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你们所进行的大规模的太平洋战役,目前是我们作战中暂时没受到挫折的唯一部分。 6.幸好,我们也必须将俄国人的行动考虑在内。斯大林答应发动一个冬季战役,我估计约在1月开始。在他那大部分广阔的战线上,斯大林一直在休整、准备,虽然只有三四个德国师开过来对付艾森豪威尔。我现在不便于衡量他最近发动的对布达佩斯西南的进攻。不过,我认为,我们可以期望这场战役和俄国人其他的行动对我们的帮助会比最近所得到的更大。德国的情况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只要有重兵深入敌后,就可使他们纵然不全部至少也要局部垮台。 7.我曾力图从范围和比重两方面来对战争的全局加以审视,很清楚的是,我们在不同程度上可能不得不面临这样的情况: (1)我们会大大推迟到达,更不要说强渡,在通往柏林最近的道路上的莱茵河的时间。 (2)在意大利会受到明显的挫折。 (3)很大一部分德国军队会从巴尔干半岛逃回去。 (4)在缅甸受挫折。 (5)中国不再能成为一个作战国了。 我们的人的美好愿望和这些现实相差甚远,尽管我们一起努力不让他们头脑发热,但问题还是非常明确地提了出来: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三人及早会见的希望破灭了。你、我以及我们的参谋人员的会面也无限期延迟,使我更加焦虑。我们英国的计划是靠着你们的。我们英美的问题至少必须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过多的电报电话反而使事态更加混乱,所以我想2月份之前你如果不能亲自来的话,请你能否派你的参谋长们尽早来这里。到了这里他们和你们的主力部队以及艾森豪威尔将军很近,我们就可以对整个激烈的战场形势进行平心静气的研究,目的是寻求一种双方紧密协作的行动,正如我们在1944年各战役中所表现的那样。 罗斯福先生虽然同情,但并不像我那样焦虑。 罗斯福总统致首相: 1944年12月10日 也许是因我离战场较远,或是六个月前我对时间方面的估计不像你那样乐观,因而对战争局势的看法也就不像你那样失望。 在欧洲战场上,我总感到要想一直打到莱茵河的左岸占领德国,非打一场硬仗不可。早年我曾骑自行车经过大部分地区,我从来不像许多指挥官那样认为我们的联合军队能轻而易举地渡过莱茵河,因而我不那么乐观。 不过我们制订的一般战略正在按计划进展。我们两人身居统帅地位,已经制定了作战方案,发布了命令,并根据这些方案和命令把物资送上了战场。纵使战斗的进展或许一时赶不上原来的进度,我想这些具体战役要如何进行,结果怎样,仍是前线指挥官的责任,我对他们是完全信任的。我们要记得冬季正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困难,但我们的陆军和空军正在一天天地吃掉敌人日益衰竭的人力和资源。随着安特卫普港的开放,我们补给物资的运转大大改善了。艾森豪威尔将军估计,在西线上他给敌人所造成的伤亡,超过敌人组织新队伍来进行弥补的能力。对我们有利的决定性突破不久一定会到来,虽然在什么时候到来我现在还不清楚。 至于意大利战场,亚历山大的军队正在尽力把那些德国师牵制在意大利。我们要记住,如果这些德国人想撤到阿尔卑斯山战线上去的话,他们是完全办得到的。 巴尔干半岛各国的德国军队,情况也是如此。我从不敢想象,在巴尔干半岛各国,如果没有俄国人帮助,我们就能俘虏大量的德国军队。 在苏联战场上,我们也要充分估计到坏天气。看来俄国人目前也在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这一点当然你知道得比我多。 远东的形势当然有些不同,我丝毫不乐观。 从长远的观点看,我们除了采取魏德迈现在所采取的措施外,没什么办法使中国进行像样的抵抗。不过在太平洋地区日本在人力、物力、舰只方面所遭受的损失比我们大很多倍,他们也无法维持下去。连上帝都在帮助我们。这次壮观的地震和海啸就是一个证据。 从现在到春天,解冻后,很多事情将会发生。到那时,很多情况会比现在清楚得多。 我的参谋长联席会议正在全力以赴地指挥他们的机构执行我们所制订的计划,支持我们在全世界的军队。几乎所有这些军队一时都使用上了。我认为现在无须作很大的战略性决定以指导我们的战地指挥官,因此我的参谋长们不应离开他们的岗位……※ ※ ※ 一场严重的打击迫近了。不出六天,一场危机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盟军决定从北方的亚琛以及经由南方的阿尔萨斯狠狠进攻敌人,这就使我们的中央极为空虚。在阿登战区,由四个师组成的美国第八军,单独据守着七十五哩长的一条战线。我们明知危险而又甘冒这种危险;但后果是严重的,而且本来可能还要更严重。敌人在他们的西线出奇地聚集了约七十个师,其中有十五个是装甲师,但有不少是兵员不足,需要休整和重新装备的。不过第六装甲集团军是一支大家公认的劲旅,士气也旺盛。当这支具有充当先锋潜力的部队还驻扎在亚琛以东作为后备队时,就已受到我们严密的注意了。12月初那条战线的战斗沉寂下去时,它也暂时逃脱了我方情报部门的监视。天气坏,飞机不能飞行,阻碍了我们对它的侦察。艾森豪威尔怀疑敌人在蠢动,但其规模和迅猛程度却很出意外。 德国人真的有一个大计划。龙德施泰特集合了第五和第六两个装甲集团军以及第七集团军,一共十个装甲师和十四个步兵师。这支大军以装甲部队开路企图突破我们阿登地区直达默兹河的薄弱中心,再转向北方和西北方,把盟军战线切成两半,攻占安特卫普港,把我们北方军队的生命线切断。 这大胆的一着是希特勒策划的,虽然他手下的将军有疑虑,但他不肯改变。为了支持这个冒险的行动,德国空军的残部被集中起来,作孤注一掷,伞兵、破坏分子和穿着盟军军服的特务一起出动。 12月16日在猛烈炮火掩护下,这一进攻开始了。第六装甲集团军在向鲁尔河坝进发时,北侧翼冲进美国第一集团军的右侧。经过反复激战,敌人被阻止住了。更南面德军从一条狭窄的战线上突破冲入,但美国装甲第七师打得特别出色,坚决守卫圣维特,在危急的几天里顶住了他们的进攻。德国第六装甲集团军伸出另一个矛头向西,然后向北直指列日上面的一段默兹河。同时德国第五集团军冲过美国第八军防线的中心,绕过圣维特和巴斯托尼,深深插进马尔什,直逼迪南边上的一段默兹河。 虽然这次进攻的时机和份量出乎盟军最高统帅部的意料之外,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它的重要性和目的。他们决定加强防卫突破口的“两肩”,守住那慕尔东面和南面的默兹河渡口,集中机动部队南北夹攻,歼灭突入之敌。艾森豪威尔迅速地行动起来。他停止盟军的一切进攻,调上来四个美国后备师,又从南面调来六个师。从英国调来两个空降师,其中一个就是英国第六师。在敌人突出阵地以北,由四个师组成的英国第三十军才从鲁尔河战线上开出来,集中在美国第一和第九集团军背后的列日和卢万之间。这两个集团军后来把所有的后备部队都投入,组成从马尔梅迪以西的侧翼防线。 德国人切断了布雷德利将军的第十二集团军群的阵地,使他无法在卢森堡司令部里有效地指挥突出部以北的他那两个集团军。艾森豪威尔将军因而非常明智地命令蒙哥马利暂时指挥北面所有的盟军,而布雷德利仍然指挥美国第三集团军,负责从南面堵住并反攻敌人。对战术空军部队也作了相应的安排。 我打电报给史末资。 首相致陆军元帅史末资: 1944年12月22日 你知道蒙哥马利和我们在英国的这些人,几个月来一直强调进攻鲁尔以北,一再提出我们的力量不允许采取两个主要的攻势,像现在这样一个针对科隆,另一个要渡过萨尔河。 虽然天气条件很坏,我们的朋友却很自信地向前推进了。当敌人开始反击时,他们从北到南力量很分散。20日下午我打电话给艾森豪威尔,建议他让蒙哥马利指挥突破地区以北的部队,让奥马尔·布雷德利指挥突破地区以南的部队,他自己掌握两者间的协作。他回答他已于上午发出了内容刚好完全相同的命令。蒙哥马利现在实际上指挥十八个美国师,加上他的第二十一集团军群约十六个师。他正在组织坚强的后备部队,并担负他所指挥的地区的全部作战任务。他应该能够以不可撼动之势挡住敌人。迄今还没有迹象说明德寇有力量发动对第二十一集团军群正面阵地的大规模进攻。 2.突破口以南的情况就不像这样清楚了。美国人正在顽强地抵抗,但混乱状态很严重。当然由巴顿率领的一支军队已从梅斯地区集合,向北挺进。我觉得敌人的情况也不妙。我和平常一样是乐观的。这只乌龟已经把头伸得太长了。※ ※ ※ 我们赶来增援的三个师在那慕尔以南沿着默兹河防守。 布雷德利在阿尔隆集中一个军,派遣美国第一百零一空降师守卫巴斯托尼的重要交叉路口。德国装甲部队转向巴斯托尼以北,企图朝西北方向突破,留下步兵攻占巴斯托尼。第一百零一空降师以及一些装甲部队被分隔开来了,他们在与外界隔绝的一星期中打退了所有的进攻。 德国第五、六两个装甲集团军的旋转运动引起了敌我之间的马尔什周围的大激战,一直打到12月26日。尽管德军一度离默兹河只有四哩,并已深入达六十哩以上,但这时他们已经精疲力竭了。坏天气和地面上的低雾使我们的空军第一星期无法参加战斗,但到了12月23日飞行条件转好了,它们参加作战,发挥了很大的作用。重型轰炸机袭击敌人战线后方的铁路和行动中心,战术空军部队严重破坏敌人的前沿地区,断绝其援军、燃料、粮食和军火。对德国炼油厂的战略性空袭使其缺乏汽油,延缓其前进步伐。 敌装甲兵进攻他们最主要的目标默兹河受挫后,疯狂地扑向巴斯托尼。12月26日美国第四装甲师的一部分增援了美国第一百零一师。虽然敌人的力量大大超过他们,他们又坚守巴斯托尼一个星期。12月底以前,德国最高司令部不管怎样不愿意,一定也已意识到这场战争输定了,因为巴顿22日从阿尔隆开始的反击战虽然缓慢,但却稳步前进地越过冰雪封冻的乡村向乌法利兹进发。敌人作了最后一次挣扎,这次是空袭。1月1日敌人出其不意地猛烈低空袭击我们前沿所有的飞机场。我们的损失是惨重的,虽然恢复得很快,而德国空军却在他们这场战争的最后一次集中袭击中遭受了无法补偿的损失。※ ※ ※ 1月3日蒙哥马利从北配合巴顿从南对乌法利兹发动反攻。这时我到前线视察,并打电报给总统。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1945年1月6日 帝国总参谋长和我这两天和艾森豪威尔、蒙哥马利在一起,他俩感到战争很吃紧,但相信一定会胜利。报刊可能会引起麻烦,我希望你了解英国政府完全信任艾森豪威尔将军,任何对他的攻击都使我们非常敏感。 2.艾森豪威尔和蒙哥马利合作得很好,布雷德利和巴顿也合作得很好。如果拆散这种联合作战就会产生灾难。