人德拉康提乌斯一同被毫不客气地戴上枷锁关进了公共监狱。24 天之后,监牢的门被一群愤怒的迷信的群众冲开,他们对于徒有形式的乏味的审判程序已无法忍耐了。在他们残酷的百般侮辱之下,这几个众神和人的敌人当场死去;兴高采烈的群众将这位大主教和他的两个同事的失去生机的尸体让骆驼驼着在街上走过;而阿塔纳西乌斯教派对此事全然泰然处之则被看作是表明福音教耐性的一个光辉的范例。这几个可怜的罪人的尸骸全被抛进大海里去,这起骚乱的群众领袖公开宣称他们决心要挫败基督教教徒的宗教热忱,并将阻止这几个和他们的先辈同样被他们的教敌处死的教徒们成为光荣的殉教烈士。异教徒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他们的预防① 乔治被杀以后,皇帝尤利安多次下令保护他的藏书以便供他自己使用,并严刑拷问有私藏书籍嫌疑的奴隶。他对这些藏书十分赞赏,当他在卡帕多西亚勤奋攻读期间,他曾从这里借走并抄录了多份手稿。他可能真希望将所有加利利人的作品全部消灭掉;但他要求,甚至对那些有关神学的着作,要有个准确的清单,唯恐其他一些更有价值的书籍被一同消毁了。 措施也完全无效。这位大主教的壮烈牺牲消除了人们对他生前种种的记忆。 阿塔纳西乌斯的对手这个称呼对阿里乌斯派来说是亲切而神圣的,而那些宗派似乎已完全归依的情况更使他进入正统基督教教会的庙堂受到崇拜。这位可恶已极的陌生人,掩盖住有关时间、地点问题的一切细节、立即戴上了殉教者、圣徒以及基督教英雄的面具①;这位臭名远扬的卡帕多西亚的乔治竟摇身一变②成了着名的英格兰的圣乔治,并被尊为兵器、骑兵和高级骑士的保护人③。 大约在尤利安得到亚历山大里亚发生骚乱的消息的同时,也得到来自埃德萨的情报,说高傲而富有的阿里乌斯教派欺负瓦伦提尼安派弱小,犯下了任何一个治理有方的国家都不能听之任之不予惩罚的制造骚乱的罪行。这位被激怒的皇帝不耐烦等待缓慢的司法程序的进行,立即下令给埃德萨的行政官员,没收教会的所有财产:现款分给士兵;土地划归地方;这条压迫性的法令再加上这种最不留情的讽刺就更加使人难堪了。尤利安说,“我清楚地表明自己一直是加利利派的忠实的朋友。他们的令人钦佩的教义许诺让穷人进入天堂;我现在帮助他们除去占有世俗财产这个沉重负担之后,他们就可以更加专心致志地推行仁德和朝着拯救世人的道路上前进了。不过要注意,” 这位君主接下去以更为严肃的口吻说,“注意你们正如何刺激我的耐心和仁慈。如果这种骚乱还会继续发生,我将把人民的罪行在行政官员身上加以惩治;那时你们有理由感到害怕的将不仅是财产被没收和被流放,而且还有火与剑的惩罚。”亚历山大里亚的骚乱无疑具有更残暴、更危险的性质:但是,一位基督教徒的主教已被异教徒杀害了;而尤利安发布公告又充分证明了他的行政机关的偏袒态度,他对亚历山大里亚公民的谴责夹杂着推崇和关心的情绪;而在这一情况下,他担心他们会背离了可以证明他们的希腊出身的温和和慷慨性格。他十分严厉地谴责了他们违反法律、正义和人道主义所犯下的罪行;但他又显然十分得意地追述了他们在亵渎神灵的暴君卡帕多西亚的乔治统治下长期忍受的刁难。尤利安也承认,一个明智而强有力的政府必须制止人民的傲慢态度的原则;但因考虑到他们的建造者亚历山大和保护神塞拉皮斯,他却对这座有罪的他对它再次感到兄弟般情谊的城市采取了宽宏大量的原谅态度。 尤利安和阿塔纳西乌斯在亚历山大里亚的骚乱平息之后,阿塔纳西乌斯便在人民的欢呼声中登① 卡帕多西亚的圣巴西尔和格列戈里都不知道他们的这位神圣的同伴。第一个承认圣乔治的正统基督教教徒基拉乌斯教皇(公元494 年)把他和那些殉教者归在一起“qui Deo magis quam hominibus noti sunt.”他把他的一些法规都视为异端邪说而予以抛弃。那些似是而非的法规也许并不是最古老的,至今依然存在;而且透过一层真假难辨的迷雾,我们仍可分辨出,在亚历山德娜女王时期,卡帕多西亚的圣乔治,为反对魔术师阿塔纳西乌斯所进行的斗争。 ② 摇身一变之说不能绝对肯定,但可能性非常大。 ③从6 世纪以来(此时他已在巴勒斯坦、亚美尼亚、罗马城以及高卢的特里尔等地都受到尊崇),关于崇拜圣乔治的一段奇特的历史可以从海林博士(圣乔治生平)和博兰派(17 世纪荷兰南部的耶稣会教士们,以其主要代表人物博兰的名字命名,他们编有圣徒的传记。——译者)的作品中见其大概。他在欧洲,尤其在英格兰的声望从十字军东征时便已开始。 上了他的无行的竞争对手从上面一头栽下的宝座:由于这位大主教的宗教热情多于受到一定程度的小心谨慎的约束,不免使他在行使权力的时候更倾向于在思想上和人民取得和解,而非搧起他们的对立情绪。他在教区工作方面的努力并不仅限于狭窄的埃及境内。他的活跃而博大的头脑想到的是整个基督教世界的状况,而阿塔纳西乌斯以其年龄、品德和声望都使他在危急存亡的时刻能够担负起基督教独裁者的重任。这距离西部的大多数主教或出于无知,或出于无奈在里米尼宣言上签字的时间还不到3 年。他们忏悔,他们相信,但又害怕他们的正教教派的弟兄们的不分场合的严厉做法;如果他们的傲气胜过了信仰,他们或许会投入阿里乌斯派的怀抱,以避免当众的悔罪的屈辱,并使自己从此降到与下等俗人一样的地位。关于圣体的合与分问题在基督教内部的纷争也在正统基督教学者们之间愈演愈烈了;而这个形而上学的论争大多逐步扩大以致在希腊教会和拉丁教会之间形成公开的永久性的分裂之势。由于一次特别宗教会议的明智(这次会议由于使用了阿塔纳西乌斯的名义和他亲自参加而具有宗教大会的权威性),所有那些一时不小心误入歧途的主教们,只要简单地在尼斯信条上签个字,就可以并不需正式承认过去的错误,也不对他们原来所持的学术意见加以深究,便可以恢复教内活动。 埃及大主教的建议早已使高卢和西班牙,意大利和希腊的教士们对接受这种健康的措施有所准备了;同时,尽管还有一些强硬派坚决反对,对于一个共同的敌人的恐惧,却增进了基督教内部的和平和协调。 这位埃及大主教凭着他的高明的手段和努力,在皇帝的敌对性的敕令对局势进行干预以前,已设法使和平局面更为稳定下来。一直厌恶基督教徒的尤利安把他的发自内心的特有憎恨全不客气地加在阿塔纳西乌斯的头上。完全为了他的缘故,他随意作出了一种至少是与他过去发布的宣言相抵触的区分。他坚持说他曾下令从流放地召回的加利利人并不能依靠那次普遍的宽恕便全可以恢复原来在教会的领导职位了;他对一个曾由多位皇帝判刑的罪犯,竟敢无视法律的尊严,不等得到君主的命令便狂妄地擅自登上亚历山大里亚大主教最高宝座的行径感到震惊。作为对这一莫须有的罪名的惩罚,他再次将阿塔纳西乌斯逐出该城;并由于自己想到他这一正义举动必然会得到他的虔诚的臣民们的拥护而甚为高兴。然而,人民接连提出的强烈要求很快就使他明白了,亚历山大里亚的大部分人都是基督教徒;而大部分基督教徒都是坚决和这位受尽苦难的大主教的事业连系在一起的。但弄明白了他们的真实思想并没有使他收回成命,却是反使他变本加厉把他流放阿塔纳西乌斯的命令扩大为适用于整个埃及。广大人民群众的宗教热情使得尤利安变得更加一意孤行:他对于让一位敢作敢为并深得人心的领导人来作为一个已经十分混乱的城市的首领可能产生的危险十分惊恐,他的那些愤怒的言词不免露出他对阿塔纳西乌斯的勇气和能力的真实看法。这道命令,由于埃及的省长埃克狄乌斯的谨慎或疏忽,一直拖延着,直到一次严厉的斥责使他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尤利安说,“尽管你在其它一些问题上也没有及时向我报告情况,至少你有责任告诉我,你在对待众神的敌人阿塔纳西乌斯的问题上所采取的态度。我早已把我的意图告诉过你。我以塞拉皮斯的名义起誓,如果在12月里阿塔纳西乌斯还不曾离开亚历山大里亚,不,还不曾离开埃及,我将对你的政府的官员罚款100 磅黄金。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不轻易责骂人,但更不轻易饶恕人。”为了强调问题的严重性,这封书信的最后还加上了皇帝亲笔写的一段附言,“这种对众神的轻慢态度使我非常悲伤和气愤,没有什么能比我看到,也没有什么能比我听到阿塔纳西乌斯被赶出整个埃及更使我感到快慰的了。这个可厌的恶棍,在我的统治下有几位身份极高的妇女接受了洗礼,这都是他进行宗教迫害的结果。”他并没有明确命令将阿塔纳西乌斯处死,但埃及省长很清楚,在执行这位盛怒的君主的命令时,过比不及对他来说安全得多。这位大主教谨慎地隐退到大沙漠中的几座修道院里去;靠他一贯的机智巧妙地避开了敌人设下的圈套;胜利地活下去直到他看到皇帝的死,这皇帝曾用最恶毒的语言宣称,他相信所有加利利派的毒箭都集中于阿塔纳西乌斯一身。 这里,我尽力忠实地叙述了尤利安试图采用的,不使自己蒙受进行迫害的罪责或恶名,但能收迫害实效的整套如意算盘。但是,如果那就是那种必置对手于死地的宗教狂热精神毒害了一位仁德的君王的心和意识,那我们同时也必须承认,基督教徒所遭受到的真正苦难是由于人的激情和宗教狂热所造成的。最原始的传播福音的使徒所具有的温良、恭顺的美德对他们的后继者来说,只是一种值得赞颂的品德,而并非效法的榜样。现在已掌管帝国的行政和宗教管理机构达40 余年之久的执政的基督教徒,已染上了在顺境中常会滋生的狂傲的恶习,并习惯于相信,只有圣徒才有资格统治世界。怀有敌意的尤利安决定剥夺掉君士坦丁的仁厚慷慨给与一些教士的特权,他们便立即大叫遭受到了最残酷的迫害;而对崇拜偶像者和异端传播者的广泛宽容却被正统基督教教派看作是可悲的不能容忍的事。对于暴力活动,虽然行政官员们已不再纵容,但带有宗教狂热的人民却仍在继续进行。在佩西努斯,塞贝勒的祭坛几乎是当着皇帝的面被推翻了;在卡帕多西亚的恺撒里亚城,异教徒们仅剩的几处作礼拜的场所,命运之神神殿也被愤怒的群众在骚乱中捣毁。在这种种情况之下,一位关心众神荣誉的皇帝也还没有想到要干预正常的司法程序,而当他发现那些理应并实际受到纵火犯的惩罚的宗教狂热分子却被尊为殉教烈士时,他实在感到难以忍受了。尤利安治下的基督教臣民都清楚地知道他们的君王一心和他们为敌;而他们也更止不住担心,他们的政府不论出现何种情况都可以成为对他们不满和怀疑的理由。在正常的司法活动中,在整个人口中所占比例如此之大的基督教教徒自然必有人常被判刑;但他们的更为宽容的弟兄们却对问题的是非曲直不加深究,认定他们无罪,承认他们的要求,并把法官的严厉判决说成是出于恶毒偏见和宗教迫害。眼前的这些虽似已难以忍受的苦难被说成不过是一场即将到来的大灾难来临前的小小的序幕。基督教教徒们把尤利安看成是一个凶残而狡猾的暴君,他把他将进行的报复行动,等待从波斯战场上得胜归来后再动手。他们想着,一旦他打败了罗马的国外的敌人凯旋归来,他就将抛弃那令人厌烦的伪装,各大竞技场上将会流淌着隐士和主教的鲜血;那些仍然公开坚持自己信仰的基督教教徒将被剥夺掉一切人身权利和社会权利。一切可以用来损伤这位背教者的名声的恶言恶语将被他的充满恐惧和憎恨的反对者到处传播,并全都信以为真;他们的考虑不周的喧闹声完全激怒了一位从职责上讲他们应当尊敬,从利益上讲他们应尽力讨好的君王。他们仍公开叫嚷,他们能用以反对这位暴君的武器只有祈祷和眼泪,他们已将这位暴君的头交给了正义的被激怒的上天去处置。但他们却同时怀着阴郁的决心暗示说,他们的顺从已不再是懦弱的表现;在这人的品德尚不够完善的情况下,依原则而产生的人的耐心,完全可以在长期受迫害中耗尽。我们无法断定,尤利安使自己的理性和人道主义精神在何种程度上屈从于他自己的宗教狂热;但是,只要认真想一想基督教会强大的精神力量,我们就必将深深相信,不等这位皇帝能够完全消灭基督教教会,他便必将使他的国家卷入可怕的内战之中。 第二十四章约维安的当选。尤利安之死及其反响。 在与波斯的交战中,尤利安取得一定的胜利。然而他却被迫撤退,在底格里斯河对岸的一次关键性战役中,他身受重伤。他于363 年6 月26 日去世。 约维安的当选基督教的胜利以及帝国的巨大灾难,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应由尤利安自已负责,因为他竟没有想到,为了实现自己未完成的计划,及时公正地选定一个合作者和继承人。但属于康斯坦提乌斯·克洛卢斯皇族的仅只剩下他自己一人了。而且如果他认真考虑要在罗马人中挑选一个最高尚的人来让他穿上紫袍,挑选的困难,舍不得让人分享自己的权力,害怕选中的人忘恩负义,还有很自然的,自信很健康,年纪很轻,前途还大有可为的种种考虑都会动摇了他的这一决心。他的突然死亡使帝国忽然无主,也没有一个继承人,从而使国家处于自戴克里先当选以后80 年来从未经历过的混乱和危险之中。在一个几乎早已忘掉什么纯粹的高贵血统的政府中,高贵出身已无关紧要,所居职位的高低不过是暂时现象,难以作准;那么可以有希望登上空出的皇帝宝座的人便只能凭别人心目中的个人才能或是否有希望受到人民的爱戴了。 但当时一支饥饿的军队处于野蛮人四面包围之中的实际情况使人不得不尽快结束这段痛苦的、细加斟酌的时间。在这可怕的痛苦环境中,已死的皇帝的遗体按照他的遗愿如仪涂抹上香膏,然后在黎明时分,几位将军召开了军事内阁会议,在会上决定邀请军团司令官、骑兵和步兵的官员一起来协助工作。 而在当天夜里会议之前的三四个小时里,各种勾心斗角拉帮结派的活动可是一刻也没有停止;因而在大会上有人一提出一个皇帝的人选,宗派斗争马上便会搅得会议无法进行。维克托和阿林泰乌斯纠合起当初君士坦提乌斯宫廷中的旧人成为一派;而尤利安的朋友们则集中在高卢领袖达伽莱孚斯和涅维塔的周围另成一派;由于这两大派的特性和利害关系互相敌对,执政的纲领互相敌对,甚至宗教原则也是如此相互敌对,它们之间的不和有可能会导致最严重的灾难性的结果。而唯一能弥合它们的分歧,使它们能同意同一候选人的便只有品德高尚的塞卢斯提了;如果不是他十分坚决,谦虚而诚恳地一再称自己年高体弱,实难当此重任,这位德高望重的禁卫军卫队长肯定马上会被推选为尤利安的继承人了。那些将军们对他的推辞颇感到吃惊和不解。 也不免很愿听听一位下级军官的可行的建议。他劝他们应该像皇帝因故不在时的情况一样进行工作;应该尽自己的一切能力使这支军队摆脱目前的困境;然后,如果他们还能够幸运地到达达科米底亚境内,他们可以再本着团结的精神共同商讨,选举出一位合法的君主来。在他们正进行辩论的时候,有几个声音向当时最多不过算得是内廷侍从头儿的约维安高呼皇帝和奥古斯都。在一片混乱中,这称呼立即传到在帐篷四周站岗的卫兵口中,并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传到了最远地方的军营。这位新皇帝为自己的好运深感意外,匆匆穿戴上皇帝的服饰,对着他刚刚还在求他们照顾并保护他的将军的面前宣誓效忠。约维安的最突出的一个条件是他的父亲瓦罗尼安伯爵的功绩,他曾长时间为国效力,后来光荣退休,一直过着安闲生活。他的儿子自由自在作为一个不为人知的列兵,一味嗜酒和追逐女人,不过大家知道,他却也始终未离开一个基督教教徒和士兵的本份。在那些引起人的羡慕和嫉妒的出尽风头的特点方面,约维安虽无明显表现,但他的朴实的外貌、愉快的性格、随和机灵的谈吐,却使他赢得了他的战友们的好感;而两派的将军们对于这个不曾被自己的敌人的计谋操纵,纯粹由群众选出的人物也便都默认了。这一意想不到的一步登天的际遇所引起的骄傲情绪,当时就被就在当天随时都可能结束新皇帝的性命和统治的正当恐惧所冲淡了。情况紧迫的呼吁声全都只能立即听从;约维安在他的前任去世不过几小时之后发布的第一道命令是,进行一次唯一可能使罗马军队从实际困境中解脱出去的行军。 敌人的尊重的最真切的表现莫过于他的恐惧;而恐惧的程度又可以从他在庆贺脱身时的欢欣程度中准确地衡量出来。一个逃兵向沙普尔军营报告尤利安已死,这个大受欢迎的消息立即使那位沮丧的君王忽然感到胜利在望了。他立即派遣他的皇家骑兵队,也许就是那一万神兵,作为追击部队的后续增援部队;他把他派出的全部兵力一起压向罗马军队的后卫。罗马军的后卫完全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以戴克里先和他的善战的同僚们的名字命名的几个着名的罗马军团被敌人的大象冲散、践踏;三位护民官在企图阻止他们的士兵逃跑时送掉了性命。最后战斗终因罗马士兵的坚决奋战而有了转机;波斯军队由于人员和大象伤亡惨重被迫后退,罗马军队在酷暑中经过整整一天的行军和战斗,终于在天晚时候到达底格里斯河岸泰西封上游约100 英里的萨迈拉。第二天,野蛮人再次对行进中的军队进行骚扰,却袭击了安置于一深山幽谷中的约维安的营帐。波斯的弓箭手从山上侮辱、骚扰疲倦已极的罗马军团的士兵们,一支亡命冲进禁卫军守护的门户的骑兵队,在一阵混乱的厮杀后,在皇帝的营帐旁边被完全打散。当天晚上,卡尔克的营帐完全靠底格里斯河上的大坝作为保护工事,罗马军队尽管不断受到追击的萨拉逊人的令人厌烦的骚扰,在尤利安死去后仍在杜拉扎下营帐达4 天之久。这时底格里斯河还处在他们的左面;而他们已弹尽粮绝,濒临绝望的境地;一些急躁的妄以为帝国的边界就在前面不远的士兵向他们的新君王提出准许他们冒险渡河的要求。约维安与他的一些最有头脑的官员力图阻止他们的这种冒失行动,告诉他们即使他们确有能力、有勇气渡过这条深不可测的急流,他们也只会赤身裸体、毫无抵御能力地落入已占据对面河岸的野蛮人手中。但在他们的一再请求之下,他只得勉强同意由500 名从小便熟悉莱茵河和多瑙河水性的高卢人和日尔曼人作这一冒险尝试,以便为全军作个榜样或向全军提出一个警告。在那个寂静的夜晚,他们游过了底格里斯河,袭取了一个没有戒备的敌军岗哨,等天一亮便在彼岸发出了表明他们的勇气和幸运的信号。这项尝试的成功使约维安立即听从了他的几位建筑师的建议,他们说,他们可以用充气的羊皮、牛皮等连接起来,上面再铺上泥土和木柴便可以在河上建起一座浮桥。无比重要的两天的时光花费在这无效的劳动上;已经每日忍受着饥饿苦难的罗马人这时只能绝望地观望着底格里斯河前面的野蛮人,他们的兵力和决心都随着皇家军队的苦难的加深更为增加了。 处在这种无望的境地中,罗马人的已完全崩溃的意志忽然在一阵和平的呼声中又复苏了。在沙普尔心中一度出现的狂妄想法很快消失了;他十分不安地看到,在多次胜负难分的较量中,他失去了他的最忠实、最勇敢的高级官员,他的最勇敢的部队和他的大部分大象部队,而且这位经验丰富的君王也惧怕挑起殊死的抵抗、惧怕命运的无常、惧怕罗马帝国竭尽全部兵力,前来解救尤利安的继承者,或甚至为他复仇。苏雷纳斯本人带领另一位波斯总督来到了约维安的营帐,声称他的君主宽大为怀,将不反对在他将提出的一定条件下同意给恺撒和他的已被俘虏的残余部队留一条生路;并放他们回去。生还的希望立即瓦解了罗马人的斗志,皇帝在他的军事会议的建议下和士兵们的呼声中不得不同意接受和平协议;他立即派出禁卫军卫队长萨卢斯提和阿林泰乌斯将军一起前去听取大国王的意见。而这位狡猾的波斯人却寻找各种借口拖延时间,制造新的问题,要求进一步解释,提出某种变通办法,从他们已经同意的条款中后退,提出更高的要求等等,就这样使尽谈判的手段,足足拖延了4 天时间,以致耗尽了罗马军团仅存的一点给养。如果约维安能够采取大胆而慎重的步骤,他应该毫不松懈地继续他的行军,议订和约的进程必会暂时阻止野蛮人的进攻;那么在这四天时间里,他可能便已安全到达相距仅一百英里的忠心的科尔杜恩省了。这个优柔寡断的皇帝,不知道冲破敌人的计谋,却一味地耐心等待命运的安排,最后不得不完全接受了他已无力拒绝的屈辱的和平条件。原由沙普尔的祖父割让给罗马的底格里斯河以南的五个省份又归还给了这位波斯君王。他就凭一纸文书马上得到了坚不可摧的尼西比斯城,这座城曾经受住了他的三次大军压境的围攻。辛加拉和摩尔人的城堡这些美索布达米亚的最坚强的据点,也都一并从罗马帝国的疆域中被分割出去。当时还作为一个优惠条件,容许这些要塞的居民在撤离时带走自己的财产,但这位战胜者强硬地坚持罗马人必须永久放弃亚美尼亚国王和王国的要求。这两个敌对国家签订了长达30 年的和平,或更应说是停火协议;并为保证信守条约进行隆重的宣誓和宗教仪式;同时双方还交换了特殊地位的人物充当人质,以保证协议条款的执行。 那位安条克诡辩家利巴纽斯愤怒地看到他的英雄的权杖落入一个软弱的基督教继承人手中,不禁公开表示,他认为沙普尔的温和态度实在令人钦佩,他竟然仅从罗马帝国割去这么小一块地方就满足了。他还说,如果他把自己的狂妄的领土要求一直扩展到幼发拉底河畔,他保险不会遭到拒绝的。而且即使他确曾要把奥龙特斯河、库努斯河、桑迦阿里乌斯河,甚至色雷斯的博斯普鲁斯作为波斯的边界,约维安宫廷中也一定不乏向这位懦弱的君主保证剩下的国土仍完全足以满足他的权势和奢侈的要求了。对于这种恶意的讥讽,我们虽不能完全接受,但我们必须承认,这一如此屈辱性的条约所以会顺利签订,的确与约维安的个人野心有关。这位没没无闻的侍仆头目凭运气,而非凭才能一举登上了皇帝的宝座,迫不及待地要从波斯人手中脱出身来,以便他能阻止统率着美索不达米亚军队的普罗科皮乌斯的阴谋计划,并使他能在那些对这次在底格里斯河畔的军营的混乱中匆匆进行的选举尚一无所知的军团和省份中,也建立起自己的胜败难卜的统治。于是,同在这条河的附近,在距离要害地点杜拉不远的地方,10000 名希腊人,没有将领、没有向导、没有给养,就这样,在距离他们的家园1200 多英里的地方被完全抛弃掉,任凭一位得胜的君王去处置。他们的行动和胜败结果的不同主要取决于他们的性格,而非他们的处境。他们拒绝恭顺地把自己的命运交托给一个个人,让他凭他个人的见解去做出决定,这些希腊人的联合会议完全表现出了一次群众大会的慷慨激昂的情绪,在那一会议上,每一个公民的思想中都充满了对荣誉的热爱、对自由的自豪感以及对死亡的藐视。他们很清楚自己在武器和训练方面都优于野蛮人,他们不能甘心屈服,他们决不投降,一切困难都可以依靠他们的耐心、勇敢和军事技术得到克服;这值得怀念的万人大撤退完全暴露出并嘲弄了波斯王国的虚弱。 作为作出屈辱性让步的代价,罗马皇帝也可能曾提出为他的饥饿的部队提供足够的食物,容许他们通过波斯人架设的桥梁渡过底格里斯河等要求。 但看来如果约维安敢于提出这种合法合理的条款,也一定遭到了这位曾宽宏大量饶恕他的国家的入侵者不死的傲慢的东方暴君的严厉拒绝。萨拉逊人不时阻截掉队的罗马士兵,但沙普尔的官兵们却信守停火协议,并容许约维安寻找最合适的地点渡河。从大火中救出的他的船队中的几条小战船发挥了最主要的作用。靠这些小船皇帝和他的亲信们被首先渡过河去,然后,经过多次往返,把大部分官兵都渡了过去。但是,由于每个人都为自身安全担心,又害怕最后被抛弃在敌区的岸边,有些士兵等不及行动迟缓的船只,冒险靠一些轻巧的竹篱或充气的牛皮渡河,在他们后面还拽着他们的战马,企图这样游过河去,有一些成功了。但进行这种大胆冒险的人有许多被大浪吞没;还有很多被湍急的水流裹挟而去,最后成了贪婪、凶残的野蛮的阿拉伯人的送上门的猎物;部队这次渡过底格里斯河所遭受的损失不亚于一天战斗的伤亡。在罗马军队全部到达西岸以后,他们算是摆脱掉了充满敌意的野蛮人的追击;但在穿过美索不达米亚200 英里的大平原的艰苦行军中,他们又忍受了极度的饥渴的折磨。他们必须横穿一片绵延70 英里的沙漠,一路看不见一叶绿草或一眼甘泉,而另外那些冷漠的荒凉地带则从未出现过不论是敌人还是朋友的足迹。军营中如能发现少量的面粉,每20 镑便有人抢着花10 块金子买去,部队的运载的牲畜早都被杀来充饥,沙漠上随处可见罗马士兵丢弃的武器和行囊,他们的破烂不堪的衣服和面黄肌瘦的容颜充分表现出他们过去的苦难和实际痛苦。在部队还远在吾珥城堡时,有人带着少量给养前来迎接;由于这件事表明了塞巴斯蒂安和普罗科皮乌斯的忠心,因此这点给养愈显得令人感激。皇帝在提尔萨法塔非常亲切地接见了美索不达米亚的几位将军,这支曾经十分兴盛的部队的残余人员现在终于能在尼亚比斯城下好好休息一阵了。约维安的信使早已用恭维的言辞向国人宣布了他的当选,他的和约和他的归来,并说这位新君已采取了最有效的措施,以保证欧洲部队和各省对他的忠诚,办法是把军队指挥权交给了那里的官员,这样他们出于利害或思想倾向方面的动机必将坚定地支持他们的恩主的事业。 早先,尤利安的朋友们曾满怀信心地宣称,他这次远征必将取得胜利。 他们因而一厢情愿地相信众神的神殿将堆满东方掳掠来的战利品,整个波斯将成为由罗马法令和行政官员统辖的一个处于附庸地位的省份;野蛮人将改着他们的征服者的服饰,采用他们的习俗和语言,而且阿克巴塔纳和苏撒的年轻人都将拜希腊老师,学习艺术和修辞学。尤利安的军事进程中断了他与帝国的联系,而他渡过底格里斯河以后,他的那些拥戴他的臣民便对他们的君王的命运和前途一无所知了。他们对胜利的美好的幢憬不幸被皇帝已死的传说搅乱;直到他们对这一传说不能不信的时候,他们仍一直坚持对这个重大噩耗的真实性表示怀疑。约维安的信使开始散布有关议和的明智和必要性的似是而非的说法,但更为响亮和真实的传闻的声音却明白告诉他们新皇帝如何丧权辱国,并透露出了他所接受的屈辱的条约内容。当人民得知尤利安的卑贱的继位者断送了当年伽勒里乌斯一战而胜取得的五个省份,并毫不知耻地把东部诸省的重要城市、最坚强的堡垒尼西比斯都拱手奉献给了野蛮人,心中无不充满震惊和悲伤、愤怒和恐惧。一个深刻和危险的问题,在公众信念已变得和公众的安全不能相容的时候,人民还应不应该坚持那种信念,在人民的谈话中不时引起激烈的争论,更有些人抱着一种希望,相信皇帝会玩弄一次光辉爱国主义的背信弃义的活动,以为自己的贪生怕死的行径赎罪。罗马元老院的顽强精神一向拒不承认罗马军队在被敌人俘虏后会被迫接受不平等的条款,如果为了维护帝国的尊严确有必要将一位有罪的将军交给野蛮人去处置,约维安手下的臣民中绝大多数都将接受古代的先例,欣然默许。 但这位皇帝,无论他在宪法上的权力应有何种限制,他却是这个国家的法律和军队的绝对主人,当初迫使他签订和约的动力现在照样逼迫他履行协议。他一心急于牺牲掉几个省以换取帝国的安全,而那些可尊敬的宗教和荣誉的名称全不过用来掩盖约维安内心的恐惧和他的野心而已。尽管尼西比斯居民理所当然地一再请求他住下,谨慎和体面都不容许这位皇帝住进尼西比斯的皇宫;在他到达的第二天早晨,波斯的特使宾涅塞斯便进入了皇宫,从阁楼上扬起了伟大国王的旗号,并以他的名义宣布不服从者将处以流放或苦役的残酷刑罚的条例。在这个决定性的时刻到来之前,还一直唯愿他们的君王能保卫他们的尼西比斯的绝大部分市民这时都匍伏在他的脚下。他们恳求他不要抛弃他们,或至少不要把这个忠诚的殖民区就这样交给盛怒之下的野蛮人的暴君,他由于曾在尼西比斯的城下连续三次进攻受挫已气得快发疯了。他们仍然有武器,也有勇气,逐出入侵他们国家的敌寇,他们只求皇帝允许他们用自己的力量进行自卫,一旦他们获得独立自主能力,他们仍会恳请恩准作为他的臣民。他们的慷慨陈词,他们的合情合理的言论和眼泪全都无济于事,约维安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地一味强调他已发过誓,无法更改;当他带着几分勉强接受下一顶金王冠的礼物时,市民们完全看清一切已决无希望,他们的一个代表叙瓦努斯忍不住叫道,“啊,皇帝陛下,但愿您统治下的所有城市都会这样为您加冕!”在短短的几周时间内约维安便俨然摆出了君主的架子①,他对自由十分反感,对真理更是厌恶;根据他的推断,人民的不满情绪可能使他们投向波斯政府,因而他发布了一项敕令,限所有的人在三天之内离开这座城市,否则将被处以死刑。阿米阿努斯曾用形象生动的语言描绘了当时普遍感到万分绝望的情景,仿佛一切都是他以无比同情的眼光亲眼所见。年轻的战士们怀着愤怒和悲伤的心情离开了他们曾全力保卫的城池;哀悼死者的人们来到儿子或丈夫的坟前最后挥洒几滴告别的眼泪,他们眼看便将落入野蛮的新主人手中惨遭亵渎了。上年纪的人亲吻他们家的门坎,抓住自己的屋门不放,因为就在这里他们曾度过他们的无忧无虑的快乐的童年。大路上挤满了凄凄惶惶的人群,在这人人难逃的灾难中,什么地位高低、男女之别、长幼之分,全都不复存在了。每个人都尽最大力量要带走可以带走的自己的家产,但由于不可能马上弄到足够的马匹或车辆,他们还是不得不把绝大多数的值钱的家产都扔下。约维安的无动于衷的冷酷似乎更加重了这些不幸的逃亡者的苦难。他们终于在阿弥达新建的住处呆下了;这座新兴的城市现在由于这数量可观的大批殖民者的来临而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光辉,成为美索不达米亚的首府。对于辛加拉和摩尔人的城堡,皇帝也下达了同样的疏散命令,同时下令将底格里斯河以东五省归还波斯。沙普尔对这次胜利所带来的荣誉和果实十分高兴;而这次屈辱性的议和则被正当地视为罗马帝国走向衰亡的重要转折点。在约维安以前的统治者有时也曾放弃过① 在尼西比斯他便已开始行使王权了。一个与他同名的勇敢军官,曾有人认为他可以当皇帝,没有经过任何形式的审判,也没有任何犯罪的证据,便被从饭桌上拉走,扔进一口井里,用乱石砸死了。 对一些边远的、无利可图省份的主权;但自从建立罗马城以来,罗马的守护神,守卫着共和国疆界的护界神,还从未曾在进逼的敌人的战刀的威胁下后退过。 尤利安之死及其反响约维安在履行了人民的呼声几乎要迫使他违反的协议之后,他匆匆离开了这片使他蒙受羞辱的地方,带着他的全部朝臣,前往安条克去享受奢侈的生活。他完全没有考虑宗教热情的巨大力量,只是从人性和感激的思想出发,向已死的君王遗体表示了最后的一次尊崇;因为失去亲人而真正十分痛苦的普罗科皮乌斯,在要让他护送灵柩的冠冕堂皇的借口之下免去了他对军事上的指挥权。尤利安的遗体被从尼西比斯运到塔尔苏斯,一路行进缓慢,共用了15 天时间,在队伍走过东部各城市的时候,同时受到敌对两派的痛心的哀悼和破口大骂。异教徒早已把他们的这位可爱的英雄归入由于他的力量才得以享受人间香火的众神之列,而基督教徒们的咒骂声则直将这位背教者的灵魂追入地狱,将他的躯体送入坟墓。一派人痛心他们的祭坛将面临毁灭,而另一派人则欢庆可喜教会又将获得解放。基督教徒们用傲慢的含糊的曲调欢呼,早就悬在尤利安的头上的神圣的复仇之剑终于落了下来。他们宣扬说,这位暴君之死,就在他在底格里斯河对岸咽气的时候,埃及、叙利亚以及卡帕多西亚的圣徒们就已得到了神的启示;他们还不承认他是死于波斯人的箭下,却说这一英雄壮举乃是出自某位不为人知一心向主的凡人或神人之手。 这个极欠考虑的论断却立即被不怀好意或出于轻信的敌对派接了过去,他们有的盲目地跟着喊叫,有的公然断言,教会的领导人指使并领导了这次出于宗教狂热的谋杀活动。尤利安死去十六、七年以后,利巴纽斯还在他呈提奥多西乌斯皇帝的一篇公开文告中,严肃而激烈地提出这项指控。他的怀疑并没有事实根据或理论根据,我们也只能因这位安条克的诡辩家对他的死去已久的朋友所表现的一片赤诚表示钦佩而已。 按照古老的习俗,罗马人在举行葬礼以及祝捷大会时,赞美声应用一些讽刺和嘲笑声加以冲淡,在盛大的表现生者或死者荣耀的庆典上,也应将他们的缺点暴露于世人眼前。这一习俗在尤利安的葬礼上可是充分体现出来了。那些对他向来轻视和厌恶戏剧表演十分痛恨的喜剧演员们在基督教教徒观众的掌声中,生动而夸张地表演了这位已死的皇帝的种种错误和愚蠢行为,他的多变的性格和独特的处世态度,为滑稽和讽刺性的表演提供了大量素材。在施展他的超人的才能方面,他常常忘了自己的高贵地位和尊严。亚历山大一变而为狄奥根尼斯①——从哲学家又降而为传教士。他的纯真的品德被极度的虚荣心所玷污;他的迷信思想扰乱了伟大帝国的平静并危及其安全;他那动辄大发脾气的作法,看上去似乎是费尽心机有意装出,甚至是一种病态的表现,实在应该尽力收敛。尤利安的遗体被埋葬在西利西亚的塔尔苏斯;但他的位于该城中寒冷而荒凉的库努斯河畔的庄严的墓地却为那些对这位故去的特殊人物十分爱戴的忠诚的朋友们所不善。那位哲学家曾表明他们合情合理的愿望,柏拉图的门徒可能应该安息在学院的园林之中,而那位军人却又用更响亮的声音喊道,尤利安的骨灰应该在战神的土地上,在古罗① 公元3 世纪希腊犬儒学派哲学家。——译者马高尚品德的丰碑中,与恺撒的骨灰混合在一起。在全部帝王史中像他这样具有多方面成就的皇帝实不多见。 基督教的再度受宠第二十五章约维安统治下的基督教徒尤利安的死使帝国公共事务陷入无所适从的危险境地。罗马军队靠一个屈辱性的,但也许是必要的和约得到了挽救①;虔诚的约维安把最初的一段和平时期用以恢复教会和国家的内部安宁。由于他的前代皇帝的冒失,他非但不曾使各派和解,反倒有意酝酿了宗教战争;他似曾致力于在两个敌对教派之间寻求的平衡只不过更使得双方的争斗,在得胜的希望和失败的恐惧瞬息变化中,在争得自己的权势和皇帝的实惠的恩宠中,无休止地进行下去。基督教教徒忘记了福音的教义,异教徒吸收了教会的精神。在各自的家庭内部,天生的人的感情被盲目的宗教狂热和复仇心理所消灭;法律被践踏或滥用;东部的城市到处血迹斑斑;罗马人的最为势不两立的敌人却就在国家内部。 约维安在开始受教育时便已公开表示信仰基督教;在他从尼西比斯向安条克进发的时候,在罗马军团的最前边高举起的十字架旗帜,那君士坦丁的拉伯兰军旗,便已向人民表明了他们的新皇帝的宗教信仰。等到他一登上皇帝宝座,他立即向各省的总督发出通知,宣告上帝的存在,确立了基督教的合法地位。尤利安的居心叵测的敕令被废止,基督教的各种特权得到了恢复,并有所扩大,约维安还关切地抱歉说,由于时局动乱,他不得不削减对慈善事业的拨款。基督教教徒们在对尤利安的这位虔诚的继位者发出热烈而由衷的赞美声时大家的心情是完全相同的;但是,他们还不了解他将选定哪一种教义或哪一次宗教会议作为正统基督教教会的标准,于是教会内部的和平立即使得在教会受迫害期间搁置下来的激烈争论又复活起来了。这时各教派彼此竞争的领导人物,根据过去的经验,相信自己的前途完全取决于在这位稚嫩的军人的头脑中形成的最早的第一印象,全都急匆匆奔向埃德萨的朝廷或安条克。东部的大道上挤满了持本体同一论的阿里乌斯派和半阿里乌斯派,和优诺米派的主教,在这场神圣的赛跑中尽全力你追我赶;皇宫的各个房间都回响着他们的乱哄哄的叫喊声,皇帝的耳朵已充满了形而上学的争论与无情的咒骂离奇地混杂在一起的叫嚣,也许使他不免感到很惊诧。约维安要求彼此和睦、互相谅解,以及等待召开一次宗教大会,来最后解决他们的争端的温和的建议被理解为一种漠不关心的表现;但他对伟大的阿塔纳西乌斯的天神般的美德所表示的敬仰则终于让世人看到,也表明,他完全忠于尼西亚教义。这位坚韧不拔的老信徒已是70 高龄,一得到暴君已死去的消息便立即从他的隐居地走出来,在人民的热烈欢呼声中,他又一次登上了大主教的宝座,并且明智地接受了,或者说预先准备接受了,约维安的邀请。阿塔纳西乌斯的可敬的形象,冷峻的勇气和令人信服的辩才都使他始终保持住在以往四代皇帝时期早已赢得的名望。在他一得到这位基督教皇帝的信任,并肯定了他的信仰以后,他便立即返回自己的教区,以老练的手法和毫不衰减的精力在埃及的亚历山大里亚和正统基督教教会的管理部门继续执政达10 年之久。在他离开安条克之前,他曾向约维安保证说,他这样皈依正统基督教,必将为他的统治带来长治久安的盛世。阿塔纳西乌斯有理由希望,后人或者会称赞① 约维安的各种勋章上都装点着战争胜利、桂冠和匍伏在地的俘虏图案。巧言献媚是一种愚蠢的自杀行为;它是用自己的手消灭自身。 他作了一次成功的预言,或者会原谅他不过作了一次虽然无效但却表示了他的感激心情的祷告。 约维安仅仅当政8 个月便死去。在约维安之后,瓦伦提尼安当了皇帝,并与他的兄弟瓦伦斯共同执政。这时西部和东部诸省已正式划分开。 瓦伦提尼安在西部继续执行他的宽容政策。瓦伦斯则在东部奉行阿里乌斯主义。 在不同的边界地区野蛮人的压力日益增大,在高卢有阿勒曼人和勃艮第人,在不列颠有皮克特人和苏格兰人,在多瑙河畔有哥特人和萨尔马提亚人。这些民族现在都受到匈奴人的驱赶。在这种压力之下,哥特人已被允许在多瑙河河岸定居。但他们在这里进行叛乱,威胁着君士坦丁堡。瓦伦斯在阿德里安堡与他们交战,在一次决战中战败而被杀;这一战役在战术上肯定了骑兵对于步兵的优越性,这优越性一直保持到克雷西一战,使罗马军队在人员和财物方面遭受重大损失,它的声威也因而从此一蹶不振。在随之而来的大灾难中,提奥多西在东部登上皇帝宝座,形成了世俗和基督教政府的一个转折点。他击败了高卢人,并与他们签定和约,但条约内容仍牵涉到容许他们在帝国内定居问题。提奥多西由于他进一步加强了正统基督教的正统性而得到了大帝的称号。在格拉喜安、瓦伦提尼安二世和篡位者尤金尼乌斯死去之后,提奥多西便成了最后一个独自统治着西部和东部罗马帝国的皇帝。本章的后半部和第26 章讲述了这一部分历史①。 ① 吉本在第26 章中对匈奴人起源的讨论似仍有些让人不得要领,有关这部分历史的最佳现代作品是E.A. 汤普森的《阿提拉和匈奴人》。 第二十七章米兰大主教安布罗斯。 提奥多西的功与过。 安条克的叛乱和塞萨洛尼卡的大屠杀。 提奥多西的悔罪。 瓦伦提尼安其人及其死亡。 提奥多西之死。 君士坦丁堡在40 年间一直是阿里乌斯派的据点。提奥多西是按三位一体的正教信念受洗的第一位皇帝。公元380 年,格列戈里·纳齐安岑被选为君士坦丁堡的正教大主教,阿里乌斯便被赶出了东部地区。在381年于君士坦丁堡召开的宗教大会上,在尼西亚会议上提出的三位一体的神学体系终于圆满完成了。在公元380 到394 年间,提奥多西颁布了一系列反对异端邪说的严格敕令。 与此同时,西部皇帝格拉喜安的无所作为的统治一直使罗马军队极为不满。马克西穆斯领导一支在不列颠发难的叛军在提奥多西还没来得及前来救援之前在里昂附近一举将他击败。格拉喜安被刺杀了,提奥多西与马克西穆斯结成联盟,言定由马克西穆斯统治阿尔卑斯山以西地区,并确定了格拉喜安的兄弟瓦伦提尼安在意大利的统治权。 米兰大主教安布罗斯在为提奥多西的统治增添光采的基督教人士中,格列戈里·纳齐安岑是一位以其才干着称的善辩的牧师;图尔的马丁以其非凡天赋的名声更增加了他凭教士的美德赢得的威望;但教士中精力最充沛、才能过人的锦标仍非坚韧不拔的安布罗斯莫属。他出身于一罗马贵族家庭;他的父亲曾担任过高卢的禁卫军卫队长要职;这位儿子在经过一段自由教育的学习之后,通过几次正常的提升,获得了利古里亚省的总督职位,该省包括了皇宫所在地米兰。 在他34 岁正式接受洗礼之前,出乎他自己以及所有人的意料,安布罗斯突然从总督改任为大主教。正像一般人所说,其中丝毫不掺杂任何手腕或阴谋,全体人民异口同声加给他那一宗教头衔;他们这种统一的经久不变的态度,人们认为是出于某种超自然力量的影响;于是这位文职官员只得勉强接受了这个在他过去的生活中,从习惯和职务方面说,毫无准备的宗教职位。但尽管如此,他的积极进取的才智很快就使他完全能够以充满热情和谨慎的态度,行使他所负担的基督教司法大权;他一方面欣然抛弃掉华而不实的世俗的种种高贵的排场,一方面心甘情愿地为了教会的利益,指引皇帝不偏离自己的良心,并控制着帝国的行政事务。格拉喜安像对待父亲一样敬他爱他;那篇论三位一体信仰的长文便是专为教导这位年轻的君王而作的。在他悲惨地死去后,在皇后贾斯蒂娜为她自身及其儿子瓦伦提尼安的安全胆战心惊的时候,这位米兰的大主教身兼两个不同的大使职务被派往特里尔宫廷。他以同样的坚定态度和灵巧手段行使了他作为宗教官员和政界官员所执掌的权力;而且还很可能,通过他的威望和天才,约束住了马克西穆斯的野心,保卫了意大利的和平。安布罗斯把毕生的精力都贡献给了教会事业。