1944年就是这种联合作战使我们获得了梦想不到的军事上最大的成果。今天蒙哥马利告诉我幸亏英美军队团结一致,不然敌人的这场突破对整个前线会产生极为严重的恶果。 3.虽然我很遗憾我们只有十七又三分之二个师,但所有这些师都是绝对足额的。此外我们在法国还有七八千名援军作好一切准备,等待调遣。我们又调了另外二十五万军队到前线或前线附近,这一措施使我充满信心,我敢说在即将来临的严酷的战役中我们至少可以始终保持现有的力量。 4.我深深感到需要支持步兵,他们承受了三分之二的损失,却常常最后才得到补充。保持业已投入战斗的师的步兵实力甚至比派去新的大部队还重要。因此我们正在准备相当数量的步兵旅,包括从海军的八万名陆战队中抽出来的。这些步兵旅将把若干机动师从半静止的战区中解放出来,同时他们要做需要他们做的特殊工作。就第二十一集团军群来说,蒙哥马利极其热烈地欢迎这个主意。我从艾森豪威尔将军那里了解到他也持同样的看法,他渴望得到更多步兵分遣队——即步枪兵和刺刀冲锋兵——以维持美国师的适当建制。 5.我最热烈地向你祝贺。你的军队在这场战役中表现得非常英勇,特别在巴斯托尼和蒙哥马利阵线上的两个地方(这是他告诉我的)——一处是在敌人突入阵地的制高点上,美军第一师和第九师在这里连续战斗,遭受非常重大的损失后,才赢得胜利;另一处是和美国第七装甲师有关的地方,这个师看来表现出了军人至高无上的献身精神。还有第一集团军的许多部队都坚持到底,守住敌人进犯地区的十字路口,以自己的重大牺牲,使北面的全部军队免遭严重的危险。 6.我看到美国报纸曾批评我们的部队没参加这次战役。 我乘此机会在这里向你保证,我们的部队作好充分准备随时准备服从艾森豪威尔将军的指挥调遣。我相信他和他的下级蒙哥马利陆军元帅在使用军队进行反攻和针对着纵横交错的交通线进行侧翼运动时,是完全按照严格的军事需要来部署的。在英美司令部里我没发现一点儿不和睦的迹象。不过总统阁下,无情的事实是我们需要更多的战斗部队来推动战事。 7.我感到现在需要一种新的强烈的推动力——发自内心的友谊和竭尽所有的努力。任何你认为我们能做的事,务请立即告知。※ ※ ※ 这时艾森豪威尔和他的参谋部当然非常急于想知道俄国人那方面能否做点事以减轻对我们西方的压力。我们驻莫斯科的联络官员们虽作了种种努力,却无法从他们身份相等的对手那里获得任何回答。为了把这一问题以最有效的方式向苏联总参谋部提出来,艾森豪威尔派他的副司令特德空军上将率领一个特别使团去苏联。由于气候关系,他们耽误了很久。我一听到这个情况,马上对艾森豪威尔说:“在参谋部这一级时间可能会拖得很久,我想如果我问斯大林,他可能会告诉我。要不要我试试?”他要求我试试,因此我发了如下的电报: 首相致斯大林元帅: 1945年1月6日 西线的战斗非常激烈,最高统帅部随时都得作出大量的决定。你从你切身的经验也知道,暂时失去主动权后而不得不防守一条很长的战线时,这种处境是多么令人焦急。艾森豪威尔非常想也非常需要知道你大体上的行动计划,因为这显然关系到他的和我们的一切重大决定。昨晚接到报告说,我们的特使空军上将特德因天气受困在开罗。他的行程已耽误了很久,这不能怪你。如果他还没到你那里,请告诉我:我们能否指望苏联于1月份在维斯杜拉河战线或其他地方发动一次重大攻势?如承告知以上消息附以其他你愿意说明的细节,则感谢得很。除布鲁克陆军元帅和艾森豪威尔将军外,我绝不把这一最机密的情报告诉任何人,而且只有在最保密的情况下才能告诉他们两人。我认为这件事是很迫切的。 当时人们想到我们要求他作出的决定是多么重大,而且牵涉到多少人,然而复电竟在第二天就收到了,这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斯大林元帅致首相: 1945年1月7日 我于1月7日傍晚收到你1945年1月6日来电。 不凑巧得很,特德空军上将还未抵达莫斯科。 利用我们在炮兵和空军方面对德军的优势,甚为重要。这要求有适合飞行的晴朗气候和地面没有阻碍炮火瞄准的雾气。我们正准备一场攻势,但目前天气不利。然而,考虑到我们的盟军在西战场上的情况,最高统帅部决定加速完成准备工作,并决定,不管天气如何,至迟在1月份的下半月,沿着整个中央战线向德国人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你尽可放心我们一定尽一切可能来帮助我们盟国的光荣部队。 首相致斯大林元帅: 1945年1月9日 非常感谢你的令人感动的电报。我已经转给艾森豪威尔将军一人过目。祝你们的高尚的进军一切顺利! 2.西线战事进行得不太坏。很有可能从突出阵地上把德军击溃并使他们遭到严重的损失。这场战斗主要是美国人打的,他们的军队打得很出色,损失也很重。我们两方把所能有的力量都投进去了。你告诉我的消息对艾森豪威尔将军会是很大的鼓舞,因为这将使他放心,这样一来德国增援军将不得不分用在两条战斗激烈的战线上。据负责指挥战斗的将军们报告,西线战斗将继续下去。 我引用这样的电文来往是为说明盟国首脑之间解决问题迅速的好例子,也是为了说明俄国人和他们的领袖显然不顾重大牺牲提早发动大攻势的义举。艾森豪威尔看到我转给他的消息当然很高兴。但他要求给他调去一些可能抽调出来的援军。三星期前我们向英国全国宣布说政府还要征募二十五万人员来做供应给养的工作支援在前线同敌人对阵的部队,并且在我们长期的战斗中,英国政府第一次援引它的职权去强迫我们各战斗军种中的妇女到海外服务。其实不需要什么强迫,到处一片热情。不过这种非常措施需要时间才能成熟。 我们虽能弥补秋天在战场上的损失,并维持充足的物资供应,但我们手头所剩无几了。美国人方面除六万步兵增援部队以外,准备从美国再调九个新师上来。※ ※ ※ 两个美国军团,连同西侧的英国第三十军从北面向敌人进逼。1月7日他们切断拉罗什——维尔萨尔姆公路,这是德国人准备逃跑的重要道路。这两翼的盟军进攻部队一面和暴风雪搏斗,一面徐徐地推进,于1月16日在乌法利兹会师。 德国人被迫节节东退,沿途受到我方空军的不断袭击。到月底,他们退到他们的边界之后,他们虽尽了最大的努力,所得到的除了毁灭性的物资损失和十二万人的伤亡之外,什么也没有。 这场战役中发生了一个难以处理的情况,虽然幸而没有影响大局,但必须提一下。艾森豪威尔为了从第三集团军里抽出几个师,命令德弗斯的第六集团军群接替巴顿的一部分战线,并批准如果必要的话,可以从莱茵河撤至孚日山脉。这样就等于敞开斯特拉斯堡的门户让敌人可以自由进入,在法国政界和军界里引起一片可以理解的惊慌。敌人将会怎样对这些热烈拥护他们的解救者的斯特拉斯堡人民进行报复啊! 这当儿,我碰巧在艾森豪威尔设在圣日耳曼的总部里。他和比德尔·史密斯倾听了我的呼吁。敌人的确在这个集团军群的正面突然活跃起来,特别是在科耳马尔孤立据点,但总算被击退了。艾森豪威尔取消了他的命令,而急切要求放弃斯特拉斯堡的军事形势也没有发生。戴高乐对此表示感激。 这是敌人在这次战争中最后的一次攻势。在当时曾使我们很担心。我们的进攻不得不推迟了,但最后还是对我们有利。德军无法补偿他们的损失,而接下去我们在莱茵河的各个战役,尽管还很激烈,但毫无疑问变得轻松得多了。德国最高司令部,甚至希特勒的幻想一定已告破灭了。艾森豪威尔和他部下的指挥官们曾一时措手不及,但马上采取了对策,然而他们会同意主要应归功于别的方面。用蒙哥马利的话来说:“阿登战役的大捷主要是因为美国士兵具有忠实坚定的战斗素质。”①至于我的看法,则可摘引1月18日我在下院讲话中的一段话: ①蒙哥马利陆军元帅著:《从诺曼底到波罗的海》,第181页。 “我以为12月16日以来在美军战线上展开的激烈的战役是英美联合的战役。虽然几乎全部是美国军队在作战,并承受了几乎所有的损失……,但如果我们的士兵的成绩受到冷淡的对待、忽视或抹杀(这种情况有时是存在的),我毫不迟疑地起来为他们辩护……。不过我们不要忘记上个月有关个人伤亡和引人焦虑的电报是送往一家一家的美国家庭的……。从我掌握的军事材料来看,对付冯·龙德施泰特的反攻措施是坚决的、明智的、军事上正确的。在一条几百哩长的战线上,总可以打开一个缺口,缺口一打开,艾森豪威尔将军马上命令蒙哥马利元帅指挥缺口以北,命令奥马尔·布雷德利将军指挥缺口以南。战争的结局证明,这两位雄才大略的司令员对于他们手下的百万大军指挥若定,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的调度方略堪称后代兵家的楷模。第十八章 英国对希腊的干涉 “灵粮”作战行动——德国人拖延撤离雅典——卡塞塔协议——10月14日雅典解放——废墟中的希腊——艾登先生访问雅典——混乱的滋长和蔓延——斯科比将军奉命对“希腊民族解放阵线”作反击的准备——游击队的遣散——“民族解放阵线”的部长们辞职——12月3日内战开始——我命令斯科比将军镇压叛乱——雅典的激烈战斗,国内和美国的猛烈攻击——12月8日我在下院的发言——美国人的意见——在希腊建立摄政机构的建议——哈罗德·麦克米伦先生和亚历山大元帅到达雅典——亚历山大奉命放手行事——一个惊人的泄密——英国工会代表大会的忠诚——12月13日美国总统来电——12月14日史末资元帅来电——12月17日我给罗斯福先生的答复——给加拿大总理的电报——我们的政策得到英语世界的拥护。 我于8月底离开意大利之前,曾要求帝国总参谋长拟订一份英国远征希腊的详细计划,以便一旦德国人在希腊崩溃时即可付诸实施。①在密电的电码中,我们给这个计划起个代号叫作“灵粮”。因为我们的物资力量紧张,又因为德国在巴尔干半岛各国中的战略地位动荡不定,所以拟订这种计划,变得颇为复杂。但是我命令我们的军队必须在9月11日之前作好行动的准备,在意大利的希腊首相和希腊政府的代表们也应该毫不迟延地作好进入雅典的准备。在9月份第一个星期的周末,他们在卡塞塔附近的一个别墅里安顿下来。帕潘德里欧和他的希腊“民族解放阵线”新同事们就在这里开始工作。重要的是,在希腊不应该有政治上的真空。正如我在8月29日的备忘录中所写过的,“最好是晴空一声霹雳,猛然一击,连个初期的危急动荡局面都没有。这是先发制人,对付‘民族解放阵线’的无上策略。”那个计划的要点是,用一个伞兵旅去占领雅典和它的飞机场,调进去四个战斗机中队,清除比雷埃夫斯港的障碍物,以便以后从埃及进行增援,并保证希腊部长们早日到达。然后我们将加速运进救济物资,并从意大利把希腊旅运过来。 ①见第7章。 德国人拖延撤离雅典,使我们不得不修改我们的计划。一万守军没有开拔的迹象,因此9月13日我打电报给威尔逊将军指示他准备在伯罗奔尼撒半岛预先降落,因为那儿的德国人正在向北撤退到科林思地区。从9月13日半夜起,担任“灵粮”作战行动的部队,奉令四十八小时以内开始行动。他们归斯科比将军指挥。最初一批军队包括从意大利派去的第二伞兵旅,作为步兵部队的第二十三装甲旅,从埃及去的后勤部队,以及希腊的得到承认的政府所能派出去的任何希腊部队。