他藐视财富,他放弃了自己的世袭家产;为了赎回俘虏,他毫不犹豫地卖掉了敬神用的金银餐具。米兰的教士和人民都热爱他们的大主教;对那位软弱的君主来说,他完全无愧于他的尊重,但他却从未向他祈求过恩惠,或害怕触怒了他。 意大利的以及这位年轻皇帝的政权自然都落到了他母亲贾斯蒂娜的手中。她是一位美丽而精明的女性,但她处于一伙正教人士之中,却不幸信奉了阿里乌斯派的邪说,并且还极力想把她的信仰灌输给她的儿子。贾斯蒂娜自认为,罗马皇帝有权在自己的统治区内向公众推行自己所信的宗教;因而她,作为一个温和的合理的让步,向这位大主教提出要他不论在米兰城内或郊区,一律放弃只容许单一教会的做法。但安布罗斯的行为准则却是和这截然不同的。世上的一切宫殿可能确实都归恺撒所有,但教堂却是上帝的住所;而且在他的教区范围之内,他本人作为使徒的合法继承人,是上帝的唯一的侍者。一切基督教的特权,不论是世俗的,还是宗教方面的,只为真正的信徒所有;安布罗斯由于自己的神学观点代表着正教的真理的标准而感到十分满意。这位不与撒旦的走狗举行任何会议或谈判的大主教,相当坚定地宣称,他宁可作为殉教者死去也不与亵渎神明的罪恶行为妥协;而贾斯蒂娜把他的拒绝看作是无礼和犯上行为大为不满,便匆匆决定要行使她儿子的君主权力。由于她希望在复活节即将来临之际,当众显示她的宗教热忱,她下令让安布罗斯前来宗教会议上受审,他按一个忠顺的臣民应有的规矩听从了召唤,但却有无数的群众未经他同意跟着一起来了:他们群情激昂地用力推挤皇宫的大门;这时瓦伦提尼安手下的大臣们不禁惊恐万状,他们非但不敢对这位米兰大主教判处流刑,却反而低三下四地求他利用他的威望保护皇帝的安全。恢复都城的和平。然而安布罗斯当时所得到并已转达给大家的他的许诺却很快就被不讲信用的朝廷推翻;于是虔诚的基督教教徒专用于宗教活动的那段最庄严的日子里足足有6 天全城完全陷于一片狂热、骚乱的强烈震撼之中。皇家的官员们立即奉命,先是在波提安,后来又在巴西里卡①准备立即迎接皇帝和他的母亲。皇帝的宝座仍按规矩加上金碧辉煌的顶盖,四周挂上帷幔,但人们马上发现必须有强大的卫队把守才能使他们免受群众的侮辱。那些敢于走上街头的阿里乌斯派基督教教徒都随时面临极大的生命危险;安布罗斯以自己具有从愤怒的群众手中救出他本人的仇敌的能力和威望而甚感欣慰。 但在他尽力阻止人们的狂热情绪造成严重后果的时候,他那沉痛而令人激动的布道演说却继续不断激起米兰人民的义愤和叛乱情绪。夏娃、约伯的妻子、耶洗别以及希罗底的性格全被胡乱加在皇帝的母亲的头上①。她企图为阿里乌斯派建立一所教堂的愿望也被人拿来与在异教统治时期基督教所遭受的最残酷的迫害相比。朝廷所采取的一些措施只是更向人展示了动乱的巨大规模。商人和制造商的法人团体被处以200 金镑罚款:以皇帝的名义向一切司法机关的官员和下级工作人员发布命令,要他们在社会骚乱未结束之前都不得离家外出,而瓦伦提尼安的大臣们却愚昧地公开宣称,米兰的绝大多数体面的公民都站在他们的大主教一边。他又一次被请求及时按照他的君王的意愿使他的国家恢复和平。安布罗斯的回答尽管用了最恭敬的语言,却完全可以解释为是一份严重的内战宣言。“他的生命和荣辱完全操在皇帝手中,但他却永远不会背叛耶稣的教会,或使他的神圣的尊严遭到损害。为了这项事业他已准备承受魔鬼所能加之于他的一切毒害;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在他①巴西里卡(Basilice)为拥有某种特权的一种特殊类型的基督教教堂。——译者① 此处所列分别为《圣经》和历史中人物,全都以淫荡和残暴着称。——译者的虔诚的人民面前,死在圣坛的脚下;他并不曾挑起人们的愤怒,但却只有上帝有力量让它平息:他决不希望看到可能即将发生的流血和混战的情景;他热忱地祈祷,希望自己不要活到可以亲眼看到一座繁荣的城市变成废墟,或甚至整个意大利变成一片荒凉的时候。”在这场与教会和米兰人民的较量中,顽固不化的贾斯蒂娜如果确有一支唯命是从的皇家军队可以依赖,她必会使她的儿子的帝国遭受极大的危险。一大队哥特人马曾开过来要占领当时争夺的目标巴西里卡;从阿里乌斯派的原则和这些外国雇佣兵的野蛮人的习惯来看,都可以预料,让他们去执行什么样的残暴命令他们也不会含糊的。 他们在教堂的神圣的大门口与这位大主教相遇,他用雷鸣般的声音宣布他们将被逐出教会,并以父亲和主子的口吻质问他们,他们之所以前来请求共和国的保护,难道就是为了侵犯上帝的住所吗?野蛮人的犹豫不决提供了几小时的进一步谈判的时间;皇太后终于接受了她的一些明智的谋士的建议,同意让正统基督教教会拥有米兰所有教堂,她本人也暂时掩饰住了报复的念头,等待更为合适的时机。瓦伦提尼安的母亲对安布罗斯的胜利是永远不会原谅的;年轻的皇帝也不禁激动地大声疾呼,他自己的奴仆也随时准备把他出卖给一个专横的教士。 帝国的法规,甚至有些附有瓦伦提尼安的签名的法令,仍明确谴责阿里乌斯派的异端邪说,却似乎原谅了正统基督教的反抗。在贾斯蒂娜的影响之下,向所有隶属于米兰朝廷的省份颁布了一项宽容的敕令;对那些承认信仰里米尼教义的人给予完全的宗教自由;皇帝还宣布,凡违犯这条神圣的、有益的法令的人都将被看作是公共和平的敌人而处以极刑。米兰大主教的性格和言论使人完全有理由怀疑,他的行为的确给那些一直注视着他,希望他在一条被他奇怪地称作血腥的暴政法令的问题上犯下错误,以便借机对他进行突然袭击的阿里乌斯派,提供了适当的理由,或至少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借口。 于是轻而易举、正大光明地作出了将他流放的判决,根据该判决书,他可以自己选择流放地点和陪同人员的数目,但必须立即离开米兰。然而对安布罗斯来说,一直宣讲并实践绝对忠诚原则的圣徒们的权威和教会所面临的迫在眉睫的危险,相比起来是无足轻重的。他勇敢地拒绝服从,而他的拒绝又得到了虔诚的人民的一致支持。他们轮流值班保护这位大主教;大教堂和圣殿的大门都被严密把守着;而已实行封锁的帝国军队却不愿冒险攻打那坚不可摧的堡垒。大批曾接受过安布罗斯慷慨施舍的穷人都利用这个好时机表现自己的宗教热情和感激之情;考虑到长时间单调的守夜活动可能会慢慢使得人们失去耐心,他于是十分明智地在米兰教堂里建立起定时大声朗读圣诗这一十分有用的制度。在他全力坚持着这场艰苦斗争期间,他在一次梦中得到启示,告诉他在某处挖掘,便能找到两位圣徒热尔瓦修斯和普罗塔修斯的遗骸。 果然在教堂铺设的砖石的地面之下找到了两具完整无缺的骨骼,头与身体分离,还有大量淌血的痕迹。于是通过严肃的仪式将这两具圣骨展示出来,供人们瞻仰;这一幸运发现的每一个细节都恰好有利于推动安布罗斯的计划。 殉教者的骨头,他们的血,他们的衣服都被认为有某种医药效用;而且不论把它们拿到多远的地方去,这种神奇的疗效也依然存在,不会有丝毫的丢失。 一个盲人奇迹般的得以治愈。以及几个原来着魔的人十分不愿意作出的陈述似乎都证实安布罗斯的信念和神圣绝非虚假;这些奇迹的真实性安布罗斯本人,他的秘书保利努斯,以及他的新皈依的教徒,当时正在米兰传授修辞学的着名人士奥古斯丁,都曾予以证实。有理性的现代人可能定会赞同贾斯蒂娜和阿里乌斯派的朝廷根本不相信其事的态度,他们讥笑这些戏剧性的表演完全是那位大主教的诡计,而且他自己终将身受其害。然而,在人民的思想中,它的作用可是十分迅猛,势不可当的;以致这位软弱的意大利君王发现自己竟无能与这位上天的宠儿抗衡了。而且大地上的各种力量也都出面来支持安布罗斯;提奥多西的不带私心的建议表现出了真正的虔诚和友谊;而宗教狂热的面具却掩盖住了高卢暴君的敌对的野心勃勃的计划。 马克西穆斯于387 年侵入意大利。瓦伦提尼安和他的母亲逃往塞萨洛尼卡的提奥多西处。提奥多西娶瓦伦提尼安的姐姐为妻,击败了马克西穆斯,并将他斩首,从而结束了这场内战。 提奥多西的功与过这位演说家,他可以沉默不语而不会遭到危险,也可以毫无困难、毫不勉强地对人大加颂扬之辞;后人不能不认为提奥多西的为人完全足够写一部由衷的洋洋大观的赞美诗。他的那些法规的明智以及他的军队所取得的胜利都使他的统治,不论在他的臣民还是敌人眼中,都具有相当高的威望。他喜爱并实际享受着高雅的家庭生活,而这在帝王们的宫殿中是很难找到的。提奥多西性情纯真、温和,乐于享受正当的饭食和男女方面的生活,但从不过火;而他对异性的温存和热情始终只限于用于他的合法的对象。在他作为帝国伟人的值得骄傲的称号之外,他还得到忠诚的丈夫、和善的父亲的美誉;出于对他叔父的敬爱,他把他推崇到第二父亲的地位;提奥多西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他的兄弟姐妹的孩子,他的热忱的关怀遍及他的众多姻亲和本家中最遥远的支系。他的亲密朋友全都明智地选自在和他平等的私交中从不弄虚作假的人群之中;由于清楚意识到他自己的超群的才能,他对偶然穿上一身紫袍表示轻蔑,他的行为表明他对自己登上罗马帝国的王座之前所受到的伤害全已忘怀,而对所受过的任何帮助和恩惠却牢记在心。他讲话声调的严肃或轻快,全视他所接待的臣民的年龄、地位和性格而定;而他那和蔼可亲的态度正反映出他真实的心灵。提奥多西尊重简朴的善良和仁德;任何有用的技艺或才能都会得到他的赏识而给与公正慷慨的报酬;除了他以不可调和的仇恨对异端邪说决不留情以外,他的恩泽所及范围实在遍及全人类。一个庞大帝国的政务无疑完全足够占去一个凡人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然而,这位勤奋的君王,虽无意不切实际地获得一个博学多才的名声,却总要抽出一些空闲时间用以享受人类生活的画卷;而且早有人特别注意到,每当他读到有关秦纳、马略或者苏拉的残暴行径时,他对这些人道主义和自由的敌人总表示出极大的愤慨。他对过去的历史事件的公正评判常被用来作为自己行动的准则,而且提奥多西完全有资格得到很少人能够得到的美誉;他的优秀品德似乎是与他的地位同步增高的;他的事业最顺利的时候,他表现得最为谦和,而他的宽宏大量的态度似乎在内战已取得胜利、危机已过去以后显得尤为突出。暴君的摩尔人卫兵在胜利的第一股热潮中便全被杀死,少数可恶已极的罪犯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然而这位皇帝的注意力却始终集中于释放无辜,而非惩治有罪。西部的受压迫的臣民重新获得失去的土地已是大喜过望了,而使他们更为惊异的,是他们还得到了一笔相当于他们所遭受全部损失的现款;这位宽宏大量的胜利者还在生活上照顾马克西穆斯的年迈的母亲,并负责让他的几个已成孤儿的女儿接受教育。演说家帕卡图斯曾荒唐地假定,如果大布鲁图斯能够重游地球,这位坚定的共和主义者一定会拜倒在提奥多西的脚前,彻底改变对帝王的憎恨,并不得不坦率承认,这样的君主真正是罗马人的尊严和幸福的最忠实的扞卫者,而他的如此完美的品格简直可以让人觉得那假定并非全无道理了。 然而,这位共和国的谛造者的洞察一切的眼光又必会看到两个重要缺点,冲淡了他对独裁统治刚刚产生的好感。提奥多西的仁德的思想常常因懒惰而松弛,有时又为激情所左右。为了达到某个重要目的,他能够奋不顾身地勇往直前;但一旦他的计划已经完成,或危险已经过去,这位英雄便会不顾一切地松懈下来,去纵情享受豪华的宫廷生活中无伤大雅但也十分无聊的乐趣,忘记了一位君王所有的时间都是人民的财产。提奥多西的天性比较急躁,而且易怒;处在一种没人能反抗他,很少人能劝阻他不要因一时之怒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这位仁慈的君王每一意识到自己的弱点和权力不免理所当然地感到十分惊愕。他一生都在不断地研究如何压制或调节自己的不时发作的暴躁的性格;而他的努力所获得的成功更增加了他宽宏大量的美德。 然而,这种苦苦追求的应能保证胜利的美德不幸却终于面临失败的危险;而且,这位明智而仁厚的君王的统治却被一件可以在尼禄和图密善的史册中找到的残暴行径所玷污。在短短3 年时间之内那位为提奥多西作传的自相矛盾的史学家不得不一方面叙述他对安条克人民的宽宏大量的宽恕,一方面又记录下他在塞萨洛尼卡进行的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安条克的叛乱安条克的活跃、焦躁的居民一直便对自己的处境和他们的历代皇帝的作为深感不满。提奥多西的阿里乌斯派的臣民们因失去他们的教会感到痛心;同时,由于有三位敌对的主教争夺安条克的教会的宝座,最后归于一派的判决,不免激起了两个失败的教派的不满。哥特战争的急需费用以及最后签订和约所必然带来的巨大开支都使这位皇帝不得不加重人民的赋税负担;亚洲各省,由于它们并未曾卷入这场灾难,不那么愿意为解救欧洲的困难出力。 在他统治下的盛世现在已接近10 周年了;一次盛大的庆祝活动虽使士兵们感到满意,因为他们各得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奖金,而一般臣民却因为他们过去自愿拿出的捐赠早已变成额外强加于他们的沉重负担而甚不高兴了。一道道征税的敕令打破了安条克人民的平静和安逸的生活;于是请愿的群众围住了行政官员的法庭,他们一开始用还很尊重的哀求口气,请求官府为他们作主。由于那些蛮横的当官的傲慢无理,把他们的诉苦说成是抗拒皇命的犯罪行为,他们便慢慢越来越动火了;他们的俏皮的讥讽逐渐变成了愤怒的咒骂;而且人民的叫骂,一开头还只限于对政府的下级机关,进而无形中发展为对皇帝本人的神圣人格的攻击。他们的被无力的反击进一步激起的愤怒于是倾泻在原为供人民瞻仰、在市里各显要位置建立的皇帝家人的雕像上。提奥多西的雕像、其父、其妻弗拉克基拉的雕像、他的两个儿子阿尔卡狄乌斯和霍诺留的雕像,全都被轻蔑地从基座上推倒下来,砸成碎块或鄙夷地在街上拖过;这种对象征帝国威严的形象表现出的蔑视完全足以说明人民的不忠和叛逆的愿望。这场骚乱几乎是立即被开来的一批弓箭手镇压下去;安条克人民完全有时间来思考一下他们的罪行的性质和后果了。该省的总督,因其职责所在,写下一篇如实说明全部事实真相的报告,这时提心吊胆的市民把他们认罪和获得悔罪的机会全交托给了他们的主教弗拉维的热情和元老伊拉里于斯的口才,伊拉里于斯是利巴纽斯的朋友,更极有可能是他的门徒,他的天才在遇上这种不愉快的事件的时候对他的国家是不会完全无用的,安条克和君士坦丁堡这两座都城相距800 英里之遥,尽管有帝国驿站的不懈努力,这座有罪的城市因长时间得不到确信,担惊受怕而受尽折磨。每一个谣传都能使安条克充满希望和恐惧;他们惊恐万状地听说,皇帝由于人们对他本人的,尤其是对他心爱的王后的雕像进行的侮辱感到恼怒万分,已决心将这座罪恶的城市夷为平地,并将其罪恶的居民不分男女老幼统统斩尽杀绝;有许多居民由于心怀恐惧实际早已逃进叙利亚山区和附近的沙漠地带避难去了。最后,在骚乱已过去24 天之后,赫勒比库斯将军和行政长官恺撒里乌斯宣布了皇帝的意旨和对安条克的判处。这座骄傲的首都不再享有城市称号;这座东部名城将被剥夺掉原有的土地、各种特权和岁收,从此改用村庄这个可耻的名称,归属于拉奥狄凯亚的管辖之下。这里的浴池、马戏场以及剧院等等全部关掉;所有的财路和娱乐项目可能也都将终止。根据提奥多西严格的禁令,谷物分配也完全取消。他还派出专员来对个人的罪责进行追查、哪些人曾直接参与过捣毁那些神圣雕像的活动,哪些人袖手旁观不加制止。赫勒比库斯和恺撒里乌斯的审判法庭就建在竞技场的中央,四周有武装的士兵把守。安条克最富有的市民被捆绑着带到他的面前,审讯使用酷刑逼供,对他们的处理,或立即宣判,或暂缓判决,全凭这几位特派大员裁定。罪犯的房产被公开出卖,他们的妻子和儿女立即从富足、奢侈的生活堕入贫贱不堪的境地,人们估计,这一天大约将以大批血腥的处决而告终,因而安条克的牧师,口才出众的克里索斯托姆生动地把它比作将进行最后审判的世界末日。但是,提奥多西的使臣们对交托给他们的这一残酷任务却颇不愿执行,他们对广大人民的严重灾难不免洒下了同情之泪,他们怀着极大的敬意聆听着成群结队从山上下来的僧侣和隐士的紧迫的申诉。赫勒比库斯和恺撒里乌斯终于在他们的劝说下同意缓期执行已作的判决;大家商定,赫勒比库斯继续留在安条克,恺撒里乌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君士坦丁堡,大胆地再次请皇帝考虑此事。 此时提奥多西的怒气已经消了下去,作为民众代表的那位主教和演说家都有幸得到了皇帝的亲切召见;皇帝的指责像是一位受伤害的朋友发出的报怨;而并非依仗权势发出的威胁。他一概宽恕了安条克城及其市民的罪行,监牢的门立即全部敞开;那些正在担心自己性命不保的元老们又重新领回了自己的房屋和田产;这座东部的首府重新又恢复了它昔日的地位和光辉。提奥多西甚至还嘉奖君士坦丁堡的元老院,称赞他们曾慷慨地为他们的受难的弟兄奔走;他授与伊拉里以斯巴勒斯坦的统辖权,以奖励他的出众的口才,并在送走安条克的主教时说了许多表示敬意和感谢的言辞。为感谢提奥多西的宽宏大量,一千座新雕像重新建立起来;他的臣民们对此发出的欢呼声也得到了他由衷的赞许;这位皇帝曾公开表示,如果申张正义是皇帝的最重要的职责,宽大为怀的行为则是他所能享受到的最大的乐趣。 塞萨洛厄卡的大屠杀一般认为塞萨洛尼卡的叛乱的起因更为荒唐,其所产生的后果也更为可怕。为了保护这个作为所有伊里利亚各省首府的巨大城市免遭哥特战争的战祸,这里一直修有坚强的防护工事,配备有一支数量可观的宪兵,军队的统帅名叫博特里克,从他的名字看,他似乎应是野蛮人,在他手下的奴隶中有一个漂亮的男孩引起了马戏团中一位车术表演者的欲望。这个凶残无理的情人被博特里克下令关进了监狱;他坚定地拒不接受群众不能忍受在公开表演的那一天看不到他们最喜欢的车技表演的呼声,在他们看来对于一个车技表演者来说,重要的是他的技术而并非他的品德。更由于过去的一些争吵和不满情绪借此机会一起爆发出来;而因为军队的主要兵力被抽调去支援意大利战争,又加之常有士兵逃走,剩下的兵力已不足以保护住不幸的将军不受狂怒的人群的袭击,致使博特里克和他的几位主要官员惨遭杀害。有人还拖着他们那遍体鳞伤的尸体在街头示众。这时皇帝住在米兰,得到了有关塞萨洛尼卡人民如此胆大妄为的暴行的情报以后感到十分震惊。这时,一位不动感情的法官的审判将会对行凶的首要分子加以严厉惩处;尽管博特里克的功绩可能会使他的主子感到无限悲痛和愤怒。但火爆脾气的提奥多西不能等待司法部门按部就班的审讯,他匆匆决定他的副职将军的鲜血必须用行凶手的鲜血来偿还。不过他这时的思想还正犹豫于究竟是采取宽大政策还是进行血腥报复之间;主教们的热情的劝导几乎使得皇帝勉强同意全面宽恕了;但他的大臣鲁费努斯的几句谄媚的话不禁使他的怒火再度燃烧起来;而且,在他已派出信使下达死亡命令之后,他还曾试图阻止对他的命令的执行,只是时间已经太晚了。于是一座罗马城市的复仇计划就这样盲目地由一群不分清红皂白的野蛮人执行了;而且这一敌对行动的计划还是和一个阴暗、险恶和非法的阴谋一同进行的。塞萨洛尼卡的市民们得到一份以皇帝的名义发给他们的请帖,假意邀请他们前去观看马戏;由于他们对这类娱乐永远也看不够,又加上观众是如此众多,一切恐惧或怀疑念头竟全被打消了。在观众全部来到以后,事先埋伏于竞技场周围的士兵们就在一声号令中行动起来,不是进行比赛,而是开始大屠杀。这场不分外地人与本地人,不分年龄、性别,不分有罪,无罪的血腥的大屠杀持续了3 个小时,被杀人数,根据最保守的估计,不下七千人;更有些作家肯定,至少有15000 人成为奉献给博特里克的英灵的牺牲品。一位外国来的商人可能不曾想到自己会被杀,因而提出用自己的生命和全部财产来换取他的二子之一的性命,正在他对两个儿子都同样舍不得,不知该选定哪一个、牺牲哪一个犹豫不决的时候,士兵们帮他做出决定: 用匕首同时刺进了这两个毫无防卫能力的孩子的胸膛。这些刽子手们所说的他们不得不拿出足够的人头交令的借口只是使这场看来有领导、有预谋,并系按照提奥多西的命令行事的大屠杀更显得骇人听闻而已。由于这位皇帝经常长时间在塞萨洛尼卡居住,他的罪责就更为严重了。这座不幸的城市的位置,它的街道和建筑的外貌,它的居民的衣着和形容对他都十分熟悉。以至都随时浮现在他的眼前;提奥多西甚至十分亲切地感到遭他屠杀的那些人还依然存在。 皇帝对正教牧师怀有的敬意,使他对安布罗斯的性格不免格外喜爱和钦佩。因为他的身上可说凝聚着一切主教的最高美德。提奥多西的朋友和大臣们处处效仿他们的君主;而他却只是有些惊讶,而并无不快地发现,他所有的秘密打算转眼便传到这位大主教的耳朵里,而他的行为总根据一个值得赞扬的信念:民事政府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和神的荣誉及真正宗教的利益有某种联系。波斯边境上的一座不知名的小镇卡利尼库姆的僧人和市民受到他们自己的以及他们的主教的狂热情绪的激励,曾在暴乱中烧毁了一处瓦伦提尼安派集会的场所和一所犹太教堂。煽动闹事的高级教士受到该省行政官员的判处,或者重建那所犹太教堂,或者赔偿全部损失,这项温和的判决也得到皇帝的认可。但却没有得到米兰大主教的批准。他为此口授了一封批评和指责的信函,那口气简直仿佛皇帝曾受过割礼,已背叛了他曾受洗礼的宗教信仰。 安布罗斯认为对犹太教的宽容就是对基督教的迫害,并大胆声称,他自己以及每一位真正的信徒都迫切希望,就这一行动的功过以及授与殉教烈士头衔问题,和卡利尼库姆的主教进行一次评论;他并以十分悲痛的口气抱怨说,这次判决如加以执行,将对提奥多西的声誉和得救产生不堪设想的后果。由于这一私下的告诫没有立即产生效果,这位大主教又站在他布道的讲台上向在位的皇帝公开发表讲话;而且在得不到提奥多西的严肃、明确的保证不惩治卡利尼库姆的主教及僧侣之前,决不同意提供祭坛上的祭品。提奥多西郑重地收回了原来的判决;并且在他居住米兰的那段时间里,他对安布罗斯的敬爱之心一直伴随着他们的虔诚的推心置腹的交谈而有增无已。 提奥多西的悔罪安布罗斯得知提奥多西的大屠杀的消息,他心中充满惊愕和痛苦。他躲到乡下去以便尽情发泄自己的悲伤并避免和提奥多西相见。但由于这位大主教意识到这种怯懦的沉默将会使他成为他的罪恶的帮凶,因而他在一封私人信中诉说了这一罪恶的严重性,并提出只有真诚的忏悔才能予以消除。安布罗斯在为宗教热情所激动的情况下,也注意到要小心谨慎,他只能满足于通过宣称上帝对他显灵,警告他不能以提奥多西的名义或当着他的面祭神,并建议他关起门来专心祈祷,不要妄自接近神坛,也不要用他那仍旧沾满无辜人民鲜血的双手去接受圣餐,这样采取了一种间接将他逐出教会的办法。皇帝通过他自己的反省和他这位教父的影响已经深感痛心;因而在他为自己的一时狂怒所造成的罪恶的、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万分悲痛之后,他仍和以往一样又前往米兰大教堂进行礼拜活动。他走到教堂入口时被大主教拦住了,他用上帝使者的口吻和语言对他的君王说,仅是私下的忏悔是不足以清偿公开犯下的罪恶,也难以安抚被激怒的神灵的义愤的。提奥多西诚恳地说,如果说他犯下了杀人罪,那最合上帝心意的大卫不但犯有谋杀罪,而且还犯有通奸罪。这时无所畏惧的安布罗斯的回答却是,“你犯罪既是以大卫为榜样,那你也就应该学他一样忏悔。”他终于接受了极其苛刻的和解和赦免的条件;提奥多西皇帝的公开忏悔一直作为一个极为光荣的事件写入教会历史。根据公元4 世纪时基督教教规,对杀人罪最温和的惩罚也需要20 年的苦行赎罪: 而把在塞萨洛尼卡大屠杀中所杀人数累计起来,在一个有限人生中是无法赎偿的,因此,这个杀人犯便应从此被逐出神圣的教会,直至死亡。但是大主教在充分考虑宗教政策的各种原则之后,鉴于这位非同一般的悔罪人的特殊地位,尤其是他已不顾王者之尊深自忏悔,决定对他适当放宽条件;而对他进行公开教诲也可作为缩短他的苦行期的一个重要理由。对于一位罗马皇帝来说,让他剥去作为皇帝标记的一切服饰,以痛苦乞怜的姿态出现在人们眼前,并在米兰的教会中痛哭流泪,请求宽恕他的罪恶便已经足够了。在这次精神治疗的过程中,安布罗斯采用了多种温和的和严厉的方法。在经过大约8 个月的时间之后,提奥多西便又恢复了和信徒们在一起的生活;而那份把已做出的判决的执行时间推迟30 天的敕令则可视为他的忏悔的重要结果。后人一直赞赏这位大主教的正直和坚毅:而提奥多西所作出的榜样却也足以证明那些能够使一位不怕一切人世刑罚的君王却不得不慑服于看不见的审判者的法令及其执法人的教规的重要作用。孟德斯鸠曾说,“那些在行动上为宗教方面的希望和恐惧所左右的帝王可以比作被豢养的狮子,它们只屈服于主人的叫喊声,也只在他手下才服服贴贴。”因此这头狮王的一举一动都得听命于已获得可以控制住它的权威的人的意图和兴趣;而手中掌握着一国之主的良心的牧师则完全可以搧起或缓和他的带有杀机的冲动。同一个安布罗斯以同样的热情为人道主义的事业和迫害活动出力,而且都同样获得了成功。 在高卢的暴君战败死去以后,罗马帝国便全归提奥多西所有了。他根据格拉喜安的选择而光荣地拥有东部各省;早已依靠战胜者的权利占有了西部;他在意大利度过的三年时间被有效地用来恢复法律的权威性,并纠正了在马克西穆斯篡权时期和瓦伦提尼安的幼小所造成的许多人长期胡作非为而无人过问的局面。在公布的法令上一般都加上了瓦伦提尼安的名字,但贾斯蒂娜的这个年纪尚小、尚无一定信仰的儿子所需要的似乎应是有一位信仰正教的监护人来加以精心照顾,那样他的不切实际的野心可能会使这个不幸的年轻人毫无抵抗,甚至也毫无怨言地被排出在政府之外,甚至被剥夺掉对帝国的继承权。如果提奥多西依据利害关系和策略需要的冷酷原则行事,他的行为完全可以得到他的朋友们的谅解。而他在这个极关重要的问题上所表现的慷慨却使得他的多年的宿敌也不得不拍手叫好。他把瓦伦提尼安扶上了米兰的宝座,不曾对眼前或将来的利益提出任何要求,便把他被马克西穆斯用武力赶出的所有省份的统治权全部交还给他。除了完全归还他的大批世袭领地外,提奥多西还慷慨地把在格拉喜安被杀后他靠自己的英勇收复的阿尔卑斯山以外的国土全奉送给他。在满意地获得了为恩人之死复仇并把西部帝国从暴政的枷锁下拯救出来的荣誉之后,这位皇帝便从米兰回到了君士坦丁堡,安定地统治着东部各省,渐渐又回到了他昔日的奢侈和懒散的生活习惯中去。提奥多西把国事的重担全交托给瓦伦提尼安的哥哥,却对他的妹妹表现了无限的夫妻柔情;后人在赞成他的纯真和独特的崇高品格的同时,还必将为他在利用自己取得的胜利时所表现的无以伦比的慷慨所倾倒。 瓦伦提尼安其人及其死亡太后贾斯蒂娜在回到意大利后不久便去世,虽然她曾目睹提奥多西的胜利,却没有机会插手她儿子的政府工作。瓦伦提尼安因受她的影响和教导形成的对阿里乌斯教派的有害的依恋,很快便被更多的正教的教育所消除。他对尼斯信条的日益增长的热情以及他对安布罗斯的人品及权威地位的父子般的尊重,使正统基督教教徒对西部的这位年轻皇帝的品德甚为赞赏①。他们赞赏他的忠贞和自我克制,他无心寻欢作乐,却勤勤恳恳工作,以及他对他的两个姐妹爱护备至,但她们却又决不能动摇他秉公执法的宗旨,让他哪怕是对一个最下贱的平民作出不公正的判决。然而,在这位和蔼可亲的年轻人尚未满20 岁的时候,他却受到了国内叛乱行为的困扰,致使整个帝国再次陷入可怕的内战之中。一个名叫阿波加斯特斯的骁勇的法兰克军人曾在格拉喜安时期任军中第二要职。在他的主子死去之后,他来到提奥多西的麾下,以其勇敢善战加速了暴君的毁灭,胜利以后,便被任命为高卢部队的最高司令。 ① 这位年轻皇帝在大宴宾客时自己却不进食;他还拒绝会见美貌的女演员等等。由于他曾下令把他养的野兽杀掉,菲洛斯托吉乌斯便因而指责他喜爱这类娱乐显然是不公正的。 他的真实的才能和虚假的忠诚为他赢得皇帝和人民的信赖;他的无边慷慨则破坏了他的部队对帝国的忠诚;因此在他被视为国家的中流砥柱受到广泛尊重的时候,这个大胆奸诈的野蛮人却在暗地密谋或者由他来统治,或者彻底搞垮西部帝国。军队的重要指挥权全都落在几个法兰克人手中;阿波加斯特斯的亲信被提升到受人尊敬的重要的岗位上工作。随着这一阴谋的进一步发展,瓦伦提尼安身边所有忠诚的臣仆都被清除掉;这位皇帝现在既无权力,也无向他传递信息的耳目,在不知不觉中完全变成了一个处境危险,一切不由自主的囚徒。他所表达的愤怒可能只不过是年轻人的鲁莽和冲动,但也可以认真地归之于一位并不认为自己无能统治的君主的气恼。他暗中邀请米兰大主教担任调解人的职务,一方面作他的真诚的见证,同时保护他的安全。 他设法告知东部皇帝他的危急处境,并明白声称如果提奥多西不火速派兵相助,他便不得不冒险逃离这座在高卢境内的维埃纳王宫,或监狱;他当时不该自不小心选择了这个处于反对势力包围之中的地方作为自己的住处。然而,由于得到救援的希望是那么遥远和渺茫,更由于每天都会遭到一些新的刺激,于是这位皇帝,在既无兵力又无谋臣的情况下,竟贸然决定立即冒险与他的重兵在握的将军进行一次较量。他在皇宫的大殿上接见了阿波加斯特斯,而在这位伯爵带有几分尊敬的表情刚一走近他的跟前,他便递给他一纸文书,免去他的一切职务。而阿波加斯特斯讥讽地冷笑说,“我的威望可不是一位君王一时的喜或怒所能改变的。”并轻蔑地把文书扔在地上。愤怒的皇帝一把抓住身边卫兵的佩刀,努力将它从刀鞘中抽出,然后经过了一番激烈的争斗之后,他终于未能将那致命的武器刺进他敌人或他自己身上。在这场暴露出瓦伦提尼安愤恨和无能的非同一般的争斗过去几天以后,有人发现瓦伦提尼安被勒死在自己的住房里,显然曾采取种种办法以掩盖阿波加斯特斯的无可怀疑的罪行,并让世人相信,年轻的皇帝的死完全是他自己感到绝望而采取的行动的结果。他的遗体被隆重地送往米兰的墓地,大主教在一篇悼词中沉痛悼念他的美德和他的不幸。在这种情况下,安布罗斯在人道主义思想的驱使下,额外在他的神学戒律中开方便之门,为了安慰瓦伦提尼安的两个以泪洗面的姊妹,一再向她们保证,她们的虔诚的兄弟尽管没有接受神圣的洗礼,已毫无困难地进入了永恒幸福的天堂的大门。 做事谨慎的阿波加斯特斯早就为实现自己的野心做下了各种准备,在西部各省境内,在人们心中,爱国主义和忠君思想早已消灭尽净。大家全带着听天由命的思想,观望着不知何人将按一个法兰克人的心意被推上皇帝的宝座充当新君。但残存的民族骄傲和偏见仍不赞同让阿波加斯特斯本人登基,而这位机智的野蛮人也感觉到自己假手于一个听命的罗马人来进行统治将更为得计。因而他把皇帝的紫袍给修辞学家尤金尼尼乌斯穿上了,此人在此之前便已从他的私人秘书提升为办公室长官了。无论在私事或公务方面,这位伯爵一直对尤金尼乌斯的忠心和能力十分赞赏;他的学识和口才,再加上他那端庄的风度,使他颇受广大人民的尊敬,而他似乎并不愿当皇帝的表示则更使人们对他的美德和谦逊产生对他有利的偏见。马上新皇帝的使臣被派往提奥多西的王宫,以伪装的悲伤,通报了瓦伦提尼安不幸意外死亡的消息,并完全不提阿波加斯特斯的名字,请求东部君王接受由西部的军队和各省一致推选的一位可敬的公民作为合法的西部皇帝。提奥多西完全有理由担心,一个野蛮人的背信弃义活动一转眼便会将他过去的努力和胜利的成果毁于一旦;更加上他心爱的王后哭泣着要求他去为她的弟弟报仇的激励,他再次决定使用武力恢复皇位的尊严。但是,由于第二次西征将是一次十分困难和危险的任务,他于是用一份丰厚的礼物和一个含混的答复打发走了尤金尼乌斯的使者;然后花了几乎两年的时间准备这次内战。这位虔诚的皇帝在作出任何重要决定之前急于想知道上天的意愿究竟如何;而由于基督教的发展早已使特孚斐和多多纳等地的神谕无从得到了,他因此决定求教于一位在当时被认为具有知晓未来的奇异天赋的埃及僧人。于是君士坦丁堡宫中一位十分受宠的宦官尤特罗皮乌斯便被派乘船前往亚历山大里亚,从这里再溯尼罗河而上,直到遥远的省份蒂巴伊斯的吕科波利斯或恶狼城。在该城附近的一座高山顶上,这位神圣的约翰亲手建造了一间简陋的小屋,已在里面居住了50多年,从不开门,从不曾见过任何女人一面,也不曾尝过一口用火烧过或经人加工过的食物。他每周5 天闭门祈祷或思考,只在礼拜六和礼拜日打开一扇小窗户,接见接连不断从基督教世界各个角落前来的大批求见者。提奥多西的宦官尊敬地一步一步来到他的窗前,向他提出了关于内战的问题,他很快便带着十分吉利的神谕回到宫中,这神谕肯定内战将是残酷的,但必将获得胜利,大大鼓起了皇帝的勇气。为实现这个预言,人的智慧所能想到的办法全都用上了。部队的两位主帅,斯提利科和提马西乌斯,奉命全力招募新兵和重新整顿罗马军团的纪律。凶猛的野蛮人的部队全在他们各自的酋长的旗帜下列队。伊比利亚人、阿拉伯人和哥特人彼此都感到十分惊讶,但却同在一位君王的麾下效力;着名的阿拉里克曾在提奥多西的学校里学到许多作战的知识,后来他正是全力使用这些知识造成了罗马的毁灭。 西部皇帝,或者更确切地说,他的将军阿拉里克,从马克西穆斯的失误和不幸中吸取了教训,知道面对一个完全可以任意加紧或停止,收缩或张开他的各种进攻方式的有经验的敌人,把自己的防线拉得过长将是多么危险。 阿拉里克因而把自己的阵地完全安置在意大利境内;允许提奥多西的部队,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占领了潘诺尼亚各省,直达尤利安山山脚下;甚至还出于疏忽,或者出于有意的计谋,连各个山口也无人把守,任凭胆大的入侵者出入。他从山上下来,颇有些吃惊地看到哥特人和日尔曼人的兵器和巨大营寨漫山遍野,一直伸展到了阿魁利亚的城墙和弗里基吐斯阿或冷河河边。这样一片处于阿尔卑斯山和亚德里亚海之间的狭长的战场实不容有多少发挥军事才能的余地;阿波加斯特斯的顽固气焰不容他请求赦免;他的罪行之重已破除了进行谈判的希望;而提奥多西则急于惩办杀害瓦伦提尼安的凶手,以完成自己的光荣的复仇计划。这位东部皇帝不曾认真考虑横亘在他前进道路上的天然的和人为的障碍,便贸然进攻敌人的防线,把最光荣最危险的任务交给哥特人承担,心里暗暗希望通过这血腥的一战可能会杀一杀这些征服者的威风并减少他们的人数。这支辅助部队中的10000 人和伊比利亚的将军巴库里乌斯都英勇战死了。但他们付出的血的代价并未赢来胜利。高卢人仍保持着优势,只是由于夜幕降临才使得提奥多西的部队得以溃逃,或者撤退出来。皇帝退到附近的一片山区,在那里度过了一个凄惨的夜晚,没有入睡,没有食物,也没有希望①,只除了坚强的头脑在面临绝境。出于对命运和生命的鄙视而产生的坚强信念。尤金尼乌斯在他的营地放荡地狂欢以庆祝胜利,而这时机警、活跃的阿波加斯特斯却暗中派出一支数量可观的部队占① 提奥多雷肯定说,圣约翰和圣菲利普曾出现在睡着或醒着的皇帝面前,他们骑着马等等。这是最早的说使徒骑马的例证,此后这一说法在西班牙以及在十字军东征时期十分盛行。 领了各个山口,并从后面把东部军队包围起来。天亮时候,提奥多西看到的是自己的极度危险的处境,但他的恐惧很快就被一个可喜的消息驱散了,对方部队的一些指挥官表示他们准备背叛他们的那位暴君。他们所提作为归顺代价的有关荣誉和财物方面的条件他毫不犹豫一概接受。由于当时难于找到纸笔,他就在自用的便条上写明批准这一协议。这一及时的援兵的出现又使士兵们重新振作起来,他们再次信心百倍地去向一个其手下主要将领似乎既不承认他的武力的正义性,也不相信他有获得胜利希望的暴君的营帐进行袭击。正在战斗处于白热状态的时候,自东方刮来一阵在阿尔卑斯山区常常见到的强烈的狂风。提奥多西的部队因正好背风而免遭狂风的直接危害,但狂风卷起漫天沙土却直扑敌人的脸面,马上使他们的队伍大乱,一个个都抓不住手中的武器,投出的标枪也被风吹回或改变其方向而完全失去作用。这一意外出现的有利条件还意外获得奇妙的发挥:这风暴的凶猛无端大大增加了进犯的高卢人的恐惧,他们都毫不以为耻地向看不见的强大的天神投降,而他看来是在为虔诚的皇帝帮忙。他这一仗的胜利是决定性的,而他的那两个对头的死也因其性格不同而有所不同。几乎要登上统治世界的宝座的修辞学家尤金尼乌斯只得恳求征服者的饶恕,但一群无情的士兵却在他屈身俯伏在提奥多西脚前的时候砍下他的头来。阿波加斯特斯在那场战争中执行了一个军人和一位将军的职务,在战斗失败后,曾接连数日在一片山区中流窜。但当他意识到自己的事业已全然无望,还想逃命已不切实际的时候,这位勇猛的野蛮人便以古代罗马人为榜样,用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帝国的命运就这样在意大利的一角决定了;瓦伦提尼安家族合法继承人接纳了米兰的大主教,也不加指责地接受了西部各省的重新归顺。那些省份犯下了参与谋反的罪行;而那时只有安布罗斯一人坚定不移地拒不承认那篡权活动已取得成功。这位大主教以他那或许出现在任何其他人身上都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无所顾忌的气概,拒绝尤金尼乌斯送给他的礼物,退回他的信件,并毅然离开米兰,以避免见到那个暴君的可憎的面目,而他的败亡,他早以谨慎而含混的语言作出预言了。安布罗斯的美德得到了获胜的君王的赞誉,他自己也因忠于基督教教会而得到人民的拥护:一般都认为,提奥多西的仁德也应归功于这位米兰大主教的仁慈的诱导。 提奥多西之死在打败尤金尼乌斯以后,提奥多西的功勋及威望已为整个罗马世界居民所欣然承认。他以往在位的经历使得人们对他今后的统治都抱着无比美好的希望;这位皇帝的年龄也尚不满50 岁,这便似乎预示着将有一段时间较长的太平盛世。他在那次胜利以后仅仅四个月的去世被人民看作是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严重打击,它转眼之间粉碎了新的一代人的希望。但过于放纵的奢侈、安逸生活早已暗中种下了病根。骤然从皇宫转到军营生活的巨大转变使提奥多西的身体已无法承受;越来越严重的水肿现象说明皇帝的身体正迅速崩溃。人民的意见,也或者从他的利害考虑,全都赞同东、西帝国的划分;早被热爱他们的父亲加以奥古斯都称号的两位年幼的王子阿尔卡狄乌斯和霍诺留势将分别在君士坦丁堡和罗马登位。皇帝不曾让两个儿子分享内战的危险和荣誉。但提奥多西在击败平庸的敌人以后却马上召唤他的小儿子霍诺留前来分享胜利成果,并从他临死的父亲手中接过统治西部的权杖。霍诺留抵达米兰时马戏团进行精采表演以示欢迎;这时皇帝虽已病得十分沉重,仍然亲自到场以加强群众的欢欣。但是,他又勉强支撑着参加清晨的盛会的努力终于耗尽了他所仅剩的一点精力。那一天的其它活动只好由霍诺留代替他父亲来主持;伟大的提奥多西在当天晚上便与世长辞。尽管还存在着刚刚结束的内战的仇恨,他的死亡还是受到全体人民的哀悼。被他征服的野蛮人和曾制服他的教士们都由衷地高声赞颂这位在他们眼里无与伦比的皇帝的优秀品德。罗马人对软弱的、分割的统治必将带来的危险十分担心,而阿尔卡狄乌斯和霍诺留的不幸统治每一出现失误都会使他们不免又想起那无法弥补的不幸。 人们在如实描绘提奥多西的优秀品德时从来也不曾隐瞒他的缺点;残暴的行动和懒惰的习性损伤了这位罗马史上少有的亲王之一的光辉形象。一位始终对提奥多西的虚名表示不满的历史学家不惜夸大他的罪恶行径及其有害影响;他大胆肯定,全国上下各个阶层的人士都莫不效法他们的君主的女人气作风;说各种各样的腐败行为彻底毒化了当时的社会和个人生活;还说那勉强维持住的微弱的社会秩序和礼仪全不足以抗拒日益严重的堕落趋势,而这种趋势正越来越使得人们,丝毫不以为耻地为图个人安逸或放纵个人情欲而不顾个人责任和社会利益。