配有扫雷小舰队的第十五巡洋舰中队,四个英国的和三个希腊的飞机中队,再加上美国的运输机队将支援这支远征军。 德国人拖延从雅典撤退,却使我们能在作决定性的一击的前夕,加强对希腊事务的指导。我很高兴,因为希腊政府现在近在意大利。9月底威尔逊将军召集了“人民民族解放军”①的将军萨拉菲斯和他的敌手民族主义者泽尔瓦斯,跟帕潘德里欧在卡塞塔会见。当时麦克米伦先生以驻地中海国务大臣的身份和我们驻希腊政府的大使利珀先生也出席了会议,以便在这个重要会议的政治问题方面,当参谋作指导。这个会议必须为意大利境内和希腊国内的一切可用的希腊部队以及现在正在等待登陆的英国部队建立一个统一指挥机构。 ①“人民民族解放军”和“民族解放阵线”都是由共产党控制的。 9月26日签订了一个广泛的协议。协议中规定在这个国家内的一切游击部队都应该执行希腊政府的命令,而希腊政府则又将这些部队置于斯科比将军的指挥之下。希腊游击队的领袖宣称他们的部下谁也不会私设刑堂,任意治罪。在雅典的任何行动只有英国司令可以发号施令。这个文件,通称为卡塞塔协议,制约着我们后来的行动。 直到10月份希腊才开始解放,当时一些突击队被派到希腊南部去,10月4日清晨我军占领了帕特雷。自从1941年悲剧性的撤退以来,这是我们的第一个立足点。这支军队随后沿着科林思海湾的南岸奋力前进。10月12日威尔逊将军得悉德国人正在撤离雅典,于是第二天英国的伞兵在首都以西约八哩的梅加腊机场着陆。14日,其余的伞兵随后到达,紧跟在撤退的德军后面占领了雅典。我们的海军部队进入了比雷埃夫斯,随同进去的有斯科比将军和他的主力部队,两天后希腊政府和我们的大使也都到达。※ ※ ※ 现在到了考验我们的协议的时候了。在莫斯科会议上,我曾经以极大的代价换得了俄国人的不加干涉。我们保证支持帕潘德里欧的临时政府,在这个政府里面,“民族解放阵线”有着充分的代表。一切党派都受卡塞塔协议的约束,我们希望把政权及时交给一个稳定的希腊政府。但是希腊已成废墟。 德国人向北撤退时,把公路和铁路都毁坏了。在他们撤走的时候,我们的空军曾加以袭扰,但是在陆地上我们却无法去干涉他们。“人民民族解放军”的武装队伍填补了正在撤离的侵略者所留下的空隙,他们的指挥中心不曾努力遵守他们所作出的庄严的诺言。到处都是贫困和纷争。财政紊乱,食物匮乏。我们自己的军事物资也紧张到了极点。 10月底,艾登先生在从莫斯科回国的途中访问了雅典,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以纪念他1941年为希腊所作的努力。同他在一起的有驻开罗的国务大臣莫因勋爵和麦克米伦先生。当时曾讨论到整个救济问题,凡是人力所能做到的事情都已做了。我们的军队自愿减去定额口粮的一半来增加食物的供应,英国工兵也开始建造紧急交通线。到了11月1日,德国人已经撤离萨洛尼卡和弗洛里纳。十天以后,他们最后一批军队已经越过了北部的边界。除了少数孤立的岛上还有德国驻军以外,希腊已经完全解放。 但是,在雅典的政府没有足够的兵力控制全国和迫令“人民民族解放军”遵守卡塞塔协议。混乱日益滋长和扩大。 11月7日我致外交大臣的备忘录如下: 首相致外交大臣: 1944年11月7日 照我的意见,我们既已对俄国付出代价以换取在希腊的行动自由,我们不应迟疑径用英国军队来支持帕潘德里欧先生所领导的希腊王国政府。 2.这种主张的含义是,英国军队对于目无法纪的行动当然应该出来制止。帕潘德里欧先生当然可以封闭“民族解放阵线”的报纸,如果他们号召报界罢工的话。 3.我希望希腊旅不久可以到达,而且必要时毫不犹豫地开枪弹压。为什么印度师中仅有一旅人将派到那边去?为现政府保卫首都和萨洛尼卡起见,我们还需要八千到一万步兵。 以后我们必须考虑扩展希腊政权的势力。同希腊“民族解放阵线”发生冲突,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而且只要能找到充分根据我们就不应回避这种冲突。 第二天我又发出了如下电文: 首相致威尔逊将军(意大利)和利珀先生(雅典)1944年11月8日 鉴于希腊共产党分子的威胁日增,而且有种种迹象表示他们计划用武力夺取政权,我希望你们考虑立即派遣第四印度师的第三旅或其他编制的部队增援我们在雅典地区的部队……※ ※ ※ “民族解放阵线”的叛乱已经迫在眼前,因此11月15日斯科比将军奉令采取应急的反措施。雅典被宣布为军事区,我授权他勒令希腊“人民民族解放军”的军队全部撤离雅典。第四印度师从意大利调往萨洛尼卡、雅典和帕特雷。希腊旅也从意大利调来,并且成为帕潘德里欧和他的“民族解放阵线”同僚之间争执的焦点。唯一能避免内战的方法,是通过双方协议把游击队及其他部队解除武装,建立一支新国军和警察部队,直接归雅典政府统率。此外还商定征集和装备“国民警卫大队”,每队拥有五百多人。最后我们一共编成了三十个这样的警卫大队;它们对于兜捕敌视我们的有武器的市民和保卫我军所肃清的地区,起了很大的作用。 经帕潘德里欧先生的要求,“民族解放阵线”的部长亲自草拟了遣散游击队的命令草案并提交了混乱的内阁。根据这个草案,正规的希腊山地旅和神圣中队将保留下来。希腊“人民民族解放军”可以保留他们的一个旅,希腊“民族民主军”可许其有一支小部队。但是到了最后一刻,“民族解放阵线”的部长们对于他们自己费了一周宝贵的光阴所草成的提案,竟然翻悔而要求把山地旅予以解散。共产党正在全力施展他们的策略。12月1日,参加“民族解放阵线”的六个部长提出辞职,宣布第二天雅典城内要举行总罢工。留下来的内阁成员通过了一项解散游击队的命令,共产党于是将其总部迁出首都。斯科比将军发表了告希腊人民书,说明他坚决支持由宪法产生的现政府,“直到一个拥有合法军队的希腊国家能够建立起来,自由选举能够举行之日为止。”我在伦敦也以个人名义发表了一类似的声明。 12月3日,星期日,共产党的拥护者不顾禁令举行了示威游行,他们跟警察冲突起来,从此爆发了内战。第二天,斯科比将军命令“人民民族解放军”立即撤离雅典和比雷埃夫斯,然而他们的军队和执有武器的市民不仅没有撤离,反而试图用武力夺取首都。 在这个时刻,我对于这件事情采取了更直接的指挥。当我得悉共产党已经占领了雅典几乎所有的警察局,杀害了其中大部分已声明不再抵抗的人员,而且距离政府机关只有半哩时,我就命令斯科比将军和他的五千英军(十天前他们作为拯救者受到人民热烈欢迎)出来干涉,并且向背信弃义的攻击者开火。做这样的事情,半途而废是没有用处的。共产党试图以暴力征服雅典并向世界表明他们才是希腊人民所要求的政府,对于暴徒的这种暴力我们只能用枪杆来对付。时间上来不及召集内阁讨论。 我和安东尼在一起,直到大约深夜两点钟,我们俩完全同意,必须开火。我看到他十分疲劳,对他说道,“如果你要去睡的话,留给我来解决好了。”他于是就寝去了。我大约在三点钟的时候,拟好了下面的电报: 首相致斯科比将军(雅典),抄送威尔逊将军(意大利)① 1944年12月5日 我已经指令威尔逊将军务必把所有的部队都交给你,并把一切可能的增援部队都交给你。 ①当时指挥权还没有移交。 2.你得负责维持雅典的秩序,并且排除或歼灭迫近雅典的一切“民族解放阵线”和“人民民族解放军”的队伍。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订出任何条例以严格管制街道或围捕暴徒,有多少捉多少,在可能发生开枪射击的地方,“人民民族解放军”必然会把妇孺放在前列。为此你必须运用机智,以免造成过错,但是在雅典对于袭击英国当局或同我们合作共事的希腊当局的任何武装暴徒,不必迟疑,径予开枪。当然,最好是你的指挥部能得到希腊政府当局的授权而加强了权力,至于帕潘德里欧也正由利珀通知他停止其他工作专门协助靖乱。·无·论·如·何·你·必·须·毫·不·迟·疑·地·立·即·行·动·起·来,·好·像·你·处·在·一·个·已·经·被·征·服·而·局·部·叛·乱·正·在·进·行·的·城·市·里·一·样。① ①这儿和下面的着重点全是作者事后加的。 3.对于从外面迫近的“人民民族解放军”队伍,你一定能够用你的装甲部队给其中的一部分人一点教训,从而使其他人不敢再来尝试。你在这个基础上所采取的一切合理而明智的行动一定可以得到我的支持。·我·们·必·须·保·住·并·控·制·雅·典。 ·你·如·果·能·不·经·流·血·而·完·成·这·个·任·务,·当·然·是·一·大·好·事,·但·必·要·时,·即·使·流·血·也·是·做·得·对·的。 这个电报是在5日清晨4点50分发出的。我必须承认,这个电报语调有点刺耳。我觉得很有必要给军事指挥员以坚强的领导,因此我有意用上最尖锐的措词。他手里有了这样一个命令,不仅能鼓励他采取果断的行动,而且给了他一定的保证,就是他所采取的任何经过周密考虑的行动,不论后果如何,定能得到我的支持。我对于整个局势感到严重不安,但是我深信没有犹疑或回避的余地。我记得阿瑟·鲍尔弗在八十年代①给爱尔兰的不列颠当局一个有名的电报中说道: ①指十九世纪八十年代。——译者 “不必迟疑,立即射击。”这个电报是在公开的电报局中打出去的。当时在下院中引起了一场狂烈的风波,但确实因此而防止了生命的损失。鲍尔弗之所以能在权势之路上升堂入室,这正是一个重要进身之阶。今日政治舞台的背景固然完全不同,然而“不必迟疑,立即射击”这句话,从那遥远的日子起一直在激励着我,使我久久不能忘却。 在同一天,我又打了一个电报给我们的大使: 首相致利珀先生(雅典): 1944年12月5日 现在不是泛泛地研究希腊政局或推测各种不同色彩的希腊政客对于局势能发生什么影响的时候。你不必操心希腊政府的组成。事情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2.你必须劝帕潘德里欧坚守他的岗位,并向他保证,如果他这样做,就必能得到我们的全力支持。任何一个希腊政客集团能影响这种暴徒叛乱的日子早已过去了。他唯一可能的出路是跟我们走到底。 3.我已经把保卫雅典和维持法律秩序的整个工作交给了斯科比将军,并且已经向他保证我们将支持他采取任何必要的武力。今后你和帕潘德里欧在一切有关公共秩序和安全的问题上当按照他的指挥行事。你们两人都应该尽一切可能支持斯科比,你们如果想到有什么措施,足以使他的行动格外果断有力,应即向他提出建议。 祝你一切顺利。※ ※ ※ 除了雅典市正中心以外,希腊“人民民族解放军”已经迅速地控制了该城的大部分地区。我军首先在该市正中心控制住他们,然后转入反攻。斯科比的报告写道: 1944年12月8日 由于叛军方面的活动增加以及狙击行动的广泛展开,使昨天一整天的作战,在进展上受到了限制。到中午为止,我军看守下的被俘叛军共有军官三十一名,和士兵五百二十四名。这些数字并不包括警察所逮捕的人在内,因为这些人的准确数字不易得到。 第二十三旅在整个下午所作的逐户肃清叛军的活动,略有进展。市中心的另一部分地区则由伞兵旅加以肃清。 渗入利昂托斯港以南地区的叛军对比雷埃夫斯海军大厦进行了严重的狙击战,为了对付这件事,不得不令军舰“猎户星座”号上的海军陆战队登陆增援。在一个地区里,我军因遇到强烈的抵抗,被迫后撤。 希腊山地旅正在肃清的那个地区,受到了来自侧面的叛军的攻击。攻击已被控制住,但是使那个旅的进展迟滞了。 这表明了我们当时作战的规模。 首相致威尔逊将军(意大利): 1944年12月9日 你应该火速加派援军到雅典去。战争拖长下去有许多危险。我警告你,这次冲突在政治上极端重要。至少应该赶紧再派两旅人到出事地点去。 2.除此以外,海军为什么不经常提供协助,只是到了危急时才只有少数人登陆?你曾极力保证过,说你已经派去足够的军队了。 首相致斯科比将军: 1944年12月8日 今晚报纸盛传希腊“人民民族解放军”提出了和平建议。 此事如能得到解决,我们固应为此而感到高兴,但是你必须十分小心,尽你力之所及,务使我们不因仁慈之故,而失去我军已得的或仍可获得的战果。据我看来,现在的条件,如果比叛乱发生以前所达成的协议更加不能令人满意,就不应予以接受。“民族解放阵线”的领袖们,双手沾满着希腊人和英国人的鲜血,就要在内阁官复原职,也是难以说得过去的事情。然而这一点或许还可以让它过去算了。重要的是应该谨慎行事,订立条件时应向我们请示。我们的明确目标是击败“民族解放阵线”。战事的结束应从属于这个目标。我正调拨大批援军到雅典去,亚历山大元帅可能在几天以内跟你见面。目前,现实的争端还没有解决,我们所需要的是坚定和清醒,而不是热烈的拥抱。 不论在你的方面,或利珀方面,如果要达成妥协,应该事先告诉我们。 共产党和他们一伙的人在伦敦散布谣言,说英国军队同情“民族解放阵线”。这些谣言绝对不确。 有关和平建议的答复如下: 斯科比将军致首相: 1944年12月10日 如果“人民民族解放军”提出任何和平建议,我们一定会立刻向你报告,但是大使和我都不知道有任何这类试探。 我十分清楚你所提出的主要目标。当任何一个党派得以把私有的军队作为其政见的后盾时,希腊就永远得不到和平和稳定。我希望战争能局限于雅典到比雷埃夫斯的范围内。但是我已有准备,遇必要时,在全国其他地方和他们干到底。可惜的是不许用催泪毒气。它在这种市区战斗中,是大有用处的。 你保证大批援军正在运来,极表欢迎。我从盟军总部得知首先派来的是第四师。※ ※ ※ 目前自由世界对于共产党在希腊和其它各地的行动比当初有更多的了解,许多读者对于当时英王陛下政府,尤其是为首的我,所受到的猛烈攻击,定将感到惊奇。当时大多数的美国报纸猛烈谴责我们的行动,指责这种行动违背了他们为之而参战的事业。如果所有这些出于善意的报馆的编辑们,回顾一下他们当时所写的东西,并且把它同他们现在所想的比较一下,我深信他们也会感到惊讶。由斯退丁纽斯先生负责的美国国务院发表了一份显然含有批评性的声明,对这份东西,在以后的年份中,他们终于感到后悔,或者至少有相反的看法。在英国也颇有混乱。《泰晤士报》和《曼彻斯特卫报》认为我们的政策是反动的并加以谴责。然而斯大林却严格和忠实地遵守我们的十月协定,在雅典对共产党作巷战的好几个星期中,《真理报》和《消息报》都始终不曾有一字的谴责。 在下院里也引起了很大的骚动。我欣然地接受了由理查德·艾克兰爵士(联邦党的领袖,也是该党在议会里的唯一议员)所动议而得到欣韦尔先生和安奈林·比万先生支持的修正案中对我们所提出的挑战。当时有一股出于模糊见解的强烈舆论,甚至爆发为忿怒;这些人以及其他类似的人物便自认为是这股舆论的代表。任何政府,如果没有联合政府那样稳固的基础,这次很可能会经不起动荡而土崩瓦解。但是战时内阁稳如磐石,一切风浪的冲击;都归于无效。 当我们回忆起后来几年里波兰、匈牙利和捷克的遭遇时,我们或许要感谢命运之神,在这种紧急关头,给了我们各党各派果敢的领袖以应有的镇静和团结的力量。限于篇幅,我只能把12月8日为反对修正案而由我们要求投信任票前我所作的演说中摘引一些如下: 请让我先向议会介绍那个人们对我们所提出的指摘。他们说,我们正在运用英王陛下的军队解除希腊和欧洲其它部分的民主之友的武装,并且镇压曾经英勇地协助打败敌人的那些民众运动。这是一个相当直接了当的问题,也是我们今晚散会以前,议会必须表态的一个问题。如果英王陛下政府正在用国家军队解除民主之友的武装,那么它当然是不配信任的。 但是,问题就在于(对此我们不妨思考一下),究竟谁是民主之友,“民主”这个词究竟应该怎样解释?我的意见是那些朴素、卑微、有妻室子女的普通老百姓,才是民主的基础,当国难当头,他们就应征为国而战;在适当的时间,他们就前往投票站,在选票上给他希望选进议会的候选人名字上画上个十字。这些人(不论男女)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应该无所恐惧,没有人对他们进行任何形式的威胁或迫害。这对于民主的基础也是至关重要的。他们是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写选票的,然后当选的代表开会决定他们要在国内建立起什么样的政府,或者在紧急时期,甚至于决定哪一类型的政体。如果这就是民主,我向它致敬。我拥护它。我愿意为它而尽力……我坚持以普选为基础的自由选举,这就是我们所认为的民主的基础。但是我对于假民主有完全不同的感觉,这就是因为自己是左翼便自封为民主。要成为民主需具备种种条件,光有左翼不够,或者甚至有共产党也还不够。我不认为一个政党或团体因为他们愈走愈远,直到采取最极端的革命形式,便得自称为民主派。我不认为一个政党因为它一边行动愈趋激烈,一边人数却越来越少,便必然能代表民主。 我们对于民主必须有几分尊重,不可随随便便使用这个名词。跟民主最不相干的是暴民政治,成群的匪徒,拥有杀人利器,靠暴力杀进大城市,夺取警察局和重要的政府机关,力图建立一种运用铁腕的极权统治,并且叫嚣他们如果得势,就会像今日所作的那样……〔中间被打断〕抱歉得很,是我引起了这个恼人的局面。我有的是时间,如果引起了尊敬的反对党议员的吵嚷不满,我总是能够多花些时间把我所要说的再讲一遍,虽然我将为此感到遗憾。我说最不足以代表民主的是暴民政治和试图建立一种极权统治,这种统治叫嚣着要把政治上对他们碍手碍脚的人,全都枪毙,当作在占领期间同德国人合作的人来进行清算。别对民主作这样低的评价,别把民主看成好像仅仅是窃夺政权和枪毙那些不赞同你的人。那是跟民主背道而驰的。 民主不是建立于暴力或恐怖政策之上,而是建立于理性、公平竞赛、自由和尊重他人的权利之上。民主不是街头的荡妇,可以同带手提冲锋枪的人随便一拍即合。我对于几乎任何一国的人民,广大的人民群众,都表示信任,但是我得弄清确是人民,而不是一群土匪,这些土匪以为凭借暴力就能推翻合法的政权,在有些场合是历史悠久的议会、政府和国家……。 我们沿着一条艰难痛苦的道路前进。可怜的老大的英国! (或许我应该说“可怜的老大的不列颠!”)我们不得不肩负起最不受人感谢的重任,并且在肩负这种任务时,遭到各方面的嘲笑、批评和反对。但是至少我们懂得我们是向哪里前进,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在哪里,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什么。那就是,这些国家应该从德国的武装力量之下解放出来,并且在正常的平静的环境中,举行自由的普选来决定他们国家的政府形式(只要不是法西斯制度),并且决定他们的政府应该是左倾的还是右倾的。 这就是我们的目的——有人却说我们希图解除民主之友的武装。有人因为我们不许大批全副武装的游击队从山上下来,用他们擅长的血腥的恐怖和暴力手段到大都会里来夺取政权,就说我们是民主的叛逆者。对于这样的说法,我也要加以驳斥。我要请求下院为表示信任英王陛下政府,信任我们的英勇气概,依靠这种气概我们一再度过危险,以迄现已在望的胜利,驳回上面那种虚伪的言词,给予它所应得的轻蔑。 如果我这种行动应受谴责,我甘愿接受下院的撤职处分; 但是如果我不因此被撤职——千万不要听错了——我们将坚决贯彻这个政策,就是要肃清雅典和雅典地区一切反抗希腊立宪政府法令的叛徒——要肃清违抗地中海最高统帅命令的叛军(所有的游击队员曾自愿为该统帅效劳)。我希望我已经把我们的立场——包括它对全世界和战争大局的影响以及它对我们政府的影响——说清楚了。 在投票走廓里只有三十名议员反对我们。投信任票的将近三百人。在这里,下院再一次表示它的坚韧不拔力量和权威。 第二天我发出下面一个电报: 首相致利珀先生(雅典): 1944年12月9日 你切勿为了来自下院里各方面的批评而感到不安。对你所必须应付的困难谁也不像我那样了解。我不屈服于一时的叫嚣,而且总是支持那些大胆和正确地执行指示的人。在雅典和在其他任何地方一样,我们的格言是:“没有胜利,就没有和平。”※ ※ ※ 毫无疑问,当时美国舆论方面的感情用事,和国务院方面一时的思潮,影响到罗斯福总统和他的亲信。我在下院所发表的意见在美国政策和政治学说里,现在已是司空见惯的了,而且还得到了联合国的赞许。但在当时,我的言论被人目为新奇;那些受旧观念束缚而对人类事务中的新逆流的袭击无所感觉的人,便感到惊异。基本上总统和我是站在一起的,霍普金斯还为了我的演说给我打来了一个友好的电报。 哈利法克斯伯爵致首相: 1944年12月8日 哈里和吉姆·福雷斯特尔刚才来过电话,表示热烈赞成你关于希腊的演说,他们俩都认为这篇演说将大有好处。我相信他们是对的。 首相致哈里·霍普金斯先生: 1944年12月9日 我很高兴你喜欢我的演说。我为了斯退丁纽斯的新闻公报的最后一句话而感到烦恼。①那句话似乎也牵涉到我们在比利时的整个外交政策,在那边我们是依照你们的命令来行事的;至于在希腊的整个外交政策,我们在那边的行动是在魁北克会议时完全经过大家同意的。当然,在雅典跟“人民民族解放军”战斗的延长和剧烈情况使我感到忧虑。 ①发表谈话的日子是12月5日,其内容如下: “国务院接到许多记者的询问,关于本届政府对于意大利最近的内阁危机抱什么立场。 “本届政府一贯主张,除了有关重要军事因素的任命以外,意大利政府的组成纯粹是意大利人的事。本届政府绝对没有向意大利政府表示过反对斯福札伯爵。 由于意大利是一个共同负责的地区,我们已经向英国和意大利政府再次声明我们期望意大利人遵循民主方式,自行解决他们的政府问题,而不受外来的影响。·这·个·政·策·将·以·更·明·确·的·程·度·适·用·于·参·加·联·合·国·的·各·国·政·府·的·解·放·地·区。 祝你一切都好。 同一天,我又发出如下电报: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的好朋友,在雅典及其周围建立起法律和秩序,对于将来向希腊实行宽大和安抚的一切措施,是十分重要的。