那些哀叹人民生活日趋奢糜,社会风气日趋堕落的当代作家所发出的责难,大多数是从他们自己的特殊感受或处境出发的。能够对社会的变革具有清醒、全面的认识,并能真正看清足以朝一个方向推动一个群体的盲目和随时变化的激情的精巧而隐秘的动力的观察家是从来不多见的。如果我们依据任何约略可信的理由,可以肯定,提奥多西统治期间的罗马的奢侈生活,比君士坦丁或者也许比奥古斯都时期都更为可耻,更为荒唐,这种变化也决不能归之于有什么有利的变革使国家的财富有所增加了。长时间的灾难或腐败只会导致百业荒废,减少了人民的财富,所以他们的肆意挥霍,只能是因为他们的无心挣扎的绝望思想使他们全都只顾眼前享乐,而不再考虑未来了。由于感到自己所拥有的财产朝不保夕,提奥多西的臣民全都无心从事那些要马上拿出钱来,但获利缓慢的有用的劳苦行业。 眼前频繁出现的一家家破产、毁坏的情况促使他们不惜把随时有可能遭到残暴的哥特人抢夺的祖传的财产挥霍掉。在一艘将沉的船或一个被围的城市的混乱中,必然出现疯狂的挥霍,完全可以用来解释,在一个行将没落的国家的不幸和恐惧中为什么人们会越来越不爱惜钱财了。 影响宫廷和城市社会生活的令人志气消沉的奢侈风气也在暗中毒化和腐蚀着罗马军团;一位曾仔细研究过有关罗马军风的真正古代宗旨的军人曾记录下了军队的堕落情况。据维格提乌斯的精当、重要的观察,自罗马城始建之初直至格拉喜安统治时期,步兵都毫无例外地穿着防身铠甲。但随着军纪的松懈和缺少训练,士兵们从体力和意志方面都不愿承受服兵役所带来的劳累,他们抱怨铠甲太沉,也很少穿着了;逐渐他们也便获准把铠甲和头盔都放在一边了。他们的先辈所使用的沉重兵器,那曾使世界屈服的短刀和坚固的皮龙,不知什么时候便从他们的手中消失了。由于使用盾牌便不能使用弓箭,他们在勉强开赴战场时就注定不是受刀剑之苦,便是无耻地临阵逃脱,而一般他们总选择可耻的后一条路。而哥特人、匈奴人以及阿兰人的骑兵却都看到了护身铠甲的好处,普遍加以采用;再加上他们在使用投掷武器方面的优势,他们就很容易打败光着上身、浑身发抖的罗马军团的士兵,他们的头部和胸部全都袒露着,完全不能抵挡野蛮人射来的箭。军队的伤亡、城池的丢失以及罗马人名声的衰落都未能使得格拉喜安的继位者完全恢复步兵穿戴盔甲的作法。软弱无能的士兵们不但使他们自身,也使国家失去了防护能力;他们的怯懦和懒惰可说是帝国败亡的直接原因。 第二十八章异教的了结。塞拉皮斯神庙的被毁。 对异教仪式的查禁。对基督教殉教者的崇拜和多神教活动的复兴。 异教在提奥多西时代的毁灭可以说是在人类思想史中仅有的一个古老的、流行的迷信归于彻底灭绝的例证。基督教徒们,尤其是教士们,已经勉强容忍了君士坦丁审慎的拖延政策和老瓦伦提尼安同样宽容的政策,而在他们的敌人还能与他们同在的时候,他们便不会感到自己已取得真正的决定性的胜利。安布罗斯和他的教友们对年轻的格拉喜安和虔诚的提奥多西所产生的影响全被用来向他们的新入教的君王们灌输迫害异己的思想。两项有关宗教法令的貌似有理的原则得到了承认,他们从中更演绎出了一个直接针对帝国臣民中仍然信奉他们祖先的宗教仪式的人极为不利的结论:其一,行政官员如对某些罪行不加制止,不予以惩罚,他便也在一定程度上犯下那一罪行;其二,对假想的神灵和真正的魔鬼的崇拜是对造物主的至高无上的权威所犯下的最不可宽恕的罪行。教士们还把摩西的戒律和犹太历史上的一些案例草率地,也许是错误地,用于温和的基督教的普遍统治。这几位皇帝被激发起来的宗教狂热全被用于维护他们自身的和神的尊严;罗马世界的各种神庙在君士坦丁改变宗教信仰的60 年后全都被破坏了。 从努马时代直至格拉喜安统治时期,罗马人让几个祭司团一直保留下来。十五位大祭司对为神服务的一切事物和人行使着最高司法权;不断地产生于松散的传统体制的众多问题则交由他们神圣的法庭裁决。十五位严肃的、饱学的鸟占官观察着天空,根据鸟的飞行情况预言英雄们的行动。十五位西卜林神谕的守护者(亦称QUINDECEMVIRS,这个名字亦即十五人之意)则看来是在遇到意外的事件时,偶尔查阅一下未来的历史。六位守护灶神殿的处女奉献出自己的童贞,守护着任何人敢于窥伺必将受到严惩的那圣火和那不可知的罗马的气运。七位司膳[EPULOS]负责侍候众神用餐,指挥庄严的行进队伍,并组织每年的庆典活动。三位朱庇特,马尔斯和基林努斯①的祭司被认为是这三位掌管着罗马和世界命运的最强有力的天神的特别使臣。而献祭之王则指的是努马本人及其在宗教职能方面的继承者,这种职务是只能由帝王来亲手完成的。由萨里法兰克②人和鲁柏卡斯③组成的兄弟会,尽管他们举行的各种仪式难免使任何一个稍有见识的人嗤之以鼻,他们却很自信,认为自己一定能得到不朽的诸神灵的青睐。罗马祭司过去拥有的干预共和国国事的威武地位已随着君主制的建立和帝国中心位置的转移而逐渐消失。但他们的神圣身份的崇高地位却仍然受到他们所在地区的法律和习俗的保护,他们,特别是大祭司团,在首都,有时在各省,还仍在行使他们的宗教和民事的管辖权。他们身穿的紫袍,他们出入乘坐的华贵的四轮马车以及他们豪华的酒宴都令人十分羡慕;他们能从人们献给神灵的土地和国库收入中得到极丰厚的俸给,完全足够他们维持大祭司的气派和支付国家宗教庆典活动的费用。由于在祭坛前效力和指挥军队的工作并无任何矛盾,罗马人在当过执政官取得胜利之后都渴望得到大祭司或鸟占官的职位;在公元4 世纪① 希腊神话中早期的战神。——译者② 指4 世纪在荷兰艾瑟尔河一带定居的法兰克族一部落。——译者③ 鲁柏卡斯为古罗马牧神。——译者时,占据西塞罗和庞培的宝座的都是元老院中最杰出的成员;他们的高贵的出身更为他们的僧侣地位增添了光采。那十五位组成祭司团的教士由于随时可以面见君主因而更为身价10 倍;而一些基督教皇帝也乐于屈尊接受最大祭司穿戴的袍子和各种标记。但当格拉喜安登位以后,由于更为谨慎,或头脑更为清醒,他严厉拒绝了那些渎神的穿戴;他把拨给祭司和灶神处女们的固定俸给改用于社会或教会福利事业;取消他们的荣誉地位和各种特权;并彻底打破了那古老的、在舆论和习惯势力的支持下盛行达1100 年之久的罗马迷信体系。异教当时还仍是元老院的合法宗教。元老们集会的殿堂或神庙都供奉着胜利女神的雕像和祭坛;雕像是一位站在一个圆形球体上的庄严的女性,袍服飘动,双翅高展,一只向外伸出的手中托着一顶桂冠。元老们都在这位女神的祭坛前宣誓保证忠于皇帝和帝国的法律;他们正式参与政事之前,大都要先在这里庄严地献上几杯酒,烧上几炷香。拆除这一古老纪念物是君士坦提乌斯所作唯一一件有损于罗马迷信活动的事。此后尤利安曾重修胜利女神的祭坛,瓦伦提尼安则听之任之,到狂热的格拉喜安却再次将它赶出了元老院。但这位皇帝却仍然饶过了在公共地点一直有人礼拜的神像:一共有424 座庙宇或寺院仍然保留着,以满足人民的宗教热忱,因而在罗马的各个角落,基督教徒的脆弱心情总不断受着偶像崇拜者所奉祭物的烟雾的骚扰。 然而,在罗马元老院中基督教派的人数最少,因而对异教徒多数派所赞同的,尽管亵渎神明但却完全合法的议案,他们只能靠拒绝出席以表示他们的反对。在那个会议中,自由的死灰在宗教的吹嘘下曾一度复燃,并有趋于旺盛之势。但经过表决接连有四位有威望的代表奉派往帝国朝廷申述祭司团与元老院的不满,并请求重新恢复胜利女神的祭坛。此一重任主要交托给一位富有、出身高贵、口才出众的元老叙马库斯,他曾经身居阿非利加总督及本市禁卫军长官的行政要职,并兼有大祭司和鸟占官的神圣资格。叙马库斯内心充满了振兴行将消灭的异教事业的狂热信念,他的宗教上的敌对分子既以他滥用自己的天才和空有一副良好的品德。这位演说家的请愿书使皇帝瓦伦提尼安颇感惊异,而他自己却清楚看到了自己所承担的任务的艰巨和危险。他极力避免谈到任何可能触及他的君王本人的宗教信仰的话题,谦卑地宣称祈祷和请求是他唯一的武器;并巧妙地依赖使用动听的词句提出自己的论点,而不求真从思想上解决问题。叙马库斯企图通过展示胜利女神的各种品质来诱导这位富于想象力的年轻皇帝就范;他巧妙地暗示,收回每年原定用于祭祀众神的那笔税款,其数目之微,以他的慷慨、豁达的性格论,实在不值得一谈;他还坚持认为,罗马的献祭活动如果不以共和国的名义并由它支付所需费用便必将失去作用和效力。甚至连怀疑主义也被用来为迷信辩护了。宇宙的伟大不可理解的奥秘非人力所能探其究竟。在理智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完全可以依靠习惯的指引;每一个民族似乎遇事都要通过谨慎思考,但实际不过是忠实地追随着经过几代时间考验的各种仪式和认识。如果这几代的时间曾获得极大的光荣和繁荣,如果虔诚的人民经常能得到他们在神的祭坛前所祈求的福份——那似乎让人感到人们更应该坚持以往的一套健康的作法,而不应该冒险尝试那些可能带来不定什么危险的冒失的变革。以古老和成就论,努马的宗教信仰绝对出类拔萃,就连主宰该城命运的女神罗马本人,也被这位演说家请到帝王们的法庭上来为她自己的事业辩护。“最尊贵的亲王们,”这位德高望重的夫人说道,“你们的国家的国父们,请尊重和怜悯我始终在虔诚的生活中度过的古老的岁月吧!既然我并不后悔,那就让我继续奉行过去的一切仪式吧。既然我生来是自由的,那就容许我继续遵循我自幼熟悉的一切制度吧。这一宗教已经使整个世界被置于我的法律管制之下,这些仪式已由汉泥拔从该城驱逐出去,并由高卢人逐出了朱庇特神庙。 我活到两鬓斑白的今天难道就是为了接受这种难以忍受的羞辱吗?对于要求我接受的新体系我一无所知,但我清楚地知道,对古老事物的任何改变都是不光采的可耻行为。”人民的恐惧补充了那位演说家出于谨慎含而未吐的意见,那困扰威胁着日趋败落的帝国生存的巨大灾难则被普遍归罪于基督和君士坦丁的新教。 然而,叙马库斯的希望却因米兰大主教坚决而巧妙的反对接连遭到了挫折,这位大主教竭力使皇帝们坚决反对这位罗马的辩护人的虚妄的诡辩。在这场辩论中,安布罗斯不惜屈尊采用哲学家的语言轻蔑地问道,那些胜利明明全都靠罗马军团的勇猛善战和军纪严明得来,究竟为什么偏要另找一个想象的、看不见的力量来作为获得那些胜利的根据?他还极有道理地嘲笑那种荒唐的一味厚古薄今的做法,认为那只会阻碍技术的进步,把人类重新投入原始的野蛮人生活中去。从这里他进而用一种更高昂的神学家的口气说,只有基督教才是代表真理并能使人类得救的学说,而任何形式的多神论则只能引导他们的受蒙骗的会众通过完全错误的道路走向永久毁灭的深渊。这样一些由一位受宠爱的大主教提出的论点完全有力量阻止恢复胜利女神祭坛的主张,同样的论点却以更大的力量和效果出自一位征服者之口,于是古代的众神便被拴在提奥多西乌斯凯旋归来的战车上了。在一次元老院全体会议上,这位皇帝,根据共和国的规章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在崇拜朱庇特和崇拜基督之间罗马人究竟应选择何者作为他们的宗教?尽管他极力表示允许大家自由投票,但是他的在场所引起的恐惧和希望却不免从中作梗;而新近发生的叙马库斯随便被流放的事实更告诫大家,违背君主的意愿行事将是十分危险的,在元老院的一次正常的分组讨论会上,朱庇特被一个相当大的多数所否定和废除;这时如再有一些成员在他们的讲话和投票中,敢于大胆地表示仍忠于那已被废除的神明,那倒会让人感到十分惊奇了。元老院所以会如此仓促地改变信仰,可以归之于某种超自然的神力,也可以归之于一些具体的动机,而这些勉强改变宗教的人中有许多在气候许可的情况下都透露出恨不能立即抛弃掉他们内心隐情所披的可厌伪装。但由于那古老的宗教看来越来越无指望,他们也便对新宗教逐渐适应了;他们屈服于皇帝的权势,屈服于当时的时尚,也屈服于他们的那些不断受到罗马教士和东部僧人怂恿和控制的妻子儿女的请求。安尼西安家族的堪为表率的榜样很快就为其他贵族家庭所效法;巴锡、保利尼和格拉古家族都皈依了基督教;“世界辉煌之光,那举世瞩目的加图家族(这是普鲁登修斯曾使用过的耸人听闻的词句),都迫不及待地要剥去自己祭司的外衣;蜕去已老化的蛇皮;穿上为洗礼所净化的洁白的长衫;并把代表执政官权威的束棒拱手送到殉教者的墓前。”靠自己的勤劳谋生的市民和由公共福利事业养活的人,川流不息,全作为虔诚的改变信仰的新教徒挤满拉特兰和梵蒂冈大教堂。元老院发出的禁止偶像崇拜的命令得到了罗马人的普遍支持;辉煌的朱庇特神庙的外观被彻底破坏,一些孤立的殿堂也从此任其毁败,听人随意作践。罗马已完全屈服于福音教的轭下;但已被征服的各省却还没有完全放弃对罗马的名称和权威的景仰。这些皇帝们对先辈的孝心不免使他们在重新改造这座不朽的名城时有所顾忌,也十分谨慎。那些专制的君主对各个地方的成见是不十分在意的。自君士坦提乌斯去世后搁置了将近30 年的在宗教方面的努力,在充满宗教狂热的提奥多西手中再次活跃起来,并获得了最后的成功。当这位好战的君王,目的不是为了共和国的荣誉,而是为了它的安全,还在与哥特人交战的时候,他便不惜冒犯他的大部分臣民,大胆采用了一些也可能有助于保卫天堂,但在明智人看来却显得过于鲁莽和不近情理的行动。他反对异教的第一回合的胜利促使这位虔诚的皇帝重申并大力推行他的禁令:最初曾在东部各省发布的法令,在马克西穆斯被击败以后,又在整个西部的帝国推行;提奥多西还将正教取得的每一个胜利都归之于基督教和正统基督教信仰的胜利。他从最要害的部位下手来打击迷信活动,首先禁止奉献牺牲,并把它说成是既有罪也不道德的行为;而如果从词句上看,他的敕令更为严厉谴责的是好奇地掏出作为牺牲的牲畜的肠肚加以研究的做法,接下去的许多说明,事实上把构成异教宗教核心广泛流行的杀生献祭仪式列为同样严重的罪行了。由于那些神庙都是以献祭为目的修建起来的,一位仁德的皇帝有责任设法使他的臣民免遭这种违反他所推行的禁令的危险的诱惑。因此他先委派给东部禁卫军长官西内吉乌斯,后又委派给西部两位身居高位的官员约维乌斯伯爵和高邓提乌斯伯爵一项特殊使命,让他们安派关闭各个庙宇,收缴或捣毁用于偶像崇拜的各种设施,免去祭司们的特权,并没收所有的庙产以充作皇宫、教会或军队的经费。这种扫除活动到此原可告一结束:那些四壁空空,无人用于偶像崇拜的大殿堂原可能受到某种保护,免被宗教狂热的浪潮所摧毁。这些庙宇中有许多最壮丽、辉煌的希腊建筑艺术的瑰宝;皇帝本人也决不愿意损坏他自己的城市的绚丽风貌,不愿意破坏他所拥有的财富的价值。那许多雄伟的建筑完全可以听其存在下去,以作为表明基督教胜利的永久纪念物。在艺术日益衰落的情况下,这些建筑完全可以改作军火库,作坊或集会场所之用:也或许那些庙宇的墙壁在经过神圣的礼拜仪式予以充分净化后,也可以在那里礼拜真正的神,从而消除过去的偶像崇拜的罪孽。但只要那些庙宇仍然存在,那些异教教徒却一厢情愿地暗暗存着希望,盼着有一天局势朝着有利于他们的方向转变,再出现一位尤利安,重建众神的祭坛;而他们徒劳无益地在皇帝的御座前所作的坦诚的哀哀求告则更增加了基督教改革者们毫不留情从根铲除迷信活动的决心。几位皇帝所发布的法令显示出某些趋于温和的迹象,但他们的冷淡、消极的努力却不是足以堵住由教会的精神领袖们领导的,或激发起的,狂热和肆意抢劫的怒潮。在高卢,图尔的主教圣马丁①亲自带领着他的忠实的僧侣前往捣毁在他的广大教区之内的偶像、庙宇,并砍掉所有献给神灵的圣树,细心的读者看到他们所进行的这项艰巨的任务,完全可以判断出,支持马丁的究竟是某种神奇的力量还是嗜血的兵刃。在叙利亚,被沉浸在使徒狂热中的一个主教提奥多雷称之为神圣、超群的马塞卢斯,决心把阿帕美亚教区境内的一切庄严宏伟的庙宇夷为平地。他的破坏计划却被当年修建朱庇特神庙的精巧技术和坚固程度给阻止住了。这座庙宇建筑在一个高地上:那高大的屋顶的四边各有15 根周长16 英尺的粗大的柱子支撑着;砌成大柱子的石块全用铅和铁浇缝。试用各种最坚硬、最锋利的工具拆毁,全都无用。后来想到必须挖空这些柱子的地基才行;于是那些临时支撑的木桩①参看苏尔皮西乌斯·塞维卢的《马丁传》。这位圣徒有一次(完全像堂·吉诃德一样)误将一队毫不相干的送葬队伍当作偶像崇拜的游行活动,并莽撞地演出了一幕奇迹。 被烧掉以后,那些柱子全都倒了下来;这一任务的艰巨已被一个名为黑色的精灵的寓言记述下来;这黑色精灵虽不曾挫败,却也推迟了基督教工匠们的破坏行动。为这一胜利所鼓舞,马塞卢斯亲临战场与黑暗势力进行斗争:一支人数众多的由士兵和格斗士组成的队伍在基督教的旗帜下前进,他们袭击了阿帕美亚教区的一些乡村和农村庙宇。但是在预见到会有任何抵抗或危险的时候,这位虔诚的勇士,由于自己的跛足既不能真参加战斗又不能逃跑,便把自己安置在离战场一定距离,弓箭达不到的方便地方。但是,正是这谨慎措施构成了他的死因;一群被激怒的的乡下人向他发动袭击,杀死了他;该省的宗教会议立即毫不犹豫地宣称,马塞卢斯是为了上帝的神圣事业献出了生命。为了支持这项事业,僧侣们全发疯一般由沙漠地区汹涌而来,一个个竞相表现自己的热忱和勤奋。他们的行为必然引起异教徒的仇恨;其中有些确应因贪婪和放纵而受到谴责——贪婪,指他们打着神圣旗号的抢劫,放纵,指他们大量挥霍那些愚蠢地崇拜他们的褴褛的衣衫、大声诵读的赞美歌和假装出的病容的人民的钱财①。只有少数几座庙宇被民政和宗教的负责人出于惧怕、受贿、个人偏爱或谨慎等原因给保护下来。迦太基的天神维纳斯神庙圣区占地周长两英里,整个被合理地改建为基督教教堂;同样这种使之神圣化的办法也使罗马万神庙宏伟的殿堂完整无损地保存了下来。但是几乎在罗马世界的每一个省都有大队无领导、无纪律的狂热分子侵犯那些安静的居民;一些最珍贵的古建筑的残骸至今还向世人展示着那些野蛮人的疯狂,也只有他们才会有时间和兴趣专门从事这种艰巨的破坏工作。 塞拉皮斯神庙的被毁在这一片广阔的形形色色的大破坏活动的图景中,一位旁观者也许会从中看出亚历山大的塞拉皮斯神庙的废墟。塞拉皮斯看来并不像是从迷信的埃及的多产土壤中诞生出来的土生的神灵或魔鬼。第一位托勒密受到一个梦的启示,让他请进这位在本都海岸长期受到锡诺普居民礼拜的陌生的神灵;但是人们对他的性质和他统治的范围完全弄不清,以至于他所代表的究竟是统治白昼的神还是阴曹地府的黑暗中的君王也成了大家争论不休的问题。顽固坚持信奉父辈宗教的埃及人拒绝让这位外国神进入他们的城中。但那些曾受到托勒密家族的慷慨赐与的低三下四的祭司们却极为顺从地承认了这位来自本都的神的权威。他们为他编制了一部体面的、就发生在本地区的家史,于是这位幸运的篡权者便被推上了伊西斯的丈夫,埃及的神王俄塞里斯的宝座和床榻。声称受到他的特别保护的亚历山大里亚城也因获得塞拉皮斯之城的美称而自豪。他的一座在名声和宏伟方面可以与朱庇特神庙争胜的庙宇修建在一个宽阔的人工堆积的小山顶上,这小山比周围的城市地面高出一百步,小山内部的空处由坚固的穹隆支撑着,并分成若干条相连的拱道和一间间地下房屋。这座神圣的建筑被一个四边形的柱廊包围着;雄伟的神殿和精美的雕像显示出了艺术的最高成就。在废墟上以新的辉煌的姿态重新恢复起来的着名的亚历山大图书馆珍藏着各种古代学术文献。在提奥多西发布敕令严禁异教徒的祭祀活动以后,这类活动在塞拉皮斯城里和塞拉皮斯神庙里却仍然① 利巴纽斯。他责骂那些穿黑衣的人,那些比大象吃得还多的基督教的僧人。可怜的大象:它们可是温和的动物。 容许进行;这一独特的宽容被轻率地归之于基督教徒本身的迷信的恐惧;仿佛他们真不敢禁绝这只有它才能防止尼罗河水泛滥,保佑埃及农业丰收,并使君士坦丁堡得以生存下来的古老的宗教仪式。 那时候,荣登亚历山大里亚城大主教宝座的是和平和善良的死敌提奥菲卢斯;他是一个胆大妄为的恶棍,双手随时被不义之财或鲜血所沾染。塞拉皮斯神庙的荣誉激起了他虔敬的愤怒;而他对一座古老的巴克斯神殿施加的侮辱使异教徒相信他正在筹划更大、更危险的阴谋。在动荡不安的埃及首府,一点点轻微的挑衅行为都有可能引发一场内战。数量和力量远不及他们的对手的塞拉皮斯的信徒们在哲学家奥林匹乌斯的煽动下拿起武器,决心以生命扞卫众神的祭坛。这些异教的狂热信徒固守在塞拉皮斯神庙,或者说,塞拉皮斯堡垒之中;以勇猛的出击和顽强的防守击退了敌人的包围;他们还采用极不人道的残酷手段折磨捕获到的基督教徒俘虏,以求在绝望中寻得最后一点安慰。小心谨慎的行政官竭尽全力,力求作到暂时休战,等待着提奥多西乌斯的最后答复以决定塞拉皮斯的命运。双方都不带兵器,全在中心广场上集中,当众宣读了皇帝的命令。在读到拆除掉亚历山大城的一切偶像一句时,在场的基督教徒爆发出一阵欣喜若狂的欢呼,而那些不幸的异教徒,原来的狂热化作了愤怒,一个个哑口无言匆匆溜出会场,靠着逃跑的速度或无人认识,避开他们的敌人的侮辱。提奥菲卢斯立即动手拆除塞拉皮斯神庙,这时除了这座建筑本身的坚实厚重之外,已再没有任何其他困难。但这个困难确实也无法克服,最后也不得不扔下地基不管,只求把这建筑的上层捣毁成一堆废墟了事,其中有一部分不久就被清理干净,以便腾出地方修建一所纪念一些殉教者的教堂。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的珍贵图书全被抢走或破坏,直到20 年后,那里的空荡荡的书架还不免激起每一个没有被宗教狂热冲昏头脑的参观者的无限惋惜和愤慨。许多从此无可挽回地永远消失的古代天才的作品,也完全可以不遭受因打倒偶像崇拜而引起的劫难,以供后代人消遣,或从中求得知识;而那位大主教的狂热或贪婪从那些作为他们的胜利报酬的大批俘获物中也完全得到满足了。他们把用金银铸造的神像或花瓶精心地溶化开,而把那些不值钱的金属制品砸烂后随意扔在大街上,提奥菲卢斯不遗余力地揭露崇奉偶像的祭司们的欺骗和邪恶行为:说他们如何利用天然磁石捣鬼,如何设法在空心的神像中暗藏一个活人,以及他们如何无耻地利用虔诚的丈夫和毫无戒备的妇女们对他们的天真的信赖①。这些指控看来有一定的可信性,因为它们与迷信活动的欺骗和谋利思想并无矛盾。但同样的那种精神也很容易使人下流地倾向于对一个被击败的敌人竭尽污蔑和漫骂之能事;只要想到杜撰一段奇妙的故事比查明一项真正的骗局要容易得多,我们对那些指控的真实性便不免大打折扣。塞拉皮斯的巨大塑像随着他的圣殿和他们宗教的被毁也一同遭了殃。大量不同种类的金属餐具被人拼凑成这位神灵的巨大形象,其宽度直达至圣所两侧的墙壁。这座塞拉皮斯像呈端坐状,左手握着权杖,整个外貌和一般的朱庇特塑像极为相似。他与朱庇特的不同之处在于放在他头上的是一顶筐状或斗状的帽子,以及在右手中抓住的一个带有典型意义的妖怪;一条蛇的头和身子分为三枝,每一枝的末端各有一狗头、一① 鲁菲努斯曾提到那位农神的祭司,自己装扮成农神,和许多上流社会的虔诚的妇女交往甚密;直至有一次因过于兴奋,他无法不露出自己本来的声音才终于败露。埃斯基涅斯的真实公正的描述和蒙杜斯的冒险经历都可证明这种色情的骗局曾时有发生。 狮头和一狼头。有人十分肯定地声称,如果有人胆敢亵渎这位神灵的神威,那么天和地便会立即又回复到原来的混沌之中去。有一位胆大的士兵,在宗教狂热的激励下,手执战斧,爬上了梯子,这时,甚至连在场的基督教徒群众全都捏一把汗,不知将出现什么结果。他奋力向塞拉皮斯的面颊砍了一斧;半边脸应声落地;但却没有出现闪电雷鸣,天和地仍旧保持着原有的秩序和安宁。那得胜的士兵继续挥斧砍杀,那座巨大的偶像轰然倒下,摔成了碎片;塞拉皮斯的肢体还被胡乱拖着走过亚历山大里亚城的街头。他的已被砍烂的尸体则在大竞技场上,在人群的一片叫喊声中,被烧成灰烬;许多人把自己所以改变宗教的原因归之于亲眼看到他们的保护神全然无能。这种群众性的、赋与崇拜对象以可见的物质形体的宗教,有使人们易于从感觉上对它们熟悉因而加以接受的优点;但这种优点常会因为许多难免会发生的偶然事件揭穿了偶像崇拜者的虔诚全属虚妄,而立即全部破灭。按照一个人的思想倾向,他几乎不可能不对一件凭自己的肉眼和下贱的双手觉察不出,它和天生或经人制作的一般物件有何不同的任何偶像或圣物,长期保持着崇敬之心;而且,如果在危难时候这些偶像的秘密、神奇的威力连保全自身都无能为力,他便会立即鄙弃他的祭司们的那些无根据的胡吹,很正常地感到那偶像,和自己过去死抱着的迷信思想,是多么可笑。塞拉皮斯倒掉之后,异教徒们还存着一线希望,认为尼罗河将不再每年向埃及的亵渎神明的统治者们提供足够的水了;而尼罗河水迟迟不再泛滥似乎就已表明了这河神的愤懑。但这次的迟延却很快又被河水的迅速猛涨所补偿。大水突然更超过了正常的水位,于是对那些心怀不满的人又形成一个安慰,他们高兴地想着洪水马上就要来临了。一直到这条平静的河流终于恢复大家熟悉的最有利的水位16 肘①,或大约30 英尺的时候。 对异教仪式的查禁罗马帝国中的神庙是都被荒废或毁灭掉了,但异教徒的深刻的迷信思想使他们却仍然多方设法逃避提奥多西对任何奉献牺牲的活动都将严加惩处的禁令。乡村中的居民的行动一般不易为怀有恶毒的好奇心的人所注意,他们用聚会宴饮的形式掩盖他们的宗教活动。遇上重大的节日,他们大批聚集在某些圣树的广阔的树荫下;杀牛宰羊,然后加以烧烤;这种乡村的宴饮活动按俗原可以焚烧香烟和为众神唱赞歌,以示庄重。而且,一般认为只要不用牲畜的任何一部分焚烧祭神,只要不设置承接牲畜鲜血的祭坛,只要注意免去仪式开始前的奉献醎饼和结束时的奠酒,这种节日聚会便不会使参加的客人蒙上非法以牺牲献祭的罪名或因此受到惩罚。不论事实的真假如何,也不论这种区分有无道理,这些遮遮掩掩的活动终于被提奥多西对异教徒迷信活动给以致命打击的一纸敕令一扫而光了。这道禁令使用了最绝对、最明确的措词。“我们决定并希望,”这位皇帝说,“我们的任何臣民,无论是行政官员还是普通公民,无论职位多高或社会地位和处境如何低下,都不得在任何城市或任何地方,用无辜的牲畜作为牺牲向一个无知觉的偶像献祭。”杀生祭神和用牺牲的内脏占卜的做法,不管这样做的目的何在,都将被视为谋反的叛国罪,非处死不足以偿其辜。异教徒的其他一些不那么充满血腥味,① 古代长度单位,约等于18—22 英寸。——译者不那么可怕的迷信活动也被视为十分有害于宗教的真实性和尊严而严加取缔;其中特别提出,使用发光球、花环和乳香,还有祭酒活动都在必禁之列;就连供奉无害的家庭守护神一类的家神也被列入这项严格的禁令之中。如有人在家中进行这类渎神的非法活动,其从事该活动的房屋和产业便将被没收;如果他巧妙地利用别人家的房舍来进行这种亵渎活动,则他将当即被强制处以二十五磅黄金,或至少一千金币的罚金。那些玩忽职守发现宗教的秘密敌人进行偶像崇拜不予告发或惩罚的人,也将处以数目与此大致相等的罚金。这些就是提奥多西的迫害法令的主要精神,这些法令在他的儿子和孙子们的手中一再推行,因而受到基督教世界的普遍赞扬和欢呼。 在德基乌斯和戴克里先的残酷统治时期,基督教曾被作为对古代和传统宗教的反叛而加以禁止;但对一个不知名的危险的教派所抱有的不公正的怀疑却对紧密团结的、迅速取得胜利的正统基督教会表现了某种程度的宽容。 但同样出于恐惧和无知的借口却不能适用于那些粗暴践踏人性和福音精神的基督教皇帝们。多少人的经历已暴露出异教的弱点和愚昧;理性和信仰之光也已向人类的大多数表示了偶像的虚妄;那个仍坚持自己信仰的日趋没落的教派,原也有可能可以在平静和默默无闻中继续维持他们的祖先的宗教习俗。如果异教徒也具有原始基督教徒所具有的那种无所畏惧的精神,那基督教的胜利便必将沾满了血迹;朱庇特或阿波罗的殉教者也可以抓住这个光荣的机会把自己的生命财产奉献在他们的祭坛前。然而这种执着的狂热情绪和多神教的松懈、散漫的精神是不相容的。那些正统基督教帝王们的不停的猛烈攻击总以被击物质的松软柔顺而被化解;异教徒们的逆来顺受的态度使他们可以免受提奥多西法令的折磨和惩罚。他们不但不再宣传众神的权威高于皇帝,而且只是低声抱怨几句,从此停止举行那些被皇帝禁止的神圣的仪式。 如果说他们因一时的冲动,或觉得有希望可以秘密进行,忍不住冒险一试他们所喜爱的迷信活动,他们的恭顺的悔过表现也能使基督教行政官员们的严厉态度无用武之地,而且,尽管内心可能有几分不满,他们几乎从不拒绝接受福音教的约束,以作为对自己的莽撞行为的惩罚。各个教堂里都充满了这种无价值的改教者,日益增多的会众,他们都是为了眼前利益接受了占统治地位的宗教;在他们虔诚地模仿着基督教信徒的姿势,念诵祷文的时候,他们却虔诚地默默召唤古代的诸神以安慰自己的良心。如果说异教缺乏忍受苦难的耐心,他们也同样缺少反抗精神;散在各地的数以万计的人,只对神庙的毁败不胜悲伤,却毫无反抗地屈服于他们的敌手加之于他们的命运。叙利亚农民和亚历山大里亚市民反对个人盲信的怒潮的无组织地反抗活动被皇帝的名望和权威很快压了下去。西部的异教徒,并不能帮助提高尤金尼乌斯的地位,却由于他们的半心半意的追随反使这位篡位者的事业和名誉都受到损害。教士们大声疾呼说,他的叛教罪更加重了他叛逆的罪行,说在他的许可下胜利女神的祭坛又被重新修复了;还说象征朱庇特和赫耳枯勒斯偶像的形象公然和战无不胜的十字架旗帜一同出现在一片田野上。然而,异教徒的虚幻的希望很快就随着尤金尼乌斯的失败而破灭了;他们因此完全被暴露在这位征服者的仇恨之下,他不惜尽一切力量消除偶像崇拜,以使自己不负上天的恩宠。 一个奴隶国家随时准备对他们的宽大的主子欢呼,即使他经常滥用他的绝对权力,但只要并不曾把无法无天的做法和残酷压迫推向极端。提奥多西可能确曾向他的异教臣民提出过接受洗礼或者死亡的选择,而善辩的利巴纽斯一直都赞扬了一位不曾通过一纸严格命令迫使他所有的臣民立即皈依并奉行他们的君王所信仰的宗教的皇帝的温和态度。信奉基督教并没有定为拥有社会公民权的起码条件,那些轻信并接受奥维德①的神话传说,坚决不承认福音书奇迹的宗派并未遭受到任何特殊的苦难。皇宫、学校、军队,以及元老院中都充满直言不讳的虔诚的异教徒,他们全能毫无区别地享受帝国的行政和军事方面的荣誉。提奥多西通过授与叙马库斯执政官的荣誉,并通过对利巴纽斯的个人交情,表明他对崇高品德和才华的深刻关怀,对这两位善辩的异教的辩护士,从来也没有人要求他们改变或隐瞒住他们的宗教观点。异教徒们都可以享受到最大的言论和写作自由;欧纳皮奥斯、佐西穆斯以及柏拉图学派的狂热的教师们的历史和哲学遗着,对他们的获胜的敌对教派的情绪和作为表现了,并进行了最激烈的抨击。如果这些明目张胆的攻击当时就尽人皆知,我们不能不对那些基督教君主仅是以轻蔑的微笑来对待迷信和绝望的最后斗争的宽宏大量表示赞许了。但是,帝国有关禁止异教徒使用牺牲和进行祭祀活动的法令却是严格执行的;几乎每过去一个小时都有助于进一步消除那一靠传统习俗,而非靠理论,维系着的宗教的影响。那位诗人,或哲学家的虔诚可以在祈祷、思考和学习中秘密加以培植;但公开进行的礼拜活动似乎才是这种需要从模仿和习惯中获得力量的人民的宗教思想的唯一坚定的基础。这种公开活动的中断,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便可能完成一次民族革命的重大工作。没有祭司、寺庙和书籍等的有意的帮助,对神学观点的记忆便不可能长久保存下去。那些自己的思想尚未摆脱迷信带来的盲目希望和恐惧的无知的俗人很快就被地位较高的人们的诱导,转而信奉在当时居于统治地位的神灵;而且还会在不知不觉中感染上,对最初由于精神上饥渴被迫接受的教义,进行支持和传播的巨大热情。在这些帝国法令颁布以后成长起来的一代人都被吸引到正统基督教教会的范围之内来;而异教的瓦解是那样迅速,又是那样温和,以致在提奥多西死去仅28 年之后,立法者已再也看不到它的丝毫细微的踪迹了。 对基督教殉教者的崇拜和多神教活动的复兴诡辩家们把异教宗教的毁灭说成是使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使世界重新进入远古的混乱和黑夜中去的一件可怕的惊人的灾异。他们用庄严而悲伤的调子说,庙宇都变成了坟墓,原来用许多神像装点着的圣殿都惨遭基督教殉教者的骨骸的玷污。“僧侣”(一种肮脏的牲畜,欧纳皮奥斯企图把他们划在人的范围之外)“是那种用最下贱、最可鄙的奴隶取代理性所能接受的众神的宗教创始人。那些由于罪大恶极被可耻地正当处死的罪犯们的头颅已被用盐腌制起来;他们的身体上仍然留着被行政官员判处的刑罚所造成的鞭痕和伤疤,这(欧纳皮奥斯接着说)“就是大地在我们这个时代所产生的众神;这就是那些他们的墓地已被定为人民崇敬对象的殉教者——我们向最高神灵进行祈祷和请求时的最高中间人。”一场革命已把那些罗马法律的卑贱的牺牲者推上了帝国的看不见的保护神的地位,不必一定怀有同样的恶意,我们也会很自然地理解作为这场革命见证人的诡辩家的惊讶。基督教徒对这些殉教烈士出于感激之情的崇敬,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胜利的取得,逐渐进而①罗马诗人(公元前43 年—约公元17 年)其作品中有神话故事多种。——译者变成了宗教的崇拜;那些最出色的圣经和先知也都理所当然地同样享受到殉教者的殊荣。在圣彼得和圣保罗光荣死去150 年后,梵蒂冈路和奥斯提亚路都因为有这些精神英雄的坟墓,或更应该说是有这些纪念物的存在,而远近闻名。在君士坦丁改变信仰之后的一个时代中,那些皇帝、执政官,以及军队的将领都曾虔诚地前往这个帐篷工人和渔夫的墓前祭扫;他们的受到人们敬仰的骨骸被安置在耶稣的祭坛之下,在这里帝国都城的主教们经常前来供奉非杀生的祭品。不能由本身提供古老纪念物的东部世界的新都城,依靠向下属各省搜罗也显得十分富有。圣安德鲁、圣路加和圣提摩提已在鲜为人知的坟墓中沉睡了近300 年之后才被隆重地迁移到极度慷慨的君士坦丁在色雷斯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岸边修建的圣徒教堂去。又过了大约500 年后,这同一海岸边又荣幸地接纳了以色列人的法官和先知萨母耳。他的骨灰装在一个金瓶中,覆盖着绸纱,由一排主教一个个亲手传递。萨母耳的遗骨也由人们以同样的欣喜和崇敬接受过去,以便将来以示活着的先知,从巴勒斯坦到君士坦丁堡城门前的大路上排满了连绵不断的迎送的队伍;皇帝阿尔卡狄乌斯本人走在地位最高的教士和元老们的前面,前往迎接他的这位始终应受到,也有权利受到,皇帝们的膜拜的非同一般的客人。罗马和君士坦丁堡作出的先例进一步肯定了基督教世界的信仰和纪律。圣徒和殉教者的威望,经过一阵出于世俗原因的软弱无力、不起作用的抱怨之后,就普遍建立起来了;在安布罗斯和杰罗姆时期,直至依靠一部分神圣的遗物稳定并激化信徒们的狂热的虔诚之后,人们仍感到基督教会似乎从某些方面讲还不够圣洁。从君士坦丁的统治到路德的宗教改革这段长达1200 年的时间中,这种对圣徒和圣物的崇拜破坏了基督教简洁模式的纯朴与完美:这种堕落的某些迹象甚至在接受并推崇这一有害的变革的第一代人身上就已可看到了。 Ⅰ.圣徒遗物比金子或宝石还更贵重的令人动心的体验刺激着教士们,一心想增加教会的财富。他们根本不去考虑是真是假,或有无可能性,随意给一些骷髅取个名字,然后利用这个名字编造一段故事。使徒的名声,以及一些曾效法他们的高尚品德的圣徒们的名声都被这些宗教上的虚构故事所淹没了。在那些无可辩驳的真正的、原始的殉教烈士的队伍中,他们加进了成千上万,除了在奸诈或轻信的人们的神话传说中根本不曾存在过的想象的英雄;因而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图尔可能并非是唯一的一个将一个犯罪分子的遗骨,而不是圣徒的遗骨,作为崇拜对象的教区①。一种有助于增强作伪和轻信的诱惑力的迷信作法在不知不觉中,熄灭了基督教世界的历史和理论的指路明灯。 Ⅱ.但是,如果人民的信仰不曾及时得到在幻境和奇迹的帮助下证明那些极端可疑的圣物真实可靠并确有灵性,那迷信的发展也肯定不会如此迅速,取得如此巨大的胜利了。在小提奥多西统治时期,耶路撒冷的地方教会监督人,距城约20 英里的卡帕伽马拉村传教士琉善讲述了一个十分奇特的梦,为了消除他的怀疑,他一连三个礼拜六都重复做了这同一个梦。在那个寂静的夜里,一位十分可敬的留着长须、身穿白袍、手执金棒的人物站在他的面前;他自称叫加梅尔;他向这位十分惊讶的地方教会监督人透露,他自己的尸体,他儿子阿巴斯、他的朋友尼科迪墨斯,以及着明的基督教信仰的第一位殉教① 图尔的马丁从这位死者口中逼出了这段供词。那类错误也可能是很自然的;这发现看来也确算得一个奇迹。二者中究竟何者更为常见呢? 者斯蒂芬的尸体都秘密埋葬在附近的田野里。他还不耐烦地说,现在是把他自己和他的同伴们从那个不为人知的监牢里解放出来的时候了;还说他的露面将对一个充满苦难的世界大有好处;说他们是特意选中他把他们的处境和愿望告诉给耶路撒冷的圣徒的。仍然使这个重大发现迟迟不得完成的疑虑和困难被接踵而来的新幻境一一消除了;这位主教在有无数群众的围观下挖开了那块墓地。加梅尔、他的儿子,以及他的朋友的棺材都规规矩矩地摆在那里;但是,盛着斯蒂芬遗骨的第四口棺材重见光明时,大地忽然抖动起来,人们马上闻到一股类似天堂的气息,闻到这种气味的73 名助手的疾病立即给医治好了。斯蒂芬的同伴们仍被留在卡帕伽马拉村的安静的墓穴中,但那第一位殉教者的遗骨由一支庄严的队伍护送着,运往在锡昂山上专为供奉这类遗骨而建立的教堂里去;这些细碎的一块块遗骨和一滴血①,或从那遗骨上刮下一点碎屑,几乎在罗马世界的所有省份都被认为是具有神性和神奇特性的。严肃博学的奥古斯丁①,以他的理解能力论,我们几乎不能指责他轻信,却也证实了圣斯蒂芬的遗骨在非洲表现的数不清的奇迹。这段奇妙的描述被收在希波的主教意欲借以确实地、一劳永逸地证实基督教的真实性的巨着《上帝之城》一书中。奥古斯丁庄严声称,在这里所选的这些神奇事迹都是经那些不是亲身体会到,就是亲服见到,这位殉教者的神力的人公开予以证实的。还有很多奇迹被省去,或是被遗忘了;而过去希波在这方面所受到的恩惠一直不如该省的其他城市。然而这位主教仍列举出70 多桩奇迹,其中三桩是仅在两年时间里,在他自己的教区内发生的,死而复生的例子。②如果我们再把眼光扩大到基督教世界所有教区和所有的圣徒,那从这个无穷无尽的源泉中更说不清将会产生多少神话、传说和谬误了。然而我们却完全可以有理由认为,在那迷信和轻信的时代,任何一桩奇迹,由于它几乎不可能被看作是一般已公认的自然规律的的变异,便不免名实俱亡了。 Ⅲ.围绕着殉教者陵墓这个永恒舞台出现的数不清的奇迹,向这位虔诚的信徒揭示了那个看不见的世界的实际状况和结构;他的关于宗教问题的思想看来是建立在事实与经验的牢固的基础之上的。不论世俗人的灵魂,从与肉体分离到肉体重新复活这段漫长的时间中,处于何种状态,十分显然的是,那些圣徒和殉教者的超凡的魂魄却决不会在沉默的无所作为的睡眠中度过那一段时光。同时十分明显的是(我们用不着弄清他们住在什么地点或他们究竟如何幸福),他们必然生动而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的幸福、美德和威力;他们也早已保证自己将始终享有这永恒的报偿。他们的智能经过无限扩张超出了人类的想象所能及的范围,因为经验已经证明,他们能够同时听到并理解他们的无数信徒,在同一时间但在世俗世界各个最遥远的不同地区,呼唤斯蒂芬或马丁的名字,祈求帮助的各种不相同的请求。向他们祈祷的人的信心是以相信这些与耶稣共同主宰世界的圣徒们必然满怀恻隐之心注视着大地的① 在圣斯蒂芬被亚努阿里乌斯取代之前,每年都要在那不勒斯稀释一小瓶他的血液。 ①奥古斯丁在公元413 到426 的13 年时间里完成了22 卷的巨着《上帝之城》(de Civitate Dei)。他的学识过多地窃自他人,而他的论点又过于自作主张;但整部着作在强劲有力、技巧纯熟和构思宏伟方面却也令人钦佩。 ② 见奥古斯丁的《上帝之城》xxii、c、22 及其附录,其中包括两卷乌扎利斯主教埃沃迪乌斯所着的圣斯蒂芬的奇迹。弗雷库尔普斯的作品中保留了一句高卢或西班牙的谚语,“凡声称读过全部有关圣斯蒂芬奇迹的人,都是撒谎。” 想法为基础的;还相信他们随时都十分关心正统基督教的繁荣;并相信谁要是效法他们,做到和他们一样的坚定和虔诚,都会成为他们最密切关心和特别喜爱的对象。实在说,有时候他们的友谊也可能会受到一些不那么崇高的想法的影响:他们以偏爱的心情看待那些由于他们曾在那里出生、居住、死亡、埋葬或拥有他们的遗骨而被封为圣地的地方。骄傲、贪婪和报复等较低级的情绪可能被视为不应玷污他们的天神般的胸怀;但这些圣徒们却全不顾自己的身份明确表示,他们对他们的信徒们的慷慨十分满意和感激;而最严厉的惩罚的利剑只投向那些亵渎他们的崇高的神龛或不相信他们的超凡威力的不信神的可怜虫。如果确有一伙人顽固地拒不承认,各种自然物事、世间所有生灵,以及进行着最细微、最隐蔽的活动的人的头脑都不得不服从的一位神的代理人所作出证明,那他们的罪行便必然万恶已极,他们的怀疑也就过于奇特了。据说会在祈祷或犯罪活动之后很快,甚至立即,出现的报应,使基督教徒们对圣徒在上帝身边所享受到的宽厚的恩惠和权威甚为满意;现在再去追究他们是否必须不断在圣座前支应,或者他们是否不能以他们的宽厚和公正的程度为据,行使委托给下级牧师的权力,看来似乎都是多余的了。 经过艰辛的努力才升华为一种对普遍动因的沉思和崇拜的想象必会急切地接受这类卑下的崇拜物,认为它们和它的笼统的概念和不完备的功能都更相适应。原始基督教徒的崇高、简洁的神学观点已逐渐失去作用;而已经蒙上一层微妙的形而上学思想阴影的天上王国,由于引入了一种倾向于恢复多神教统治的群众性的神学思想,也大为失色了。 IV.随着宗教的崇拜对象日渐趋于以想象为标准,新采用的各种宗教仪式似乎都能对粗俗人的感官产生强有力的影响。如果在5 世纪初德尔图良或拉克坦提乌斯从死亡中复活过来,帮着安排某位流行的圣徒或殉教者的庆典,他们对取代基督教会众的纯洁的精神崇拜方式的那种亵渎神明的景象,必会感到惊愕和愤怒。等到教堂的大门一敞开,他们肯定会对那香烟的烟雾、花的香味,以及那在中午时分散发出一种鄙俗、多余,和在他们看来亵渎神明的光芒的灯光和烛光感到十分厌恶。如果他们要走近圣坛的护栏,他们便必须穿过那主要由在举行欢宴的夜晚来到这座城市的外地人和香客构成的匍伏在地的人群;这些人早已被强烈的宗教狂热,或者,也许被酒所陶醉。他们在这座神圣建筑的墙壁和地上印上他们的虔诚的亲吻;而他们的虔诚的祷告,无论他们的教会使用何种语言,全都是对那位圣徒的遗骨、血液,或骨灰而发,这些东西一般都用一块纱布或绸缎覆盖着,不让普通人见到。基督教徒们常常来到一些殉教者的墓地,主要是借助于他们的强有力的影响,获得一切精神的,但更特别是世俗的,幸福。他们祈求长久保持健康,治愈他们的疾病;让他们不孕的妻子多生孩子,或让他们的孩子平安、幸福。在他们要进行任何长途或带有危险性的旅行的时候,他们请求神圣的殉教者一路指引和保护他们;如果回来后一路没有遇到任何不幸,他们又急匆匆赶到那殉教者墓前,带着无限感激之情,表示他们对这些天上的保护人的英灵和遗物的感激。墙上挂满了他们所受恩惠的象征性的标记;金银制作的眼睛、手或脚;还有表现这位保护神般的圣徒的形象、功德及其所演奇迹的具有教育意义的图片,只是这些图片很快便将被不小心的偶像崇拜者的虔诚表示所毁坏①。同样一种统一的原始迷信精神在最远古的时代和最遥远的国土都可能会① 意谓在那些图片上没完没了地亲吻、抚摸。——译者自动提出同样的欺骗轻信的人和影响人类感官的办法;但我们必须坦率承认,正统基督教的牧师们也效法了他们急于要摧毁的异教徒所采取的模式。 最受尊敬的主教们也都相信,那些无知的乡下人,如果能在基督教的内部找到一些和异教的共同之处,使他们得到一些补偿。那他们便会高高兴兴地自动放弃异教的迷信了。君士坦丁的宗教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内完成了最后征服罗马帝国的业绩;但这些胜利者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们所征服的对手的计谋制服了。 在提奥多西之后,帝国的西部和东部终于分离了。他的儿子阿尔卡狄乌斯和霍诺留分别统治着东部和西部。霍诺留生性软弱,因而在西部的实际掌权人物是他的总管鲁费努斯和一位既是出色的将军又是谈判能手的汪达尔人斯提利科。他在谈判方面所表现的才能现已无从查考,他在战争中的成就因东、西部之间日益增长的敌对情绪而受挫。 在395 年至398 年间,哥特人在阿拉里克的领导下进犯希腊,在伯罗奔尼撒几乎被断绝退路。阿拉里克在斯提利科的默许下脱身,并和东部政府订立了一项秘密协议,成为东部伊利里亚军队的总司令,并被推为西哥特人的国王。阿拉里克第一次进犯意大利,被击退。霍诺留在罗马庆祝胜利之后在拉文纳定居。406 年拉达伽伊苏斯入侵意大利,他的军队被斯提利科歼灭,后者随即开始与阿拉里克进行谈判。但他被一次宫廷政变推翻并处死。 吉本在第二十九章和第三十章中记述了这些事件。 几次大规模的入侵第三十一章阿拉里克对意大利的入侵。罗马贵族及罗马人民的品格。 对罗马城的三次围攻和洗劫。哥特人的退却及阿拉里克之死。 一个分裂的、软弱无力的政府,由于无能往往会表现为,而且实际也是,公然和公开的敌人进行卖国活动。如果阿拉里克本人被请进了拉文纳的议会,他也很可能会提出和霍诺留的大臣们所实际实行的完全相同的策略。这位哥特人的国王很可能会,尽管也许会带着几分犹豫,密谋摧毁那个曾凭借武力在意大利和希腊两度推翻他的强敌。他们的积极的、关系到自身利害的仇恨使他们处心积虑,终于导致了伟大的斯提利科的屈辱和毁灭。萨鲁斯的勇猛,他在军队中的名声,以及在与野蛮人联盟中他本人的或由上辈遗传下来的威望,只能使他在那些看不起或厌恶图皮利奥、瓦拉尼斯和维吉兰图斯的卑鄙性格的朋友们中间产生影响。而这些以其过去的行为显然不配称为军人的将军,却以近在眼前的那些新宠臣们为例,纷纷晋升为骑兵、步兵和内宫部队的司令。这位哥特君王也必会欣然签署那份奥林匹乌斯为这位单纯、虔诚的皇帝拟定的敕令。霍诺留排除了所有不信奉正统基督教的人,不容他们担任任何国家公职;毫不通融地拒绝所有与他信仰不一致的人在部队服役;并粗暴地将他的许多坚持异教信仰或接受阿里乌斯教派学说的最勇敢、最有经验的军官都解职了。这类如此有利于敌人的措施,阿拉里克也会赞同,而且也可能会自己提出;不过,这个野蛮人会不会拿这种按帝国大臣的指示,或至少是在他们的默许下,已被永久化的极不人道的、无比残暴的行径来换取他自身的利益,似乎还是个疑问。那些曾由斯提利科亲自率领的外国辅助部队都对他的死万分悲痛;但他们的报仇之心却很自然地由于对老婆孩子的安全担心而受到阻挠,他们全被作为人质扣留在意大利防守严密的城市里,而且他们的一些最值钱的财产也存放在那里。与此同时,似乎受到同一信号的指挥一般,意大利各个城市都出现了同样可怕的大屠杀和抢劫活动,许多野蛮人的家人和财产全被彻底毁灭。为这种完全足以使最温顺和最无骨气的人起而反抗的巨大伤害所激怒,他们把愤怒和希望的目光投向阿拉里克的军营,同声发誓,要用正义和决不半途而废的战争,痛击这个如此下流地践踏善待外乡人的起码准则的背信弃义的民族。由于霍诺留的大臣们的这些鲁莽行为,共和国失去了最勇敢的三千名士兵的帮助,并罪有应得地使他们反与自己为敌;这样一支强大的兵力,它本身的力量已足以决定战争的胜负,现在却从罗马人的天平上移到哥特人的天平上去了。 在运用谈判艺术和战争艺术方面,哥特国王,对于一个其一切外表的变化全无长远考虑和计划的敌人,始终保持更胜一筹的优越地位。阿拉里克从他的驻扎在意大利边境内的军营中,严密注视着宫廷里的革命,观望着分裂斗争和不满性绪的发展,掩盖着一个野蛮入侵者的敌对态度,装出一副更受人欢迎的作为伟大的斯提利科的朋友和盟友的姿态;对他的品德,在它们不是那么凶恶可怕的时候,表示由衷的赞赏和惋惜。心怀不满的人敦促这位哥特国王进攻意大利的迫切邀请,由于他深切感到的自身的伤痛而更增强了力量;他完全可以有理由抱怨,帝国大臣们至今仍扣留着,仍拒不支付罗马元老院,作为对他的赏赐或安抚他的愤怒,许诺给他的四千磅黄金。他的正当的刚毅精神,加上乖巧的审慎态度,使他的计划获得了成功。他要求使自己的愿望得到公平合理的满足;但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旦得到满足他便立即退位。他不能相信罗马人的诚意,所以必须让两位国家高级官员的儿子埃提乌斯和贾森作为人质来到他的军营:但他也提出将送来几个哥特族的最高贵的青年作为交换。阿拉里克的谦虚被拉文纳的大臣们解释为完全是虚弱和恐惧的表现。他们既不屑于谈判议和条款,也不集结军队;由于对巨大的危险的全然无知而盲目自信,因而无可挽回地失去了一个决定战与和的重大时机。当他们还木然地坐等那些野蛮人从意大利的边境撤离的时候,阿拉里克已率军大胆而迅速地越过阿尔卑斯山和波河;匆匆洗劫了屈服于他的军威之下的阿魁利亚、阿尔提努姆、康科迪亚和克雷摩那等城;使他的队伍由于得到三万辅助兵力而加强;在不曾遇到敌军一兵一卒的情况下直抵使西部帝国的皇宫坚不可破的沼泽地的边缘。这位谨慎的哥特指挥官,没有试图对拉文纳进行无望的包围,而是沿亚得里亚海岸一路劫掠下去,意欲降服这世界的古老女王①。一位以其高度的热情和圣洁深受野蛮人尊敬的在意大利稳居的教士遇见了这位得胜的君王,他无所畏惧地召唤上天的震怒降临到人类的压迫者的头上:但阿拉里克严肃地声称,他感到自己有一种神秘的、超自然的冲动,驱使他,甚至逼着他向罗马城门进军的时候,这位圣徒却完全不知所措了。他感到他的才智和机遇都使他能够完成这个无比艰难的事业;而他在哥特人民中唤起的热情已在不知不觉中消除了这些民族对那庄严的罗马名称普遍怀有的,几乎出于迷信的尊敬。他的为抢掠的希望所激励的军队,沿着弗拉米尼亚通道前进,占据了无人防守的亚平宁山隘②,进入富饶的翁布里亚平原;而他们既已在克利图姆斯河岸边扎营,他们便可以肆意屠杀并饱食那长期为供罗马的祝捷大会保留的雪白的牛群。居高临下的地势和一场适时的闪电雷鸣的暴风雨终使那座那尔尼小城得以保存下来:但哥特国王看不上那不光彩的收获,仍以有增无减的锐气继续进兵;直到他穿过了那装点着野蛮人的战利品的雄伟的凯旋门后,他在罗马城下扎下了他的营寨。 在长达619 年的岁月里,帝国的都城还从未受到过遭外敌践踏的侮辱。 汉尼拔失败的远征也只不过揭示出了元老院和人民的性质;一个在和国王们的会议相比之下,不是显得更高尚而反显得卑下的元老院;一个被皮勒斯的使节指为九头蛇的无尽来源的人民。在布匿战争期间,每一位元老,或作为下级,或作为高级军官,都曾按规定期限服过兵役;而那条临时授予过去的执政官,或户藉官,或专权者以指挥权的法令曾通过提供许多勇敢的经验丰富的将军而对共和国有直接帮助。在那场战争的初期,罗马人中适合拿起武器的年龄的公民共有25 万人。其中有5 万人已经为保卫自己的国家献出了生命;而布署在意大利、希腊、撒丁、西西里和西班牙的23 个军团大约共需10 万人。但在罗马城及其附近地区还有数量与此相等的人怀着无所畏惧的报国壮志;每一个公民从年纪很小的时候,便都受到纪律训练和军事训练。汉尼拔看到元老院既不解除对卡普亚的包围,也不将分散的兵力集结起来,只① 此处原文为the ancient mistress of the world。出处不详。——译者② 艾迪生对这条穿越亚平宁的通道曾作过十分生动的描述。哥特人倒无暇观赏眼前的绚丽风光;但却欣喜地发现,韦伯芗在岩石上开出的那段狭窄通道Saxa Intercisa 竟被全然放弃不管了。 是坐等他引兵来犯,也不免对它的坚毅精神感到惊讶。他在距离该城3 英里的阿尼奥河畔扎下营寨;而他很快就了解到,他扎营的这块土地正在一次公开拍卖中以足够的价格出卖;还了解到,一支部队已被派出,绕道前往增援西班牙军团。他率领他的非洲部队来到罗马城下,在这里他发现有三支严阵以待的部队准备迎战;汉尼拔对这么一场他如不能杀掉最后一个敌人便无脱身之望的战争不禁胆怯了;而他的匆匆撤退则表明了罗马人无敌的气慨。 罗马贵族的品格自布匿战争以后,代代相承的元老保存了共和国的名称和形像;而霍诺留的堕落的臣民狂妄地称自己是那些曾抗击汉尼拔的进攻并征服地球上许多民族的英雄们的后代。虔诚的保拉继承下来,但她十分厌恶的,一些世俗的荣誉,曾由她的宗教导师和传记作者杰罗姆仔细地详加叙述。按她父亲罗伽图斯的家谱,他的血统可以直接追溯到高贵的阿加门农,那似乎说明他们原是希腊人;但她母亲布莱希拉却在她祖先的名单里开列了西庇阿、埃米利乌斯·保罗斯和格拉古弟兄;而保拉的丈夫图克索提乌斯则认为他的皇家身世来之于尤利安家的祖先埃涅阿斯。富人们希望出身高贵的虚荣心,从这种炫耀中得到了满足。在寄生门客的欢呼声的鼓舞下,他们很容易欺骗那些轻信的下等人;而这种情况在某种程度上又得到了一直流行的,许多获得自由的人和富人家的帮闲们都乐意采用大家族姓氏的习俗的推波助澜。但这些家族中的大多数,由于种种原因常遭受外部的暴力攻击和内部的腐败慢慢都趋于灭绝了:因而事实上要在阿尔卑斯山的丛山中或在阿鲁利亚寂静的荒野里去寻找某一家族的第二十代的直系后代,或许比在罗马这个充满机遇、危险以及无尽无休的革命的大舞台上去寻找更为容易得多。在每一个新朝代的统治之下,从帝国的每个省份,总会出现大批不顾性命的冒险家,靠机智或靠罪恶活动上升到极高的地位,攫取罗马的财富、荣誉和宫廷;对那些执政官家庭留下的贫穷、卑贱的后代加以压迫或保护,而他们却可能已不知道自己的高贵祖先的光荣地位了。 在杰罗姆和克劳狄安时代,元老们一致推崇安尼西安家族的杰出地位;只要回顾一下他们的历史便可帮助我们了解,那些完全满足于居于第二位的高贵的家庭处于何种地位和如何古老了。在该城的最初的五代人时期中,安尼西安这个名字还完全无人知晓;他们看来起源于普拉内斯特家族;而这些新市民的野心早已满足于人民的保民官这个平民所能享有的荣誉。在耶稣纪元前168 年,这个家族就已通过征服其民族、俘虏其国王,光荣地一举结束伊利里亚战争的安尼西乌斯获得执政官称号而成为显贵了。在那位将军胜利之后,在不同时期前后共有三人出任执政官而使这个家族的名声延续下来。 从戴克里先统治时期到西部帝国的最后灭亡,这个家族在公众眼里一直是那样光辉灿烂,甚至不因对比着皇家的紫袍而失色。几个与该家族关系密切的分支,通过婚姻或继承关系,把安尼西安家、佩特罗尼安家以及奥尔比亚家的财富和名望联合在一起了;而且每一代人中担任执政官职务的人数又因继承关系而增多。安尼西安家族在荣誉和财富上都高于其他家族:在罗马元老院中他们最先皈依了基督教;很有可能,后来成为该城执政官兼卫队长的尤利安·安尼西乌斯,为了补偿自己追随马克森提乌斯的过失,很快就情愿接受君士坦丁的宗教了。该家族庞大的世袭财产,由于他们的曾与格拉喜安共同享有执政官的荣誉,并四次担任禁卫军卫队长高级职务的族长普罗布斯的勤奋,而更为增强了。他的大片产业遍布于广大的罗马世界的各个角落;尽管公众对他们获得财产的方法可能有所怀疑或并不能赞同,这位幸运的政客的慷慨和博大气度仍然得到他手下人的感激和一般人的钦羡。他死后人们对他是如此尊敬,以致普罗布斯的两个儿子,在未成年时就在元老院的要求下,获得了参与执政官职务的荣誉:这是在罗马历史中从无先例的一项巨大殊荣。 “安尼西安官邸里的石子”成了一句用来形容富足和荣耀的俗语;而罗马的贵族和元老们都在适当的范围内尽力处处模仿这个显贵的家族。一篇在提奥多西乌斯时代写成精确描绘该城情况的文章,共列出了1780 所曾作为富有的有地位的公民住处的的房屋。看一看这些豪华的宅院,其中有许多都几乎使我们再无意责怪诗人的夸张描述了——罗马城中布满了数目众多的宫殿,而每一座宫殿都能自成一座城市:因为凡真有实用价值或享乐生活所必需的一切,其中无不应有尽有;包括市场、竞技场、喷泉、浴池、柱廊、绿树成荫的园林,以及人造的鸟房。这位曾描绘罗马城被哥特人包围时的具体情况的历史学家奥林匹奥多鲁斯接着还提到,有几位最富有的元老每年可从他们的产业中获得4000 镑黄金的收入,总价值高于16 万英镑;这里还不包括规定交付的谷物和酒类,而如果把这些东西卖掉,其价值可能又是相当于现款总数三分之一的一笔收入。与这笔巨大财富相比,一位元老一般所得1000 或1500 镑黄金的年收入,可能被认为对于一个必须有许多公务开支和维持排场的开支的元老职位来讲,也不过勉强维持而已。根据霍诺留时期留下的记载,有几位好虚荣的显赫的贵族,为纪念他们作行政长官的周年纪念,都曾举行持续七天、耗资超过10 万英镑的庆祝活动。这些罗马元老的显然远远超过现代人所有的产业还并不仅限于意大利境内。他们占有的产业一直越过爱奥尼亚海和爱琴海,直到一些最遥远的省份:奥古斯都为永久纪念亚克兴胜利而建立的尼科波利斯城便是虔诚的保拉的财产;而且塞内加还提到,一些过去作为某些敌对民族分界线的河流现在却在某些公民的私有土地上流动了。属罗马人所有的这些产业、根据他们的脾性和环境的不同,或由他们的奴隶代为耕作,或按一定的规定的租税租给勤劳的农民。古代经济学作家们都大力推荐,在所有可行的地方,尽量采用第一种办法;但如有些产业因距离过远或规模过大使得主人根本无法照看,那他们就会赞成宁可交给一家离不开土地,和地里的收获利害相关的世代相传的佃农,也不要雇用一个不负责任,或者完全不忠实的庄头来管理。 一座巨大都城里的从来无心立下军功,也很少参与行政事务的富有的贵族们自然会把他们的闲暇时间都用于理财和追求生活享乐上。在罗马,商业活动一直都遭人鄙视;但是从共和国的初期开始,元老们就依靠可获厚利的高利贷来增加他们的世袭财产,扩充他们保护下的平民数目了,对那些陈旧过时的法令,由于双方意愿相同,利害一致,则设法回避过去或公然加以违反。在罗马城内,或以帝国通用货币的形式,或以金银器的形式,一定经常聚集着数目庞大的财宝,在普林尼时代,这里的无数餐具柜里所藏足色的银子比西庇阿在攻下迦太基后运走的银子还要多。多数把自己的财产挥霍在无比奢华的生活中的贵族们发现,自己尽管腰缠万贯却十分贫穷,在无止境的放荡生活中只感到无聊以极。他们随时都有上千人劳动着,以满足他们的各种欲望;他们中的一部分是他们的由于害怕惩罚而尽力劳作的家养的奴隶;还有的则是为利欲所驱使的各种工匠和商人。古代人享受不到许多随着后来的工业的进步而发明或改进的生活用品;大量的玻璃器皿和亚麻织物给现代欧洲的各个民族带来的舒适,完全超过了那些罗马元老们从他们的骄奢和肉欲的豪华生活中,所能得到的享受①。他们的奢华生活和礼仪一直是个被人们细心地认真加以研究的问题;但这里如加以探讨势必将使我过远地离开我的正题,所以我只能简单地概述一段,特别适用于哥特人入侵时期的罗马和它的居民的真实境况。明智地选定帝国的首都为他那一时代的历史学家最佳居住地点的阿米阿努斯·马尔克利努斯曾把他自己十分熟悉的一些景象的生动描绘揉合在一些重大历史事件的描述之中。有见解的读者对他那种严酷的指责、材料的选定或表达的方式不一定完全赞同;他可能会发现一些使得阿米阿努斯自己情绪偏颇的隐藏着的偏见和个人仇恨;但他必定会以哲学家的好奇心看到一幅对罗马人的礼仪所勾画的有趣的、原始的图象①。 “罗马的伟大(这就是这位历史学家的话)便是建立在一种罕见的,几乎不可思议的美德和幸运的结合之上。她的漫长的幼年时期完全用于和意大利的各个部落,这座新兴城市的近邻和敌人,进行艰苦的斗争。在坚强、热情的少壮时期,她经受住了战争的风暴,让她的战无不胜的军队翻山越海,从地球上的各个国家夺回胜利的桂冠。最后,在她逐渐进入老境时,她有时仅凭她的威名也能使敌人慑服,她却极力追求平静、舒适的享受。这座曾使最凶猛的民族俯首贴耳,系统地建立一套法律,始终是正义和自由的永恒的悍卫者的德高望重的城市,像一位明智而富有的家长,心甘情愿地把管理她的巨大家产的事务移交给了她的心爱的儿子们,一些恺撒去管。紧接在共和国的长期骚乱之后,出现了类似努马统治时期的那种可靠而深刻的和平:而罗马仍被尊为世界的女王,那些臣服的民族仍对她的人民的名字和元老院的权威表示尊敬。但是,这种天生的光辉(阿米阿努斯接着说)却被一些贵族的行为玷污和破坏了,他们不考虑他们自己的荣誉,也不考虑他们的国家的荣誉,肆无忌惮地干下许多罪恶和愚蠢的勾当。他们竞相争取空洞虚华的头衔和称号,荒唐地选定或生造出一些最高雅、最响亮,可能会引起一些无知的人惊愕和敬意的名号——雷布努斯或法布尼乌斯,帕贡尼乌斯或塔拉西乌斯。狂妄地希望使自己的名字永存,他们全尽力没完没了地为自己塑造铜像或大理石像;而且不在外面包上金箔还不肯罢休;这项殊荣最先是授与凭武力和计谋降服了强有力的安提奥库斯国王的执政官阿基里斯的。他们对自己在各个省份所拥有产业的收租单的炫耀,或者还故意加以夸张,从日出到日落,在每一个还记得他们的那些贫穷但无敌于天下的先辈们并不靠精细的饮食和华丽的衣着使自己有别于最下等的士兵的人们的心中激起正当的仇恨。 但是现代贵族们却凭高大的四轮马车①的尺寸和衣着的华丽程度来衡量他们① 博学的阿巴思诺特曾诙谐地说,奥古斯都的窗子上没有一块玻璃,身上也没有一件贴身的内衣,这话我完全相信。在帝国的平原地区业麻布和玻璃的使用已渐渐普及了。 ① 这里我有责任说明,我对阿米阿努斯的文章擅自作了一些改动。1.我把第14 卷中的第6 章和第18 卷中的第4 章合为一篇了。2.我对这一大堆杂乱的材料重新进行了编排整理,使之成为一个连贯的整体。3.我改去了某些过分夸张的说法,并删去了原文中一些多余的话。4.原来的一些只是暗示而不曾明言的问题我已进一步予以说明。有了这些改动之后,读者将会发现我的改本当然在文字上不完全如原文,但却仍是忠实和准确的。 ① 罗马人的马车carrucoe,常常是用雕刻精美的白银装成;所套骡或马的鞍辔也都镶着黄金饰物。这种豪华职位的高低和权力的大小。他们的用绸缎做成的紫袍随风飘动,在他们情绪激动的时候,他们有时还故意地或无意中露出他们的内衣,那绣着各种动物形象的贴身软袍①。他们身后跟有50 人组成的仆从队伍,一路踏翻铺路的石头,仿佛他们乘坐的是驿站的马匹,一路飞驰而过;元老们的这种举动更有一些阔太太和贵妇人大胆效法,她们的带篷的马车也不断在城市和郊区广阔的道路上奔驰。每当这些高贵人物屈尊光顾公共浴池时,他们在进入时总要虚张声势地发号施令,把原来为供罗马人民使用而安装的设备全占下由他们专用。如果在这种贤愚混杂的、大众聚集的场所,他们遇到一位下流的为他们引线拉皮条的家伙,他们会跟他热情拥抱以表达他们的友情,而一般市民向他们问好,他们却傲慢地不屑一顾,认为他们只配吻他们的手或膝盖。在他们痛痛快快洗浴一番之后,他们重新戴上显示他们高贵身份的戒指和其他饰物,并从那装满可能足够十几个人穿用的上等亚麻衣物的私人衣柜中挑选出最称心的衣服,并且,直到他们离开之前,始终摆出一副只有出现在刚从征服叙拉古的战场上归来的伟大的马塞卢斯身上大约还情有可原的不可一世的气派。有时候这些英雄们倒也还有更艰辛的建树:他们视察他们在意大利的田产,他们还通过奴隶的辛劳为自己获得捕猎的乐趣。如果在任何时候,但主要是在炎热的季节,他们胆敢登上他们那彩绘的帆船,从卢克林湖驶向他们的在普特奥利和卡伊塔海滨的典雅的别墅时,他们会把自己的远航比作恺撒和亚历山大的出征。然而如果有一只苍蝇大胆落在他们的闪着金光的雨伞的缎面绉褶上,如果有一线阳光从一个被疏忽的、难以觉察的缝隙里穿透过来,他们就会哀叹这难以忍受的苦难,并装模作样地抱怨他们幸好不是出生在那永远被黑暗笼罩着的辛梅里安地区。在这种前往乡下的旅行中,整个家庭都随着主人一同前往。就像骑兵和步兵、轻武器和重武器兵团、先头部队和殿后部队,全得靠有才能的指挥官调遣一样,那些家庭的官员手执表明他们的权势的指挥棒,分派和支配着一队又一队的奴仆和随从。走在最前面的是行李和衣箱,紧随其后的是数目众多的厨师和地位较低的在厨房和餐桌边服役的服务人员。而大队人马则是由各种各色杂乱的奴隶组成,其中还偶尔夹杂着一些无事可干、吃白食的平民。最后压阵的是一队受宠爱的阉人,按年龄大小从老到幼排列成队。他们的众多的人数以及被残害的遭遇都激起愤怒的围观者的最大惊愕,他们情不自禁地诅咒着死去的塞密拉米斯,认为他不该发明这种摧残自然的生机、使未来的一代的希望被扼杀在萌芽时期的残酷的技术。在行使家法时,这些贵族对自身受到的伤害显得无比敏感,而对其他人类的遭遇则表现出轻蔑的漠不关心。他们叫一声要热水,如果一个奴隶稍有怠慢,就会立即受到三百皮鞭的责打;但如果这同一奴隶有意杀了一个人,主人却会温和地说,他是个不懂事的东西,不过他如果再犯类似的罪行就一定不能逃脱惩罚了。好客过去原本是罗马人的美德;任何一个陌生的风气从尼禄统治时期一直延续到霍诺留时代;当圣墨拉尼阿在哥特人包围罗马城之前六年返回罗马时,出来迎接她的贵族们的随员布满了整条军用大道。然而华丽终于合理地逐渐被便利所代替;一辆平常的座位下装有弹簧的现代马车远比古代的用金银制成的车子要好得多,那种车子在轴干上滚动,大部分时候都不能抗拒恶劣天气的侵袭。 ① 阿马西阿的主教M·德·瓦罗瓦从阿斯特里乌斯的一篇布道演说中发现,在衣服上绣出熊、狼、狮、虎、树林、狩猎竞赛等等形象,是一种新风气;他还发现,人们用一些较为虔诚的阔少代替了受人爱戴的圣徒的形象或传说。 人,只要表明自己有一技之长或遭到了不幸,都能得到他们的慷慨大方的帮助或者奖励。而现在,如果有一位或许地位并不算卑下的外国人被介绍给这样一位高傲而富有的元老,在第一次见面时他真地会十分热情地表示欢迎,问寒问暖,以致他在离开时不禁对他这位地位显赫的朋友的友好情谊深深感动,并十分悔恨自己为何早没有来到这座天生的既是礼仪中心,又是帝国中心的罗马来。而第二天他抱着必受热情款待的信心,再次前往访问,却痛苦地发现自己这个人,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来自何处早已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如果他决心坚持要留下来,他便渐渐会被归入众多的门下食客之列。获准可以向一位高傲的保护人辛劳地白献殷勤,这位保护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感激或友情,他也不大会屑于过问他的去留或他是否去而复返。每当这些富人举办盛大的、人数众多的宴会的时候,每当他们以极度的甚至是罪恶的奢华大摆家宴时,挑选客人却是一件颇费思索的大事。那些严肃、庄重、有学问的人很少被邀请,而那些利欲熏心的筹办宴会的管家却总能记住一些下贱的人类渣滓的住址,把他们塞进被邀请的客人名单之中。但是,经常与伟大人物相伴的最亲近的伙伴都不外是一些精通一项在所有艺术中最有用的艺术——阿谀奉承艺术的帮闲;他们随时都迫不及待地为他们的不朽的恩公的任何一言一行喝采;狂喜地注视着他的那些大理石柱子和色彩斑斓的地面,极力称赞那豪华、典雅的气派,因为根据他原来的学识,那些都仿佛就是他的一部分才能。在罗马餐桌上,大得出奇的禽类、松鼠①或鱼类食品总引起大家的好奇;一台天平被用来确定它们的精确的重量;当在座的较理智的客人对这种意在炫耀的、无聊的举动感到反感时,便会有人请来公证员,让他负责记录下这一重大事件的真实情况。另一种进入伟大人物家庭和社会的方法是通过赌博活动,或者,客气一点说,通过做游戏来实现。联手者之间都有牢不可破的友谊,或者更应说是同谋的联系;而具有高超的玩Tesserarain(或可译为骰子和表格游戏①)的技术便能确保跨上富足和荣誉之路。这门高尚学问的一位大师,在一次晚宴或集会上坐位被安置于一位行政官员的下手,当时在他脸上表现出的惊愕和愤怒,简直和加图在看到反复无常的人民投票拒绝让他担任执政官职务时的感受差不多了。求知活动很少能引起贵族们的兴趣,他们讨厌学习带来的疲劳,也看不见学习带来的好处;他们唯一有兴趣阅读的书籍是尤维那尔的讽刺作品和关于马里乌斯·马克西穆斯的冗长、荒诞的历史。他们的先辈留给他们的图书馆,就像黑暗的坟墓一样整天不见阳光。而剧院用的贵重乐器、笛、巨型竖琴和水力风琴,他们却让人造来自用;声乐和器乐合奏的乐曲声不停地在罗马的官殿里回荡。在那些宫殿之中,声色更重于知识,而对身体的爱护则更重于思想的提高。他们公然奉行这样的①由于找不到一个英语名称,对这个拉丁文称为glis,法文称为loir 的动物我只好用了同科中最常见的名称松鼠;这种小动物在森林里生活,在寒冷的季节便蛰伏起来。在罗马村庄,许多人懂得饲养和育肥大量glires的技术,这是农村经济中的一条重要财路。罗马户籍官的愚笨的禁令使得豪华的餐桌对它的需求量更为增加了;并且根据报道,这种禽类在现代罗马仍被十分看重,科隆纳王子经常拿它作为礼物送人。 ① 这种游戏还可译作人们所更熟悉的步进棋或十五子戏,是最严肃的罗马人所喜爱的一种娱乐活动;律师穆基乌斯·斯凯沃拉便是这方面的着名高手。由于它有把alveolus,或棋盘等分开的12 条scripta,或线,它也被称为ludus duodecim scriptorum。对垒的黑方和白方各有15 人,或十五calculi,依次摆开,按照行棋规则和tesseroe,或骰子掷出的点数轮流移动。致力于从爱尔兰直至日本探索nerdiludium(源出波西克语)的历史和演变的海德博士,在这个不关紧要的问题上表现出了大量古典和东方的学识。 格言:略被怀疑有某种无关紧要的传染病便完全可以谢绝即使最亲密的朋友的拜访;甚至被派出作必要的探问的仆人,在没有先进行一次洗浴之前也不许走进家门。然而,这种自私的、胆小如鼠的谨慎态度,又往往屈服于更强有力的贪婪的欲望。只要有大好处,可以让一个富有的、患痛风病的元老赶往斯波莱托①;只要有希望继承一项财产,或甚至得到一份遗赠,一切傲慢和高傲的情绪便全被压了下去;在罗马人中,一位无子女的富有的公民可说是极有权势的人物。谁都完全懂得如何获得对自己有利的一份遗嘱的签署,有时还有办法使它早日生效;曾经有住在同一所房子里,但不同房间的一位丈夫和他的妻子,出于自己不能落后的无可厚非的动机,竟然分别请来各自的律师,同时宣布他们的共同的,但互相抵触的意愿。奢侈无度必然带来的严酷的惩罚常常使得那些伟大人物不惜采用一些最下流的计谋。在他们要向人借钱的时候,他们会像喜剧中的奴隶那样不惜低三下四、卑躬屈节;但在让他们还账的时候,他们又会像赫耳枯勒斯的子孙们一样软硬兼施地求饶。如果要账的逼要不休,他们便会找到一个能信得过的狗腿子,让他控告这位不客气的债主曾经投毒杀人或使用过妖术,把他送进监牢,而且他若不肯签署一份放弃全部债务的声明便不用想从监狱里出来。这种降低罗马人道德品质的罪恶行径还掺杂着一些降低他们的理解能力的幼稚的迷信。他们完全相信肠卜师们通过观看牺牲的内脏作出的关于他们未来将如何伟大和显贵的预言;他们中有很多人,在没有根据占星学的规定,认真弄清水星的位置和月亮的状态之前,便决不肯洗浴、进食或在公众面前露面。真叫奇怪的是,一些异教的怀疑论者,他们无理地怀疑或否认神灵的存在,却也相信这些荒诞的说法。” 罗马人民在作为经济及制造业中心的人口稠密的城市中,那些靠双手的灵巧或勤劳谋生的中层市民通常总是最多产、最有实用,在这个意义上说,也是全社会中最值得尊敬的人。但是那些对这种久坐的、奴隶式的手工劳动表示鄙视的罗马平民则很久以来便遭受着债务和高利贷的压榨,而农民们到了服兵役的年代,还不得不抛下他们的农田。意大利的土地本来已分给那些自由的、贫穷的家庭,渐渐却被贪婪的贵族买去或强占;因而据测算,在共和国衰亡前的那段时期,具有独立生活资料的市民仅只有2000 多人了。然而,在人民能通过选举授人以国家的荣誉、军团的指挥权和各行省的管理权的时候,他们明确的自豪感却在某种程度上减少了一些贫困生活带来的痛苦;而他们的贫困也能及时从那些充满野心和慷慨的候选人那里得到一些补助,因为这些人总希望,不惜靠收买,在罗马的35 个部落,或193 个选举单位中获得多数选票。然而,当这些放荡的平民愚蠢地不但把对权力的使用,而且把对它的继承权也都放弃掉之后,他们到了那些恺撒的统治时期,便成为一群下贱的可怜虫了,如果不是不断地接受一些新解放的奴隶和外来移民,他们可能经过几代人的时间便会已彻底灭绝了。早在哈德良时期,一些有头脑的当地居民就曾不无道理地抱怨说,帝国的首都已吸引来天下所有的罪恶和许多彼此最不能相容的各种民俗。高卢人的放纵、希腊人的狡黠和轻浮、埃及人和犹① 意大利翁布里亚的一个小城。12 世纪时便已有罗马大教堂和其他多种建筑物。——译者太人的不开化和顽固、亚洲人的奴性以及叙利亚人的淫乱和卖淫活动,都在骄傲而虚假的罗马人的名称之下,形成一个大杂烩,全部既看不起自己的同胞,甚至也看不起那住在这座永恒的城市之外的统治者。 然而,这座城市的名字听来却仍能使人肃然起敬:这里的居民时常无端挑起的骚乱总能得到宽容;君士坦丁的继承人们并不曾用强大的军事力量去粉碎民主的最后残余,却采用了奥古斯都的温和政策,研究如何解救这不计其数的人民的贫困和消磨他们的无所事事的空闲时间。Ⅰ.为方便这些懒惰的平民,按月分配粮食的办法改成了每天发一次面包;用公费修建起并维持着数量庞大的炉灶;每天在规定的时间里,每一位市民都凭一张配给票,沿一溜台阶爬上各个指定发粮所,白领或交付极少一点钱买下一个3 磅重的供他全家食用的面包。Ⅱ.卢卡尼亚大森林中的橡子养肥了大群的野猪,仿佛自然的特殊奉献,可以提供大量价廉物美的肉类食品。每年中有5 个月定时向最贫困的市民分发熏猪肉;根据瓦伦提尼安三世的一份敕令,即使在过去的光辉己大为减弱的一段时期,首都年消耗的肉类共为362.8 万磅。Ⅲ.按古代情况,照明和洗浴都离不开使用油,而每年为罗马的消费向非洲征收的油料共重300 万磅,按体积计算,大约30 万英加伦。Ⅳ.奥古斯都向这个大都市提供粮食的努力并未超出维持人们生活之所必需;而当人民叫喊酒的价钱太贵,也难以得到的时候,这位严肃的改革者发布了一份公告,提醒他的臣民说,阿格里帕水槽已通到城里向这里提供如此充足的纯净和有益健康的清泉,谁也没有理由抱怨渴着了。而这项严竣的禁酒令后来却在无形中放松了;尽管奥勒良的慷慨的计划似乎并没有得到全面实施,但后来寻到酒已是很容易,也很便宜了。公共酒窖的管理权后来被转交给较有地位的行政官员;而且坎佩尼亚出产的好酒有很大一部分都专供幸运的罗马市民享用。 受到过奥古斯都本人赞赏的工程浩大的水道不断向靠帝国的富有建在城中各个地区的Thermoe,或浴池补充新水。在规定时间内不分等级从元老到平民都可使用的安托尼努斯·卡拉卡拉浴池共有1600 多个大理石座位;而戴克里先浴池更有3000 多个座位。那些高大房间的墙壁上都覆盖着模仿铅笔画艺术的,设计精美、颜色各异的绚丽的马赛克。埃及的花岗岩十分精美地镶嵌着贵重的努米底亚绿色大理石;洁净的热水不停地从众多闪闪发光的银制大喷嘴中注入宽大的浴池;而哪怕最贫穷的罗马人每天只需花一个小铜钱就可以得到也许连亚洲的皇帝都会激动和羡慕的高贵豪华的享受。然而从这些宏伟的宫殿般的建筑中都会走出大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平民,他们脚上没有鞋子,身上没有外衣;他们整天在大街上或者竞技场上四处闲逛,听听有什么新闻,彼此胡乱争吵;他们把妻子儿女的少得可怜的一点生活费用拿来在豪赌中输个一干二净;夜晚,他们跑到阴暗的小酒馆或妓院去,在下流无耻的肉欲中消磨掉时光。 但是,使这些游手好闲的群众真正感到激动和欢乐的,仍然是频繁举行的公众竞技活动和各种节目。基督教君主们的同情心使他们禁止了惨无人道的格斗士的打斗;但罗马人仍把竞技场视为他们的家、他们的庙宇和共和国的中心。他们迫不及待地在天刚破晓时候就赶去占地方,还有很多人就在近处的柱廊里度过焦急的不眠的夜晚。观众的人数有时多达40 万,他们不顾日晒雨淋,从早到晚全都全神贯注地观看着;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马匹和驾车人,他们的心随着他们所选定的旗帜的胜败而兴奋或恐惧;罗马的幸福似乎真取决于一次比赛的胜负。他们在有机会看到捕猎野兽或观看各种形式的戏剧节目的时候,也同样会十分激动,大叫不止。在现代都市里,这些节目完全有资格被看作是教人以高雅、纯正风范或甚至美德的学校。但是只会一味模仿古典天才的罗马人的悲剧和喜剧女神,自共和国衰亡以后几乎完全消声匿迹了;代替她的则是无价值的淫秽的滑稽剧、软绵绵的音乐和俗丽的场景。 从奥古斯都时期直到公元6 世纪盛行不衰的哑剧,不借一语便能展现出有关古代神灵和英雄的各种传说;他们的那种有时能使严肃的哲学家为之破颜的完美的表演,永远使得人民为之兴高采烈,大声喝彩。罗马的宏伟、宽大的剧院里常常有3000 名女舞蹈演员和3000 名歌手组成的各种合唱队在各个高手的领导下一同献艺。他们是这样受到群众的欢迎,在遇上困难时期,所有的外乡人都将被赶出这座城市去,而对公共娱乐做出过出色贡献的功绩却可以使他们被排除在这项对一般艺人严格执行的法律之外。 据说愚蠢而好奇的埃拉伽巴卢斯曾试图通过蜘蛛网的数量计算出罗马居民的人数。一个更合理的计算办法应该已曾受到最聪明的君王的注意了,他们其实很容易就可以解决这个对罗马政府无比重要,后代人又如此感兴趣的问题的。市民的出生和死亡都曾按时核实登记;如果有哪位古代作家曾费心提到这每年的记录或它的平均数,那我们便有可能计算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它将粉碎批评家们的无边的武断,并可能会肯定哲学家们的温和的、可能接近事实的猜测了。经过极大努力,现已搜集到以下的一些情况,尽管数量有限,但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阐明古代罗马的人口问题。I.在帝国首都被哥特人围困期间,数学家阿摩尼奥斯曾精确测量过城墙的周长,总长相当于21英里,不应忘记,该城的形状几乎是正圆的;这是众所周知,在同样周长中包含面积最大的一种几何形状。Ⅱ.生活在奥古斯都时代的建筑师维特鲁维乌斯在这个问题上所提供的证词具有特殊的分量和权威性,他说,不计其数的罗马人的住房早已延伸到窄小的城圈以外很远的地方去;还说,由于土地紧缺,可用的空地又都被花园和别墅所占用,于是有人提出了尽管不很方便但也普遍采用的办法,尽量向空中发展。但这种高层建筑又由于仓促施工和材料不佳等原因,经常发生灾难性的事故;因而奥古斯都,还有尼禄,曾多次发布命令,罗马城墙以内的私人住房由地面算起的高度不得超过70 英尺。Ⅲ. 尤维那尔看来也许是根据自身的经验。哀叹更穷苦的人们的苦难,好心地建议他们毫不迟疑地立即从乌烟瘴气的罗马城迁移出去,因为在意大利的小城镇里,他们只要花费每年为他们的阴暗、凄惨的住房所付租金的数目,就可以买到一套舒适、宽敞的住房了。可见罗马的房租高得可怕:富人花巨资买下地皮,在上面建造宫殿和花园;而绝大多数的罗马人民却拥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同一所住房的不同楼层和房间,也像今天在巴黎和其他一些城市所采取的办法一样,可以划分给多户平民居住。Ⅳ.