等法律和秩序建立起来之后,才会有谈判的时间。我的指导原则是,“没有胜利,就没有和平。”当我们满载着良好的礼物而来,渴望建立一个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的统一的希腊时,却遭到了“人民民族解放军”这样的攻击,这使我大为失望。但是我们既已受到了攻击,我们就要自卫。我认为我们有权利要求总统支持我们所采取的政策。如果在雅典的街头竟也传说美国也反对我们,那么英国人将流更多的血,而希腊人流的血还要多。当危险远离,派别兴起,正格外需要团结的时候,看到我们不自觉地分道扬镳的迹象,使我十分忧虑。 2.下面的话只供你本人参考。不要被昨天我们的多数所迷惑。我如发出了上面划有三条线的出席紧急命令而不是上面只有两条线的普通出席命令,我还会多得八十票。由于目前这里的交通不方便,议员们到了星期五就想外出度周末。谁不想呢? 祝你好。 不列颠军队还在雅典市中心区激烈作战,四面都被包围,而且敌众我寡。我们逐户巷战而敌人中至少有五分之四是穿便衣的。我们的部队不难了解问题的症结所在,这和雅典的许多盟国新闻记者有所不同。 帕潘德里欧和他的留下来的部长们已经失去了一切权力。先前建议设立一个由大主教扎马斯基诺斯领导的摄政机构,已被希腊国王所拒绝,但是到了12月10日利珀先生又重申前议。不过国王乔治仍然反对,而我们那时又不愿加以强迫。 在这些纷扰之中,亚历山大元帅和麦克米伦先生来到了雅典。12月11日我们接到了他们一行人的第一批报告。我们的处境比我们所预料的还要坏。亚历山大的电报说,“不列颠部队实际上是被包围在该城的市中心。”到飞机场的那条路并不安全。比雷埃夫斯港不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所以船只不能在那里卸货。在城内作战的部队只剩有六天的口粮和三天的军火。亚历山大建议立即清除港口和通到雅典的道路上的障碍,马上从意大利调来援军,建立供应站,并且“把哑铃的两头①牢牢地连接起来之后,采取必要的行动来肃清整个雅典和比雷埃夫斯”。他又极力主张实行利珀的建议,即:任命大主教为摄政,并要求对叛乱分子采取严厉的措施,准许轰炸雅典城内的地区。 ①指雅典和比雷埃夫斯。——译者 12月12日,战时内阁授予亚历山大以自由采取军事行动的全权。英军第四师正从意大利往埃及开拔,途中奉令改调希腊,因此当他们在下半月到达目的地时才挽回危局。我告诉亚历山大说,希腊国王不会同意摄政的计划。关于邀请大主教出来组织政府的建议是谁也不会满意的。国内对这些事情的政治反应显出一种更明确和更冷静的看法。※ ※ ※ 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惊人的公文泄密的事件。读者还记得我在12月5日清晨4点50分钟发给斯科比将军的那份电报。电报上标明着:“极密文件,亲收。首相发给斯科比将军。 抄送威尔逊将军”,而且当然是用密码电报的。几天以后,一个美国新闻专栏作家竟能登出一份实际上跟原文完全相同的东西。我们之间的一切函电来往因此受到威胁。 经过调查,我知道凡是通过意大利威尔逊将军最高指挥部发出的电信,除非另有特别限制的标志,都传达给某几个人,包括驻罗马的美国大使在内。美国大使读了我在5日天亮以前发给斯科比将军的电报全文以后,就把电报内容报告国务院。他是完全有权这样做的。至于他根据我的原电写成的汇报材料送到国务院之后,发生了怎样的情形,就无从探悉;至少没有披露出来,但是到了11日那个美国新闻记者把它公开出来,在当地,真是一桩难以应付的爆炸新闻。恰巧第二天工会代表大会要在伦敦开会。对于我们在希腊的政策当然有许多不安,而左翼势力也正在蠢蠢欲动。把我给斯科比将军电报的强烈措词公开出来,可能会产生不良的印象。然而这件事情并没有在工会代表大会上提出来,而且竟然也没有在议会里引起任何注意。贝文先生代表战时内阁出席大会,他以特有的忠诚和勇敢,捍卫和拥护我们的希腊政策。他博得全体出席人员的同情,因此工会以压倒的多数通过支持政府,这又一次证明他们在大事情上具有坚定和负责的品质。※ ※ ※ 同时我收到了总统的一份措词非常恳切的电报。 罗斯福总统致首相: 1944年12月13日 你在希腊所遭遇到的令人难堪的困难,我跟你同样地深切关注。你所面临的忧劳艰巨的抉择,我是完全体会得到的。 我认为在这件事情上,我是处于一个忠实朋友和同盟者的地位,我唯一愿望就是在这种情况中尽可能作出帮助。请你相信,当我向你表达己见的时候,我牢牢记着这一点,就是在我们所着手进行的伟大工作中,任何事情都绝对不能动摇我们两国之间的团结和友谊。 我虽然迫切希望在这种困难局面之下能给你以最大的帮助,但是也受一定的限制,一半由于美国的传统政策,一半由于我国逐渐高涨的舆论方面的逆流。我不论作为个人或国家元首,不得不顾到公众的情绪,这一点,没有人比你更能理解。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在当前的希腊局势中,我国政府还不可能跟贵国采取同样的立场。即使作了这样的尝试,也仅能对你们暂时有利,而从长远的利益着想反而对我们两国的基本关系有害。我无需向你说明,我是如何厌恶你我之间所存在的这些情况。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这种情况能得到纠正,以便我们可以在这件事情上,跟在其它一切事情上一样,并肩前进。我知道,肩负着这个重任的你,全心全意想给希腊问题找到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法,尤其是一个能使那个遭到蹂躏的国家得到和平的解决办法。无论是任何解决办法,只要能照顾到我上面所说的那些因素,我将诚恳地支持你。有了这样的想法,并迫切地希望对你有所帮助,我现在随便把一些我所想到的意见告诉你。 我知道你已经派麦克米伦到那边去,授以大权去求得这样一个解决办法,或许在你接到这份电报以前,他已经获得成功。当然我不知详情,离开当地又十分遥远,但是据我看来,“民族解放阵线”所以有此态度,其基本原因——或许是一个借口——在于不信任国王乔治二世的意图。我想,如果国王本人赞成在希腊建立一个摄政机构,并且公开声明,除非由于全民投票的要求,他绝不回来,这样,麦克米伦的工作是否会容易得多?如果再加以保证说,一旦人民有充分的机会来表示自己的意愿时,就会定下日期,举行选举,不论那日期是多么遥远,这或许更为有效。 同时,是否也有可能做到使大家同意把现在国内的一切武装集团都解除武装,并予以遣散,包括山地旅和神圣中队在内,只由你们的部队来维持法律和秩序,直至希腊全国的武装力量能够在无党无派的基础上配备齐全地重行建立起来? 我将把这一整个问题反复思考,并且希望你把你的想法和顾虑告诉我。 然而这份电报并没有给我实际的帮助。我的答复如下: 来电措词恳挚,表示感谢。过了周末,我将给你一个经过考虑的答复。我希望现在稳步开进阿提卡的英国援军能在雅典造成一个更健康的局面。你可以体会到,如果我们撤退,这是容易办到的,但将形成如何严重的局面,其结果是一场可怕的屠杀,和一个受共产党支配的极端左倾的政权将在雅典建立起来,我的内阁中党派的同事们不准备去干那种对于我们的经历和声名这样不光荣的事。欧内斯特·贝文在工会代表大会上的演说博得了普遍的尊敬。残酷的战斗就在前头,我们在雅典市中心的军队甚至还有危险。根据斯退丁纽斯的新闻公报的最后一句话,有人认为你是反对我们的,这一事实已经(一如我所担心的那样)增加了我们不少的困难和负担。我可能要在星期日晚上向全世界作广播,说明我们的动机是完全纯洁无私的,也要表示我们的决心。 2.同时我寄给你一封希腊国王的来信。我们曾向他建议任命雅典大主教为摄政的策略。国王对此拒不同意。因此,我们如果坚决要这样做,势将产生破坏宪法的行为。我对于大主教一无所知,我只知道我们在希腊的人员认为他或许可以在过渡时期起着看守的作用或在两派之间充当桥梁。※ ※ ※ 同时,我很高兴,接到了一个人的来电,他对于这些事情的判断和本能的反应是我所倚重的。 史末资元帅致首相: 1944年12月14日 希腊局势使你和内阁焦虑不安和困难,我为了这事感到十分苦恼。昨天我在伊丽莎白港发言,极力支持联合王国政府所继续执行的政策。我希望我的意见已经扼要电达。如果各党派的军队和地下活动还继续存在的话,恐怕我们会发现和平将沦为社会的紊乱和无政府状态,不仅在希腊如此,在欧洲其它地方,也将如此……我希望大主教有可能更决断和更有权威地行事。在现阶段,坚定无论如何是必要的,对付那些党派利益至上的人们,如果过于软弱,最终反会在以后一个更不利的阶段里,变成一场真正的内战。 老实说,我们的大使在希腊政府的变动之中,担任这样重要的角色,我是不以为然的,因为将来或许有人会以此为借口来反对你,说你不适当地干涉希腊的事务。我自己的看法,不管正确与否,我认为镇压了“民族解放阵线”的叛乱之后,希腊国王应该回来履行他在宪法上的正当职权,而英王陛下的政府不应该再担负实际管理希腊的责任。 我又收到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忠心作战的希腊第三山地旅的来电。他们既感谢我们为保护他们的国家而出力,又因为不列颠人正在流血而感到难过。他们请我作他们的名誉司令。 但是从霍普金斯那里来了另一个警告。 1944年12月16日 这里的舆论,由于希腊的局势和你在议会里有关美国和波兰的讲话而很快地变坏起来了。 由于目前欧亚两洲的战事连接起来,由于每个人的全部精力需用于击败敌人,我承认我为了外交形势的转变而大大地感到不安,这些情况使人们的注意力转到我们的困难上来。 我不知道总统或斯退丁纽斯在公开的场合中或许要说些什么,但是很可能他们两人,或其中之一,要用毫不含糊的词句来说明我们决心尽力求得一个自由和安全的世界。 我们在这个目标上是大家一致的,但是问题在于我们是否能完成这个目标,如果让共产党在雅典夺取一切权力的话。 这就是得失攸关的问题。 首相致霍普金斯先生: 1944年12月17日 接到你的来电,我感到苦恼和迷惑不解。我希望你毫不犹豫地来电指出,你认为我们或个人在哪些地方犯了错误,有何见教,因为我对于你的判断和友谊极为信任,即使我有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事情。总统所给我的电报向来都是极为恳挚而令人鼓舞的。他给约大叔的电报可能也有很大的好处。 2.美国方面的任何公开声明,只要是说明你来电中末一句所说的目标我当然都表示欢迎。这些目标也就是我们的目标。在这一场斗争中我们不为自己求得什么。 我也给总统发出我以前答应他的电报。