在提奥多西乌斯时期写成的罗马介绍中记载着该城14 个区内所有住宅的精确数字,总共是48382 所。这些住宅被分为do-mus 和insuloe 两大类,它们包括了首都的各种级别和情况的住房,从带有大量自由人奴仆和奴隶的住处的阿尼基的大理石宫殿到高耸狭窄的公寓;诗人科德罗斯和他的妻子就曾获准租用过其中一间紧贴着屋瓦的住房。如果我们采取在类似情况下对巴黎适用的平均数计算,假定每所住宅,不分大小,统统按每间25 人计算,就能较准确地估算出罗马市民在12 万上下:这个数目尽管超过了现代欧洲最大城市的人口,对一个伟大帝国的首都来说,也不应认为是太多了。 罗马的第一次被围这就是在霍诺留统治时期罗马城遭哥特军队围困,或者封锁时候的基本状况。阿拉里克通过对他急待发动进攻的强大兵力进行巧妙的部署,他包围住了城墙,控制住了所有12 个主要城门,切断该城与附近所有地区的联系,并且严密看守着那罗马人获得大量补给的最可靠的通道第伯河上的航道。一个下贱的野蛮民族竟然敢于干犯世界的首都,贵族和人民一开始不免感到惊诧和愤怒;然而他们的这种傲慢情绪由于不幸的遭遇很快就收敛起来;而他们的缺乏男子气慨的愤怒也没有转化为对武装敌人的反击,却只是不起任何作用的使自己平白作了牺牲。罗马人可能认为塞拉那是当今皇帝的婶婶,不,甚至是继母,提奥多西乌斯的侄女,而对她有所尊敬;但他们对斯提利科的遗孀却十分厌恶;他们信以为真地倾听着说她与哥特入侵者进行罪恶的秘密勾结的指控。在这种群众的疯狂情绪的推动或恐吓下,元老院竟然在对她的罪行并无证据的情况下宣判她的死刑。塞拉那被极残酷地绞死;昏聩的民众惊奇地发现,这一无理的残暴行为却竟然并没有立即带来野蛮人撤退和城市解围的结果。这座不幸的城市逐渐感受到了食物缺乏的痛苦,然后更出现了可怕的大饥荒。每天供应的面包从三磅减为半磅、三分之一磅,到完全停发;而粮食价格却不停地飞速疯狂地上涨。买不起生活必需品的穷人只得依靠向富人乞讨一些施舍度日;公众的苦难曾一度由于格拉喜安皇帝的遗孀莱塔的仁慈而有所缓解;她早在罗马定居,她从她丈夫的一些感恩的继承人手中每年能得到一笔收入,作为皇族的供养,现在她将它全部用以救济穷人。但这点私人的、有限的捐赠完全不够解救众多人民的饥饿;而且这饥荒已威胁到住在大理石宫殿中的元老们自身了。从小便只知道过着舒适、享乐生活的男男女女们现在才意识到人为了生活下去实际所需极少;他们不惜拿出大把的那无用的金银财宝以换取在过去他们不屑一顾的少量粗劣的粮食。感官或想像最难以接受的食物、对身体的强健极为有害的可吃的东西在饥饿的逼迫下全都会大口大口吞食,并拼命去争夺。到处有一种阴森可怕的传闻,说是有些饿疯的人偷偷杀死自己的同胞,然后把他们的肉吃掉;甚至有些母亲(这是天生于人的胸怀中的两种极端对立的无比强烈的本能),甚至据说母亲也吃下了她们的被杀害的幼儿!数以千计的罗马居民因缺乏粮食而饿死在家中或街头;由于城外的公共墓地都处在敌人的控制之下,许多腐烂的不曾掩理的尸体散发出的臭气弥漫在空气之中;随着悲惨的饥荒之后而来的是更可怕的严重的瘟疫。从拉文纳宫中不断传出的迅速、有效的救济的保证在一段时间内勉强支持着罗马人的微弱的决心,到最后在对任何人的救援已完全绝望时,他们便只得同意求助于神力来解围了。罗马的卫队长蓬皮安努斯,在一群图斯卡占卜师的花招或狂热的鼓舞下,相信他们能借助咒语和牺牲的神秘力量从云中呼唤雷电,并让这天火指向野蛮人的营地,将它烧毁。这项重要机密首先通知了罗马大主教英诺森;但这位圣彼得的继承人,也许毫无根据,却被指控关心共和国的安危胜过了关心基督教的神圣威严。但当这个问题在元老院中辩论时,当有人作为必备条件提出,奉献牺牲的活动必须得到行政官员的批准,有他们亲自在场的情况下在朱庇特神殿举行时,这个可敬的会议中的大多数人,因为害怕神灵的或朝廷的不悦,拒绝参加这个显然等于公开恢复异教宗教的行为。 罗马人得救的最后希望只能寄于哥特国王的慈悲,或至少是温和态度上了。在紧急时期,接管政府最高权力的元老院指派了两位使节前去与敌人谈判。这项重要的使命被交托给有西班牙血统的一位元老巴西里乌斯,他在几个省的治理工作中已曾崭露头角;以及作为公证处第一任护民宫的约翰,由于他精于事务,而且过去与这位哥特君王私交甚厚,他最有资格担当此任。 当他们得以见到他的时候,他们可能拿出了远非他们的悲惨处境所宜采取的态度,公然宣称,无论是战还是和,罗马人都将坚决维护他们的尊严;还说,如果阿拉里克拒绝让他们公正、体面地投降,那么他可以吹响他的号角,准备与数不清的训练有素、打算决一死战的人民进行决战。而这位野蛮人的确切回答却是,“干草越密,割起来越方便。”在说完这个粗俗的比喻之后,他还发出一阵污辱性的大笑,表达了他对这一群在饥饿使他们饿得半死之前已被奢侈生活完全惯坏的毫无战斗意志的人所发威吓的蔑视。然后,他客气地开出了他可以接受的换取他撤离罗马城的条件:城内所有不论属国家还是私人的金银;所有值钱的可以拿走的财富;以及所有的能证明自己的野蛮人出身的奴隶。两个元老院的大臣壮起胆子用一种温和的口吻问道,“噢,国王!如果这些东西您全都要,您打算留给我们什么呢?”“你们的性命,” 高傲的征服者回答说:他们只得战战兢兢退了出来。但在他们离开之前,战火暂时停止了一会儿,以便安心进行谈判。阿拉里克的蛮横态度终于逐渐有所缓和;他大大放宽了他的严厉条件;最后同意在对方立即支付5000 磅金子、3 万磅银子、4000 件丝绸袍子、3000 件质地上乘的红衣和3000 磅胡椒①后就立即解除了包围。但是国家的金库早已枯竭;在意大利各个省的资产的年租也因战祸而无法送来;金银珠宝都在饥荒中被用来换了粗劣的粮食;一些秘密收藏着的财富仍被贪婪的主人尽力隐藏着;因而原来奉献给神灵的从外敌掳掠来的财产的剩余部分便成了能使罗马城免遭灭顶之灾的唯一资金来源了。在罗马人一满足了阿拉里克的贪婪的要求之后,他们很快便在某种程度上又恢复了和平和富足的生活。几处的大门被试探着打开;从河上和附近乡村运进生活用品的交通不再受到哥特人的阻拦;市民们成群结队地来到在郊外举办三天的自由集市;由于进行这场大为有利可图的贸易的商人们赚下了相当多的钱,公共及私人仓库里囤积的大批存货完全可以使罗马城未来的生活用品有了保障。阿拉里克的军营中一直维持着超乎想像的严格的军纪;这位明智的野蛮人严惩了在通往奥斯提亚的大路上侮辱几个罗马市民的一伙目无法纪的哥特人,以表明他严守条约的信誉。他的因从首都获得大量战利品而致富的军队缓缓开进了美丽、富庶的托斯卡尼省,决定在那里扎营过冬;哥特人的旗帜便成了4 万名野蛮人奴隶的避难所,他们砸碎锁链,在他们的伟大解救者的命令鼓舞下,决心为他们过去被奴役时所受的伤害与侮辱报仇。差不多与此同时,他还得到了一支更体面的哥特人和匈奴人部队的增援,这支部队是在他的急切请求下,由他妻子的弟弟阿道法斯①率领着,由多瑙河畔进入第伯河畔,并由于帝国军队在数量上占较大优势、经过艰苦的战斗、① 胡椒是罗马烹调中极受欢迎的一种最名贵的调料,上等品一般每磅售价15 第纳里,或10 个先令。当时从印度进口;至今该国的马拉巴尔海岸仍是胡椒最大的供应地;不过由于贸易和航运的改善,数量大增,也便使价格下落了。 ① 这位哥特酋长被约尔南德斯和伊西多尔称作阿特豪孚斯;被佐西穆斯和奥罗修斯称作阿陶孚斯,而被奥林匹奥多斯称作阿达奥孚斯。我采用了人们熟悉的阿道法斯,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因古代哥特人的儿子或弟兄,瑞典人的使用而得到确遭受较大的损失才辗转到达的。一位兼有野蛮人的勇敢精神和一位罗马将军的指挥艺术和纪律的胜利的指挥官,现正领导着10 万有生力量,使得全意大利一提起强大的阿拉里克的名字就谈虎色变。 现在在相隔14 个世纪之后,我们可以满足于仅仅叙述一些罗马的征服者的战功,而不去研究他们的政治行动的动机了。在阿拉里克表面上显得十分强盛的时候,他可能已意识到某些隐蔽的弱点,或某些内部的缺陷;或者,也许他的温和完全是装出来迷惑和欺骗霍诺留的糊涂的大臣们,使他们失去戒备。这位哥特国王一再宣扬,他决心要使自己成为和平的朋友和罗马人的朋友。在他的恳切要求下,三位元老被作为使节派往拉文纳皇宫,商定交换人质和签定和约事宜;而在谈判过程中他更为明确地提出的建议,却只能使人怀疑他的诚意,因为那和他的实际处境是不相适应的。这个野蛮人仍然希望得到西部军队总司令的称号;他提出了每年缴纳一定数量的粮食和钱财;但他选定达尔马提亚、诺里孔和维纳西阿诸省作为他的新王国的国土,而这样他将实际可以控制从意大利到多瑙河的交通要道。阿拉里克还暗示,如果这些并不过分的条件遭到拒绝,他将撤回他的那些钱财方面的要求,只要求占有长期暴露于日耳曼野蛮人的进攻之下,财力枯竭的贫穷的诺里孔就很满足了。但是和平的希望被大臣奥林匹乌斯的软弱的固执,或因谋私利的思想给粉碎了。他不听从元老院合理的反对意见,派出了他的由一支军队护送的使节,这军队作为表示身份的随从人数太多,而作为防御部队人数又太少了。 帝国军团精华,由6000 达尔马提亚人组成的一支部队,奉命穿过一片空旷的被无数凶恶的野蛮人占领的荒野由拉文纳向罗马进发。这些勇敢的军团士兵们遭到包围和被人出卖,全成了愚昧的大臣的牺牲品;他们的司令官瓦伦斯带着100 名士兵从战场上逃了出来;而另一位使节,由于不能得到民族法律的保护,不得不用3000 块金币买得自由。然而,阿拉里克对这种不起作用的敌对行动没有十分在意,他立即又提出他的和平倡议;罗马元老院的第二个因有该城大主教英诺森的参与而显得更有体面和权威性的使团,一路在哥特人的一个分队的护送下前往。 罗马人民大声斥责奥林匹乌斯是大众灾难的罪魁祸首,要不是由于宫廷的秘密斗争使他的权力有所削弱,他很可能还会进一步使人民的正当愤怒遭到屈辱。得宠的宦官们把霍诺留的政府和整个帝国交给了禁卫军卫队长约夫乌斯——一个下贱的奴仆,他并没有表现出自身的优良素质以弥补他在执政方面造成的错误和不幸。有罪的奥林匹乌斯,由于被流放,或自己出逃使自己安全度过了各种生活的坎坷:他经历过隐姓埋名。历尽艰辛的流浪生活;他曾再次当权;他体验过第二次遭受屈辱的痛苦;他的两耳被人割掉——他死于鞭鞑之下——他的这种可耻下场对斯提利科的朋友们来说却是一出大快人心的好戏。在其性格深受宗教狂热污染的奥林匹乌斯被除去之后,异教徒和异端分子也被从那把他们排斥在国家公职之外的无理的禁令中解放出来。 勇敢的根涅里德是一位出身野蛮人的士兵,他仍然坚持信奉他祖先的宗教,曾被勒令脱下军装;尽管皇帝本人多次向他保证,那法律对他那种地位或才能的人不适用,他仍然拒绝接受任何特殊的施与,并一直甘愿忍受光荣的屈辱,直至使得处于困境的罗马政府不得不颁布一项统一适用的公正的法令。 根涅里德被提升到,或者仍恢复了达尔马提亚、潘诺尼亚、诺里孔以及雷蒂亚总司令的重要职位,他在这一要职上的表现似乎使共和国的军纪和精神得到了恢复。他的军队很快便改变了懒散和缺吃少穿的境况,习惯于严格训练,给养也比较丰富。同时,依靠他本性的慷慨他还常常散发一些拉文纳宫廷由于贪婪或贫困不肯拿出的奖励。根涅里德的使邻近的野蛮人闻风丧胆的勇猛是伊利里亚前线最坚强的堡垒;他的警觉和小心还使帝国得到了1 万匈奴部队的兵力,他们来到意大利境内的时候辎重是如此丰富,还赶着大群的牛羊,其数量之大不仅足以供给一支部队的给养,而且也足够建立一个殖民地之用。但是霍诺留的朝廷和议会仍旧显得虚弱和涣散,腐化和处于无政府状态。 宫廷卫兵在约夫乌斯的教唆下发起了严重的叛乱,要求立即将两位将军和两位主要的宦官斩首,这两位将军谎称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被骗到船上去,秘密处决;而两位受宠的宦官则只不过受到了温和、安全的流放到米兰和君士坦丁堡的处罚。宦官优西比乌斯和野蛮人阿洛比赫分别接任了寝宫大臣和卫队司令的职务;而下级大臣们的彼此嫉妒造成了他们的相互毁灭。在傲慢的总管内务的伯爵的一声令下,这位伟大的寝宫大臣当着惊愕万分的皇帝的面,被当场用棍棒惨毒地打死;接下来阿洛比赫在一次游行过程中被杀,可说是霍诺留一生中唯一表现出的一丝勇敢或反抗精神。然而,在优西比乌斯和阿洛比赫倒下之前,他们已曾在自私或某种罪恶目的的驱使下,反对约夫乌斯在里米尼城下与阿拉里克私会后达成的和约,从而在促成帝国毁灭方面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在约夫乌斯不在的时候,皇帝被劝说拿出,实际不论是他的处境还是他的性格都不容他做到的,至高的、唯我独尊的身份来;一封签有霍诺留名字的信函被立即送交禁卫军卫队长,授予他自由支配共和国财产的权力,但严格拒绝接受一位野蛮人的傲慢无理的要求,出卖罗马军队的尊严。这封信被冒失地交给了阿拉里克本人;这位在整个交谈过程中一直保持克制和冷静的哥特人现在可是用最激烈的语言表达了他对这公然加之于他本人和他的民族的侮辱的深切感受。里米尼会谈因而匆匆被搁置下来;而卫队长约夫乌斯回到拉文纳之后被迫不得不接受,甚至鼓吹当时在宫廷中最流行的观点。在他的建议和带头作用下,国家和军队的主要官员都不得不发誓,不再在任何情况下接受任何和平的条件,他们一定要把与共和国的敌人进行的持久的殊死战斗进行到底。这一鲁莽的行动便成为了将来重开谈判的不可逾越的障碍。霍诺留的大臣们竟然宣称,如果他们仅向神灵发出一声呼叫,他们考虑的也是公众的安全,而把他们的灵魂交托给仁慈的上天:然而他们是在用皇帝本人的神圣头颅发誓;他们庄严的仪式中触及了尊严的权威和智慧的中心;而他们如果违背了他们的誓言就将受到尘世的渎圣罪和叛乱罪的惩罚。 罗马第二次被围皇帝和朝廷一方面板起面孔,苟安于拉文纳四周围的难于飞渡的沼泽地和坚固的防御工事,一方面几乎没有留下任何防御力量,把罗马完全留给愤怒的阿拉里克任其蹂躏。不过,他当时仍保持着,或者故意装出一副温和的态度,因而在他麾师沿弗拉米尼亚大道前进的时候,他接连派出意大利各城镇的主教,重提他的和平信条,并向皇帝保证,他将保住这座城市,并使城里的居民免遭野蛮人的战火蹂躏。这场迫在眉睫的大灾难确实被躲过了,但却并不是由于霍诺留的智慧,而是由于哥特国王的明智或仁慈,他改而采取了一种较温和但同样有效的征服手段。他放弃对首都的进攻,而成功地把他的主要兵力指向伟大罗马的最大胆、最宏伟的建筑所在地奥斯提亚港口。通过冬季航运和开放大道向罗马城运送生活物品的难以保证畅通并连遭意外,使得最聪明的第一位恺撤想到了一项到克劳狄安的统治时期才得以实现的措施。人造的防波堤有效地阻挡着汹涌的怒潮,一直深入海中,形成一条狭窄的入港通道,最大的船只也可以在三个广阔的深水海湾里安全下锚,第伯河北部支流①便从距此约两英里的古老的奥斯提亚殖民地注入这些海湾。这个罗马港口已在无形中发展为一个教区城市的规模,来自非洲的谷物都贮存在这里的许多巨大的粮仓里,以供首都之用。阿拉里克刚一占领下这个重要地方便马上召集全城的人,劝他们自动投降;他还提出一项严正的声明作为他的要求后盾,那就是,任何拒绝投降甚至拖廷的行为都将立刻招来罗马人赖以生存的那些粮仓的毁灭。人民的呼声和对饥饿的恐慌压下了元老院的骄傲情绪;他们不敢怠慢地听从了立一位新皇帝以代替霍诺留的建议;而那位哥特的征服者有权决定,将紫袍授予了该城的卫队长阿培卢斯。这位感恩戴德的君王立即承认他的保护人为西部军队的总司令。身居内务总管伯爵之职的阿塔卢斯获得控制阿拉里克人身的权利;于是这两个敌对的民族便似乎通过最亲密的友谊和同盟的纽带联合在一起了。 罗马城的四门大开,新皇帝在哥特兵刃的前呼后拥下,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奥古斯都和图拉真曾居住过的宫殿。在他把行政和军事的重要官职全分派给他的亲信和追随者以后,阿塔卢斯召集了一次元老院会议,以华丽的辞藻当众庄严宣称,他决心恢复共和国的尊严,并决心把曾一度承认罗马统治权的埃及和东部各省统一纳入帝国的版图。这种大言不惭的官话只会使每一个有见识的公民对他感到无比鄙视,因为这位根本不懂战争的篡位者的高升正是公众迄今为止从狂妄的野蛮人那里所受到的最深重、最令人不能容忍的伤害。但是人民群众从来逆来顺受,对主子的更换总一味鼓掌欢迎。公众的不满对霍诺留的对手甚为有利;那些在他的迫害性的敕令下受到压制的教派都在一定程度上希望从这位在爱奥尼亚乡间曾受过异教的迷信教育,后来又经一位阿里乌斯主教之手接受过神圣洗礼的君王手中得到一点让步,或至少是宽容。阿塔卢斯的统治最初一段时期还较为公正、兴旺。他派出一名信得过的官员,在为数不多的一队士兵的陪同下前往非洲以肯定它的臣服地位;意大利的大部地区都屈服于对哥特势力的恐惧;尽管波洛尼亚城曾进行强有力的、有效的抵抗,米兰人民也许因为对霍诺留不再感到不满,在一阵欢呼声中接受了罗马元老院的选择。阿拉里克亲自带头,率领着一支精锐部队押解着他的皇帝俘虏几乎直来到拉文纳城下;一个由众主要大臣——禁卫军卫队长约夫乌斯、骑兵和步兵大臣瓦伦斯、财务官波塔米乌斯和首席公证人尤利安——组成的庄严的使团在森严的军事仪式中进入了哥特人的营寨。 他们以他们的君王的名义,同意承认他的对手的合法的选举,并同意两个皇① 写作复数的Ostia Tiberina,意为第伯河的被圣岛分隔开的两个入海口,该岛呈等边三角形,每边长度据测量约合两英里。奥斯提亚殖民地建立在紧靠该河左边的,或南边的支流岸边,而港口则紧靠其右边,或北边支流的岸边;在秦戈拉尼的地图上,这两地的遗址的距离大约是两英里多一些。在斯特拉波时期,由第伯尔河沉积的泥沙堵塞了奥斯提亚港口;此种现象的进一步发展,大大增加了圣岛的面积,逐渐使得奥斯提亚和港口都远离开了海岸。干涸的河床和宽大的港湾都显示着那条河流的变迁和大海的作用。希望了解这块寂漠荒凉地区现状的人可参看本尼狄克十四世时期的数学家们所编的精采的基督教分布地图;它详细鉴别了秦戈拉尼编六大张Argo Romano 探索,该图覆盖面积约113,819rubbia(约合570,000 英亩)和阿梅提所编八张大型地貌图。 帝平分意大利的各省和西部地区。他们的建议遭到了轻蔑的拒绝;这拒绝因加上阿塔卢斯的带侮辱性的宽厚的态度而更显得令人难堪,他表示,如果霍诺留立即脱下紫袍,他可以允许他在某个遥远的小岛的流放生活中平安度过他的余生。提奥多西乌斯的儿子的处境,对那些对他的实力和活动能力都十分了解的人,已显得真正是那样山穷水尽,以致于他的大臣和将军约夫乌斯和瓦伦斯都辜负他的委托,可耻地背叛了他们的恩主的濒于失败的事业,卖身投靠了他的更有前途的对手。如此不堪的家庭叛变使霍诺留惊呆了,他见到每一个向他走近的仆人或信使都止不住浑身发抖。他害怕暗藏在他的首都、他的皇宫,甚至他的寝室内的敌人;而在拉文纳港口正停泊着几条船,准备把退位的君主送往他年尚幼小的侄子东部皇帝的统治区域。 然而,这里还确有一个观察着清白和罪恶的天意(这至少是历史学家普罗科皮乌斯的看法),对霍诺留一再请求它对他给与特殊照顾终不能置之不理。在他完全绝望,无法作出任何明智的、果断的决定,只想着不顾一切但求逃命的时候,一队4000 名年富力强的援兵忽然及时地在拉文纳港口登陆了。他把守卫城墙和城门的任务交给了这些其忠诚尚未被宫廷纷争破坏的骁勇的外来士兵,皇帝再也不会因担心随时可能发生的内部叛乱的危险而寝食不安了。来自阿非利加的有利的情报骤然扭转了人们的看法和政局。阿塔卢斯派往该省的士兵和将领被击败并杀死,而希拉克连的积极的狂热情绪却保住了他自己和他的人民的忠心。阿非利加的忠诚的伯爵送来一大笔钱,这就更坚定了皇家卫兵的忠诚;而他早有警惕,注意不让粮油外运在罗马城内造成饥荒、骚乱和不满。出师非洲的失利成了阿塔卢斯党羽内部瓦相抱怨、指摘的根源,他的保护人的思想也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位既缺少统帅气质,又缺乏傀儡的驯服的君王失去了兴趣。于是,或者瞒着阿拉里克,或者不顾他的劝阻采取了许多冒失的措施,而元老院顽固地拒绝让掺进500 名哥特人的队伍上船的做法,显然透露出一种按他们的处境来说,既不够慷慨也不够谨慎的怀疑和不信任感。约夫乌斯的阴险权术更使哥特国王咬牙切齿;他借机爬上了贵族的地位,现在却公然进行双重背叛,说自己似乎叛离了霍诺留的事业,只是为了更有力地促进篡位者的毁灭。在里米尼附近的一片大平原上,当着无数罗马和野蛮民众的面,下贱的阿塔卢斯被脱去了王冠和紫袍;这些象征王权的东西被阿拉里克作为和平和友好的信物送给了提奥多西乌斯的儿子。重新回来的官员们全都官复原职,甚至连有些人迟迟才表示悔改也得到了宽恕;但那位只求活命,完全不知羞耻的下台的罗马皇帝最后获准夹在高傲而反复无常的野蛮人中随着哥特人的军营前进。 罗马的第三次被围和被洗劫阿塔卢斯的倒台除去了签定和约的唯一一个真正的障碍,阿拉里克进军到距离拉文纳仅3 英里的地段以向那些迟疑不决的帝国大臣们施加压力,而他们随着时来运转立即又变得傲慢起来了。当他听说,和阿道夫斯有私仇、波罗的家族的世代仇敌,和他对立的酋长萨鲁斯被迎进王宫时,他不免怒火中烧。那位浑身是胆的野蛮人率领300 名追随者突然从拉文纳的城门冲出,把一支规模不小的哥特部队切为数段,胜利地重新回到城中,得意地以一位先锋官的口吻侮辱他的对手,并公开宣布,阿拉里克的罪行已使他被永远排除在皇帝的友情和盟友之外了。拉文纳宫廷的这种罪恶和愚行在罗马的第三次浩劫中得到了清算。哥特国王不再奄饰自己劫掠和复仇的野心,率军来到首都的城下;没有任何外援希望的慌乱的元老院,准备竭尽全力抵抗,以延缓国家覆灭的时间。但他们却无法防范手下的那些生来或受到利诱甘愿投靠敌人的奴仆们的反叛的密谋。在午夜时分,萨拉门被悄悄打开,市民们被一阵嘹亮的哥特军号声惊醒。在罗马建城1163 年之后,这座曾征服并养育了人类中极大一部分的帝国之都终于暴露在日耳曼和西徐亚部落狂暴的蹂躏之下了。 从阿拉里克强攻入这座溃败的城市时所发表的声明看,他倒表示了对人道主义和宗教尊严的一定的关心。他鼓励他的部队大胆抢劫战利品,尽量把这富有而软弱的人民的财物据为己有;但他同时告诫他们饶恕不抵抗的市民的生命,并把圣彼得和圣保罗的教堂看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在一夜惊心动魄的暴乱之中,有几个相信基督教的哥特人表现出了一个新近改变宗教的教徒的热情;他们中一些人的异乎寻常的虔诚和节制的表现,有些狂热的基督教作家①曾细加描述,也或者曾加以美化。当那些野蛮人在城中四处寻找抢劫目标时,一位终生为祭坛献身的老处女的破旧的住所被一位强悍的哥特人撞开了。他说话尽管语气温和,但却要求她立即交出她所有的金银,他完全想不到,她竟二话没说便带他到了一个堆满各种用最珍贵的材料、最上乘的工艺制成的贵重餐具的金光闪闪的地窖。野蛮人看着自己所获得的财宝惊喜万分,但这时下面的一席庄严的忠告却使他呆住了:“这些,”她说,“都是奉献给圣彼得的圣器:如果你敢于触动它们,你的渎圣的罪行将使你的良心永远不得安宁。至于我,我并不想强留下我无力保护的东西。”这位哥特队长怀着恭敬之心,把他发现宝藏的事报告国王,因而得到阿拉里克的一项严格命令,所有奉献给神的餐具和饰物都必须立即分毫无损地送往圣徒的教堂。从或许是基里那尔小丘的尽头直到梵蒂冈的遥远地带,众多的哥特部队排成作战的阵式,穿行在各主要街道上,用闪光的兵刃保卫着大队大队在头上高高顶着金银圣器的教徒,一时间野蛮人的军事口令声和赞美诗的歌声响成一片了。从附近所有的房舍里,一大群基督教徒都急忙跑出来加入了这一令人振奋的队伍,大群的逃犯,不分年龄、职业,甚至也不分派别,全都趁此难得的机会逃进了梵蒂冈圣地的一些安全而友好的庇护所。那部学识渊博的关于《上帝之城》的作品目的便是为了表明罗马城的伟大遭到毁灭实属天意。他极其高兴地歌颂了基督的这一重大胜利,毫不客气地质问他的对手们,他们能举出一个相同的例证,说明某一城镇在被狂涛卷走的时候,那些传说中的众神曾经能够保护住他们自己或保护住他们的受骗的会众吗? 在罗马城被洗劫的过程中,一些关于野蛮人的高尚品德的罕见的、离奇的事件得到了应有的赞美。但梵蒂冈的圣地和各圣徒的教堂只能接纳罗马人民中的极少一部分:成千上万的勇士们,尤其是那些在阿拉里克的旗帜下服役的匈奴人,对基督的名字,或至少是对基督教的信仰完全一无所知,因而我们完全可以毫无恶意、毫不冒失地推测,在那所有的情欲都被激发起来,而一切顾虑都被打消的人们疯狂的时刻,福音书的教诲是很难影① 奥罗修斯对哥特基督教徒的虔诚大加赞赏,却似乎不曾意识到他们中绝大多数属阿拉里乌斯异端教派。 塞维利亚的忠于哥特人事业的约尔南德斯和伊西多尔都曾一再重述和美化这些颇具教育意义的故事。根据伊西多尔的记载,连阿拉里克本人都曾讲过,发动战争针对的是罗马人,而不是圣徒。这是7 世纪时的风格:再往前200 年,这种荣誉和功劳便全都归之于基督,而不是圣徒了。 响那些哥特基督徒的行为的。最倾向于对他们的仁厚作夸张描述的作家们也坦白承认他们曾残酷杀害大批罗马人,承认在那人人恐怖期间城里的街道上到处堆满了无人掩埋的尸体。市民们的绝望有时转化成愤怒;而当野蛮人因遭到反抗而被激怒时,那些弱小、无辜,甚至行动不便的人也会惨遭他们的杀害。4000 名奴隶对过去的冤仇也毫不留情、毫不手软地进行了报复;他们从前所受到的惨痛的鞭打都用那些有罪的或可恨的家庭的鲜血清洗掉了。罗马的妇女和姑娘都遭受到了更可怕的残害,由于她们视贞洁更重于生命,全受到远比死亡更为可怕的伤害;那些基督徒历史学家特意选出了一位表现妇女品德的例子以供后世景仰①。罗马的一位美貌出众、信仰正统基督教的妇人激起了一个哥特青年的欲火,这哥特青年,按索佐门的明智的论断,当属阿里乌斯异端教派,他被她的坚决抵抗所激怒,便拔出佩剑,带着一种情人的愤怒轻轻刺伤了她的脖子。这位流着血的女英雄仍旧勇敢反抗,拒绝他的求欢,直到这个罪犯放弃他徒劳的努力,表示敬重地送她前往梵蒂冈的圣地,并交给教堂的卫兵们六个金币,要他们一定把她安全送回到她丈夫的怀抱。 这样的勇敢和这样的慷慨行为是不常见的。野蛮的士兵在满足自己的肉欲时并不考虑被抓获的女性的心愿或职责;于是,一个微妙的难以说清的话题便引起了许多人的严重注意:那些在经受暴力时始终拒不相从的娇弱的受害者,在违背她们的意愿不幸被人糟塌后,究竟该不该算失去了她们的崇高的贞洁。当然也还有其他一些损失比这更重要,更引起普遍关注。我们不能设想所有的野蛮人在任何时候都准备进行这种发泄肉欲的暴行;不够年轻、缺乏美貌,或坚贞不屈保护了绝大多数罗马妇女免遭强奸的危害。然而,贪婪却是一种永不满足的普遍存在的欲望;因为几乎所有能给人类中各种爱好、各种脾性的人带来欢乐的东西,只要占有了财富便全能得到。在对罗马的抢劫中,人们首先抢的还是金子和珠宝这些体积最小、重量最轻,却又价值最高的东西;但是在这些便于携带的财宝都被先下手的强盗抢光以后,罗马宫殿里的富丽而贵重的陈设也随之被抢劫一空了。成柜的贵重餐具,成箱的各色丝绸衣服和紫袍全都横七竖八堆满在那些总是紧随着哥特部队前进的大车上。大量精美的艺术珍品受到了粗暴的处置,甚至被肆意毁坏:许多雕像被熔化,以求得到那贵重的金属;许多贵重的器皿为了平均分赃,常被一板斧劈成碎片。财富的获得只不过使那些贪得无厌的野蛮人更加贪婪,他们进而用恐吓、殴打,甚至酷刑强迫他们的俘虏供出他们隐藏的宝物。表面的豪华和花哨都被视为必然富有的证据;穷相外露则被指为是吝啬、装穷;一些顽固的吝啬鬼常在经受最残酷的拷打之后才不得不招出他们秘密收藏的心爱之物,乃使得许多实在无法拿出对方想像的财宝的不幸的可怜虫白白死在皮鞭之下。至于罗马的宏伟建筑所遭受的破坏,尽管有些说法过于夸张,确实也曾在哥特人的暴行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在他们从萨拉门入城时,他们点燃了附近的房屋,以作为部队前进的路标,同时为了分散市民的注意力;那火焰在那混乱的夜晚无人加以扑灭,因而吞没了不少私人的和公共建筑,一直保留到查士丁尼时期的萨卢斯提王宫的废墟便是哥特大火的一大见证。 ① 据奥古斯丁说,确有些少女或太太为了免遭蹂躏自杀了;尽管他十分钦佩她们的精神,但根据他的神学观点,他却不得不对她们的这种冒失行为加以指责。也许这位希波主教对这些女英雄的行为的真实性过于轻信,而对她们的谴责又过于苛刻了。在马格德堡突然被攻破时投入易北河的20 位妇女(如果确有其事的话),其数目竟被增加到1200 人了。 然而,有一位当代历史学家却说,大火也难以烧毁那些粗大而坚固的铜梁,人的力量也不足以摇动那些古建筑的基础。他的这种出于虔诚的坚信可能也有几分道理,那就是,上天的愤怒补充了敌人的残暴的不足,那用无数神灵和英雄的雕像装饰起来的罗马人为之骄傲的广场是被雷电夷为平地的。 在这次罗马大屠杀中,不论骑士或平民阶层的人共死去多少,但可以确切地肯定,仅只有一位元老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但究竟有多少人从体面和富有的地位一下变成了可怜的俘虏和流放犯,那就难以计算了。由于野蛮人更愿意要钱而不愿要奴隶,他们为所抓到的贫穷的俘虏索要的赎金很少;拿出赎金的往往是俘虏的好心的朋友或仁慈的陌生人。大部分被俘的人都在公开的市场上或通过私下交易卖掉,被卖过的俘虏仍拥有合法的公民自由权,这是一个公民不容剥夺,也不可能轻易丧失的。但由于后来很快发现,这种维护他们自由的做法倒会威胁他们的生命,因为那些哥特人在无法卖掉他们的情况下,便可能一怒之下把这些无用的俘虏全给杀掉,因而民法机构早已作出了一个明智的变通规定,他们必须为买主做5 年的短期劳役,用劳务偿还为他所付的赎金。这些入侵罗马帝国的民族,在到来之前早已把大批大批害怕挨饿更甚于害怕当奴隶的饥饿、恐慌的地方居民吓得逃到了意大利。而罗马和意大利的劫难又使那儿的居民四散到最偏僻、最安全、最遥远的避难所去。当哥特的骑兵沿坎佩尼亚和托斯卡尼海岸散布恐怖和灾难的时候,和阿尔根塔里安仅有一狭窄海峡之隔的伊吉利乌姆小岛却抵挡住了,或者躲避过了敌人的进攻;在离开罗马尺尺之遥的这块弹丸之地的茂密的树林中,却安然隐藏了数目众多的市民。许多在阿非利加拥有大量世袭财产的元老家庭,如果他们有时间和机智逃脱这场国破家亡的灾难,他们便可以安全进入那个正等着欢迎他们的省份的庇护之中去。在这逃难的人群中最出名的一位就是卫队长佩特罗尼乌斯的高贵和虔诚的遗孀普罗巴①。 在她的丈夫,那位罗马最有权势的公民去世以后,她仍是安尼西安家族的族长,并相继用他的个人财产支付了她的担任执政官的三个儿子的花费。 在罗马城被哥特人包围和占领之后,普罗巴以基督教的听其自然的思想承受住了她所遭受的巨大财产损失;在登上一叶小舟,航行海上时,她看到了自己的宫室已在一片烈焰之中;她和她的女儿莱塔,和她的孙女,那着名的修女德米特里,一同逃往阿非利加岸边。这位夫人把自己的资产所得或变卖的价款到处慷慨施舍,减轻了许多流亡和被俘的人的痛苦。然而,甚至连普罗巴自己的家本身也未能逃脱希拉克连伯爵的掠夺和欺压,他卑鄙地在结婚的幌子下把罗马最高贵的妇女出卖给淫荡和贪婪的叙利亚商人。意大利的难民沿埃及和亚洲海岸散布在那几个省份之中,直至遥远的君士坦丁堡和耶路撒冷;在圣杰罗姆和他的女信徒的凄凉的居住地贝特勒姆村中挤满了不同性别和各种年龄的声名显赫的乞丐,他们过去的富有不免勾起公众的极大的同情。罗马的这一惊人的大悲剧使整个帝国陷于忧虑和恐怖之中。过去的伟大和眼前的破败形成如此可笑的对比,使得一些惯于轻信的人不禁夸大了这座城中之后所遭受的痛苦。那些把东方预言家的高深的隐喻用之于新近发生的① 由于普罗巴和她的家人的遭遇与圣奥斯丁的生活有关,蒂耶蒙因此而曾对她一家大加渲染。在他们到达阿非利加之后不久,德米特里戴上了面纱,并发誓终身不嫁;这在当时被视为对罗马,乃至对全世界至关重要的一件大事。所有的圣徒都写信祝贺她;其中至今尚存的杰罗姆的一封,内容不过是一堆荒唐的推理、宗教方面的口号和怪诞的事件,其中有些和罗马城的被围和遭受洗劫有关。 一些事件的教士们,有时不免将首都的毁灭和世界的末日混在一起了。 人类本性中有一种强烈的轻视现代的优点,夸大现代的罪恶的倾向。然而,在第一阵激动情绪平息下去,对真正的破坏情况作一番冷静的估计之后,那些更有知识、更明事理的当代人都不得不承认,罗马在过去幼年时期所遭受到的高卢人的伤害比她在暮年时期所经受的哥特人的伤害要更为严重得多。11 个世纪的经验使后人有可能提出了一个更为奇特的对比;并有把握地肯定,阿拉里克由多瑙河边领来的野蛮人所造成的破坏远不如那自封为罗马皇帝的正统基督教君主查理五世的敌对行为所带来的破坏为烈。哥特人在第六天末就撤离了罗马城,但这座城却在那些帝国分子控制之下长达9 个多月;其中每一个小时都不断被残酷、淫乱和掠夺的罪恶行径所污染。那残暴的群众承认阿拉里克是他们的领袖和国王,因而他的威信还能对他们有一定的约束,保持一定的秩序;但是那位波旁王朝的大总管在攻城时英勇地牺牲了;这统帅的死便使得这支由意大利、西班牙和日耳曼三个独立民族组成的军队失去了一切纪律的约束。在16 世纪之初,意大利人的为人明显透露着人类的极端堕落,他们把在动荡的社会发展初期流行的彼此屠杀的罪行和由于滥用艺术和奢华而出现的精巧的罪恶结合在一起了;而那些不顾一切爱国的和迷信的偏见、进攻罗马教皇的皇宫的放荡的冒险家们,则完全称得上是意大利人中最荒淫无耻之徒。同在这一时期,西班牙人已在新、旧两大陆不可一世;但他们趾高气扬的骁勇却被阴沉的狂傲、恣意掠夺的贪婪和极端的残暴所污损了。由于对名声和财富的无限的追求,他们通过反复实践早已改进了那些最奇妙、最有效的折磨囚犯的方法:许多在罗马抢劫的卡斯提尔人都熟悉神圣审判的情况;也许还有些自愿参加的人是新近才从征服墨西哥的战场上归来的。日耳曼人则不似意大利人堕落,也不似西班牙人残暴;这些来自异邦的勇士们,在他们的土气,甚至野蛮的外貌下,常常掩盖着一颗纯朴、和善的心。但他们在宗教改革开始时的狂热中吸取了路德的精神与原则。糟塌或摧毁旧教迷信所供奉的圣物成了他们最大的乐趣;他们毫不留情地肆意仇恨那构成现代罗马城居民中的大多数的各种称谓、各个等级的教士;他们狂热的情绪使他们甚至想推翻反对基督的王朝,用血与火来净化可厌的精神上的巴比伦。 哥特人的退却及阿拉里克之死获胜的哥特人在6 天之后便从罗马撤出的举动可能是出于小心谨慎,但不能肯定是出于恐惧①。这支因缴获的财富和战利品甚多而行进迟缓的部队在他们的勇敢的领袖的率领下,沿军用大道向意大利的南部诸省进发,一路上消灭任何敢于挡路的力量,满足于在不进行抵抗的国土上进行掳掠。坎佩尼亚骄傲而豪华的大都市卡普利阿,尽管在衰落之中,但作为帝国的第八大城市仍一直受到重视;而今却完全被人遗忘了;但和它邻近的小镇诺拉这次却因先后任执政官、僧人及主教的保利努斯的圣洁行为而闻名于世了。在他4岁时,他抛弃了对财富与荣誉,社交与文学的享受,自愿开始了独居和忏悔的生活;世俗的朋友把他这种荒唐的行为说成是由于思想上或生理上出了毛① 苏格拉底无任何事实根据,也无任何道理地妄称,阿拉里克是得到报告说东部帝国的军队正全速向他进袭才急急逃离的。 病,但教士们的喝采声却鼓舞了他,使他对他们的责难嗤之以鼻。早年皈依基督教的热情使他决心在诺拉郊外,靠近神奇的圣费利克斯的坟墓,选定了一所简陋的住宅,围绕这坟墓,虔诚的教民早已修建了5 座十分热闹的大教堂。他所剩的财产和智慧他都献给了这位崇高的殉教烈士;每逢他的节日,保利努斯从未忘记用神圣的赞美诗来赞颂他;他以他的名义建起了第六座无比典雅和美丽的教堂,并用以新、旧约故事为题材的许多精美的图画加以装饰。这种执着的热情使他必然赢得了这位圣徒,或至少是人民的青睐;②这位罗马前执政官在退职15 年后又被迫,在哥特人包围罗马城的数日之前,接受了诺拉主教的职务。在围城期间,有些宗教人士庆幸自己在梦中或亲眼见到了他们的守护神的神圣形象;然而,紧接着的事态发展表明费利克斯无力保护他过去作为牧人放牧的羊群,而且也无此意愿。诺拉也并未逃过这次的浩劫;这位被俘的主教所得到的唯一保护也只是群众普遍认为他无罪和他的贫穷。从阿拉里克武力入侵意大利获得成功到哥特人在他的继承人安多尔孚斯率领下自愿撤退,其间经历了4 年多的时间;在整个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无拘无束地统治着这个,在古代人看来,兼有自然的和艺术的一切最高成就的国土。意大利在两安东尼王朝时期所取得的繁荣随着帝国的衰败开始衰落下去。长期和平结出的果实断送于粗鲁的野蛮人之手;他们自己根本无能欣赏那些专为养尊处优的意大利人准备的风雅、精纯的奢侈生活。而每一个士兵却都要求分得一部分在哥特的营帐中每天大量收集和消耗掉的具体财富、谷物和牛羊,油和酒等财物;一些当官的还骚扰卢库卢斯和西塞罗曾居住过的,沿坎佩尼亚美丽的海滨修建的宅院和花园。被他们俘获的罗马元老的儿女们,战战兢兢用金镶玉嵌的大高脚杯向那些狂傲的胜利者奉献法勒尼安酒;而他们却摊开粗壮的四肢躺卧在经巧加安排可以遮去灼人的阳光,但仍能接受那惬意的温暖的法国梧桐树下。这种欣慰感因想到过去的苦难而更为加强了:对比着他们自己的家乡,那光秃的西徐亚山区的荒凉,那易北河和多瑙河冰封的河岸,顿使意大利的宜人气候更别具一番情趣。 不管阿拉里克所追求的是名誉,是征服土地,还是财富,他反正是永不懈怠地追求着,既不屈服于反抗的力量,也不满足于已取得的胜利。他刚一到达意大利的边境,马上又被邻近的一个富庶、宁静的美丽景象所吸引。而且即使得到了西西里岛,他也觉得那不过是他早已计划进行的向整个非洲大陆进军的那个重要远征计划的一个中间步骤而已。雷吉乌姆和墨西拿海峡共长12 英里,其中最窄处约一英里半宽,传说中的深水妖怪、三头女妖斯库拉和旋涡女妖卡津布狄斯①只能吓倒那些懦弱、无能的水手。然而首批哥特部队刚一登船,忽然刮起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暴,把许多运兵的船只吹翻或刮散了;他们的勇气在这一新的恐惧因素面前终于畏缩了;整个计划更因阿拉里克的早死而夭折,他染病不久便死去,从而给他的征伐活动画上了句号。野蛮人凶残的本性在他们为一位英雄举行的葬礼中也充分表现出来,他们以悲伤的鼓掌声来哀悼他的勇敢和命运。靠大批俘虏的劳役他们强行使一条沿康森提阿城墙流过的小河,布森提努斯河改道。然后把装着从罗马掠夺来的各种辉煌的战利品的国王陵墓建造于那干涸的河床上,然后再把河水改归原道;阿拉里克被埋葬的秘密地点,因所有当时参与此项工程的俘虏都惨遭屠杀而成② 虔敬的保利努斯有一次竟说,他相信圣费利克斯的确爱他;至少是像主人爱小狗一样地爱他。 ① 见于希腊神话《奥德赛》故事中。——译者为永久之谜。 接着成为哥特皇帝的阿道夫斯与罗马人订立了和约,并娶了霍诺留同父异母的妹妹普拉西狄亚为妻。他进军西班牙,以击退斯威弗人、汪达尔人和阿兰人的入侵,但是被密谋杀死。他的继承人维利阿为霍诺留收复了西班牙,将汪达尔人限制在利比里亚半岛的西北部地区,接着在阿基坦建立了哥特国。 第三十二章阿尔卡狄乌斯的统治。圣约翰·克里索斯托姆。阿尔卡狄乌斯之死及小提奥多西的继位。普尔喀丽娅的统治。欧多西亚的冒险经历。 罗马世界在提奥多西的诸子之间的瓜分标志着东罗马帝国的最终建立。 它在从阿尔卡狄乌斯的统治,直至土耳其人攻陷君士坦丁堡为止,在一种早熟的、永远处于不断腐败的状态中,存在了1058 年。这帝国的君主一直自称为,并顽固地保留着,那个虚假的、最后更成为想像中的罗马皇帝的称号;而沿袭的恺撒和奥古斯都的名号仍继续表明看他是那第一个国家的第一位统治者的合法断承人。君士坦丁堡的皇宫可与辉煌的波斯皇宫媲美,甚至更胜一筹;在他们斥责阿尔卡狄乌斯时期的奢侈的时候,圣克里索斯托姆在他的头头是道的布道演说中却对之大加赞颂。他说:“皇帝头戴的不是王冠便是冕,上面镶嵌着许多无价的宝石。这些装饰品以及他的紫袍都是专为他的神圣的御体准备的;他的丝绸袍子上还刺绣着金龙。他的宝座是纯金制成。 每当他公开露面时,他身边都有朝臣、卫兵和待卫簇拥着。他们的长矛、他们的盾牌、他们的胸甲、他们的马匹的鞍辔和披挂等,如果不是金制的,也都貌似金子制成。他们的硕大、华丽的盾牌中心的圆丘周围被一圈形似人眼的小圆丘包围着。两匹为皇帝拉车的骡子通体雪白,到处闪着金光。而那全部用纯金制成的马车本身则更令观者惊叹不已,他们注视着它那紫色的帷幔,雪白的地毯,巨大的宝石和那随着马车行进颠动的闪闪烁烁的金片。皇帝的画像都是蓝底白色的,他看来坐在他的宝座上,身边是他的兵器,他的战马和他的卫兵;而他打败的敌人则被捆绑着趴在他的脚下。”君士坦丁的继承者们在他在欧、亚交界处建立的皇都中建起了自己永久的居住地。在这敌人的威胁,甚至也许是自己的人民的抱怨声难以达到的地方,他们接受着每一阵风从各种气候条件的地区吹送来的四季贡品;而他们的这座坚不可摧的首都多少代以来便一直抵御着野蛮人的凶恶的企图。他们的统治地域以亚得里亚海和底格里斯河为界;而那使西徐亚的严寒地带和埃塞俄比亚的热带地区间隔开的25 天航程所到之处,全被视作在东罗马帝国的掌握之内。处于该帝国中人口众多的地区全都是艺术和学识、奢侈和财富的中心;而那些曾接受希腊语言和习俗的居民则不无道理地自称为人类中最开化、最文明的人群。政府的形式是单纯的王国制;罗马共和国这个长期以来一直保留着几分自由气息的名称只限于那些拉丁省份;而君士坦丁堡的君王们则以他们的臣民的臣服程度来衡量自己的伟大。他们完全不知道这种一味屈从的态度如何削弱和损伤人的聪明才智。那些使自己的意志完全听命于一位主子的号令的臣民,也必然无能抗拒野蛮人的进攻,以保卫自己的生命和财产,也无能保护自己的理智不为迷信思想所吓倒。 在阿尔卡狄乌斯统治的最初5 年里,政权完全落在他的内侍官,残暴、贪婪的宦官尤特罗皮乌斯手中。在一场受皇后叶夫多基亚唆使,由特里比基尔德和伽恩那斯指挥的东哥特人的叛乱中,尤特罗皮乌斯被推翻。接着这场叛乱被平息下去。 圣约翰·克里索斯托姆在格列戈里·纳齐安岑的继承人,怠惰的涅克塔里乌斯死去以后,君士坦丁堡的教堂就被一群不耻于用金钱或谄媚收买人民或皇帝亲信的选票的野心勃勃的候选人搞得乌烟瘴气了。这一回,尤特罗皮乌斯似乎忽然脱离了他平日的行为准则;他仍保持着公正的判断,只选中了一位陌生人的超群的品德。在最近一次的东部旅行中,他对安条克土生的一位地方教会监督人约翰的布道演说深为敬佩,克里索斯托姆或“金口”这个名号早已为人称道。一道密令送给了叙利亚的总督,由于担心当地的人民可能不肯舍弃他们心爱的牧师,他已被用一辆驿站车迅速地、秘密地从安条克载往君士坦丁堡。宫廷、教士团以及人民在无人劝诱的情况下的一致同意确定了这一主教人选;这位新主教,不论是作为圣徒还是作为一位演说家都使公众感到大喜过望。出身于叙利亚首都一个贵族的富裕家庭,克里索斯托姆幼小的时候便在和善的母亲的照料下,在最大的名师门下受过教育。他在利巴纽斯的学院中学习修辞学;这位着名的诡辩学家很快就发现了他这个门徒的出奇的天赋,并坦率地承认,他要是不曾被基督教徒偷偷弄去,他完全有资格作他自己的接班人。 但他的虔诚很快使他接受了神圣的洗礼;并使他抛弃了能给他带来财富和荣誉的法律职务;自愿置身于附近的沙漠地带,严格奉行苦行以克服各种世俗欲望达6 年之久。他的虚弱的身体迫使他不得不又回到人类社会中来;按照梅勒提乌斯的意愿,他把他的才智完全用于为教会服务:但是克里索斯托姆在他家中,更后来在大主教的职位上,始终坚持体现自己作为修道士的美德。 所得的丰厚的年俸,他的前任都用来讲究排场或任意挥霍,而他却用以致力于创办医院;那些受过他的慈善机构帮助的民众都宁愿为了聆听他们这位大主教的具有教育意义的演说,而放弃剧场或竞技场上的娱乐。在近20 年中,在安条克和君士坦丁堡,广泛受到敬仰的他的雄辩才华的实录一直被小心保存下来;实际上是近1000 篇布道或训戒演说使得后世的批评家们①完全确有理由赞赏克里索斯托姆的真正才华。他们一致公认这位基督教演说家对高雅而富丽的语言具有运用自如的能力;公认他明白该如何掩盖住他从修辞学和哲学知识得到的好处;公认他掌握住丰富无比的暗喻和明喻、观点和想像,可以随时用以反复论证和说明一些最普通的主题;而且认为他还善于迫使人的情欲为高尚的品德服务,并能用接近戏剧表演的真实性和精神来揭露罪恶行径的愚蠢和卑鄙。 这位君士坦丁堡大主教的辛勤耕耘激怒了两股反对他的敌人:一些嫉妒他的成功的另有抱负的教士,和一些被他的谴责所惹怒的顽固不化的罪人,并逐渐使他们结合起来。当克里索斯托姆在圣索菲亚教堂的讲坛上声振屋宇地谴责基督教的堕落的时候,他所发出的利箭只是射向一般听众,并不曾伤害,甚至也不曾对准任何特定的人。当他讲述财富所特有的罪恶的时候,穷人可能会从他的骂声中得到一点暂时的安慰:但是有罪的人仍然人数很多,谁也不显眼,而且这种责骂本身也因掺杂有高人一等和自得其乐的观点而被抬高。但是在这金字塔逐步升级,接近顶点时,便无形中缩成了一点;那些① 由于我对克里索斯托姆的讲道演说稿几乎无从接触,因而我只能信赖两位最公允和最为心平气和的基督教批评家,伊拉斯谟和迪潘;然而前者的良好的鉴赏力有时因其对古代事物的过分热爱而受到损害,后者的美妙见解又常常因一些谨小慎微的考虑而受到限制。 行政官员、大臣、受宠的宦官、宫廷中的妇女①以及皇后叶夫多基亚本人便占有了只能在少数罪犯中均摊的大量的罪行。听众个人对罪行的分排总和他们自己的良心的预期相符或为它所肯定;这位勇敢的布道者却负担起了那危险的责任,同时揭露出使公众深恶痛绝的罪行和犯罪人。朝廷的隐秘的仇恨更增加了君士坦丁堡的教士和僧侣们的不满,他们在他们的主教的过激的热情的感召下过分匆忙地进行了改革。他曾在布道讲坛上谴责君士坦丁堡的教士团内部的妇女,他们名为侍女或修女,却不停地成为犯罪或丑闻的根源。那些使自己置身于现实世界之外的没没无闻的孤独的禁欲主义者完全应该受到克里索斯托姆最热情的称颂;但他对那一群出于某种取乐或图利的不良动机经常出没于首都街头的堕落的僧侣却十分蔑视,并大加攻击,认为他们辱没了自己的圣职。这位大主教在尽力劝说之外,还不得不以自己的权威相威胁;而他的行使宗教法令的热情有时也难免掺杂个人情绪;而且也并不总是那么认真从事。克里索斯托姆生性十分暴躁①。 尽管他曾努力按照福音书的教诲去爱他自己的敌人,但他却完全放纵了自己憎恨上帝和教会的敌人的特权;而且他有时还过多地使自己的感情流露在自己的脸上和表情上。出于对健康或禁食的考虑,他一直保留着独自进餐的老习惯;而这种被他的敌人指为傲慢的不友善的习惯②至少使这种病态的不合群的古怪脾气更严重化了。他避开那种便于了解和处理事务的亲切交往,却毫无戒备地完全信赖自己的副主祭塞拉皮昂;并且很少把他对人性的深刻了解用之于任何一个他的下属人员或同事身上。意识到自己的纯正动机,还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超人的天赋,这位君士但丁堡的大主教进一步扩大了帝都的司法权限范围,以期增多自己的教区服务工作;这一被异教徒称为出于个人野心的扩张行为,克里索斯托姆却看作是自己的神圣的、义不容辞的职责所在。在他有一次巡视亚洲省份的时候,他免除了吕底亚和弗里吉亚等地的十三位主教的职务;而且轻率地宣称,严重的买卖圣职和胡作非为的腐败行为已毒害着整个教士队伍①。如果这些主教都是清白的,那这种轻率、不实的谴责必然引起正当的不满。如果他们确实有罪,那么他们的众多犯罪同伙必会很快发现他们的安全决定于这位大主教的毁灭,那他们便会想尽办法把他描绘成东部教会的暴君。 这项教会内部的阴谋活动的组织者是亚历山大里亚的主教提奥菲卢斯,一位十分活跃而又野心勃勃的地方教会监督人,他依靠巧取豪夺所得百般炫① 君士坦丁堡的妇女都可以按自己是反对还是追随克里索斯托姆而分为两类。三位有钱的贵族寡妇——马尔萨、卡斯特里基阿和欧格拉菲亚——是进行迫害活动的领导人。她们绝不可能原谅这样一位指责她们热衷于用首饰和服装掩盖自己的年龄和丑陋的传教师。而以同样的热情为更虔诚的事业效力的奥林匹乌斯却获得了圣徒的称号。 ① 索佐门,特别还有苏格拉底都曾温和而公正地说明克里索斯托姆的真正性格,使得他的盲目崇拜者十分不满。这两位历史学家生活在宗派斗争已经平息的下一代,曾和许多熟知这位圣徒的美德和不足之处的人交谈过。 ② 帕拉第乌斯曾严正地为这位大主教进行辩护。1.他从不沾酒。2.由于胃弱,他需要吃一些特殊的饭菜。 3.公务、学习或敬神活动常使他直到日落时都无暇进餐。4.他不喜欢多人一同进餐的嘈杂声和喧闹。5.他要节省下钱来赈济穷人。6.在君士坦丁堡这样的大都市,他担心私人宴会会招致别人嫉妒和指责。 ① 克里索斯托姆很随便地表示自己的意见,说他们中可以挽救的主教在应受惩罚的主教中只占极小一部分。 耀自己的富有。他因一座城市的不断壮大而使自己在基督教世界中从第二位人物降到第三位所产生的民族仇恨情绪,因他与克里索斯托姆本人之间的一些争吵而更为加剧了。提奥菲卢斯受到皇后的私人邀请,在君士坦丁堡登岸时随身带来了大队精壮的埃及水手,以便和民众对抗,还带着一大群追随他的主教,以保证在宗教大会上占据多数。宗教大会在别号橡树的卡尔西顿郊区召开,在那里鲁费努斯曾修建一所庄严的教堂和修道院;各项议程共进行了14 天或14 次会议。一位主教和一位副主祭批评了君士坦丁堡的大主教;但他们所提出指控他的47 条意见倒很可以视为公正的、无可辩驳的颂扬之辞。接连四次指名传唤克里索斯托姆到会;但他仍不相信,既落入这群势不两立的仇敌之手,自己的人身和尊严还有什么安全可言,他们机智地避开谈论任何具体的指控,却以傲慢无理、违抗命令为由,仓促宣布免去他的职务。 橡树会议立即备文上报皇帝,请他批准和执行他们的判决,并暗示,这个大胆的牧师曾以耶洗别的名义辱骂叶夫多基亚皇后本人,完全可以治以叛国重罪。这位大主教被蛮横逮捕,并由一位皇差押解着穿城而过,经过一小段水路之后,就让他在黑海入海口处上岸了;而不到两天以后,他却又被从那里光荣地召回了。 忠于他的人民最初只是默默无言地感到十分惊诧:紧接着他们却异口同声爆发出了不可抗拒的怒吼。提奥菲卢斯逃跑了,但是那一群乌七八糟的僧侣和埃及水手却被毫不怜惜地杀死在君士坦丁堡街头了。一场及时的地震说明了天意所向;狂怒的滚滚人流直冲向皇宫的大门;为恐惧或悔恨所激动的皇后跪倒在阿尔卡狄乌斯脚前承认只有恢复克里索斯托姆的职位才能换回公众的安宁。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海面布满了无数的船只;欧洲和亚洲两岸灯火辉煌;从港口直到大教堂,在胜利的人民的欢呼声中,这位大主教凯旋归来了,他不等到一次有权威的宗教大会正式按法律改变原来的错误判决便轻易同意了行使原来的职权。不知道或完全不在乎潜在的巨大危险,克里索斯托姆毫无顾忌地一味放纵自己的热情或愤恨;他特别严酷地攻击妇女的罪恶;谴责那简直就近在圣索菲亚教堂跟前向皇后的塑像供献的渎神的荣誉。他的鲁莽使他的敌人向叶夫多基亚报告,或捏造了那段着名的布道演说的绪言,以煽起脾气暴躁的叶夫多基亚的怒火,“希罗底①又在发怒了;希罗底又在跳舞了;她又一次想要割下约翰的头了:”身为女人,又是一国之主,对这种指桑骂槐的言语是不可能原谅的。一段时间的虚情假意的休战不过是为了商讨更有效的指责和除掉这位大主教的计谋。一个在提奥菲卢斯授意和遥控下的人数众多的东部高级教士大会,不管是非曲直,公然肯定过去的判决仍然有效;于是一支野蛮人的部队开进了该城,以镇压人民的反抗情绪。在一个复活节之夜,浸礼会的领导机构遭到了那些士兵的粗暴破坏,他们吓坏了那些羞怯的赤身露体正进行洗礼的人,并由于他们的介入完全破坏了基督教礼拜活动的神秘性。阿尔萨基乌斯当即占据了圣索菲亚大教堂和该教区的主教宝座。正统基督教徒们只得撤退到君士坦丁堡的一些浴场,后来又撤到了野外,这时却仍然受到兵士、主教和行政官员们的追捕和凌辱。克里索斯托姆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被放逐的那不幸的一天,大教堂、元老院及其附近的建筑都燃起了大火;这场大灾难,有人认为是被迫害的教派在忍无可忍中所① 希罗德大帝之孙女。再婚丈夫为其异母兄弟。浸礼会的约翰因指责她乱伦而在一次舞会上被她命其女儿撒罗米杀死。——译者为,此说虽无证据,却颇有可能性。 西塞罗可能因自己自愿流放而维持住了共和国的和平自认为有功;但克里索斯托姆的服从却是一个基督教徒和一个臣民不可推卸的责任。执拗的皇后拒不接受他谦恭的请求,希望让他到库济库斯或尼科米底亚定居,却决定以小亚美尼亚塔尔苏斯山陵中遥远、荒凉的库库苏斯镇作为他的流放地。暗中希望这位大主教在那夏季的炎热中穿越小亚细亚几个省份的70 天艰难、危险的旅程,其间还会不断受到充满敌意的伊索里亚人和更对他有刻骨仇恨的僧人们的愤怒袭击的威胁,必将置他于死地。但是克里索斯托姆安全到达了他将被拘禁的地方;而且他在库库苏斯和附近的阿拉比苏斯所度过的3 年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也是最光辉的3 年。由于他的不在位和所受迫害,他的品格被神化;人们不再记得他任职期间的失误;而只是异口同声赞扬他的才智与美德:整个基督教世界都以敬仰的心情注视着那塔尔苏斯山区的一块沙漠地带。不幸的遭遇更激励了这位大主教的头脑,使他思想活跃,他在那与世隔绝的地方一直与最遥远的省份保持着严肃认真的、频繁的书信来往;规劝那些作为他的忠实的追随者的各地会众坚持自己的信念;敦促拆毁腓尼基的神庙,消除在塞浦路斯岛上的异端;把自己管辖的教区范围扩展到波斯和西徐亚教会;通过自己的特权与罗马教皇及霍诺留皇帝进行谈判;并大胆地从一个不公正的宗教会议一直上诉到最高权力机关,自由的全国性会议。这位非同一般的流放犯仍保持清醒的头脑;但他的被拘禁的身体却只能听任那些继续滥用阿尔卡狄乌斯的名义和权威的压迫者们肆意报复。一道命令要求立即将克里索斯托姆迁往皮提乌斯最边远的沙漠地带去:他的看守们忠实地执行了那无比残酷的命令,致使他在尚未到达黑海岸边之前,在本都的科马纳去世,享年60 岁。后来的一代人全都公开承认他的清白和功德。东部的大主教们,应该以他们的前任曾与克里索斯托姆为敌而感到羞愧,都被坚决致力于为那崇高的名字恢复荣誉的罗马教皇逐渐免去了职务。他的遗骨,在他死去3 年后,在君士坦丁堡的教士和人民的恳求下,被从那荒凉的墓地迁移到了都城。提奥多西皇帝一直赶到卡尔西顿去迎接他的遗骨;他俯伏在棺木上,以他有罪的父母,阿尔卡狄乌斯和叶夫多基亚的名义,请求得到这位受害的圣徒的宽恕。 阿尔卡狄乌斯之死及小提奥多西的继位然而我们也有理由怀疑,从阿尔卡狄乌斯身上是否也有什么罪恶的污点遗传给他的继承人了。叶夫多基亚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她放纵自己的情欲而又厌恶自己的丈夫:约翰伯爵至少和这位皇后过从甚密;公众都认为他才是小提奥多西的真正的父亲。不过,这儿子的出生却被虔诚的丈夫看作是对他本人,他的家庭和东部世界的一件无比幸运和荣耀的事:这位幼小的皇子被破格授予恺撒和奥古斯都的称号。此后不到4 年,正处于青春年华的叶夫多基亚被一次流产夺去了性命;而她的意外去世粉碎了一位神圣主教的预言,他在那普遍欢庆的日子里曾大胆预言她将目睹自己杰出的儿子长久而昌盛的统治。正统基督教民欢呼上天公正无私,为她对克里索斯托姆的无端迫害报了冤仇;而皇帝也许是对傲慢而贪婪的叶夫多基亚的死唯一真正感到悲痛的人。这一家庭的不幸对他的打击更甚于那东部的公众灾难——伊索里亚匪帮猖狂地在从本都到巴基斯坦一带骚扰,他们的消遥法外表明了政府的软弱;此还有地震、火灾、饥荒和蝗虫灾害,不满的人民群众同样都归之于君王的无能。最后,在阿尔卡狄乌斯31 岁之际,在他统治了(如果我们可以滥用这个词的话)13 年3 个月零15 天之后,他终于死于君士坦丁堡的皇宫之中。我们无法概括他的人品;因为在一个充满丰富史料的时期,一直都无法弄清哪一件行动确属伟大的老提奥多西的儿子所为。历史学家普罗科皮乌斯倒真曾以一丝人类的机智,或上天的智慧之光照亮垂死的皇帝的心。阿尔卡狄乌斯开始一想到他的才不过7 岁的儿子的困难处境,他那十分危险的少年气盛,以及虎视眈眈的波斯君王耶兹德格尔德,就不免忧心忡忡。但他并不曾以分享至高领导权的办法以诱使这个怀有野心的臣民归顺,却是大胆地求助于一个国王的宽宏大量,通过一份庄严的遗嘱,把东部的统治权直接交到耶兹德格尔德手中。皇家卫队以前所未有的忠诚接受并完成了这一光荣使命;于是幼小的提奥多西受到了波斯的武力和议会的保护。这是普罗科皮乌斯所作的一段独特的描述;尽管阿加提阿斯曾表示不同意他的论断,嘲笑一位基督教徒皇帝不该如此糊涂,虽很幸运,却十分冒失地将自己的儿子和统治权放心交托给一个信仰不明的陌生人,一个敌对者,一个异教徒,但对这话的真实性却并未表示异议。在事隔150 年后,这一政治问题有可能会在查士丁尼的宫廷中加以辩论;但一位审慎的历史学家,在没有弄清阿尔卡狄乌斯的遗嘱是否真实之前,便不会去研究它是否恰当。由于这是在世界历史中绝无仅有的一个例子,我们有理由要求,必须得到当代人对它积极、一致的证实才能作准。这段使我们感到可疑的新奇事件必然也曾引起他们的注意;而他们的普遍沉默实际已彻底否定了后代的虚构的传说。 如果罗马法律学有关私有财产的某些格言也可以适用于公共事务的治理,那便应该判定让霍诺留皇帝至少在他的侄儿未满14 岁以前一直照管着他。但是,霍诺留的软弱无能以及他统治时期频繁的灾难却使他难以履行这责无旁贷的职责;而这两个王国,不论在利害关系上还是在感情上,又是如此彼此隔离,以致君士坦丁堡更愿意听命于波斯,而不愿听命于意大利宫廷。 在一位以外表的男子气概掩盖其无能的君主的统治下,一些下流的宠臣可能正暗中争夺宫廷中的帝国,并对那些顺从的省份发布听他们指挥并遭他们厌恶的君主的命令。一个孩子既不能以皇家的名义使他的大臣们获得地位,他们便必然会自己设法得到并行使着独立的权威。那些在阿尔卡狄乌斯去世前被任命的政府和军队的高级官员于是形成了一种可能使他们想到自由共和国的寡头政治;而东部帝国的政府却幸运地落入省长安特弥乌斯手中。他凭借自己高超的才能,始终显得比他的地位相等的同事更高一筹。年轻的皇帝的安然无恙证明了安特弥乌斯的能力和正直;而他的谨慎和果敢又使得一个幼儿的统治始终保持着一定的力量和声望。拥有一支强大的野蛮人部队的乌尔丁盘踞在色雷斯的心腹地带;他傲然拒绝一切和解的条款;他指着初升的太阳对罗马的使节声称,只有那颗行星的行程能表明匈奴人前进的路程。但由于乌尔丁的一些同盟者私下相信了帝国使臣的慷慨和正义而将他抛弃,使他不得不重渡多瑙河全部撤退:那作为他殿后的斯基尔部落几乎全军覆没;成千上万的人被俘去,分散在亚洲各处的乡村进行奴隶般的劳作。在举国胜利之中,君士坦丁堡也加强防卫,加固和展宽了城墙;伊利里亚的几座城池也同样加强戒备,重新修复了原来的防御工事;当时还明智地计划要在7 年时间里在多瑙河上建立一支拥有250 只军舰的永久性舰队,以确保对这条河的控制权。 普尔喀丽娅的统治然而罗马人对于君王统治久已习惯,因而皇室中的第一号人物,即使是妇女,只要她表现出一定的勇气和能力,也可以登上提奥多西空出的皇帝宝座。他的仅比他大两岁的姐姐普尔喀丽娅在16 岁时便获得了奥古斯塔的称号;她所受到的恩宠,尽管有时蒙上了奇想和阴谋的阴影,她却仍然统治着东部帝国近40 年之久;其中包括她弟弟未成年时期,他死后以她自己的名义,和后来又以她名义上的丈夫马基安的名义统治的时期。出于谨慎或出于宗教方面的动机,她始终过着独身生活;尽管有人曾对普尔喀丽娅的贞洁加以污蔑,但她的这一还曾影响她的姐妹阿尔卡迪阿和马里娜的决心却被基督教世界视为超凡的虔诚和英勇的表现而倍加称赞。阿尔卡狄乌斯的三个女儿当着众教士和人民宣布,决心将她们的贞操奉献给上帝;她们还把遵守这一庄严誓言的决心刻在一块镶有宝石的金匾上,当众供奉在君士坦丁堡的大教堂中。她们把她们的宫殿变成了修道院,所有男人——除她们的良心的导师,那些已忘却男女之别的圣徒们之外——全都被谨慎地排除于这神圣大门之外。普尔喀丽娅、她的两姐妹,以及经过挑选的一些她们喜欢的女孩子组成了一个宗教社区:她们拒绝浮华的衣着,每日的本来很简朴的饮食还常因斋戒而中断,她们用一部分时间学习刺绣,并拿出白天和夜晚若干小时的时间进行祈祷和唱赞美诗。这种基督教徒童贞的虔诚更由于一位妇女的热情和慷慨而倍增光辉。基督教历史刻意描绘了普尔喀丽娅自己出资在东部各省修建的辉煌的教堂,她为外来流浪汉和穷人设立的福利基金会,她为永久维护某些修道院社会而拨给巨额捐赠,以及她为消除聂斯脱利和优迪克异端邪说所作的积极的努力。这种品德本应受到神灵的特殊恩宠:因而殉教烈士的遗骨和一些关于未来事件的信息都常通过显灵或启示等途径传给这位帝王圣徒①。然而,普尔喀丽娅的虔诚却始终未曾影响她不知疲倦地参与世俗事务:在老提奥多西的所有后代中,只有她看来曾继承了一些他的果敢精神和才能。 她对希腊语和拉丁语的熟练和精通,使她在处理公众事务需要讲话或动笔时都能应付裕如:她决定一个问题要经过深思熟虑;她的行动果断而坚决;当她不声不响或不露声色地推动政府的车轮前进的时候,她总是谨慎地把皇帝长治久安的统治归功于他本人的才能。在他最后几年的平静生活中,欧洲确实也曾为阿提拉的武力所苦;但亚洲的几个广阔的省份却仍旧保持着长久的真正的安宁。小提奥多西从不曾因必须对付和惩罚一个谋反的臣民而遭到屈辱:现在关于普尔喀丽娅的统治,我们既然不能恭维它的勇武,却也应对它的温和态度和繁荣加以赞扬。 罗马世界对于教育自己的主子始终是十分关心的。还明智地订立了一套学习和训练的课程;军事训练有骑术和射术;文科方面则要学习语法、修词和哲学:东部的一些最有才智的雄心勃勃的大师都希望得到他们这位皇帝学生的赏识,一些贵族青年也被召进皇宫,用友好竞赛的办法激发皇帝的学习① 通过多次重复的梦境,她终于得知了那40 位殉教烈士遗骨的埋藏地。那块地方先后曾分别是君士坦丁堡一位妇女的房基、马其顿僧侣的一听修道院的所在地,以及公元397 年曾为执政官的凯撒里乌斯所修建的圣图尔苏斯教堂遗址;而这些圣骨却几乎早已被遗忘了。尽管约尔廷博士出于好心,极力为之辩解,实际我们很难说普尔喀丽娅没有参与肯定发生在她35 岁以后的这一宗教骗局。 热情。只有普尔喀丽娅独自承担起教他弟弟统治艺术的重要任务;但她的教导却也可能引起一些认为她无此能力,或动机不纯的猜疑。她教导他要保持庄重、威严的神态,行走、提袍、在宝座上就座都应表现出一位伟大君王的气概;不要大笑失态,不要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听人讲话,答话必须得体;注意使自己的表情时而严肃,时而温和;简单地说,要使一位罗马皇帝随时表现出和蔼和庄严的形象。但提奥多西从来也未曾承担起他的高贵的名字加之于他责任和荣誉;他不但无心效法他的祖先,却跌落到(如果我们认为无能也有程度高低之分的话)连他的十分软弱的父亲和叔父也不如了。更有甚者,阿尔卡狄乌斯和霍诺留都曾受到父亲的管教,他可以依靠自己的权威和榜样作用使儿子听从他的教诲。但这位出身宫廷的不幸的主子却必须避而不听真理的声音;而阿尔卡狄乌斯的儿子命中注定只能在一群处于奴仆地位的妇女和阉人的包围中度过他的全部漫长的童年。他通过不顾自己的崇高地位的重要职责而剩出的一点时间全被用于无聊的寻欢作乐和无益的阅读。打猎是唯一的一项能够诱使他走出皇宫的具有积极意义的活动;他不遗余力,有时甚至夜以继日地钻研画匠和雕刻匠的手艺;他抄写宗教典籍所用的秀丽字体使这位罗马皇帝得到了书法家,或誊写匠的奇怪的美称。由于有一层无法穿透的帷幕使他与世隔绝,提奥多西只信任他所喜爱的人;而他所喜爱的那些人却只习惯于鼓舞和助长他过着无所事事的生活;由于他从不阅读呈他御批的公文,许多与他的天性极不相容的无理的法令常常是在他的名义下推行的。 皇帝本人生性纯朴,慷慨和富有同情心;但是这些品格——它们只有在有勇气予以支持和处置有度的情况下才能成为美德——却很少起到有益的作用,有时倒成了一种祸害。他那被皇家教育所■丧的头脑完全受到可鄙的迷信思想的压抑和愚弄:提奥多西常常虔诚地斋戒、唱赞美诗,并盲目地接受不断由他的信念培育出来的种种奇迹和教义。提奥多西狂热地崇拜正统基督教会的死去的和活着的圣徒;有一次,因有一个无礼的僧人声明把他的君王逐出教会,竟一直拒绝进食,直至那位修士同意为他治好他所加之于他的精神创伤。 欧多西亚的冒险经历关于一位美丽纯洁的少女竟能从没没无闻一跃而登上帝王的宝座的轶闻,如非被提奥多西的婚姻加以证实,定会被认为是不足为信的浪漫故事。 着名的阿塔内斯在希腊的宗教和科学环境中受到其父莱昂提乌斯的教育;这位雅典哲学家对他的同代人的看法是那样宽厚,他把自己的世袭财产平均分给了两个儿子,只留给他的女儿一百块金币的少量遗产,真诚地相信她的美貌和德行已完全足够作她的嫁装了。不久阿塔内斯的两位兄弟出于嫉妒和贪婪,强迫她到君士坦丁堡去找个栖身之地,并出于正义或喜爱希望她拜倒在普尔喀丽娅的脚下。那位贤明的太妃在倾听了她的动人的诉说之后,暗中决定留下哲学家莱昂提乌斯的女儿使她成为现已年满20 岁的东部皇帝的妻子。她通过对阿塔内斯的妩媚之处的生动描绘很容易便激起了她弟弟的好奇心:大大的眼睛、匀称的鼻子、白皙的皮肤、金色的头发、修长的身材、高雅的举止,因学识丰富而更为善解人意,还有一种因经历逆境而培养出的美德。提奥多西的姐姐让他躲在她房中一道帘子后面,观看了那位雅典少女: 这位谦和的青年立即表明了他的纯洁、高尚的爱情,于是这皇家的婚礼很快就在首都和各省人民的一片欢呼声中隆重举行了。阿塔内斯很容易被说服放弃了信奉异教的谬误,在一次洗礼中接受了基督教名欧多西亚:但谨慎的普尔喀丽娅却直到这位提奥多西的妻子生下一个女儿(这女儿在15 年后嫁给了西部皇帝),证实了她确有生育能力之后才同意授予她奥古斯塔的称号。欧多西亚的两个兄弟带着几分恐惧应召前来见她:但她本来很容易就原谅了他们给她带来好运的无理行为,却更纵情地表现出作姊妹的温情,或甚至虚荣,竟把他们提升到执政官和卫队长的高位。在奢华的宫廷里她仍然着意培养那种种使她飞黄腾达的巧妙的技艺,并明智地把自己的才智用于增高宗教和她丈夫的荣誉。欧多西亚把旧约的前八篇以及但以理书和撒迦利亚书中的预言改写成诗;她还改写了荷马史诗中的一节,用它描写基督的生活和奇迹,描写有关西普里安的传说,并用以歌颂提奥多西在波斯战争中的胜利:她的在那个一心对她讨好和充满迷信的时代受到百般赞扬的作品,多年来也并没有被公正、直率的批评家一概抹杀。皇帝的恩宠并未因长时间朝夕相处而有所减弱;欧多西亚在她的女儿出嫁以后,获准隆重地前往耶路撒冷朝圣以表达她的感激之情。她在穿越东部帝国时摆出的过于豪华的排场也许和基督教徒的谦和精神是不相容的:她坐在一张金镶玉嵌的宝座上向安条克的元老院发表了一篇高谈阔论的演说,声称她决定扩建该城城墙,并将赏赐200 磅黄金,修复公共浴场,并同意接受安条克市民由于感恩为她塑造的多尊雕像。她用于这块圣地的施舍和创办宗教事业的费用超过了伟大而慷慨的海伦娜;尽管公众的财富可能因她这种过度的慷慨而枯竭,她在返回君士坦丁堡时却因带回圣彼得的锁链、圣斯蒂芬的右臂和一幅无疑由圣路加绘制的圣母像而满心欢喜。然而,这次朝圣却标志着欧多西亚的荣耀生活的结束。沉醉于空洞的排场,或许还怠慢了自己对普尔喀丽娅应尽的职责,她竟然妄图获得东部帝国的统治权:朝廷因两个女人的不和而出现纷争;但最后的胜利还是掌握在势力强大的提奥多西的姐姐手中。办公室长官保利努斯的被处决和东部禁卫军卫队长居鲁士的被黜,都向公众表明,欧多西亚的恩宠已不足以保护她最亲信的朋友,而保利努斯的不同一般的美貌更助长了一种说他的罪行只是作了皇后奸夫的秘密传闻。在皇后看到提奥多西对自己的感情已是一去不复返时,她立即请求退居到遥远偏辟的耶路撒冷去,她的请求得到了许可,但提奥多西的嫉妒心或普尔喀丽娅的报复心却仍直追她到她最后的退隐地;内务官萨图尼努斯伯爵奉命前来将她最亲信的仆人两个教士处以死刑。欧多西亚也立即为他们报仇杀死了伯爵:在这一可疑的情况下,她所表现的疯狂情绪似乎表明我们也难怪提奥多西会如此残忍了;皇后悲惨地被剥夺去一切荣誉和地位,从此也可能是冤屈地在世人眼中成为下贱了。欧多西亚此后大约16年的余生是在放逐和拜神中度过的;暮年的来临、提奥多西的死、她的独生女儿被作为俘虏从罗马押到迦太基的不幸遭遇,以及巴勒斯坦的圣僧社教会一同在无形中使得她一心献身宗教。在饱尝人生的兴衰成败之后,哲学家莱昂提乌斯的女儿于67 岁时在耶路撒冷去世;弥留之际还喃喃抗议说,自己一向真纯、友善,从不曾有任何越轨行为。 一场与波斯进行的无结果的战争带来了80 年的和平。亚美尼亚被波斯和罗马瓜分。 第三十三章汪达尔人对阿非利加的入侵。圣奥古斯丁和对希波的围困。 对迦太基的掳掠。关于七个长睡人的神话。 霞诺留于423 年死于水肿病。最后继承其王位的是加拉·普拉西狄亚和君斯坦提乌斯将军(加拉在阿道夫斯死去后和他结婚)的6 岁的儿子,小提奥多西的表弟,瓦伦提尼安三世。普拉西狄亚以他儿子的名义统治了25 年。指挥她的军队的是被吉本称之为“最后的罗马人”的埃提乌斯和卜尼法。由于埃提乌斯阴谋使卜尼法在普拉西狄亚心中失去信任,卜尼法在西班牙匆匆提出和汪达尔人联盟,邀请他们到阿非利加定居。这一邀请,卜尼法刚一提出马上就感到后悔,但已来不及,当即被汪达尔国王该撒利克所接受。 汪达尔人对阿非利加的入侵阿非利加狭长的海岸线上布满了一代代罗马艺术和表明罗马伟大的各种纪念物;其发展的速度可以精确地以从迦太基到地中海的距离来加以衡量。 随便讲几点情况便能使任何一个有头脑的人清楚地体会到那里的土地是如何肥沃,并获得如何充分的利用:这里的人口十分密集;居民全都各自占有丰厚的生产资料;每年,特别是麦子的出口量一直都十分充足和稳定,使得阿非利加完全够资格被称作罗马和全人类的粮仓。忽然间,从丹吉尔到特里波利最富庶的七省受到了入侵的汪达尔人的蹂躏,也许是由于民间的仇恨、宗教狂热和过火的责骂,他们所造成的破坏的程度也许一直有所夸大。即使是最公正的战争也包含着对人性和正义的永久的摧残;野蛮人的敌对情绪由于经常扰乱他们自己的平静、安详的社会的那种凶恶和无法无天的精神而更显得疯狂。这些汪达尔人,不论在哪里,即使遇到顽强的抵抗,也极少求和;总以尽力毁灭那个置他们的英勇弟兄于死地的城池来为他们报仇。凡被他们俘获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和身份,全会被他们百般折磨,竭力要他们交出藏匿的财富。该撒利克的严厉政策使他不能不经常发动这类远征行动:他并不能随时都能控制他自己和他的所有追随者的激情;战争的灾祸,由于摩尔人的胡作非为和多纳图斯教派①的狂热行动,更为加剧了。但是,我却始终难以相信,汪达尔人所到之处会把他们打算在那里定居的地方的橄榄和其它果树全都连根拔掉:我也不能相信,他们会通常作为一种策略,在他们所围困的城池的城下,大量屠杀俘虏,以便污染空气,造成瘟疫,因为真要是那样,他们自己必将成为第一批牺牲品①。 圣奥古斯丁和对希波的围困① 戴克里先大迫害时期,由叛教会众在北非组成的一个教派。——译者① 最早对阿非利加的彻底毁灭提出的抱怨主要见之于——1.迦太基主教卡普奥吕表示不能参加以弗所会议的一封信。2.由他的朋友和同事波西底乌斯撰写的“圣奥古斯丁传”。3.维克多·维滕西斯所写“汪达尔人迫害史”。这最后一书在事隔60 年后所描绘的图景,更多地表达了作者的情绪,而缺乏足够的真实性。 眼见他所带来的残酷的毁灭而其迅速发展的前程又已非他所能控制所带来的刺心的痛苦,使得天性宽厚的卜尼法感到痛苦万分。在一战而败之后,他撤退到了希波一里吉乌斯,在那里他立即被一支误以他为阿非利加的真正支柱的敌军所包围。希波这个海边殖民地,在迦太基以西约200 英里,由于努米底亚的国王曾在此居住而获得了里吉乌斯这一光荣称号②;直到近代,这个在欧洲被讹称为波纳的城市仍保留有商业繁荣、人口众多的遗迹。卜尼法伯爵在军事方面的努力和他的忧心忡忡的思虑在他的朋友奥古斯丁的启迪性的谈话中被大大冲淡了;一直到那位伯爵,那正统基督教教堂的指路灯和支柱,在城被围后第三个月,他已满76 岁的时候,被和平地从他的国家即将来临的实际灾难中解救出来。奥古斯丁,如他机智地自己承认的那样,幼年时期曾因一些罪恶和错误的行为玷污了自己的品德;但是自从他改信新教以后直到他死去,这位希波大主教的品行却是十分纯洁、严正的,而他的高尚品德更特别表现在他在反对各种名号的异端邪说——如摩尼教派、多纳图斯派、贝拉基派等——的无限热情上,他始终没停止过对它们的驳斥。当那座城市在他死后数月被汪达尔人焚烧的时候,很幸运他的藏书得以幸免于难,其中还包括了他自己的大量的作品——232 部关于神学问题的书或论文,此外还有全面对“诗篇”和福音所作的注释,和大批书信和布道讲稿。根据许多公正的批评家的判断,奥古斯丁的额外的学习仅限于拉丁语①;而他的写作风格,尽管有些地方似乎充满激情而颇饶生气,但一般多因有许多虚假和堆砌的辞藻而欠明快。但他却具有强健、开阔的善辩的头脑;他大胆地探索了天恩、宿命、自由意志和原罪等深不可测的领域;而他创立或恢复的基督教教会的严格制度则为拉丁教会明里表示欢迎,暗中却深为厌恶②。 由于卜尼法的机警,也许更由于汪达尔人的无知,对希波城的围困延续了14 个多月:这期间海面完全敞开;在围城的部队通过不停的洗劫使附近的地区已无可掳掠的时候,他们自己迫于饥饿也只得放弃原来的企图了。西部的君王深切地感到阿非利加问题的严重性和危险。普拉西狄亚恳求她的东部盟国给予帮助;而意大利的舰队和陆军又得到了阿斯帕尔的增援,他率领装备着强大火力的船队从君士坦丁堡出航了。在这两个帝国的兵力在卜尼法的统一指挥下联合起来以后,他马上便大胆地向汪达尔人进军;第二次战役的失败便从此彻底决定了阿非利加的命运,他以绝望者的急切心情,贸然投入战斗;让携家带口的希波人民填补他的绝大部分已被汪达尔人杀戮或俘获的士兵的空缺。那位由于他的致命的轻狂已使共和国丧失元气的伯爵,在进入拉文纳皇宫时可能还带着的几分忧虑不安,立即被普拉西狄亚的笑声消除了。卜尼法怀着感激的心情接受了贵族的封号和罗马军总司令的头衔;但他在看到那些表明他的获胜地点和功勋的勋章时,他恐怕也禁不住脸红了。他②里吉乌斯原文为Regius。从此字字根来看,显然含有王朝一类的意思。——译者*. ① 在奥古斯丁年轻时候,他不喜欢,因而也疏忽了对希腊语的学习;他坦率地宣称他阅读过许多柏拉图学派的拉丁文作品。有些现代评论家曾想到,他如果不懂希腊文便不可能对一些经文作出解释,而且西塞罗或昆提良也一定会要求一位教修辞学的教授通晓那一语言。 ② 罗马教堂奉奥古斯丁为圣徒,却贬斥加尔文。然而,由于即使放在神学的显微镜下也无法看出二者真正的差别,莫林派竟因此受到那位圣徒的权威的压迫,詹森派也因自己近似异端邪说而受到屈辱。这时信奉新教的亚美尼亚人却逍遥地站在一旁,看着争论的双方互相折磨而大为开心。也许一位更有头脑的学者,在阅读一篇亚美尼亚人对“致罗马人的公开信”所作评论时,他又该大笑不止了。 的骗局的被揭露、女王的不悦,以及他的竞争对手的青云直上,大大激怒了生性狂傲和阴险的埃提乌斯。他匆匆带着一批随从,或更应说是一支野蛮人组成的部队,由高卢回到意大利;由于政府的极端无能,这两位将军竟然通过一次血战来决定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卜尼法胜利了;但他在战斗中被他的对手刺了一剑身负重伤,因而在几天之内死去,临死他却又表现出极大的基督教的仁爱精神,嘱咐他的妻子,一位西班牙富翁的继承人,接纳埃提乌斯作为她的第二个丈夫。但是,埃提乌斯从他的临终的敌人所表现的慷慨中暂时却不可能得到任何实际利益;他已被正义的普拉西狄亚明确宣布为叛徒;尽管他在他自己的产业上建立起几处堡垒企图困守,皇家军队很快就迫使他撤退到潘诺尼亚,忠于他的匈奴人的营帐中去。由于他们俩自身的不和竟使得共和国同时失去了这两位出色的保卫者。 对迦太基的掳掠我们很自然地会料想到,在卜尼法撤退之后,汪达尔人必会毫无抵抗或毫无阻挠地攻下阿非利加。不过,从希波的撤退到迦太基的陷落中间却经历了八个年头。在这八年中,心怀野心的该撒利克,在外表十分繁荣的情况下,竟甘愿以自己的儿子洪涅里克作为人质,与敌议和,同意将西部皇帝不受任何干扰完全归于三毛里塔尼亚的管辖之下。这种温和态度自然不能说是出于征服者的正义感,却也必须看成是他的一种策略。他的皇座完全被内部敌人所包围,他们攻击他出身低下,而认为他的侄子,贡德里克的儿子们才真正有权继承帝位。可那些侄子已作了为保卫他自身安全的牺牲;他们的母亲,死去的皇帝的寡妻也已被他下令推入了阿姆萨伽河。而公众的不满却不时爆发成危险的阴谋叛乱;大家都认为这个好斗的暴君让刽子手杀掉的汪达尔人比在战场上杀掉的还多。促成他进攻得手的阿非利迦的动乱不容他建立起牢固的政权;摩尔人、日耳曼人、多纳图斯派和正统基督教徒们分别发动的各种叛乱不停地扰乱或威胁着这位征服者的尚不稳定的统治。当他向迦太基进军的时候,他不得不从西部各省抽回他的军队;这样那里的海岸线便完全暴露在西班牙和意大利的罗马人的海军的觊觎之下;而在努米底亚的心腹地区,那强大的内陆城市基尔塔却仍坚持要求获得独立。这些困难慢慢总算被该提乌斯的勇武、坚忍和残暴所制服;他交替把和平与战争的艺术使用于他的阿非利加王国的建立工作。他抱着不论暂时遵守其条款或是将来毁约都能从中获利的希望,签订了一项庄严的和约。他用以掩盖其恶毒用心的彼此交好的甜言蜜语终于使敌方完全丧失了警惕;最后迦太基终于在该城和共和国毁于小西比阿之手的585 年之后,再次被汪达尔人袭取。 在它的废墟上,一个新的被称为殖民地的城市建立了起来;而尽管迦太基可能在皇家特权方面不如君士坦丁堡,在贸易方面也许不如亚历山大里亚,或者在气派方面不及安条克,但它仍是西部的第二大城市;堪称是(如果我们可以采用当时人的说法)阿非利加世界的罗马。那一物产丰富、富有的都会,在一种依靠外援的情况下,呈现出一个繁盛的共和国的形象。迦太基包涵了六个省份的手工业、军火和财富。原来处于附属地位的行政权利,逐渐由该市街道和小区的司法员,慢慢上升到最高行政长官管辖的法庭的地位,这行政长官,带着前执政的头衔,实际享有古罗马的执政官的地位和荣誉。为了教育阿非利加青年,建立了许多学校和体育场馆;学校公开用希腊和拉丁语教学生各种技艺和处世作人之道,还教语法、修辞和哲学。迦太基的建筑整齐划一,气势宏伟:在首都中心种植了一片浓荫匝地的树林;那新的口岸,一个安全、宽广的海港有助于本市公民和外来户的工商业的发展;精彩的马戏团和剧院节目的表演,几乎全展现在野蛮人面前。