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1944年12月17日 关于希腊。当前的情况是,我们在当地的代表,麦克米伦和利珀,都曾竭力建议由大主教担任摄政。这是帕潘德里欧政府所厌恶的,虽然有可能说服他们采取一个由三人组成的摄政机构,就是由大主教、普拉斯蒂拉斯将军和德拉古米斯三人所组成。有人怀疑大主教有独揽大权的野心,而且得到了“民族解放阵线”的拥护之后,他将无情地利用权力来对付现在的部长们。实际情况是否如此,我不得而知。许多事情随时随刻都在起变化。究竟建立起一个具有一人的摄政机构,是不是给希腊强加了一个独裁政权,这一点我觉得毫无把握。 2.还有一件事也得考虑,就是国王拒绝任命摄政,我看这是无可改变的。他当然更不会任命他所不信任而害怕的大主教去单独当摄政。按照希腊的宪法,当国王不在位时,应由皇太子担任摄政。国王又曾说过,帕潘德里欧内阁的全体部长们都劝他不要这样做,而且作为一个立宪君主,他也不能对这种事情负责。 3.战时内阁决定等待三四天看看军事行动的进展如何。 我们的援军正迅速地源源到达,而且据英国总参谋部情报处说,在雅典和比雷埃夫斯的“人民民族解放军”不会超过一万二千人。希腊国王的估计是一万五千到二万二千。无论如何,到下星期中,我们的人数将大大超过他们。根据现在的情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不打算屈服于违背宪法的暴力。 4.我们眼前的任务是取得对雅典和比雷埃夫斯的控制。 根据最近的报告,“人民民族解放军”可能会同意撤离。这样我们可以有一个稳固的基础,以便在希腊的交战党派之间谈判出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们当然必须规定游击队应该解除武装。那支夺得里米尼的希腊山地旅及同英、美军队并肩作战得非常好的神圣中队如果被解除武装,将严重地削弱我们的力量,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把他们丢开任人屠杀。我们可以把他们转移到别处,作为全盘解决的一部分。 5.我深信你也不愿我们在这个时候放弃我们这桩吃力不讨好的任务。我们是完全得到你的同意而挑起这个重担的。我们不想从希腊得到什么东西,只求对于共同事业尽我们的职责罢了。我们在输送食品和救济品以及为一个没有武装力量的政府维持初步的秩序的过程中,已经卷入一场剧烈的斗争,虽然还未曾流很多的血。你对我们的行动未能给以片言只语的辩解,使我深有感触,但是我了解你的困难。 6.同时战时内阁是团结的,社会主义派的部长们赞成贝文先生在工会大会上的发言,而大会在这件事情上,以二百四十五万五千票对十三万七千票的多数,拥护政府的立场。我相信我在下院中,无论如何,都能得到十与一之比的多数。 我深信你会尽力相助。如有消息,我一定随时奉告。※ ※ ※ 麦肯齐·金在加拿大听到美国有人在滔滔不绝地发表关于我们希腊政策的谈话后,感到有些不利的反应。他在几份电报中透露出他的不安情绪。 首相致加拿大总理: 1944年12月15日 我在议会里已尽力澄清我们的立场。我想,主要的一点是,希腊首相得到了包括“民族解放阵线”的各党派的书面同意后,邀请英军进入希腊以维持秩序和保障供给。我们接受了这个邀请,还须尽力执行下去。这种任务是吃力不讨好的,但是为了我们的荣誉,我们不能逃避责任。既然双方的怒火在雅典燃烧着,局势不可避免地是困难的。但是亚历山大的访问极有价值,而且就整个局势来说,最近送来的报告更能令人鼓舞。 我又把8月间跟总统来往的电报①送给麦肯齐·金,并且叫他注意卡塞塔协议,这协议现在已经公布出来。我告诉他,我们进入希腊和解放雅典是得到斯大林的口头同意的。末了,我说,“虽然这事的根源在于共产党,但是直到现在,斯大林对于我们的行动,还没有作出任何公开的非难。” ①参看第7章,第99-100页。 麦肯齐·金先生由于尊重这些事实、理由和呼吁,就不再表示任何公开的分歧意见。 回顾到这些离现在已经有几年的事情,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当初我跟我的同僚们为之而作顽强斗争的政策,如今已完全被事实证明是正确的。关于这件事,我自己从来没有过丝毫怀疑,因为我看得十分清楚,在击败纳粹主义和法西斯主义以后,文明所必须面临的危险将是共产主义。结束在希腊方面的任务并不落在我们身上。然而,1944年底,我没有想到在两年多一点的时间后,美国国务院得到了美国占压倒优势的舆论的支持,会不仅采取和进行我们所最先采取的行动方针,而且会作出热烈的和代价很高的努力,甚至属于军事性质的努力,来实现我们的愿望。据报导美国代理国务卿艾奇逊先生,于1947年3月21日向众议院外交委员会作证时,曾有下面的一句话:“一个受共产党支配的希腊政府将被认为是危及美国的安全的。” 如果说希腊已经免遭捷克斯洛伐克的命运而今天以自由国家之一存留下来,那不仅是由于1944年英国的行动,而且也是由于不久以后便成为英语世界联合力量的那种坚定不移的努力。第十九章 在雅典过圣诞节 雅典的巷战——跟亚历山大陆军元帅往来的重要通信——12月22日我给史末资的电报——我对于摄政的怀疑——12月24日我和艾登先生飞往雅典——在英国军舰“埃阿斯”号上渡圣诞节之夜——我给艾德礼先生的一份报告——并给总统一份报告——12月26日我们在希腊外交部会见了共产党人——给丘吉尔夫人的电报——我们同意请希腊国王任命大主教扎马斯基诺斯为摄政——12月28日飞回本国——给总统的电报——一项费力的苦差使——希腊国王的公告——雷金纳德·利珀爵士的评语——1月3日普拉斯蒂拉斯将军出任首相——史末资陆军元帅的忠告——1月11日签订停战协定——希腊“人民民族解放军”被逐出雅典——斗争结束。 雅典的巷战在日益扩大的规模上时进时退。12月15日 陆军元帅亚历山大告诫我说,最重要的是迅速取得一项解决办法,最好的途径是通过大主教。他在电报中说道,“如果叛乱分子的抵抗继续像现在那样激烈,恐怕我非得从意大利战线上进一步抽调大量援军不可,否则就没有把握肃清整个比雷埃夫斯——雅典地区的敌人,这地区计有五十平方哩是住宅区。” 首相致亚历山大陆军元帅(意大利): 1944年12月17日 据我看来,“人民民族解放军”向雅典市中心区推进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突出事件。因此我想征求你的意见,凭着现在陆续到达的援军,我们是否可能坚守市中心的阵地,并把敌人击败。除了第四师、坦克团和第四十六师剩余的两旅以外,不知道你心目中还有什么其它的援军?现在被围困在雅典城内的英军有没有大批投降的危险;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希腊人会不会随之而遭受屠杀?战时内阁要求你就这方面的军事形势进行汇报。 2.我们并没有征服或占领希腊的意图。我们的目标是为一个具有广泛阶层参加的希腊政府打下基础,使其能在这个基础上发挥作用,并且建立一支全国性的军队,以便它能在阿提卡维持下去。这个目标达到之后,我们就走,因为我们在希腊除了感情和荣誉之外,没有其它的兴趣。 3.希腊国王曾在一封逻辑性很强的长信里断然拒绝任命摄政,尤其不肯任命大主教,因为国王本人信不过他。我听到过关于大主教的各种说法,说他跟“民族解放阵线”联系十分密切,又说他有强烈的个人野心。我们至今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去打消国王的反对。如果要的话,用何办法;如果无法打消,那么除诉诸武力以外,找不到什么宪法上的根据;而一旦使用武力,我们就卷入斗争双方的是非中去。如果他的首相和政府劝告他不要任命一个摄政,那么问题就会变得更加复杂(往后的情况会证实这一点,也会像国王所断言的那样)。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无异因为国王遵守宪法上的誓词而惩罚他,并由我们擅自来树立一个独裁者。因此内阁决定再等待一段时间,看军事形势向前发展的情况怎样,再来作出最后的重大决策。 4.我个人觉得在谈判以前,我们必须在军事上确占优势,无论如何,我只愿站在有力的地位,而不愿站在软弱的地位去谈判。当然,如果你说我们在相当的时间以内不可能控制阿提卡,那么局势显然有困难,但是其他一切困难我们都已克服过来了,我们就不应该被这样的困难吓倒。 两天以后,我又去一电: 首相致亚历山大陆军元帅(意大利): 1944年12月19日 内阁认为与其把我们的全部政治资本投在大主教身上,倒不如让肃清雅典和阿提卡的敌人的军事行动继续进行一段时间。你查过他的详细履历没有?要我抛弃一个不顾英国压力、按照部长们的正确建议行事、依据宪法设立的国王,以便另设一个很可能袒护极左分子的独裁者,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 我们还要在这里继续等局势更明朗一些,然后,我们将发出一切必要的指示。 亚历山大的答复是严重的。他这时已经继威尔逊将军担任最高司令。 亚历山大陆军元帅致首相: 1944年12月21日 在答复你12月19日的来电时,我最感关切的,是让你确切知道真实的局势,并知道我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是我的职责。你想要知道在希腊的英军实力如何,又要知道,我还可能从意大利前线派出多少援军,如果形势逼得要这样做的话。 假定“人民民族解放军”继续打下去的话,我估计我们可肃清雅典——比雷埃夫斯地区的敌人,而且以后也能守住它,但这并不能够击败“人民民族解放军”而迫使他们投降。 我们的实力还不足以超过这个限度而在希腊大陆上作战。在德国占领期间,他们在大陆上保持六个至七个师,另外在希腊几个岛上还有相当于四个师的兵力。即使如此,德军还不能经常保持交通线的畅通无阻,我怀疑我们将遇到的实力和决心,是否会比德军所遇到的较差些。 德国人在意大利战线上的动向需要密切注意。西线最近的事态以及跟美国第五集团军对阵的纳粹第十六党卫师的销声匿迹显得行动有些奇突,对此我们非加以防备不可。我提起这些因素是要让你了解军事形势,并强调我的看法:希腊问题不能靠军事手段来解决。一定要到政治领域里去找寻答案。 最后,我想你也知道,你可以永远信任我会尽一切力量去贯彻你的愿望,但是我恳切希望你对希腊问题能够找出一个政治解决办法,因为我深信在肃清雅典-比雷埃夫斯地区的敌人以后,进一步的军事行动,就不是我们目前力所能及的事。 我的复电如下: 首相致亚历山大陆军元帅(意大利): 1944年12月22日 我们在雅典-比雷埃夫斯地区以外从事作战的问题是不会发生的,然而我们在那儿必须打下个军事基础,以便某种希腊政府能据以行使它的职权。