迦太基人的名声不能和他们的国家的名声相比,他们的精细的不信神的性格始终仍逃不开不守信义的指责。进行贸易和崇尚奢糜的习惯败坏了他们的为人;但真正激怒当代的首席传教士①萨尔维安的却是他们不敬神明、无端厌恶僧侣和他们不知羞耻地进行反常性活动两大罪行。汪达尔的国王严格地消除了这淫荡人民的罪恶行径;迦太基的古老、崇高和实在的自由(这些维克多的用语应该说是很有力量的)却被该提乌斯变成了一种可耻的奴役状态。在他容许他的胡作非为的部队满足了他们的疯狂要求和贪婪之后,他组成了一个更正规的掠夺和压迫的体系。他公然发布一项命令,要求所有的人,不得隐瞒或拖延,立即将所有的金、银、珠宝、值钱的家具或衣物奉献给皇家官员;任何人如胆敢企图隐瞒部分财产则将被视为叛国罪而处以死刑和酷刑。原来组成迦太基直辖区的前执政省份的土地全仔细加以丈量后分配给野蛮人;那位征服者保留下比扎西厄姆的肥沃土地和努米底亚和盖图里亚的邻近部分作为他的特殊领地。 该提乌斯十分憎恨曾经为他所伤害的人,原也是极自然的事:迦太基的贵族和元老全是他妒嫉和憎恨的对象;任何由于荣誉或宗教原因不能接受那些屈辱条规的人,都将被这位阿里乌斯派的暴君永久流放。罗马、意大利和东部诸省,到处都挤满了祈求公众怜悯的流放犯、逃亡者和无罪的犯人:提奥多雷的仁慈的书信中至今仍保留下了凯勒斯提安和马里亚的名字和他们的苦难经历。这位叙利亚主教,看到原为迦太基富有的贵族和元老的凯勒斯提安带着全家妻子儿女,连同家下的奴仆,一起在异乡沿街乞讨的悲惨遭遇感到无比悲痛;但他对这位被流放的基督教徒所表现的豁达态度,凭着自己的哲学家的气质,在身处此等灾难之中时却比在腰缠万贯的家居生活中更能享受到真正幸福的风度止不住百般称颂。马里亚原是显赫的尤德蒙的女儿,关于她的故事可说十分离奇和有趣。在迦太基被抢劫的时候,她被一个叙利亚人从汪达尔人手中买去,他后来又把她作为奴隶卖到了她的本乡。一位和她同船运送也卖到同一家庭的女管家,对这位由于命运不济忽然沦为普通奴仆的女主人,仍然抱有一定的尊敬;因而这位尤德蒙的女儿,竟还像过去完全听命于她的时候一样,出于她对她的感情,仍对她百般照顾。这一令人奇怪的情况很快透露了马里亚的真实身份,因而几个慷慨的驻军的士兵乘锡拉斯主教不在的时候,把她从奴隶中赎了出来。仁厚的提奥多雷供给她相当充足的生活所需;她就这样和一些教堂的女祭司们一起度过了10 个月的时光,直到她意外地得到消息,说她父亲逃脱了迦太基的可怕的灾难,现已在西部某省担任重要职务。她出于孝心急于见到父亲的心情马上得到了虔诚的主教提奥多雷的支持:他在一封现在尚存的信中,把马里亚送到了艾吉城的主教那里,艾吉是西利西亚的一个海滨城市,每逢一年一度的交易会期间,西部的① 他宣称,任何国家所特有的罪恶也都集中在迦太基这条臭沟里。阿非利加人只一味称赞他们的男子气概,而放纵了他们的罪恶。Et illi se magis virilis fortitudinisesse crederent,qui maxime viros f■minei ususprobrositate fregissent。迦太基的街头到处是女性人妖,他们公然化装成妇女,着女装、装出女人样。如有任何僧侣在街头出现,这圣洁的人立即会被在满街追逐着嘲笑和辱骂;detestantibus ridentium cachinnis。 船只常会来到这里;他十分迫切地要求他的这位同事一定考虑到她的出身对她多加照顾;并要求只能将她交托给一位以能将一个完全失散已无重逢之望的女儿送入其父母怀抱为莫大快事的虔诚的商人。 关于七个长睡人的神话在宗教史许多无聊的传说中,我打算对七个长睡人的神话另眼看待;这一故事的假想日期正在小提奥多西统治期间,汪达尔人侵占阿非利加的时候,那时德基乌斯皇帝对基督教徒大加迫害,以弗所的七个出身贵族家庭的青年便躲藏在附近一座大山的宽广的山洞里了;暴君决心让他们死在洞里,便下令让人用一堆巨大的石头把那山洞口牢牢封死。这时他们立即全进入了深沉的睡眠,而且神奇地无限延长,竟一直睡过了187 年,却丝毫无损于他们的生机。在那段时间之后,那座山归了阿多里乌斯,他因为盖房需用石头,让一些奴隶拆开了那个洞门:阳光照进了洞里,七个长睡人竟然又醒来了。 他们自以为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不免感到十分饥饿;于是商量让他们中的一员,詹布里库斯偷偷回城去买来一些面包以便大家吃用。这个青年(如果我们还能这样称呼他的话)对于自己原来十分熟悉的家乡的面貌却完全认不出了;使他尤为惊奇的是,在以弗所的正门上却堂而皇之地悬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他的奇特的衣着和古老的语言使得面包房的主人完全莫名其妙,他作为帝国通行货币付给他的却是刻有德基乌斯像的古钱;于是,詹布里库斯被怀疑盗取地下财宝,给拉上了法庭。他和法官的一段谈话揭示出詹布里库斯和他的朋友们为逃避异教暴君的迫害躲进山洞,现在已差不多过去两个世纪了。这时,以弗所的主教、教士、行政官员、一般人民,据说连提奥多西皇帝本人都匆匆赶来参观那七个长睡人入睡的山洞;这七个人作过祷告、讲完他们的故事之后,便立即平静地死去了。这一奇妙神话的产生不能归之于现代希腊人出于好心的欺骗和轻信,因为,在这所谓奇迹发生后的半个世纪里,这一传说仍一直盛行不衰。仅在小提奥多西死后两年出生的萨鲁格的詹姆士,在他的230 篇布道演说中,就有一篇专门用来赞颂那几位以弗所的青年。他们的传说,早在6 世纪末,便在图尔的格雷戈里的安排下,由拉丁文译成了叙利亚文。东部的敌对的教会也以同样的尊敬纪念着他们;他们的名字被光荣地记载在罗马、阿比西尼亚和俄国的史书上。而且他们的名声也并不仅限于在基督教世界流传。这一民间传说,穆罕默德在赶着骆驼前往叙利亚市集上去的时候可能曾听说过,已被作为神灵启示的一个例证,写入古兰经中①。七长睡人的故事曾被许多国家,从孟加拉到非洲的信奉伊斯兰教的国家,采纳和改编;在遥远的斯堪的纳维亚的最边远地区也曾发现过类似传说的遗迹。这一充分表明人类意识的故事,所以能如此极易被普遍接受,看来应归功于这寓言本身的妙处。我们不受干扰地从青年时期向老年进发,完全不曾注意到那缓慢但一时不停的人事的变迁;甚至在我们的更为广阔的历史经历中,我们的想像也习惯于通过一系列连贯的因果关系,把极其遥远的革命行动联系在一起。但是,如果我们能把两个重大时期之间的过渡期完全抹①尽管穆罕默德曾大加修改,但他却显得才能有限或格调不高。他在七长睡人之外又增加了一条狗(艾·拉基姆);增加了太阳出于对他们的尊敬,为避免照进洞中,一日两次改变行程,和上帝为防止他们的肉体腐烂,亲自不断给他们左右翻身等情节。 去;如果我们可能在一觉睡200 年之后,在这个对旧世界记忆犹新的人面前,展示出新世界的景象,那他的惊奇和感想必能成为一部富有哲理的传奇故事的有趣的素材。而这里最好的时代莫过于从德基乌斯的统治到小提奥多西之间的200 年。在这期间,政府所在地由罗马迁到了色雷斯的博斯普鲁斯岸边的一座新城;对尚武精神的滥用已被一种人为的温驯和不切实际的奴役制压制下去。继承进行迫害的德基乌斯皇位的一直都是一些正统基督教的皇帝,他们彻底消灭了古代神话中的众神:当时群众的热忱都迫不及待地要在狄安娜和赫耳枯勒斯的圣坛上供奉正统基督教教会的圣徒和殉教者。罗马帝国的团结已经解体;国家原有的天才人物已全都斯文扫地;不知名的野蛮人的军队,从北部冰封的地区钻出来,已在欧罗巴和阿非利加最美好的省份建立起了征服者的统治。 帝国在西部的终结第三十五章阿提拉对高卢和意大利的入侵。威尼斯城的建立。阿提拉之死与其帝国之毁灭。埃提乌斯的被杀和瓦伦提尼安三世之死。西罗马帝国的衰败征象。 哥特人及其结盟民族的侵略进军因后方受到匈奴人的追逐而更加快了速度。在第34 章中,吉本描写了阿提拉的初次露面和匈奴人在现代匈牙利定居的情况。在430—440年间波斯遭到了侵略,到了466 年,阿提拉在对欧罗巴,直到君士坦丁堡进行一番蹂躏之后,和东帝国签订了一项和约。小提奥多西于450 年去世,东帝国的王位由她姐姐普尔喀丽娅继承,她也便成了统治罗马的第一个妇女。但她很快嫁给了一位元老马基安,他也就自己穿上了皇家紫袍。 这时,匈奴人的国王阿提拉正准备入侵高卢。同时阿拉里克的儿子提奥多里克在维利阿死后成了西哥特人的国王。埃提乌斯原来曾打算和匈奴人结盟,现在却让罗马人和哥特人联合在一起了。在451 年,阿提拉进攻高卢,包围了奥尔良。埃提乌斯和提奥多里克都带兵前往解围。 阿提拉对高卢的入侵阿提拉所以能如此方便地进入高卢腹心地带,既得力于他的阴险的策略,也得力于他的强大的兵力。他巧妙地用私下的保证缓和他的公开的宣言的锋芒;他对罗马人和哥特人交替使用安抚和威胁的手段;拉文纳和图卢兹的朝廷,互相怀疑对方心怀叵测,竟安然坐视它们的共同敌人的来临。埃提乌斯是公众安全唯一的保障,但他的最明智的措施却遭到了自普拉西狄亚死后在他的皇宫内蔓延的分裂活动的干扰:意大利的青年一听到号角声便浑身发抖;而那些野蛮人,出于恐惧或爱戴,却都愿为阿提拉的事业卖命,怀着怀疑和贪婪的信念在等待战争的结局。这位贵族,带领着一支不论从力量或从数量上看都难称军队的人马越过了阿尔卑斯山。但他刚一到达阿尔勒或里昂马上得到情报,说拒绝负责高卢防务的西哥特人,已决心在他们自己的领土上迎战他们公开表示厌恶的这个强大的敌人。阿维图斯元老在忠实地履行了他作为禁卫军卫队长的职务之后,本已退隐到他自己的产业所在地奥弗涅去,现在却被说服接受了那一重要使节职务,而且还干得十分出色和成功。 他对提奥多里克说,一位胸怀大志、希望统治整个地球的征服者,只有在他力图制服的所有的力量一致坚决联合起来才有可能会遭到抵抗。阿维图斯鼓动他的如簧之舌,描述他们的祖先曾如何受到匈奴人的伤害,而且他们的难消的余恨使他们至今还在尽力把他们从多瑙河边驱逐到比利牛斯山区等情况,使得一些哥特武士全激动万分。他还极力鼓动说,每一个基督教徒都有责任把上帝的教堂和圣徒的遗骨从邪恶的蹂躏下解放出来;而每一个已在高卢定居下来的野蛮人的兴趣却在于保护住他们已为自己垦植的葡萄园,使它不受西徐亚牧人的侵害。提奥多里克在这些事实面前完全屈服了,他立即改而采取了一种最谨慎和正直的措施,宣称自己作为埃提乌斯和罗马人的同盟者,准备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和王国以求保证高卢的共同安全。当时在名声和力量方面都已趋于成熟的西哥特人,马上愉快地接受了参战的号召,准备好武器和马匹,并在年事已高的国王的旗帜之下集合起来,这老国王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托里斯蒙德和提奥多里克决定亲自去指挥他的人数众多的勇敢的人民。哥特人作出的榜样使得好几个摇摆于匈奴人和罗马人之间的部落或民族下定了决心。那位不知疲劳的贵族慢慢把高卢和日耳曼的军队集中起来,这些人原来承认自己是共和国的臣民或士兵,现在却为自己自愿服役索取报酬,并要求获得对等同盟者的地位;其中有莱提人、阿尔莫利卡人、布雷翁人、萨克逊人、勃艮第人、萨尔马提亚人或阿兰人、里普阿里人,以及把墨洛维乌斯视为皇帝并追随着他的法兰克人。这便是在埃提乌斯和提奥多里克的率领下,迅速进军以救奥尔良之围,并准备和阿提拉的十分庞大的部队决一雌雄的一支庞杂的队伍。 他们刚一到达,匈奴国王立即便撤出了围兵,并吹起号角召回正在掳掠刚刚攻进的一座城池的距离最远的一支部队。阿提拉永远不忘以谨慎保卫着他的勇敢;他清楚看到在高卢的心腹地带一战而败,其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立即回渡塞纳河,打算迎敌于沙隆的更宜于西徐亚马队运动的广阔平原。 但是,在他的部队在喧闹声中撤退的时候,罗马人和他们的盟军的前锋却不停地对阿提拉的后卫部队冲击,有时还不免进行一场交战;这样在漆黑的夜晚和道路十分复杂的情况下,敌对的部队常会偶然互相遭遇;法兰克人和格皮达人的一场使得1.5 万名野蛮人被杀的血战,不过是一场更广泛的决定性战争的序幕而已。围着沙隆展开的卡塔洛尼亚原野覆盖着整个那一省,根据约尔南德斯的粗略的丈量,长约150 英里,宽100 英里,现在完全可以称之为一大战场。但这一宽广的平原也有些高出一般地面的地方;占据一个能控制阿提拉军营所在地的高地的重要性两位将军是完全理解的,并极力加以争夺。年轻、英勇的托里斯蒙德首先占据了最高点;哥特人以无法抗拒的力量冲向正从对面向上冲的匈奴人:占领着这个有利地点的一方将使它的士兵和领导人都自信必将获得胜利。阿提拉由于忧虑不安急急求教于传教士和肠卜师。据报道,在研究了牺牲的内脏和刮净的骨头以后,发现它们通过一种神秘的语言透露出了他自己将失败,但同时他的主要对手必将战亡的消息;而那个野蛮人,完全接受了这一说法,却忽然情不自禁地对埃提乌斯的超人的才德表示敬佩。但似乎在匈奴人中普遍存在的情绪异常状况使得阿提拉决定采用一种古代的将军们全都熟悉的手段,作一次充满战斗气息的演说,来鼓舞部队的士气;他讲话的口气完全像一位曾经常带领他们攻城掠地的国王。 他敦促他们考虑他们过去的光荣、眼前的危险处境和未来的希望。曾经帮助他们凭着赤手空拳的英勇打开西徐亚沙漠和沼泽地的通道,使得那么多好战的民族俯伏在他们脚前的那同样的好运还将为他们保留着这取得最后一战的巨大胜利的欢乐。他们的敌人的谨慎的步骤,紧密的联盟和他们的有利的据点都被他巧妙地说成并非出于小心,而是恐惧的结果。只有西哥特人是对方军队的力量和支柱;匈奴人可以极有把握地把堕落的罗马人踩在脚下,他们的密集的阵式只不过表示他们胆怯,他们全都无能支撑一天的激战所带来的危险或劳累。大大有助于增长军人品德的一切命中注定的理论,这位匈奴的国王也十分细心地加以利用,他向他的臣民保证,受到上天保佑的战士在敌人的矢石中是十分安全,不会受伤的;但永无失误的命运之神却会让箭直穿无耻求饶的败类的心窝。“我自己”,阿提拉接着说,“将掷出第一支标枪,哪个可怜虫要是不肯照他的君王的样子行动便必死无疑。”那些野蛮人的士气,由于他们的无所畏惧的领导人在场,他的声音、他的榜样,立即给鼓动起来;这时,阿提拉屈从于他们的迫不及待的心情,立即让他的军队排成了阵式。在第一排他的英勇、忠诚的匈奴人中,他亲自站在正中间的位子上。 那些对他的帝国表示臣服的民族,鲁吉安人、赫鲁利人、图林根人、法兰克人、勃艮第人则排列在两翼,铺满了卡塔洛尼亚田野;右翼由格皮达人的国王阿尔达里克统领;统治着东哥特人的英勇的三弟兄则被安置在左翼,以便对付同族的西哥特人。同盟军的军力则按另一种原则布署。不可靠的阿兰人的国王桑吉班被放在中心点上:这样便可以严格监视他的行动,如果他图谋不轨便将立即受到惩罚。埃提乌斯为左翼总指挥,提奥多里克总管着右翼;而托里斯蒙德则仍然占据着看上去似乎使西徐亚军队向侧翼或后卫延伸的高地。从伏尔加到大西洋各地的民族都在沙隆大平原上集中;不过这些民族中有许多由于派别斗争,或被人征服,或向外移民都自行分裂了;举着同样的武器和旗号,彼此相互威胁的队伍的出现,让人感到眼看要进行内战了。 希腊和罗马人的纪律和策略十分有趣地表现了他们的部分民族特点。对色诺芬或恺撒,或弗雷德里克的军事布署,在它们被同样能设想并予以实践的天才加以描绘的时候,细心加以研究,也许能增进(如果人们真希望在这方面有所增进的话)消灭人类的技术。但沙隆之战①只是以其目标之庞大而引起我们的好奇心而已;因为它是由野蛮人的盲目的狂热情绪所决定,而对它加以记述的又全是些由于他们的行政或宗教职务关系,对军事一无所知的怀着偏见的作者。不过,卡西奥多鲁斯却曾和一些亲身参加那次重大军事行动的哥特武士进行过亲切的交谈:“那是一场”,他们对他说,“凶恶、复杂、顽强和血腥的战争,不论是现代还是过去,再没有任何一次战争能和它相比。”被杀人数达16.2 万人,或者根据另一材料的统计,共计30 万人;这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夸大的数字至少表明其真实的损失完全足以使一位历史学家毫不夸张地说,帝王们一个小时的疯狂完全可以把整整一代人全给消灭了。在相互使用了箭和其它投掷武器战斗了一阵之后,这时西徐亚的弓箭手可能显然占有优势,于是两军的马兵和步兵便疯狂地挤在一起短兵相接了。 在他们的国王的眼皮下进行战斗的匈奴人,冲破由盟军组成的软弱、犹豫的中路,把两翼隔开,迅速行动转移到左侧,全力向西哥特人进击,提奥多里克由于为了鼓舞士气,骑着马随部队前进,这时被东哥特的贵族安达吉斯的标枪刺中,当即摔下马来。受伤的国王立即被混乱的队伍所淹没,他完全被踩在他自己的马队的马蹄之下了;这一重大死亡事件立即被用来解释那次肠卜的含混的预言。阿提拉马上深信自己胜利在望,而这时托里斯蒙德从小山上冲下,更使预言的其余部分完全兑现了。由于阿兰人的逃跑或溃败而陷入混乱的西哥特人逐渐又恢复了作战的阵式;这时匈奴人无疑已被击败,因为阿提拉已被迫后撤了。他曾鲁莽地和一个普通士兵一样向前冲杀;但中心的部队冲得太快把两侧的兵将都落在后面了;他们的进攻竟没有强有力的支援,他们的两翼完全失去了防护;由于夜幕的降临才使得西徐亚和日耳曼的征服者避免了一场彻底失败。他们撤退到保卫着他们的军营的兵力圈中去;马队从马上下来准备进行一场不论是他们的武器还是他们心情都难以进行的① 吉本以及追随着他的一些人都错误地把沙隆说成是阿提拉战败的地点。现在一般都认为那次战争行动是在莫里卡大平原进行的。——D.M.洛。 防御战。战争胜败尚难预料;但阿提拉这时已决心采取最后的一个光荣步骤。 他下令让马队把马鞍和一切华丽的装备全一把火烧掉;这位气度非凡的野蛮人已下定决心,如果他的防御工事遭到突破,他便将一头扎进那大火中去,决不让敌人获得杀死或俘获阿提拉的荣誉。 但是,他的敌人那一夜也和他一样惶惶不安和一片混乱。一味蛮冲的托里斯蒙德本想号召大家继续追赶敌人,可他出乎意料地发现,自己只带着很少几个随从置身于许多西徐亚人的战车之中。在那一派混乱的夜战中,他被摔下马来;如果不是血气方刚,又加上他身边的人不顾一切把他从这一危险境地中救出,那这位哥特王子也肯定会和他父亲一样战死沙场了。在同样情况下,不过地点是在左翼,埃提乌斯自己,和他的同盟军隔开,不知道他们已获得胜利,还在为他的命运担忧,却遇上一批散布在沙隆平原上的敌兵并侥幸逃脱了;最后,他来到哥特人的营地,他只得用一些盾牌草草围起一道防御工事,直挨到天明。帝国的将军看到阿提拉的失败马上感到十分高兴,而阿提拉却仍然按兵不动躲在他的防御工事之中;而当他回想这一战的具体情景时,他十分满意地看到,蒙受损失最重的主要是那些野蛮人。提奥多里克的光荣重伤的遗体在一堆死人中被找到:他的臣民为他们的国王和父亲的死哭泣;不过他们的眼泪中也夹杂着歌声和欢呼声,因为他的葬礼是在被击败的敌人的眼前举行的。哥特人敲打着手中的武器,用一面盾牌把他的大儿子托里斯蒙德抬起来,十分正当地把胜利的光荣完全归之于他;这位新国王还把报仇的责任看作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遗产中的神圣的一部分。然而,哥特人自己却为他们的这个凶猛、无所畏惧的强大对手感到十分惊愕;他们的历史家把阿提拉比作一头伏在洞中以无比的愤怒威胁着敢于走近它的猎人的狮子。那些在危难时期可能已抛掉他的旗帜的国王和民族都因此不能不看到,这位君王的愤怒才是最直接的难以避免的威胁。他的一切军乐的乐器不停地奏着响亮的鼓舞人心的抗争的乐曲;走在最前面的冲锋陷阵的部队被从那防御工事各个方面射来的如雨点般的飞箭阻挡住或消灭了。一次军事会议已作出决定,把匈奴人的国王围困在他的军营中,断绝他的给养,迫使他要么接受丢脸的条约,要么进行一场势力悬殊的战斗。但是,急躁的野蛮人很快对这种小心谨慎的拖延政策感到极不满意:挨提乌斯的成熟政策已预见到,在匈奴人被彻底消灭后,共和国便将受到骄纵、强大的哥特民族的压迫。那位贵族利用自己更大的权威喻之以理,终使提奥多里克的儿子以为是自己职责所在的热情安定下来;他以似乎很动感情的态度,同时也十分真实地向他讲明不露面和拖延的危险;并劝说托里斯蒙德赶快回去,以阻止他的怀有野心的弟兄们占据图卢兹的王座和财富。在哥特人离去,各盟军都分散开以后,阿提拉对在沙隆平原忽然出现的无边的寂静深感惊异;怀疑敌人有什么特别的计谋使他仍在那用兵器围成的防护圈中呆了几天,而他渡过莱茵河的撤退表明了以西部帝国的名义获得的最后一次胜利。墨洛维乌斯和他的法兰克人,小心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每夜到处放火以使人错误地夸大他们的实力,在到达图林根的边境界以前,一直跟随在匈奴人的后面。图林根人也在阿提拉的部队里服役,他们在出征和回来时都曾越过法兰克人的地方;也许正是在这场战争中,他们干下了许多残酷的暴行,以致在80 年后,克洛维的儿子还一心要进行报复。他们杀死了他们的人质,并杀害了他们的俘虏;有两百个妇女受到毫不留情的酷刑的折磨;她们的身体被野马撕成碎块,或他们的骨头被用车轮碾碎;他们的不加掩埋的肢体被扔在大路上,任鹰和狗吃掉。 这些便是常常引起后代文明人赞赏和欣羡的古代野蛮人的假想的美德! 对意大利的入侵高卢远征的失败,不论是对阿提拉的精神,还是力量,还是名声,都没有造成任何损伤。在即将来临的那个春天,他再次提出要娶霍诺里阿公主,并享有她的祖传财富的要求。这要求再次被拒绝或借故推托;这位愤怒的求婚者立即率领军队,越过阿尔卑斯山,入侵意大利,并以数目众多的野蛮人军队围住了阿魁利亚城。那些野蛮人完全不熟悉一般围城所采用的方法,即使在古代要围困一座城池完全不了解围城的计巧或对此毫无经验,也是不成的。但是,成千上万地方居民和俘虏,他们的生命可以毫不怜惜地任意牺牲掉,却可以利用来从事最艰苦和最危险的工作。罗马技术人员的工艺也可收买来致力于他们自己国家的毁灭。阿魁利亚的城墙受到成批善斗的山羊、移动炮楼、抛掷石头、标枪和火的机械的猛烈攻击①;匈奴人的君王于是利用希望、恐惧、争胜和实际利益等强刺激冲垮了使意大利迟迟难以攻下的唯一一道障碍。阿魁利亚在那时期可算得是亚得里亚海边最富有、人口最多、最强大的一个滨海城市。那些似乎曾在他们本国王子阿拉里克和安塔拉的指挥下作过战的哥特辅助兵,传播了他们的无畏的精神,而城里的市民又还清楚记得他们曾光荣而成功地抵抗那个曾使罗马皇帝的威信遭受屈辱的凶猛、无情的野蛮人的历史。三个月过去了,对阿魁利亚的围困毫无结果;这时给养的缺乏和军队的不满迫使阿提拉决定放弃围城计划,下令让他的部队在第二天一早收拾帐篷,开始撤退。但当他骑着马愠怒、失望、沉思着绕城行进时,他看到在一座钟楼上有一只老鹳准备离开它的老巢,带着它幼小的子女要飞往乡下。他以政治家的敏锐,立即抓住了这个可以用于迷信解释的细小的偶然事件,马上高兴地大声宣告,这样一种家鸟,一向总依人而居,除非这些钟楼已注定即将倒塌或废弃,是决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的旧居的。这一有利的朕兆预示他们必胜;于是围城活动重新又继续下去,而且更增加了新的活力;于是在那老鹳飞走的地方城墙被打开一个缺口;匈奴人以不可抗拒的疯狂的力量从这里进攻;后代人几乎连阿魁利亚城的废墟都无从找到了。阿提拉在完成了这一可怕的报复行动之后,仍然继续前进;他所过之处,阿尔提努姆城、康科迪亚城和帕迪阿城全变成了一堆瓦砾。内地城市如维生札、维罗纳和贝加莫,于是全暴露在匈奴人残酷的掠夺之下了。米兰和帕维亚不曾作任何抵抗便投降了,损失了全部的财富;对于不曾烧掉一切公私房屋,并饶恕了无数被俘人员的性命这种异乎寻常的宽厚表示无限感激。科穆姆、都灵、或者摩德纳的民间传说可能不足征信;然而它们却以更可信的证据,证明阿提拉的残酷的蹂躏遍及现在被波河所切开、远及阿尔卑斯山和亚平宁的整个富庶的平原。当他占据了米兰的皇宫的时候,一幅画着众恺撒坐在皇座上,下面跪着许多西徐亚王族的图画使他十分吃惊,也深感厌恶。阿提拉对罗马的浮夸纪念物的破坏倒是颇为巧妙也无伤大雅的。他命令一个画家改变画中的人物形象和姿态;那些皇帝在同一张画布上全画成在西徐亚国王的王座前① 13 世纪时,蒙古人依靠为他们服务的穆斯林或基督教徒为他们制作的,可以抛掷重达150—300 磅石块的机器,攻打过许多中国城市。中国人为保卫自己的国土,使用了火药,甚至炸弹,而这些东西直到一百多年后才在欧洲出现;然而,即使这类神奇的或最凶恶的武器也不足以保卫一个怯懦的民族。 卑躬屈节,从口袋里往外倒出金银财宝的神态。观画的人大概都表示这画改得很合适,也合乎真实;而且也许还试图,把尽人皆知关于狮子和人的争论的神话,用于这一特殊场合。 威尼斯城的建立有一句描写阿提拉的凶恶、狂傲的话,说凡是他的马蹄踏过的地方连草都不长了。然而,这个野蛮的破坏者却无意中为一个共和国奠定了基础,而这共和国,在欧洲的那个封建国家中,使得商业经济的技巧和精神完全复活了。威尼斯或(按意大利文)威尼提亚这个闻名于世的名字原来泛指从潘诺尼亚边境到阿都亚河,从波河到赖提恩和尤利安山的广阔、肥沃的意大利省。 在野蛮人入侵以前,有50 座威尼提亚城市在和平、富庶中发展着:阿魁利亚处于最显着的地位:但是帕迪阿依靠农业和手工业的发达支持着自己的古老的优越地位;而500 位拥有骑士身份的市民的财产,根据严格计算,必已达到170 万镑之数。阿魁利亚、帕迪阿和附近市镇的许多从匈奴人的刀剑下逃脱的人家,都在附近的岛屿上找到了隐蔽、安全的安身之处①。在以后微弱的气势同样掀起亚得里亚海的滚滚波涛的那海湾的尽头,有近一百个岛屿被浅海与大陆隔开,并有几条细长的陆地,既有狭窄、机密的通道可以任船只出入,又可以挡住海上的巨浪。直到15 世纪中期,这些遥远的封闭的地点一直无人耕种,居民稀少,而且连个名称都没有。但是,威尼斯难民的风尚、他们的艺术和政治制度,在这新的环境中,又逐步形成;卡西奥多鲁斯的一封信中所描绘的大约70 年以后的情况,也许可以算得是该共和国的原始的纪念牌。提奥多里克的大臣,以他那奇妙的诙谐口气,把他们比作在浪窝中筑巢的水鸟;尽管他承认,威尼提亚省从前有许多贵族家庭,他却暗示说,他们现在却由于不幸的遭遇,全都降到同样卑贱的水平了。不论什么地位的人都以鱼为主要食物,几乎全都如此;他们的唯一财富是他们从海水中炼出的大量的盐:这种人类不可或缺的商品在附近的市场上几乎和金、银一样流通。 一个说不清究竟是陆居还是水居的人民很快对这两种元素都变得十分熟悉了;原来的贪婪的要求也变得仅着眼于生活的必需了。这些从格莱多到基奥扎的岛民,彼此联系密切,通过安全但很艰苦的河道和内陆沟渠间的航行,直接进入了意大利的心脏地带。他们的愈来愈大也愈多的船只,开到了海湾的任何一个港口;从威尼斯的幼小时候开始,她便已和亚得里亚海每年举行一次婚礼。禁卫军卫队长卡西奥多鲁斯的信是写给海上护民官的;他以温和的指责的口气敦促他们要鼓起国人为公众服务的热情,现在十分需要他们把大批积存的酒和油从伊斯的里亚省运到皇都拉文纳去。这些行政官员各司何职不甚清楚,根据传统的说法,在12 个主要岛屿上,每年由人民选举出12名护民官或法官来。在意大利哥特王国的统治之下还存在着一个威尼提亚共和国,是同样那份取消他们的崇高的永久独立性的真实纪录可以作证的。 早已放弃进行武器操练的意大利人,在40 年的和平之后,忽然看到大批凶恶的,不论从宗教还是对他们的共和国来说,都被视为仇敌的野蛮人的来① 现在一般认为,威尼斯便是在后来伦巴第人入侵后开始形成的。但是,不用怀疑,有些从阿提拉的蹂躏下逃跑的人都在拉贡定居下来。因此,吉本的描述,在这一应加注意的背景之下,是可以接受的。——D.M. 洛。 临,不免甚为惊慌。在普遍存在的惊慌中,只有埃提乌斯是不会感到恐惧的;但自然他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去完成后来使他威名远扬的那番军功。曾经保卫高卢的那些野蛮人拒绝前往解意大利之围;东部皇帝许诺的救援由于道路遥远,难以作准。既然独自统领本国部队的埃提乌斯仍然掌握着战场上的主动权,破坏或阻止了阿提拉部队的前进,他真正表现得最伟大的时候,莫过于他的行为无理遭受无知和不知感恩的人民百般遣责的时候了。如果瓦伦提尼安的头脑中还存在一丝慷慨的气味,他便一定会选择这样一位将军作为自己的榜样和引路人。但这位怯懦的提奥多西的孙子,不但不肯同往分担战争的风险,却是闻风而逃;他从拉文纳到罗马,从一个难以攻破的堡垒逃到敞开着的都城,完全暴露出一旦他的御体遭到危险,他便将立即抛弃意大利的暗中的决心。不过,由于一般猥琐的谋臣都常不免会犹豫不决,事事拖延,有时会纠正了他们的恶毒的用心,竟使得这一丧权辱国行动一直没能进行。西部皇帝,领导着元老院和罗马人民,采取了一个更为正当的慎重其事派人求和,以避开阿提拉的锐气的办法。不论从出身和财富、从曾任执政官的身份、从拥有无数追随者和个人才能来讲,对元老院的首席地位都当之无愧的阿文努斯接受了这一重大使命,阿文努斯的善于应对的机警的性格对于进行为公或为私事的谈判再合适没有了:和他同行的特里格提乌斯曾担任过意大利的禁卫军卫队长;还有罗马的主教利奥,他表示将不顾个人安危以求保护住他的教民。利奥的天才在公众的灾难中已多次发挥作用;他曾以充沛的热忱成功地在可敬的正统基督教信仰和宗教纪律的名义下建立起他自己的理论和权威,因而完全无愧于伟大主教的称号。这些罗马使臣被领进了阿提拉的帐篷,他的帐篷设置在蜿蜒流动的明西乌斯河消失在本那库斯湖的涛涛白浪间,以及他的西徐亚骑兵无情践踏着卡图卢斯和维吉尔的田庄的地方。那位野蛮人的国君客气地,甚至恭敬地倾听着;最后以巨额赎金或霍诺里阿公主的巨额嫁资买得了意大利的解放。他的军队所处的情况可能有助于和约的签订和他的迅速撤兵。士兵们的士气由于获得大量财富和那地方使人整天懒洋洋的温和气候而完全松弛下来。一般以牛奶和生肉为主要食物的北方牧人,现在都拼命吃面包、喝葡萄酒,并大量享用经过烹饪技术制作过的肉类;疾病的蔓延在某种程度上为意大利人遭受的苦难进行了报复。当阿提拉宣称,他决定把他的得胜之军开往罗马城门的时候,他的朋友和敌人都一致告诫他,阿拉里克便是在攻下那个永恒的城市不久后死去的。他的头脑,尽管对真正的危险可以不在意下,却经不住想像的恐惧的攻击;更逃不开曾时常帮助他使他的计划获得成功的迷信思想的影响,利奥的咄咄逼人的口才,他的威严的外表和主教的袍服,都使阿提拉把他看作是基督教徒的精神父亲而肃然起敬。说是圣彼得和圣保罗两位圣徒当时显圣,明确威胁,如果那野蛮人胆敢拒绝他们的继承人的请求便叫他立即死去的传说,应该算是宗教传说中最高超的一段故事了。罗马的安全当然也值得神灵直接干预;有些神话由于经过拉斐尔的笔和阿尔加底的刻刀的再现便更为通行无阻了。 阿提拉之死与其帝国之毁灭在匈奴国王撤退之前,他威胁着说,如果不把他的新娘霍诺里阿公主按照条约上的规定如期交给他的使臣,他便将更为凶恶、更不留情地率师回击。 然而,这时在阿提拉的无数的妻妾中正好又增加了一个名叫伊尔狄科的姑娘,使他对公主的情肠已不是那么牵挂了。他们的婚礼是在多瑙河彼岸的木结构的皇宫里,按野蛮人的仪式和风俗进行的;那位又醉又困的国王到半夜以后才离开筵席,回到新床上去。他的侍从到第二天下午仍一直听任他去享乐或休息,对他不加干扰,一直到出奇的安静引起了他们的恐惧和疑心;于是,在大声叫喊企图吵醒阿提拉,无效之后,他们破门冲进了皇帝的寝宫。 他们只看到发抖的新娘,用她的面纱捂住脸坐在床边,为她自己的匕首和半夜里便已咽气的死去的国王悲伤。一根血管忽然爆开:而由于阿提拉仰身卧着,喷出的一股血流堵住了他的呼吸,这血没有从他鼻孔里流出,却回流到肺和胃里去。他的遗体被庄严地陈列在大平原中央一个用丝绸扎成的灵堂里;几个经过挑选的匈奴人的步兵队伍,踏着拍子绕着灵堂转圈,向这位活得光荣、至死不败的英雄,人民的父亲,敌人的克星和全世界的恐惧对象唱着葬礼歌。这些野蛮人,根据他们的民族习俗,全都剪下一绺头发,在自己脸上无端刺上几刀,他们要用武士的鲜血,而不是用妇人的眼泪来哀悼他们的礼应受此殊荣的英勇的领袖。阿提拉的遗体被分别装在一金、一银、一铁三口棺材里,在夜间偷偷埋掉;从各国掳掠来的战利品都扔进他的坟墓里去;破土挖坟的俘虏都被残暴地杀死;仍是那些刚刚还悲不自胜的匈奴人,现在却在他们的国王的新坟前,毫无节制地大吃大喝,寻欢作乐。根据在君士坦丁堡流行的传说,就在他死去的那个幸运的夜晚,马基安在睡梦中看到阿提拉的弓被折断了:这一说法倒恰足以证明,在罗马皇帝的头脑里如何随时都存在着那个可怕的野蛮人的影子。 那颠覆匈奴帝国的革命建立起了阿提拉的声誉,也完全是依靠他的天才支撑着那个庞大的支离破碎的国家机构。在他死后,一些胆大的酋长都纷纷自立为王;而那些势力强大的国王又全都自认为唯我独尊;由许多来自各民族的母亲为故去的国王生下的一大堆儿子,像某些人家分私产一样,你争我夺把日耳曼和西徐亚民族的统治权给瓜分了。大胆的阿尔达里克感觉到,也指出了,这一分割的可耻;他的臣民,那好战的格皮达人,和东哥特人,在三个英勇的弟兄的领导下,鼓励他们的盟军要求获得自由和皇家的权利。于是在潘诺尼亚的涅塔德河岸边的一场决定性的血战中,格皮达人的长矛、哥特人的短剑、匈奴人的弓箭、斯威弗人的步兵、赫鲁利人的轻巧兵器,和阿里人的重武器,或互相结盟,或互相为敌,打在了一起;阿尔达里克通过杀死3 万敌人的战功取得了胜利。阿提拉的大儿子埃拉克在涅塔德的这场着名的战争中失掉了自己的性命和王冠:他早年的勇猛曾使他获得被他征服的作为西徐亚人一支的阿卡塞尔人的王座;他的一向喜爱超凡品德的父亲可能会很羡慕埃拉克的死。他的弟兄邓吉西齐带着一支匈奴兵,到处流窜和进行破坏,仍具有十分强大的力量,竟然在多瑙河畔盘踞达十五六年之久。阿提拉的皇宫,连同从卡帕提安山直到黑海边的那片古老的达契亚田野全都变成了格皮达人的国王阿尔达里克建立的一个新政权的地盘。潘诺尼亚被征服的地带,从维埃纳到西米乌姆全被东哥特人占领;那些曾为自己天赋的自由英勇奋战的诸部落,则视各自力量的大小胡乱分到一部分土地。邓吉西齐的王国,在他父亲众多奴隶的包围和压迫下,只剩下他的战车所能围住的一小块地方了;他在无可奈何中向东帝国发动进攻:他死于战场,他的头被可耻地挂在竞技场上,为君士坦丁堡人民构成一个可喜的景象。阿提拉曾经一厢情愿或迷信地相信他最小的儿子伊尔那克将能为他的本民族争光。那位一心想改变他哥哥邓吉西齐的鲁莽作风的王子的性格显然更适合于匈奴人正趋于衰败的处境;而伊尔那克,带着他的成群的臣民退到小西徐亚的腹心地带去。很快他们遭到循着他们的祖先所发现的老路前来的一些新野蛮人的巨大力量的冲击。那希腊作家认为他们住在大洋岸边的格乌金人或阿法尔人向邻近的部落民族地区扩张;直到最后,北部的伊古尔人,从寒冷的盛产最值钱的毛皮的西伯利亚出发,在那片沙漠地带全面铺开,直达玻里斯提尼斯河和里海的大门,直到灭掉匈奴帝国。 埃提乌斯的被杀和瓦伦提尼安三世之死这样一件事也许能有助于保证,在一位争取得到野蛮人的友情,而并不曾忘掉对他们的尊敬的国王统治下的东部帝国的安全。但西部的皇帝,优柔寡断的瓦伦提尼安,虽已年满35 岁却还没有达到懂事或表现出勇气的年纪,竟通过谋杀贵族埃提乌斯以破坏这一明显的安全计划,而动摇了他自己的皇座。根据一副下贱、嫉妒的头脑的本能,他痛恨有一个人被普遍认为是野蛮人的克星和共和国的支柱。他的新宠臣,太监赫拉克利乌斯把这位皇帝从无所用心的懒散中唤醒过来,而这种心境,在普拉西狄亚在世的时候①也许被伪装成了儿子的恭顺。埃提乌斯的名声、他的财富和地拉、他的由追随他的野蛮人组成的武装随员、他的强有力的在国家机关任职的亲信,以及他的已和皇帝的女儿叶夫多基亚订婚的儿子高邓提乌斯充满希望的前程,都已使他的地位非一般臣民所能比。他的被人暗中揭发的狂妄的阴谋计划不免引起了瓦伦提尼安的恐惧和忿恨。埃提乌斯自己则自认为才能出众,功勋卓着,或者还觉得自己内心无愧,似乎一直抱着傲慢的、毫无戒备的态度。这位贵族发表的一篇敌对的声明已经激怒了他的君王;后来他又强迫他慎重立下誓言,批准一项和解和进行联盟的条约则更进一步加重了他的忿恨;他表明了他的怀疑,他忽略了他的安全;盲目相信他所怨恨的敌人根本无能干出一件有魄力的大事来,贸然冒险亲自去到罗马皇宫。当他,也许以相当激烈的口气,催办他儿子的婚事的时候,瓦伦提尼安——平生第一次——拔出他的剑来,刺进了曾为他的帝国效力的将军的胸膛:他的朝臣和宦官们于是尽力跟着主人学样,埃提乌斯在被刺百余刀之后倒下死在皇帝的脚前。就在这同一时间,禁卫军卫队长波伊提乌也被杀死;而且在这件事还没能透露出去以前,那位贵族的一些主要的朋友全被叫到皇宫里来分别杀害了。这一可怕事件胡乱被加上正义和必需的虚名,随即由皇帝告诉了他的士兵、他的臣民和他的盟友。 那些对埃提乌斯并不了解或仇恨的民族,也都为一位英雄人物的不幸遭遇深感哀悼;那些曾在他手下服役的野蛮人都装着为他悲痛,忿忿不平;而公众对瓦伦提尼安一直怀有的鄙视心情顿时变成了深刻、普通的痛恨。这种情绪是很少可能会弥漫于宫墙之内的;而且当皇帝不耻下问向一个罗马人探问他的看法时,他竟然老实回答说,“我完全不知道,陛下,您这是为什么和出于什么动机;我只知道你的作为仿佛一个人用左手砍断自己的右手。” 罗马的奢侈生活似乎一直吸引着瓦伦提尼安,使他经常往罗马跑,这也便使得他在罗马,比在他所统治的任何其它地方都更遭人怨恨。一种共和主① 普拉西狄亚于450 年11 月27 日死于罗马。她被埋葬在拉文纳,在那里她的坟墓,甚至她的坐在一张柏木椅上的贵体,都一直保存了好几代人的时间。正统基督教教士们一直对这位女王百般赞扬;圣彼得·克里索罗古斯还曾向她保证,她对三位一体所表现的热情已由她正好有三个地位显赫的孩子加以补偿了。 义精神,不知不觉中,在元老院复活起来,而他们的权威,甚至他们的供应,对支持他的无力的政府都是必不可少的。一个世袭君主的堂皇的态度刺伤了他们的骄傲情绪,而瓦伦提尼安的欢乐伤害了贵族家庭的宁静和荣誉。叶夫多基亚女王的出身和他自己一样,尽管她的朝三暮四的丈夫把他的爱情全胡乱抛撒在不正当的关系上,她的美丽和柔情都的确值得他深深眷爱。一个出身古老家庭的富有的元老曾做过两任执政的佩特罗尼乌斯·马克西穆斯,有一位贤德、美貌的妻子,而她的坚决拒绝只不过更煽起了瓦伦提尼安的欲火,他决心不惜采用计谋或武力以求达到目的。狂赌是宫廷中长期存在的一种恶习;皇帝,或偶然或通过捣鬼赢了马克西穆斯一大笔钱,他竟然毫不客气地要他拿他的戒指作为欠赌账的抵押,于是他派遣一个心腹去见他的妻子,以她丈夫的名义,命令她立即入宫会见叶夫多基亚皇后。马克西穆斯的妻子毫不怀疑被用肩舆抬进了皇宫;她的急不可待的情人所派遣的使者把她领进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卧室;瓦伦提尼安无情地破坏了待客之礼。她回家后挂在脸上的眼泪、她的极大的痛苦,以及她误以其夫为同谋致使她受辱而对他发出的无情的咒诅,挑起了马克西穆斯正当的报仇之心;他的报复心又更受到了野心的刺激;他本来也可以正当地通过元老院的选举、登上他的这个人人厌恶的可恶对手的皇帝宝座。瓦伦提尼安以为世上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不可能真会有什么友谊或感激之情,在他的卫兵中仍糊里糊涂地保留有几个埃提乌斯的家丁和随从。其中有两人同意完成一项神圣光荣的任务。以死来惩罚刺杀他们的恩主的凶手;而他们的无畏的勇气没等待多久便出现了一个有利的好时机。瓦伦提尼安有一天到马尔斯广场去观看军事表演,他们俩忽然拔剑冲上去,先打发掉有罪的赫拉克利乌斯,接着便一剑刺进皇帝的心脏,并没有遇到任何反抗,他的众多的随从似乎都为暴君的死感到高兴。这便是瓦伦提尼安三世,提奥多西家族最后一位罗马皇帝的命运。他一成不变地体现了他的堂兄和两位叔叔的遗传弱点,而完全没有继承使他们的缺乏精神力量和才能的性格得以有所缓解的温柔、纯正和天真。瓦伦提尼安是最不可原谅的,因为他仅有激情而无品德:甚至他的宗教也十分可疑;而且尽管他始终并未走上异端的道路,他通过热中于渎神的巫术和占卜术实际是菲薄了虔诚的基督教徒。 西罗马帝国的衰败征象早在西塞罗和瓦罗时代,罗马的鸟占术便认为罗慕洛用以代表12 个世纪的12 只秃鹰便是他的城市面临生死关头的时代。这一在富足、繁荣时期无人在意的预言,等到被屈辱和不幸的阴云笼罩的12 世纪几乎要完全结束的时候却引起了人民的阴森的恐慌;甚至后代人也必须不无惊异地承认,这对一个偶然事件或离奇情况随意做出的解释,竟得到了西部帝国的崩溃的严肃证实。不过它的毁败却有一个比飞过的秃鹰更为明确的朕兆:罗马政府在敌人眼中一天比一天软弱,而对它自己的臣民来说,一天比一天更为凶恶、更为可厌了。随着公众灾祸的增多,赋税日益加重;愈是到了必须勤俭度日的时候,勤俭的风气愈被人忽视,心术不正的富人把不平等的负担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人民身上,富人用欺骗手段夺走有时还可以略为缓解他们的灾难的一些特惠待遇。没收他们的财货、对他们进行拷打的严酷的征敛使得瓦伦提尼安的臣民宁可接受野蛮人的更为简单化的暴政统治,逃亡到森林或山区中去,或者甘愿去充当下贱的可以赚点钱的奴仆。过去人们极力追求的罗马公民称号,他们现在只感到非常厌恶,纷纷放弃。高卢的阿尔莫利卡省和西班牙的绝大部分地区,通过巴高达的联盟已陷入一种混乱的独立状况之中,而帝国的大臣们则利用各种禁令和力量有限的武力追逐着他们逼出的叛民。如果所有的野蛮人征服者有可能同时全被毁灭,他们的彻底毁灭也不可能使西部帝国重新得到恢复:如果罗马还仍然存在,她也决不可能再具有原来的自由、品德和荣誉了。 第三十六章马约里安皇帝。意大利国王奥多亚克。 虽然匈奴人在意大利停留的时间并不很长,西部的组织却一动而不可收拾。在瓦伦提尼安死去(455 年)不到3 个月的时候,该撒利克带领他的船队来到第伯河口,对罗马进行了掳掠。 其后的20 年经历了在一连串徒有虚名的皇帝的统治下西部的彻底崩溃。只有马约里安的短暂的统治(457—461 年)提供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马约里安皇帝阿维图斯的继承者代表了那种在一个衰败时期有时会偶然出现,以重振人类荣誉的可喜的伟大、英勇的人物。马约里安皇帝无愧于当代和后代人的赞扬,而一位贤明、公正的历史学家的几句话,可谓强劲有力地概括了这普遍的赞扬声:“他对人民宽厚;他使敌人胆寒;他在任何一种高尚品德方面都远远超过所有曾统治过罗马人民的他的前代皇帝。”这一证据至少可以表明西多尼乌斯的颂词是可信的;而且我们也可以相信,尽管这位谄媚的演说家也会以同样的热情去为最不值钱的帝王唱赞歌,但在这里,他所要达到的不同一般的目的使得他的话不可能太离格了。马约里安是根据他的,在伟大的提奥多西乌斯统治时期,曾在伊利里亚前线统领军队的外祖父的名字命名的,他把他的女儿嫁给了马约里安的父亲,他当时是一位经管高卢税收的廉洁、多才、颇受人尊敬的官员;并以他的宽大心怀他宁取与埃提乌斯的友情,也无心于一个阴险的朝廷愿意加之于他的诱惑性的恩宠。他的儿子,曾受过军事教育的未来皇帝,从幼年时候起便显然具有大无畏的英勇、老成的智慧,而且尽管财产十分有限,却表现得十分慷慨。他一直追随着埃提乌斯的旗帜,为他的成功贡献过力量,有权分享而有时却拒绝他的荣誉,最后竟致挑动了那位贵族或他的妻子的嫉妒,他们强迫他放弃了一切职务。在埃提乌斯死去之后,马约里安被重新起用而且得到了提升:他和里西梅尔伯爵的密切关系是得以爬上西部帝国皇帝宝座的重要阶梯。在阿勒曼尼退位后的那段王位空虚时期,这位野心勃勃的野蛮人,由于出身低下不可能有帝王之分,只得以行政长官的头衔治理着意大利;把更为显赫的马步兵总司令的职位让给了他的朋友;而在又经过了几个月之后,马约里安因在最近一次击败阿勒曼尼人的战争中赢得了罗马人民的好感,他也便同意服从罗马人的普遍存在的意愿。他在拉文纳穿上了紫袍:他写给元老院的一封信充分描绘了他当时的处境和心情。“元老院的议员们:诸位的推选和我们的无比英勇的部队的命令,使我成了你们的皇帝。唯愿慈悲的神灵引导和保■我的治理方针和做法都将给你们带来幸福,为公众带来安康!至于我自己,我原无心,而只是顺从地接受了,治理国家的工作;如果我出于下贱、自私的用心,不知感恩,拒绝接受公众加之于我的那繁重工作的沉重负担,那我便是拒绝履行我作为一个国家公民的职责。因此,请尽力帮助你们推举出的君王;为你们交托给我办理的各种职务尽一份力量;让我们共同努力,力求促进我从你们手中接过来的这个帝国幸福安康。请放心,在我们这个时代,正义必将重新恢复它的古老的活力,美德将不仅无罪,而且将得到应有的奖赏。除了诬告者本人,让谁也别害怕被人无端告发,这事,作为一个公民,我一向深恶痛绝,作为一个君王,我一定严惩不贷。我们自己,和我们的父亲里西梅尔伯爵的警惕必将协调我们的一切军事行动,并保证我们从国内外敌人手中救下来的罗马世界的安全。你们应当完全了解我的政府的基本原则:对于一个曾经和你们一同生活、共同度过艰险的君王,你们完全可以信赖他的忠实的爱和真诚的关怀,因为他现在仍然以元老的头衔为荣,而他最为关心的是决不能让你们后悔一时判断错误推举了他。”这位皇帝立即在罗马世界的废墟中重新恢复了古代的连图拉真也不会加以否认的法律和自由的语言。而这种宽阔的胸怀又显然是他自出心裁,因为他的时代既没有可供他摹仿的榜样,他的前辈也不曾为他做出先例。 马约里安的公开和私下的行为现在所知甚少;但他的从构思到表达方式都显然具有独创性的法令,却真实地反映了一位热爱他的人民、同情他们的疾苦、曾研究过帝国衰败缘由,并有能力应用(在这种改革尚属可行的情况下)合理的、有效的办法以改变社会混乱情况的帝王的性格和为人。他对财政的调整清楚地表明他力图消除,或至少是减轻人民最难以忍受的痛苦。Ⅰ. 自他当政的第一小时起,他迫切要求(我这里直接翻译他的原话)减轻地方人民不堪其苦、一加再加的沉重的财产税①。为此目的,他发出一项普遍赦免令,最后完全免除一切拖欠的税款,以及财务官可以以任何借口向人民催缴的债务。这一明智的抛弃陈旧、令人厌恶、实利有限的征敛的做法增进和净化了公共税收的来源;现在,向后看不再感到绝望的臣民,也可以满怀希望和感激之情,为自己,也为他的国家全力操劳。Ⅱ.在确定税额和征收税款的问题上,马约里安恢复了一般由各省行政官负责的办法,取缔了以皇帝本人或禁卫军卫队长的名义指派的特别委员会。那些获得这类额外权力的受宠的臣仆往往态度傲慢、任意提出苛求:他们装着看不起下级法庭,他们自己中饱的数目不达到他们肯于交给财政部门的款项的两倍以上决不肯罢休。有一个肆意勒索的例子,要不是曾得到立法机构的证实,可能便无人相信。他们提出所有的款项必须用黄金支付;但他们拒绝接收帝国通用的金币,而只要上面印有福斯丁娜或两安东尼的名字的古币。那些找不到这类稀有金币的人便必须设法满足他们的无餍的要求;或者,如果找到了那类金币,那便必须根据古时那类金币的价值和重量而加倍偿付。Ⅲ.“市自治机关(按皇帝自己的说法)和各小元老院(这是古代早已采用的正当说法)应当被看作是各城市的心脏和共和国的筋骨。然而,由于行政官员的不公和收税人的贪赃枉法,现在它们的地位已越来越低下,它们中许多原来的成员现在都已抛弃自己的头衔和国家流亡到遥远的偏僻地方去。”他号召,甚至强迫他们必须回到各自的城市里去;但他要清除掉原来迫使他们不得不放弃自己在市府的职守的一切使他们不满的因素。他指示,在市行政官员的同意之下,让他们官复原职,仍负起征收税赋的责任;但是,不是像过去一样负责他们那个区已审定的全部税额,而只需要开列出已收到的税款的帐目和欠税未交的人的名单。 Ⅳ.但是马约里安完全明白,这些法人团体必会十分倾向于对过去所受到的不公和压迫进行报复,他因而恢复了那个有用的机构,城市护法队。他劝说人民,通过人人参加的自由的会议,选举出一些有头脑的正直的敢于申诉自己①指由君士坦丁规定(每15 年议定一次)按比例定额征收的财产税。——译者的不平、为自己的权利作斗争的人来参加,以保护穷人不致受到有钱人的欺压,并把一切以皇帝的权威或名义批准的胡作非为的行为随时向皇帝奏闻。 悲惨地观看过古罗马废墟的游客很容易情不自禁地指责古代的哥特人和汪达尔人,不该犯下了他们其实既无时间、也无能力,或者也无兴趣,犯下的罪行。战争的风暴可能会使一些高耸的阁楼从根倒下,但是有些庞大建筑连基础都被毁掉,那可是经过近十个世纪的时间,不声不响在缓慢过程中进行的;出于私利的动机,后来毫不知耻也不加控制进行的破坏活动曾受到具有鉴赏能力的马约里安皇帝的严厉制止。城市的毁败损伤了公共设施的价值。马戏场和竞技场也许还能挑起,但却已不能满足人民的欲望了:那些已逃脱基督教教徒的狂热破坏的庙宇现在里面既无神像,也无人居住;罗马的越来越稀少的人群,在那旧浴场和柱廊的开阔空地上几乎都难以找见了;庄严的图书馆和法庭大厦,对于很少容学习或事务扰乱他们清睡的无所事事的一代人来说,几乎已完全无用了。象征执政或帝王伟大的纪念碑已不再被看作是首都的不朽的荣誉而受到尊敬:它们只作为一种可以从中取得更便宜、比从遥远的采石坊去运更方便、取之不尽的建筑材料来源而受到重视。罗马的好说话的行政官员总不断收到一些冠冕堂皇的申请,说是什么什么必要设施要多少砖石:最漂亮的建筑形式,就为了某所破烂房屋的胡乱或假说的修缮,给拆得面目全非:堕落的罗马人,他们为了把公家的东西抢来变成自己的私产,不惜用他们的亵渎神灵的双手,拆除他们的祖先的遗泽。一直为城市的毁败深感不安的马约里安对这一日益严重的恶行采取了严厉的防范措施。他把出于非常特殊的情况可以拆毁某些古代建筑的批准权保留在皇帝和元老院手中;规定任何一个行政长官如胆敢贸然随意非法侵犯这一权利,将被科以50 磅黄金(合2000 英镑);而且威胁着对敢于不执行他的这一命令的有罪的下级官员将严厉地处以极刑,或将砍去双手。关于最后这一条,这位立法者似乎忘记了按罪量刑的原则;但他的这种热忱却是出于一种宽广的胸怀,马约里安急切地希望保护住他自己极愿,也完全配生活于其中的那个时代的纪念物。这位皇帝想到增加臣民的人数符合他自己的利益;他有责任保持住夫妻关系的纯正;但他用以达到这类正当目的方法却未为尽善,或许还有些不妥。愿意把自己的贞洁献给基督的虔诚的少女,在年满40 岁以前不允许当修女。40 岁以下的寡妇,必须在5 年之内另行改嫁,否则他的半数财产将被分给她最近的亲属,或由国家没收。不平等的婚姻将受到谴责或被取缔。仅是没收财产和流放似乎还不足以惩治通奸罪,犯有此种罪行的人,如回到意大利,按马约里安公开的声明,可以被随意格杀。 在马约里安皇帝正不遗余力恢复罗马人的幸福和品德的时候,他遇上了,以性格和实际情况论,都堪称他的最强大的敌人的该撒利克的武装力量。 一支汪达尔或摩尔人的船队在利里斯或加里利亚诺河口登陆;但帝国军队袭击了这支由于在坎佩尼亚掳掠过多、秩序十分混乱的野蛮人部队;他们被阵阵追杀退到了船上,他们的司令官,国王的内弟,也在乱军中被杀死。这种警惕性虽可以表明新政权的品格,但最严格的警惕也难以阻止意大利漫长的海岸线不受到海战的骚扰。公共舆论已提出了一个考验马约里安才能的更高尚、更艰苦的任务。罗马只是对他抱有盼望他能重新恢复阿非利加的愿望,他所提出的在汪达尔人的新定居点对他们发起进攻的计划,原是一种大胆的、明智的政策的结果。如果这位坚毅的皇帝能把他的精神灌输给意大利青年;如果他能在马尔斯广场重新复活他自己始终出人头地的勇猛的训练;他便完全有可能会带领一支罗马军队去与该撒利克抗衡。这种民族作风的改革,可能为未来的一代所欢迎;但对那些艰辛地支撑着一个日渐衰败的王国,为了获得某些眼前利益,或避开某种迫在眉睫的危险,而不得不容忍,甚至加剧某些为害极大的违法乱纪行为的帝王来说,可是极大的不幸。马约里安和他的前代皇帝中最软弱无能者一样,竟降而至于不顾丢人,采取以野蛮人作为辅助部队以代替自己的不惯征战的臣民的变通办法:而他的出众的才能只能表现在他在玩弄一件随时可能对操纵它的人产生反坐力的危险器械时所显示的力量和灵巧。除了那些已在为帝国效力的同盟者之外,他的慷慨、开明的名声还吸引着多瑙河、玻里斯提尼斯河,也许还有塔索斯河边的一些民族。阿提拉、格皮达、东哥特、勃艮第、斯威弗和阿兰族的数以千计的人全在利古里亚大平原聚集起来,只是他们的强大力量被他们彼此的敌对情绪给抵消了。他们在一个十分严寒的冬天越过阿尔卑斯山。皇帝全副甲胄步行着在前面引导,随时用他的长手杖试探着路上冰雪的深浅,并轻快地鼓励那些抱怨寒冷的西徐亚人,很快非洲的热浪就会让他们满意了。里昂的市民原打算关上城门:他们很快改而请求,并体验到了马约里安的宽厚。在战场上击败了提奥多里克并和一位他认为不堪一击的国王结为朋友和同盟者。高卢大部分地区和西班牙之间的虽不稳定却颇为有利的重新联合,乃是劝说加武力威胁的共同结果;而过去逃避或抗拒前朝统治者的独立的巴高达人却都倾向于信赖马约里安的品德。他的营帐里挤满了野蛮人同盟者;他的皇座受到爱戴他的人民的热情支持;但这位皇帝早已预见到,没有一支海军力量便不可能征服阿非利加。在第一次布匿战争期间,共和国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努力,在进入森林砍下第一斧之后的60 天里,一支总数160 只战船的舰队便在海上凛然一字儿摆开了。尽管情况更为不利得多,马约里安在气势和坚毅方面却不下于古代罗马人。亚平宁山区的森林全被砍伐了;拉文纳和米散努斯的军火库和制造业都恢复了;意大利和高卢比赛着看谁能在为公众服务方面做出更大的贡献:拥有300 只大战船、足够的运输船和较小船只的皇家海军,在西班牙的卡塔赫纳的安全和宽广的海港里聚集起来。马约里安的无所畏惧的神态使得他的部队都充满了必胜的信心;而如果我们相信历史学家普罗科皮乌斯的说法,我们会看到,他的英勇有时使他越过了谨慎的界限。急于想亲眼看看汪达尔人的情况,他竟然改染了一下头发的颜色,以他自己派遣的使节的身份亲自前往迦太基:该撒利克后来发现他曾招待并送走了罗马皇帝,感到十分恼火。当然这类传说我们完全可以看作是不近人情的编造,但这种编造如非加在一位英雄身上那可是完全不能想像的。 用不着亲自相见,该撒利克也完全能够了解他的对手的天才和谋略。他使用了他惯于使用的欺骗和拖延战术,但始终未能得逞。他祈和的请求一天比一天更为迫切,或者也许更为诚恳;但决不通融的马约里安早已认定一个古老的原则,只要迦太基还作为一个敌对国家存在,那罗马便不可能真正的安全。汪达尔人的国王看到自己的臣民已被南部的奢侈生活惯坏,不相信他们还能有作战的勇气;他已怀疑那些把他视为雅利安人暴君的被征服民族的忠诚;而他所采取的企图使毛里塔尼亚变成一片焦土的不顾一切的计划却并不能挫败随时可以让他的军队在阿非利加任何一处海岸线登陆的罗马皇帝的布署。不过,由于几个嫉妒主子的成就,或对之感到恐惧的强有力的臣民的叛卖行为,该撒利克得以幸免立即遭到无法逃脱的灭顶之灾。根据他们所得到的秘密情报,他偷袭了停在卡塔赫纳海湾的无人防守的船队:许多船被击沉,或弄走,或烧掉,三年的准备不幸毁于一旦。在这次事件之后,敌对双方的行为都表现得并不以一时的幸运或失误为意。汪达尔人丝毫没有为这偶然的胜利冲昏头脑,却立即再次派人求和。西部皇帝,既有能力安排庞大计划,也有能力经受重大的不幸,同意签订和约,或者倒应说,暂时停火,完全肯定,在他恢复他的海军以前,他便会因对方的挑衅,有充分理由进行第二次战争。马约里安回到意大利,致力于公众福利工作;而由于他自己一向为人正直,他可能经过很长时间都完全不知道正在暗中进行,威胁到他的皇座和生命的阴谋。最近发生在卡塔赫纳的不幸事件遮住了一直使人民群众为之眼花缭乱的荣光:几乎所有的行政官员和军官无一不对这位改革家深恶痛绝,因为他们人人都从他试图整顿的弊端中得到极大好处;而那位贵族里西梅尔又迫使情绪反复无常的野蛮人起而反对他自己既推崇又痛恨的皇帝。马约里安的高贵品德并不能保护他不受在阿尔卑斯山山脚下靠近托尔托纳的军营中爆发的叛乱。他被迫脱下了皇帝的紫袍;在他退位10 天之后,有消息报导说,他因患痢疾死去;埋葬他的遗体的简单的坟墓一直受到后代人的景仰和感戴。马约里安的私德更是让人喜爱和敬重。恶意中伤和嘲讽使他愤怒,或者,如果对象是他自己,他必会嗤之以鼻;但他却始终尽力保护发表意见的自由,在这皇帝和亲密的朋友们相交的时候,他却又能抛开皇帝的身份尽情和大家一起说笑。 自461 到471 年间,里西梅尔即使名义上不是,却在事实上统治着意大利。471 年,在和安特弥乌斯皇帝发生分歧之后,他洗劫了罗马,但随即死去。476 年,罗慕洛·奥古斯图卢斯成为最后一代皇帝。按过去传统,一般总把西帝国的灭亡和他的偶尔流传的名字联系在一起。自476 至490 年,奥多亚克在意大利成立了一个哥特王国,不过名义上他只是作为君士坦丁堡的皇帝的副手。 意大利国王奥多亚克奥多亚克是在意大利统治着曾一度自认为高于其他一切人类的人民的第一个野蛮人。罗马人所受到的屈辱至今仍引起我们的敬仰和同情,而且我们还毫无道理地为他们的堕落的后代的假想的悲伤和愤怒表示同情。但是,这意大利的灾难早已逐渐消磨掉了他们引以自豪的自由和光荣的意识。在罗马正兴盛的年代,一直到后来法令被内部争端所破坏,罗马城和各个省份都变成为暴君的私产的时候,各省处于共和国的武力威慑之下,所有的公民也处在共和国法令的管辖之中。淡化或掩盖住意在奴役人民的宪法的形式渐被时间和暴力所消灭;意大利人交替为那些他们所看不起或厌恶的君王的存在或消灭感到悲哀;接连500 年的时光加之于人民的始终只是军事暴乱、一意孤行的暴政统治和挖空心思的压榨等无穷的灾难。在这同一时期,野蛮人从不为人所知、被人鄙视的状态中走了出来,日耳曼和西徐亚的武士,作为奴仆、同盟者以至最后作为曾受他们侮辱或保护的罗马人的主子,进入了各省。恐惧压住了人民的愤恨;他们尊重那些荣膺帝国任命的军事首领的气概和威仪;罗马人的命运早已唯这些凶狂的异乡人手中的刀剑是赖了。脚踏在意大利废墟上的刚毅的里西梅尔早已行使着一个国王的权力,却并无国王的头衔;极有耐性的罗马人已在不知不觉中准备接受奥多亚克和他的野蛮的继承人的统治。 意大利国王,对于他凭勇气和幸运被推上的高位,原也当之无愧;长时间会谈的习惯已消除了他的野蛮习性;虽是一位征服者和野蛮人,他却尊重他的臣民的各种制度,甚至偏见。在经过7 年时间之后,奥多亚克重新恢复了西部的执政官制度。至于他本人,他出于谦虚,或者骄傲,拒绝了东部皇帝还仍然接受的这一荣誉头衔;因而元老院的第一把交椅曾接连由11 位最有名望的元老占据;在这11 人的名单中还荣幸地列有受人尊重的、其人品道德曾获得他的恩主西多尼乌斯的友情和感激的巴西利乌斯的名字。皇帝的法令得到严格执行,意大利的民政权力却仍然掌握在禁卫军卫队长和他的下属官员们手中。奥多亚克把令人可厌的压榨性的收集税款的工作全推给罗马行政官员去干;但他却为自己保留下及时讨好人民群众的角色。和一般野蛮人一样,他也曾接受阿里乌斯教派的异端邪说;但他曾尊敬僧侣和传教士;而正统基督教的沉默也证实他们欣赏这种宽容。为了本市的安宁,需要由卫队长巴西利乌斯插手选出一位罗马主教:限制教士拥有他们的土地所有权,其最终目的是为了保护人民的利益,他们出于虔诚将会拿出大量财产以修复毁败的教堂。意大利受着它的征服者的武力的保护;过去长时间对软弱的提奥多西乌斯家族不停进行骚扰的高卢和日耳曼野蛮民族,现在却对意大利的边界表示尊重。奥多亚克越过亚得里亚海对内波斯皇帝被刺的事进行谴责,并要回滨海省达尔马提亚。他越过阿尔卑斯山,以从居住在多瑙河彼岸的鲁吉安人的国王法瓦或斐勒特乌斯手中救下剩余的诺里孔省,这国王在战场上被击败,并被俘获;大批俘虏和臣民转归了意大利;罗马,在长时间失败之后,现在可以声称在她的野蛮人主子的领导下取得了胜利。 尽管奥多亚克十分小心,并取得了胜利,他的王国却呈现出一派苦难和荒凉景象。自提比略时代以来,在意大利便已感觉到农业的衰落;当时的人完全有理由抱怨,罗马人民的生活完全依赖着风和海浪的偶然的帮助。在帝国分裂和衰败的过程中,埃及和阿非利加撤回了每年入贡的农产品;人口随着生活资源的紧缩日益减少;整个国家由于战争、饥荒和瘟疫带来的不可挽回的损失而日益民穷财尽。圣安布罗斯曾因看到原来由波洛尼亚、摩德纳、雷吉乌姆和普拉森夏加以装点的人口密集的地区,现在已是一片荒凉而感慨万端。基拉西乌斯教皇是奥多亚克的一个臣民;他颇为夸张地断言,在艾米利亚、托斯卡尼及其附近几省,人烟几乎已经断绝了。靠主人喂养的罗马平民,一旦主子不再那么慷慨,便只能束手待毙,或向外逃亡;艺术的衰落使得勤劳的工匠无事可干,生活无着;原可耐心地支持他们的趋于毁败的国家的元老院,却全都在为自己的私产和奢侈生活的丧失而悲痛不已。原来也归在意大利荒废面积之中的广大产业中的三分之一都被征服者据为己有。伤害因不必要的侮辱而更形严重;实际受苦的感觉由于担心更多可怕的灾祸的来临而更显不堪;看到新的土地被分给新来的一群群的野蛮人,每一个元老都提心吊胆,唯恐任意行事的勘察员会忽然来到他的心爱的别墅,或他们产量最丰的田庄。最不幸是那些面对着自己无法抗拒的力量,默默忍受一切的人们。既然他们还愿意活下去,那暴君既饶了他们的性命,他们便应该对他怀有某种感激之情;而既然他是他们的命运的绝对主宰,那他留给他们的一份儿便应看作是他的纯粹出于好意赐给他们的礼物。由于奥多亚克原来许诺以满足这个肆意妄为、混乱不堪的群众的要求作为他高升的代价,意大利的苦难因他的谨慎和宽厚而有所减缓。野蛮人的国王常受到他们的土生臣民的反抗,被他们推翻或杀死;而意大利的各种各样的雇佣军队,聚集在一位被推选的将军的旗帜之下,倒享有更大的自由和劫掠的特权。一个没有民族团结和世袭继承权的王国必会迅速解体。奥多亚克在统治了14 年之后便受到更有才能的东哥特国王提奥多里克的压迫,奥多亚克在作战艺术和行政管理方面同样堪称英雄,他重建了一代和平和繁荣,他的名字至今尚为,也值得为人所称道。 第三十七章僧侣的出现。僧侣制度迅速发展的原因。圣西门柱头修士。 野蛮人对基督教的皈依。 行政和宗教事务紧密相连难解难分的情况促使我,甚至是迫使我不得不先讲述了基督教的进步、遭受迫害、建立、分裂、最后获得成功,和它的逐渐腐败的过程。我有意推迟了对两件在人性的研究方面饶有兴趣、对罗马帝国的衰亡极关重要的宗教重大事件的研讨。那便是,Ⅰ.僧侣生活的形成;和Ⅱ.北部野蛮人的皈依。 Ⅰ.繁荣和安宁带来了伧俗和高雅基督教徒的划分。松散和不完备的宗教活动完全足以满足一般群众的宗教要求了。帝王和行政官员、士兵或商人,则要求能把他们的激烈的热情和由衷的信念和他们所从事的职业、他们所追求的利益、他们得以放纵的热情调和起来:但是,那些完全服从,以至滥用福音教的严格信条的苦行主义者却又受到那种野蛮的把人看成罪犯,把上帝看成暴君的热情的鼓舞。他们严肃地抛弃掉当代的一切事务活动和欢乐;不饮酒、不吃肉、不结婚;折磨自己的肉体,损伤自己的感情,尽力过一种痛苦的生活,要以此来换得永恒的幸福。在君士坦丁统治时期,苦行主义者纷纷逃离渎神的、堕落的人世,进入永远孤寂的地方或宗教社团去,和耶路撒冷的基督教徒一样,他们放弃自己在尘世占有的财产不再使用,而把一些性别相同、倾向相同的人聚集在一起组成群居社会;他们自称为隐士、僧侣和苦行僧,以表明他们孤独地退隐到天然或人为的荒漠中去的生活。他们很快便受到他们所厌恶的尘世的尊敬;这种不需借助科学或理性,便能超越希腊各种学派,靠艰苦努力所能获得的成就的神圣哲学普遍受到高度的赞扬。这些僧侣,在藐视财富、痛苦和死亡方面真不在斯多噶派之下:毕达哥拉斯的沉默和顺从在他们的奴隶般的纪律中又复活起来了;他们也和犬儒学派一样坚定地厌恶文明社会的一切形式和礼仪。但是,这种神圣哲学的信徒们却渴望模仿更纯洁、更完美的一种模式。他们踏着退隐到荒漠中去的先知们的足迹前进;他们恢复了原来犹太苦行教派在巴勒斯坦和埃及创立的一种虔诚和着意于静观的生活方式。普林尼的哲学眼光曾经饱含惊诧地观察过居住在死海附近棕梠树丛中的一个孤独的民族;在他们的生活中没有金钱;他们不依靠女人繁衍后代;他们从对人类的厌恶和悔恨的情绪中可以永远获得自愿前来参加的同道。 迷信的果实累累的母体埃及为僧侣的寺院生活提供了第一个范例。生活于下蒂巴伊斯的一个无知青年安东尼散掉他的遗产,抛弃自己的家庭和故乡,以独创的无所顾忌的狂热,开始悔罪的僧侣生活。经过在一片坟地和一座荒废的塔楼中长时间痛苦的见习期之后,他大胆地由尼罗河向东经过3 天的行程进入了一片沙漠地带;他发现了一块既可以提供阴凉又有水源的地方;最后他定居在红海附近的科兹姆山,在那里有一座古老的寺院至今保留着这位圣徒的名字和对他的怀念。基督教徒的离奇的虔诚信念把他赶进了沙漠;当他必须在亚历山大里亚港和人群见面时,他十分小心和庄严地保持住了自己的名声。他和他十分赞赏他的学说的阿塔纳西乌斯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而且这位埃及的农民恭敬地辞谢了君士坦丁皇帝对他的一次体面的邀请。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安东尼直活到105 岁的高龄)亲眼看到了他的示范和他的教导所产生的丰硕成果。在利比亚沙漠中、在蒂巴伊斯山岩上,以及在尼罗河边的城市里,众多的僧侣定居点迅速发展起来。在亚历山大里亚以南的尼特里亚山区及其附近的荒野中,居住着5000 多名隐士;今天的旅游者还可以到由安东尼的门徒们在那块不毛之地建立起来的50 所寺院的废塔中去进行调查。在上蒂巴伊斯,那空旷的塔本岛上便居住着帕科米乌斯和他的1400 个同教弟兄。这位神圣的修道院长前后共修建了9 所男修道院和1所女修道院;到了复活节那一天,有时他可以同时集中5 万个奉行他的圣洁纪律的教友。宏伟和人口众多的俄克喜林库斯城,正统基督教的中心,早已把许多庙宇、公共建筑,甚至围墙都捐出供敬神和慈善事业之用;这位可以在12 所教堂里讲道的主教,共管辖着1 万女修道士和两万男修道士。对这一奇异的变革深感光荣的埃及人竟然大都希望并相信,僧侣的数目已和其他部分人民的数目相等了;后代人也许还会重复过去曾用于这一个国家的神圣生物的一句话:在埃及找神容易找人难。 阿塔纳西乌斯向罗马引进了关于僧侣生活的知识和具体做法:陪伴他们的主教进入梵蒂岗的神圣大门的安东尼的门徒们则为这一新哲学开辟了道路。这些外貌陌生而野蛮的埃及人最初常引起人们的恐惧和厌恶,而最后,却成了大家高声赞扬和模仿的对象。元老,更特别是一些阔太太们,全部把自己的住房和别墅改建成宗教场所;原来那狭窄的6 位女灶神制度,由于在古代神庙的废墟上以及在罗马广场的中心到处都是修道院,而全然失色了。 在安东尼的榜样的影响之下,一个名叫希拉里翁①的叙利亚青年竟在离加沙7英里的一块处在大海和一片沼泽地之间的沙漠滩上安下了家。他在这里坚持了48 年的苦行也同样引起了人们极大的热情;每当这位前往拜访巴勒斯但为数众多的寺院的时候,总会有两三千名苦行僧追随在他身后。巴西尔的名声在东部僧侣史中也是不朽的。以他的曾浅尝过雅典知识宝库和辩才的头脑,带着恺撒里亚大主教的职位也难以满足的勃勃野心,巴西尔隐居到本都的一个蛮荒地带去;打算在一段时间内为他在黑海沿岸大量兴办的教民据点制定一套法规。在西部,图尔的一个士兵、隐士、主教和圣徒马丁②建立了高卢的修道院;他死后,有他的两千名门徒把他送到坟前;而且他的传记作者断言,在气候条件较好的蒂巴伊斯就决无可能造就出具有同样品德的宗教卫士来。 僧侣人数的发展的高速度和普遍性不在基督教本身之下。帝国的每一个省份,后来到每一个城市。无不充满了越来越多的僧侣;从莱兰隐到利帕里所有出现在托斯卡海面的荒无人烟的孤岛,全都是苦行僧选作自愿流放的好地点。整个罗马世界各省之间总有极方便的海路和陆路相连;希拉里翁的生动显示出任何一个贫穷的巴勒斯坦隐士也都可以很容易穿越埃及,乘船到西西里,逃到伊庇鲁斯,最后在塞普路斯岛上定居①。拉丁基督教徒参加了罗马的① 见圣杰罗姆着《希拉里翁生平》。同一作家所写保罗、希拉里翁和马尔秋斯传说堪称奇妙;其唯一缺点是这些十分有趣的作品不免缺乏真实性和常识。 ② 请参看他的传记和苏尔皮西乌斯·塞维鲁所着三部对话集。他声称罗马书商对他的这一通俗作品长时间畅销十分高兴。 ① 当希拉里翁从帕赖托尼乌姆乘船到帕库努斯角的时候,他曾拿出一本关于福音的书要以它作为船费。一个曾经访问过埃及的高卢僧人波斯罗弥安找到了一条从亚历山大里亚开往马赛的商船,一路行程共有30 天之久。为外国僧侣讲述圣安东尼生平的阿塔纳西乌斯,由于要赶着随一船队出发,不得不匆匆写完他的稿宗教组织。到耶路撒冷来进香的香客,在这气候迥异的遥远的国土,急切地模仿这里的僧侣生活。安东尼的门徒,越过热带,遍及埃塞俄比亚这一基督教帝国。位于弗林特群的班柯修道院自身的同教弟兄不下两千人,在爱尔兰的野蛮人中又建立了许多据点;由爱尔兰僧人开始在那里扎根的赫布里庇群岛之一爱奥纳岛向北部地区透出了一线可疑的科学和迷信之光。 僧侣制度迅速发展的原因这些不幸的脱离社会生活的人全受着阴森的,无法制服的迷信精灵的驱使。他们依靠不分男女老少、地位高低的数百万人共同行动支持着彼此的决心;每一个进入修道院大门的变教者都真相信他们是正踏着通向永恒幸福的坎坷艰辛的道路②。但是这类宗教动机的作用常常是为人类的脾性和处境所决定的。理性可能会降低,热情也可能会阻止它们的影响;但它们对于孩子和妇女的不坚定的头脑具有最强烈的冲击力;它们会因个人的秘密的悔恨心情或偶尔不幸而更增大自身的力量;它们也可能会从尘世的虚荣或实利的考虑中得到帮助。一直很自然地有人以为,这些为了使自己得救而放弃人世生活的虔诚、谦卑的僧人必然最适合于担当基督教的教会管理工作。于是有些隐士便勉强被从土洞里硬拉出来,在人民的欢呼声中,推上大主教的宝座:埃及、高卢以及东部的修道院接连提供了不少圣徒和主教;而事实上被触发的野心马上便发现了奔向财富和荣誉的秘密通道。那些由于本派取得较大成功而随之享有盛名的僧侣全都不遗余力增加追随自己的僧侣的人数。他们想方设法打入高贵、富有的家庭;各种谄媚和诱导的技术都被用来拉拢有可能给僧侣事业增加财富或荣誉的入教者。愤怒的父亲也许会因为失去唯一的儿子悲痛;轻信的少女为虚荣心所惑不惜违反自然法则;一些阔太太妄图通过放弃居家生活的美德以获得假想的完美。保拉屈从于杰罗姆的富有诱惑性的花言巧语①;那亵渎神灵的“上帝的岳母”的称号诱使那位着名的寡妇让自己的女儿欧斯托基乌姆作了修女。保拉在她的精神导师的劝说和陪同下,抛弃了罗马和她的幼小的儿子;隐居到神圣的贝特勒姆村去;在那里兴建了一所医院和四座修道院;最后通过她的施舍和悔罪,在正统基督教中获得了相当显赫的高位。这类稀有的着名的悔罪者被作为那一时代的光荣和范例被人们大加赞扬;但各个修道院中却都挤满了不知名的低下的平民,他们从教会所得远远超出了他们在尘世所作出的牺牲。农民、奴隶、工匠可以进入这一安全、光荣的职业而逃脱贫穷和卑贱的处境,而僧侣的外表上的艰苦又因习俗、人们的颂扬和暗中违反教规而得到缓解①。本人及其所属财产都被置于不平等子。 ② 克里索斯托姆曾写出过三部书赞扬僧侣生活并为之辩护。他受到方舟故事的鼓舞,认为只有上帝的选民(僧侣们)将可能有机会得救。不过在其它作品中他倒也变得更仁慈一些了,允许有些东西,如太阳、月亮、星星,也各有其不同等级的光荣的地位。在他所作国王与僧人的生动的比较中,他断定(这是不很公正的)国王将很难得到奖偿,却只会更严厉地受到惩罚。 ① 杰罗姆的虔诚的信女占据了他的作品的相当大一部分;他称作“保拉的墓志铭”的一篇论文实际是一篇苦心经营,非同一般的颂辞。其中的开场白实在夸张到了荒唐可笑的程度——“如果我身上的一些肢体全变成舌头,如果我的全身各处都能发出人的语言,我也仍然不可能”,等等。 ① 一个多米尼加的行脚僧,有一天暂住在卡底兹一个同道的修道院里,很快便了解到,他们是从不因夜间的、繁重的奉献之下的罗马臣民都纷纷借以逃脱帝国政府的压迫;而那些猥琐的青年又都宁愿到寺庙去苦修,而不愿去过危险的军人生活。惊恐不安的各级地方人士,在逃脱野蛮人的侵害之后都找到了安身之处和谋生之道;可以装备多少兵团的人都被这样埋藏在宗教的殿堂里;多样的可以使个人苦难得以缓解的原因却削弱了帝国的力量和强大。 古代僧侣职业是一种自愿为神献身的活动。信念不坚定的狂热分子担心会受到被他抛弃的上帝的永恒的报复;而寺院的门却总是为悔罪的人敞开着的。那些通过理性或热情已使自己信念专一的僧人可以随意过常人和普通公民的生活;甚至基督的众多精神配偶也都可以拥有一个尘世的情人。各种丑闻的例证和迷信的进步表明最好还是更多的强行克制。在经过足够的审讯之后,一个叛教的新手可以通过一次庄重的终身有效的誓言以戒下次再犯;他的永世不得翻悔的誓约得到了教堂法规和国家法律的批准。一个犯罪的逃亡者会被追逐、逮捕,再次关回到永无限期的牢房中去;行政官员的干预倒会压制了,在某种程度上使寺院戒律的奴役性有所缓解的自由和优点。僧侣的行动,他的言语,甚至他的思想都是由一种死板的规矩,或一位缺乏定见的上司所决定的:极细小的过失也会受到斥责或监禁,额外的禁食,或残酷的鞭打;不服从、背后抱怨,或故意拖延都被看作是最严重的罪行①。完全盲目地听从住持的命令,不管看起来多么荒唐,甚至有罪,却是埃及僧侣的管理准则和首要品德;他们的耐性常常也经受到完全异乎寻常的考验。他们常被指派去移动一块极大的岩石;认真去浇灌一根栽在地上的枯枝,一直浇它三年,让它像一棵树一样发叶开花;走进一个燃着的火炉;或把他们的婴几扔进深水池中;有一些圣徒或疯子,就是通过无所顾忌、无所畏惧的服从,而在寺院中成为不朽的人物的。思维的自由,这一切宽洪大量和合于理性的情绪的源泉,全被轻信和服从的习惯毁灭尽净;而那些行同奴隶的僧侣却一味虔诚地追随着他们的教会暴君的信念和情绪。东部教会的宁静受到了一群不知恐惧、不明事理、不通人性的狂徒的侵犯;皇家军队竟然毫不知耻地承认,这些人实在可怕,他们倒宁愿去对付那些最凶恶的野蛮人。 僧侣的奇特的服装系由他们的迷信所形成和决定的:但他们外表的独特之处有时来之于他们全都一律追随一种由于时代变迁已在一般人眼中变得十分可笑的、简单的原始式样。本笃会的教长公开反对对服装进行任何挑选,或考虑其优劣;他认真劝导他的门徒穿着他们可以弄到的国内流行的最粗糙、最方便的衣服。古代的僧侣的习惯,随着气候条件和生活方式的不同,而有所不同;他们却也同样毫不在意地穿上埃及农民的羊皮,或希腊哲学家的披风。他们在埃及时穿着那里便宜的土产亚麻布;但是在西部他们却拒绝穿着这种昂贵的外国奢侈品。那些僧侣从来不剪发、也不刮胡子;他们用头巾包着头,以避免为邪物所见;他们除了在极寒冷的冬天,总都光着腿和脚。 他们永远靠一根极长的手杖支持着他们的缓慢、无力的行进的脚步。一个真礼拜活动而中断睡眠的;“quoiqu’onnelaissepasdesonnerpourl’édificationdupeuple”(法语:意为,他们从不发出通知人们起床的信号。——译者)① 按在西部普遍通用的科隆巴努斯的教规,最轻的过失也要打一百鞭子。在查理大帝以前,寺院住持任意砍断僧人的手脚或挖掉他们的双眼——这一惩罚比起后来发明的vade in pace(地下囚牢或坟囚)来,其残酷性还稍逊一筹。参看饱学之士马比荣的绝妙的论述,他在这里倒似乎颇为人性的精灵所感动了。凭他这篇评论,我可以完全原谅他为万拓姆的神圣的泪水所作的辩护了。 正的苦行僧的外貌是既可怕又可厌的;任何人所厌恶的感觉他们认为上帝全都能接受;塔本派的神圣戒律斥责用水洗身和往身上涂油的卫生习惯。苦修的僧人在地上、在硬板上,或在粗糙的毛毯上睡觉;一捆棕榈树叶白天用作坐垫,夜间则用作枕头。他们原来的住处都是些用最轻的材料塔成的狭窄低矮的棚子;这些棚子,通过划分出一些必要的街道,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口众多的村子,并在四面围墙之内,包含一座教堂、一所医院,也许还有一所图书馆、几间必要的办公室、一座花园和一眼供给清水的水泉或水井。30 或40 个弟兄组成一个个教规和饮食各异的家庭;埃及的最大寺院可以包括30或40 家。 在僧侣的词汇中,欢乐和罪过是同义词;他们通过自身的经历,发现严格禁食和粗淡的饮食是防止不正当的肉欲之念发作的最有效的方法。他们奉行或被迫执行的禁欲规章并非永久不变的:比如,欢快的四旬斋期可以和特别痛苦的圣灵降临节互相调剂:使新成立的寺院的狂热在不知不觉中加以缓解;高卢人的强大的食欲使他们不可能模仿埃及人的遇事耐心的温和的品德。安东尼和帕科米乌斯的门徒完全满足于一天12 英两面包,或饼干的定量①,他们把它分作少得可怜的两餐,下午和晚上各吃一次。不吃寺院饭厅提供的煮过的蔬菜,被认为是一种高尚品德和几乎是职责所在;但住持有时格外开恩也会让他们饱餐一顿奶酪、水果、沙拉子和油榨的尼罗河里的小鱼等美食。慢慢地更大范围的海鱼和河鱼也被允许,实际也有人食用;但在很长时间中一直只有病人或长途旅行的人可以吃肉:当肉食逐渐在欧洲的一些戒律不严的寺院普遍传开的时候,立即在肉食中作出一种奇怪的区分;仿佛鸟类,不论是野生还是家养,都比田野里更大的动物更为洁净。水是原始僧人的最纯正的饮料;本笃会创始人在放浪时代的风气影响下,同意了每人每天可饮半瓶葡萄酒,后来又一直后悔不迭。这点需要,意大利的葡萄园是很容易满足的;他的得胜的门徒们,在越过阿尔卑斯山、莱茵河和波罗的海以后,却都要求喝到同样数量的烈性啤酒或苹果酒。 任何人希望达到这神圣的贫穷的美好境地,在第一次进入一个教会的时候,便必须完全放弃自己独自或单独占有任何私产的一切念头,甚至名义②。 同道弟兄互相协作,共同劳动;劳动的职责被强调赞颂为悔罪、锻炼以及最值得推崇的赖以糊口的活动。勤劳的僧侣们常会从森林或沼泽地中开垦出一块园子,或一片田地,并都被整治得极好。他们毫不勉强地进行着奴隶和雇工的劳役;几种为满足他们的习惯,他们用的器皿和他们的居住所必需的行业,一个大寺院内部都自己兴办。寺院内的学习绝大部分目的在于加深迷信的程度,而不在于消除迷信。然而,个别知识较广的人出于好奇也曾对神学,甚至对渎神的科学进行研究:后代人必将怀着感激之情承认,通过他们的不倦的笔,希腊、罗马不朽的文献得以保存下来,并发扬光大了。但是,较下等的僧侣,特别是在埃及,都满足于将自己的勤劳用于制作木屐,或把棕榈①那些每天都只喝水,没有任何含营养的饮料的人,每天至少应吃一磅半(合24 英两)面包。霍华德: 监狱情况,第40 页。[《英格兰和威尔斯监狱情况》,1784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