我个人对大主教有很大的怀疑,因为他很有可能成为一个受到左翼拥护的独裁者。不过,这些怀疑在几天以后可能就会消除。我觉得很有希望,我们将在这几天内控制阿提卡,肃清雅典敌人。 2.在这之后,我们无意再留在希腊,除了下面这样一个必要的相当时期之外,即:使政府(不论是什么样的政府)能建立一支全国性的军队或民团,以便能够指导选举及全民投票等事项。如果我们立足于一个软弱和失败的基础上进行谈判,就得不到政治上的解决。在目前的形势之下只有通过胜利之门才能进入政治领域。 我把我对于希腊事务的见解告知史末资元帅。 首相致史末资元帅: 1944年12月22日 对我来说,希腊已经证明是无穷烦恼的来源,而我们确已在我们朋友的家里受到创伤。全世界的共产党和左翼势力,利用这个新的机会,煽动起人们的同情心,而我们在希腊的声誉和威望,却在某种程度上被美国新闻界拍回国内的新闻报导所损害。希腊国王重返国内,不能作为英国政策的基础。 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避免给人一种印象,以为我们利用刺刀来把他强加在希腊人民头上。 我对于摄政权有重大的怀疑,它很可能采取一种独裁的形式。我不能说它是否会成为一个左派的独裁政权,因为我对大主教没有足够的认识。所有的左派势力和我们在当地的人员当然都支持这个摄政权。亚历山大当然全副心神都倾注在北线,因此对整个希腊事务极不喜欢。但是恶势力如果在希腊占了上风(看来很有可能),我们就得准备对付一个半布尔什维化的、由俄国人领导的巴尔干半岛,而且这种局势可能发展到意大利和匈牙利。因此我预见到这些地区内对世界有着很大的危险,但是除非给这个政府施加重大压力,并同美国吵架之外,我无力去做任何有效的事情。我希望几天以后能看到阿提卡方面军事行动有所进展,从而导致一种健康的气氛。同时我们的援军即将到来,就人数来说,当然已经大大超过了“人民民族解放军”。不过,局势还不能十分乐观。※ ※ ※ 两天以后,我决定亲自去看看。 那天是12月24日,我们在圣诞节前夕举行了一个家庭和儿童的晚会。我们有一棵圣诞树——是美国总统送给我们的——大家都在期待着一个欢乐的夜晚的到来,或许因为周围都是黑影笼罩,所以格外显得明亮。但是当我看完电报以后,我深信我应该飞到雅典去看看当地的局势,特别要去认识一下大主教,有许多事情都跟着他转。我打电话叫人准备好一架飞机,那天夜里在诺索尔特机场等着。我向艾登先生建议要他和我一块儿去,他立刻答应,这样又把他的圣诞节破坏了。我为了丢开晚会而受到家人多方责备以后,就乘车到诺索尔特机场去和艾登会合。在那里有新近由阿诺德将军拨给我的一架空中霸王式飞机在等着,机上服务殷勤、效率高。我们睡得很好,直睡到八点钟左右才在那不勒斯着陆加油。这里有几个将军,我们大家有的在一起,有的在邻桌上吃早餐。早餐不是我一天中最好的时间,从意大利前线和雅典来的消息都是令人沮丧的。一小时后,我们又起飞了。天气良好,我们飞过了伯罗奔尼撒和科林思海峡。雅典和比雷埃夫斯就像一幅大地图展开在我们下面,我们向下注视,不知道谁控制着什么地方。 大约在中午时候,我们在卡拉梅基机场降落,那边由大约二千名英国空军守卫着,都是全副武装,精力充沛。亚历山大陆军元帅、利珀先生和麦克米伦先生都到这里迎接。他们登上了飞机,我们花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把整个军事和政治局势作了一番热烈的讨论。最后我认为我们的意见完全一致,并且同意了应即采取的步骤。 我和我的一行人,准备睡在停泊在比雷埃夫斯港外海面上的“埃阿斯”号军舰上。这条船是普拉特河口战役①中著名的轻巡洋舰,那场战役距离现在好像已经很久了。沿路,据称是平静的,我们有几辆装甲车保护着,走了几哩没有出什么事故。我们在夜幕降临之前登上了“埃阿斯”号,这时我才初次想到今天是圣诞节。船员们已经作好一切准备,来欢度节日之夜,我们当然尽量不去打搅他们。 ①参看第一卷第二十九章。 海员们打算以十二个人穿上各色服装,化装成为中国人、黑人、红色印第安人、伦敦人、小丑——大家唱着夜曲来让将校和准尉们开心,而且一般是以适合于这种场合的欢宴开始的。大主教和他的随员也来了——他的个子非常高大,所穿的长袍,所戴的高帽,都是希腊教会中高贵人物才有的。两批人碰在一起了。海员们以为他是来参加他们的节目表演的(虽然事先他们没有得到通知),因此围绕着他,热烈地跳起舞来。大主教以为这一批穿着各种颜色衣服的小丑是存心侮辱他的。如果不是舰长及时赶到,很可能他已经登岸而去。舰长起初有些发窘,但终于把事情解释清楚,令人满意。这时,我老在等待着,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结果皆大欢喜。※ ※ ※ 我给战时内阁送上一份我们讨论各种问题的报告。 首相(雅典)致副首相及其他人员: 1944年12月26日 我们一到达雅典机场,外交大臣和我就跟亚历山大元帅、麦克米伦先生和利珀先生开了一次会。 2.陆军元帅亚历山大对当前的军事形势作了一个令人鼓舞的报告。两星期以前形势是严重的,但是现在已经好转得多。不过,陆军元帅已有一个明确的看法:就是在“人民民族解放军”部队的背后,有一个顽强的抵抗核心,性质上是属于共产党的。它要比我们所预料的更为坚强,要消灭它是十分困难的。我们即使能够把“人民民族解放军”的部队逐出雅典周围地区,我们仍然面临着一项艰巨的任务,如果我们想把他们完全消灭的话。 3.麦克米伦先生和利珀先生告诉我们,他们一直在考虑召集所有的政治领袖来开会,把“人民民族解放军”也邀请来。我们觉得召集这样一个会议,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终止希腊的自相残杀的斗争,即使“人民民族解放军”拒绝邀请,也可使我们的意图大白于世。我们还同意由大主教来担任这个会议的主席,会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我们在会议上(在飞机上)起草了一个公开的声明。麦克米伦先生和利珀先生打算把这份声明送给希腊首相和大主教。声明的原文已经用电报拍发给你了。 4.我们曾表示我们的愿望,就是这个会议应该很快地成为一个希腊人自己的会议,虽然我们也愿意呆在那里,只要对会议能有所帮助。当我们把这件事向大主教提出的时候,我们事先已经接到消息,知道他会同意发挥他的作用。当他来看我们的时候(在“埃阿斯”号上),他谈到“人民民族解放军”的暴行和“民族解放阵线”后面那只阴险的黑手,表示深恶痛绝。听了他的话,不用怀疑,他是十分惧怕共产党(或者像他所称呼的:托洛茨基派)跟希腊事务纠在一起。他告诉我们,他今天发表了一份通谕,谴责“人民民族解放军”的一伙人绑走了八千个人质,都属中产阶级,其中有许多是埃及人,并且每天枪毙几个。他又说道,他曾经声明:如果不把妇女们释放,他将把这些事件公诸全世界的报界。经过一场争论以后,他认为,妇女们将被释放。一般说来,他给我的印象是大可信任的。他仪表堂堂,立刻接受了担任这次会议主席的建议。我们将邀请美国和苏联在雅典的代表们以观察员的身份来列席。会议定于12月26日下午4时举行。 5.大主教应我的请求,将送给我一份关于这次会议议程的提案。我不能预言会议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当然,“人民民族解放军”也许会拒绝邀请。如果他们这样做,将在世界面前显出他们对权力贪得无厌。如果他们接受的话,我对组织联合政府的希望估计不高。我的印象是希腊国内对于共产党的怨恨很深,特别从大主教的话里得到这种印象。在来到这里以前,我们对于这一点已经没有怀疑。当前的形势,因我们目前所已经听到的一切而得到了证实。毫无疑问,雅典人民会知道怎样投票,如果他们有机会这样做的话,我们会见了“人民民族解放军”之后,当续有报告,如果他们明天来的话。 我当然也把情况转告美国总统。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1994年12月26日 我和安东尼正走出来看看我们能为解决希腊这次的纠纷做点什么。此行的原因:国王非要等到全民投他的信任票后,不肯回去。此外,我们不能抛弃那些为了我们的事业而和我们共同作战的人,若有必要时,我们必须和他们共同战斗到取得胜利。必须时常使人了解,我们对于希腊,无论在领土或其他利益上都毫无所求。我们已经付出很多东西,今后只要我们的力量办得到,还要拿出更多的东西。在这样非常困难的时候,我指望你能帮我们的忙。我尤其希望你通知你们驻雅典的大使同我们保持联系,并且根据上述的原则尽力帮助我们。 第二天他发来了复电。 罗斯福总统致首相: 1944年12月27日 我已经要求我们的大使尽快来拜访你,我也准备在这样困难的局面之下尽力帮助。 我希望你莅临现场之后,一切将会得到十分满意的解决。※ ※ ※ 在26日,“馈赠日”①的早晨,我动身到大使馆去。我记得当我们正要登岸的时候,有三四颗炮弹从我们左面一哩外之远的战地飞过来,就在十分靠近“埃阿斯”号的地方,掀起了好多水柱。这里有一辆装甲车和武装护卫队在等待着我们。我对我的私人秘书乔克·科尔维尔说,“你的手枪在哪里?”当他回答没有带来的时候,我责备他,因为我当然随身携带我自己的手枪。隔了一会儿,当我们挤进我们的钢制车箱里去的时候,他说道,“我得到了一支汤姆冲锋枪。”我问他,“你从哪里弄来的?”他答道,“我向司机借来的。”我问道,“那么他怎么办?”“他将忙于开车。”我回答他,“麻烦是不会有的,除非我们被迫停车,不过到那时候,他怎么办?”乔克没有作声。记一过!我们一路上车声隆隆地到达了大使馆,没有出什么岔子。 ①“馈赠日”指圣诞节的次日,英俗于该天赠礼品与邮递员及送货员等。——译者 在那里我又会见了大主教。在他身上我们将下一笔很大的赌注。他对我们所提的一切建议表示同意。我们计划了将于下午举行的会议的程序。我已经相信他是希腊混乱中的一个突出人物。除其他事情以外,我得知他在进入希腊正教教会以前,是一个角力选手。利珀先生曾注意我说过这句话,“大主教阁下以摄政的地位担任的任何新任务,无论如何总会妨害你的宗教职务,当我想到这一点,便苦恼不安。”他给了我一切必要的保证。 12月26日晚上大约6点钟左右,在希腊外交部里举行了会议。夜幕降临之后,我们在一间宽大而寒冷的房间里就座。雅典的冬天是寒冷的。室内没有取暖的设备,几盏风灯在会场上发出暗淡的光芒。我和艾登先生坐在大主教的右边,亚历山大陆军元帅坐在他的左边。美国大使麦克维先生、法国公使巴朗先生和苏联的军事代表都接受了我们的邀请。三位共产党领袖迟到。这不是他们的过失。在前哨曾发生过拖延较久的争吵。过了半小时,我们着手进行我们的工作。当他们进入会议室,我已经在讲话了。他们都是相当漂亮的人物,穿着英国式的军服。在我的演说中,除了其它事情之外,我说道: 昨天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们认为能够坐下来谈谈是一件好事。最好是让每一份努力都用于重建希腊,使它成为胜利中的一个因素,而且现在就动手去做。因此我们跟帕潘德里欧首相谈了一下……我们向他建议应该召开这样一个会议。虽然大战还在比利时和德国边界猛烈进行,但我和艾登先生到这里来了,想要作这样的努力来把希腊从悲惨的命运中挽救过来,而且把它抬高到享有盛名的地位。帕潘德里欧先生立刻向我表示,他欢迎这样一个会议,因此我们大家现在才会聚集在此地,聚集在这个每分钟都可以听到离此不远发出的枪炮声的城市。英国方面的下一个步骤是邀请大主教担任这个希腊人会议的主席。我们不想妨碍你们的讨论。我们英国人和其他联合在一起的胜利大国的代表们将让你们希腊人自己在这个最卓越和最可敬的公民的领导下,进行讨论。 我们不来打扰你们,除非你们再请我们来。我们可以等待一会儿,但是在这个狂风暴雨的世界里,我们还有许多其他的任务要完成。无论如何,我的希望是,今天下午在雅典这里开始的这个会议,将会使希腊在同盟国和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中间,再次恢复它的声誉和力量,会保障希腊的国境不受来自北方的任何危险的侵扰,并且会使每一个希腊人在全世界面前,善于发挥他个人和国家的力量。因为全世界的眼睛此刻都在注视着这张桌子,而我们英国人相信不论在激烈的战争期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论可能会有什么样的误会,我们将保持希腊跟大不列颠之间的传统友谊,这友谊在希腊取得独立之际,发挥过十分显著的作用。 亚历山大将军补充了一句尖锐的插话道,希腊军队应该在意大利作战,而不应该在希腊跟英国军队打仗。 既然我们已经打破了开头的难关,使本来自相残杀的希腊人在大主教的主持之下,围在一张桌子上谈判,并且已经作了正式的发言,因此会场上的英国人员,即行退席。※ ※ ※ 我高兴地回到了大使馆。那边有几只从总司令部里借来的油炉子,供我在访问期间使用。当我们在等待会议消息和晚餐的时间里,我发了下面的电报给我的妻子,因为圣诞节前夕未能与她团聚而觉得抱歉: 首相致丘吉尔夫人: 1944年12月26日 我们度过富有成果的一天,而且到目前为止,没有必要放弃会得到某些重要成果的希望。英国军舰“埃阿斯”号极为舒适,我们可以在相当近的距离内看到北比雷埃夫斯的战斗情景,我们不得不再移远一哩。因为他们的掷弹筒炮弹落在我们附近的太多了。我乘坐了护卫周密的装甲车,沿着从比雷埃夫斯到雅典的漫长公路到大使馆去,并对使馆里全体勇敢的女职员讲了话,她们已经在不断的危险和艰难中度过了好多个星期,但还是心情非常愉快。利珀夫人鼓舞了她们。 2.你或许已经看到关于阴谋爆炸设在大布列塔尼旅馆内司令部的消息。我想这不会是为了我的缘故罢。还有一吨炸药是在知道我到达时起到天亮以前这一段时间内,由技术非常熟练的人运用德国的机械设备放进在阴沟里的。我已经跟大主教交了朋友,并且认为像我们这样做法,把他拉进来是很明智的,宪法的问题留待以后再行处理。 3.在希腊外交部里的会议是非常富有戏剧性的。围桌而坐的尽是那些面容憔悴的希腊人,还有大主教,据我看来,连他所戴的高帽子算在一起,使他具有七呎高的身材,他是我们请来当主席的。美国、俄国和法国的大使们全都高兴地应邀出席。你一定会在无线电中听到他们的演说,或在星期三的报纸上看到刊登出来。“人民民族解放军”来了三个人,迟到了。希腊政府建议,对我们到这里来表示感谢,说了许多恭维的话,而且得到“人民民族解放军”代表的附议。他们谈到大不列颠的时候称为“我们的伟大盟国”——所有这一切和就在不很遥远的地方,双方还在互相炮击,形成鲜明对照。 4.经过一度考虑之后,我跟“人民民族解放军”代表握了手,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他们显然感到满意。他们都是头号人物。我们现在让他们在一起,因为这是一场希腊人的戏。 这场戏随时都可能散场。必要时我们将等一两天看看。我们至少已经尽了我们的力量。※ ※ ※ 希腊党派之间激烈的讨论占去了整个第二天的时间。那天傍晚五点半,我跟大主教作了最后一次讨论。由于他跟“人民民族解放军”代表们几席会谈的结果,大家同意要我去请求希腊国王任命他为摄政。他将着手组织一个没有共产党参加的新政府。我们承担继续全力作战,直到“人民民族解放军”接受停战,或者把他们从雅典地区清除出去为止。我告诉他,我们不能承担雅典和阿提卡以外的任何军事任务,但是我们将尽量把英国军队留在希腊,直到希腊全国性的军队组成为止。 正在这次谈话开始以前,我接到共产党代表们的一封来信要求同我秘密会谈。大主教则请求我不要答应他们。我的答复是,会议的性质既然完全是属于希腊人的,我认为同意他们的请求是不合适的。 在下一天,12月28日的早晨,艾登先生和我乘飞机到那不勒斯和伦敦去。动身前,我没有机会向帕潘德里欧先生告别。他大约即将辞职,就整个事务来说,他是一个严重的失败者。我关照我们的大使跟他保持友好的接触。 我给参谋长委员会发出下面的电报: 首相(雅典)致伊斯梅将军转帝国总参谋长及参谋长委员会:1944年12月28日 我看得很清楚,如果我们不能赶快——就是说,在这二三个星期之内——使局势明朗化的话,雅典这里将发生足以影响我们在全世界地位的大灾祸。据亚历山大说,这需要从第四十六师调来两个旅,他们已经奉命待发。另一方面,亚平宁西部的军事形势是这样的:任何严重削弱第十五集团军群的后备队都会导致危险。 2.在这些情况之下,我希望你们加以考虑,并且准备好等我一回来就和我讨论,让第五师的先头旅在第四师改调到希腊去以前,按照预定日程从巴勒斯坦开往意大利。如果我们明天,星期四,能够得到关于这件事情的答复,将有很大的便利。我在午夜前不会离开卡塞塔。这当然意味着,在周围的形势缓和下来以前,不能在巴勒斯坦采取暴力的行动去激怒犹太人,例如大规模地搜查武器。 在刚要离开雅典以前,我又给总统发出下面一个电报,因为我曾收到他亲切来电询问情况。 首相(雅典)致罗斯福总统: 1944年12月28日 多谢你的来电,使我处在许多困难之中得到了鼓舞。麦克维大使昨天来看我,我们重新开始了上次的谈话。他像此地的任何人一样,深信在大主教领导之下的一个摄政机构是当前唯一行得通的途径。我曾经跟大主教见过几次面,他所表现出来的权力感,以及他的果断和敏锐的政治判断力,给我一种良好的印象。你不能指望我在这里告诉你关于他的精神上的品质,因为我实在没有充分的机会来衡量这些事情。 2.希腊会议(你会从别的文件得到有关它的详细报导),一致主张建立一个摄政机构。“民族解放阵线”大力支持这件事。然而我认为大主教绝对不是共产党所指的左翼。相反地,他似乎是一个极端果断的人物,一心要在希腊建立一个小而有力的行政机构,以防止内战继续打下去。 3.因此我即将和安东尼回国以力劝希腊国王任命大主教为摄政。如果国王同意的话,其结果当然是大主教将建立一个由十来个具有“充分善意”的人组成的政府。我揣想他将任命普拉斯蒂拉斯为首相,而帕潘德里欧将不包括在内。当这些事情还只是臆测的东西时,我自然不能推测得过远。 4.我们一回去,就要和我们的已经倾向于这条途径的同僚们商量,我们应该对希腊国王施加最大的压力,要他接受他的首相帕潘德里欧先生的劝告,此人的主张一日三变,但是现在他已经答应发出一份亲自拟稿的电报。 5.如果麦克维大使关于这些事件的报告,跟我所说的相符合,那么我极希望你能在以后几天里,打一个私人电报给希腊国王,以支持我们将对他提出的建议,这个建议,我们当再行奉告。我的想法是,摄政的时间应以一年为期,或者等到全民投票能在所谓“正常平静”的条件下举行的时候。 大主教已经把这件事完全交托我去办,因此我能够以最适宜的方式向国王提出这个问题。当然,在这些困难已经克服而大主教当了摄政之后,你如果觉得能够给他打个支持的电报,这会使我们的工作更容易进行。总统先生,我们已经损失了千人以上,现在雅典的大部分地区敌人虽然已经肃清,然而这个城市里的巷战,还在激烈进行,时而在这里,时而在那里,看到这种景象,令人痛心,而可怜的人民都很贫困,在许多情况下仅依靠我们常冒着生命危险而在各仓库发给他们的口粮,以维持生命。当时机到来时,凡是你所能说的足以鼓励支持这个新计划的话,都将是很珍贵的,并且可能促使“人民民族解放军”接受斯科比将军所提出的停战条件。至于其他方面,我们因有必要,正在增援,而军事敌对行动将继续进行。绝大多数的人民渴望得到一个解决方案,使他们能从共产党的恐怖中解放出来。 6.我们必须考虑一个临时的安排,等到我们盼望已久的会晤实现时,我们可以加以研究。这个日期现在应该不会离得太远了。到那时就有可能把我们的意见和行动联系起来。在这期间,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建议创立一个由大主教当摄政的能力更强的新政府,同时我们还得继续担负起非我们自己招来的沉重的任务,即把那些正在进逼这个地区来的十分危险、强大,而在组织和指挥上都很完善的分子驱逐出雅典。星期五早晨我回去时,如蒙电复,至感珍贵。※ ※ ※ 12月29日我们回到了伦敦,我又拍了一封电报给罗斯福总统。 怀南特大使已经送给我一份你拍给希腊国王的电报复本。你的行动如此迅速,我们大家都十分感激。安东尼和我刚刚回来。战时内阁已经批准我们的行动,并且授权我们今晚力促希腊国王任命大主教为摄政。大主教听凭我去跟国王商讨摄政的任期,因此我的行动比较自由一些。 2.如果得不到国王同意,我国政府将建议大主教就任摄政之职,并向他保证,我们决定承认他和他所组成的政府为希腊政府。 当天夜里,我又告诉他更确切的消息。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1944年12月30日 安东尼和我跟希腊国王一直谈到今天凌晨4时30分,最后,国王对下面公告,表示同意。我已经把它送给在雅典的利珀大使,以便大主教立即开始工作。希腊文的文本正在翻译中,我当尽快送一份给你。 对我来说,这是一项十分费力的苦差使。我不得不告诉国王说,如果他不同意,这件事没有他也得解决,我们将承认新政府而不承认他。我希望你能对于大主教和他的政府给以一切支持和鼓励。 公告如下: 我希腊国王乔治二世,深切考虑到我所热爱的人民由于空前的和不能控制的局势而陷入于可怕的境遇之中,并因为我已决定,除非得到全国自由和公正的民意的召唤,不再回到希腊;同时对于你的忠诚具有充分的信任,现在通过这个公告任命你,大主教扎马斯基诺斯,在这个紧急时期担任我的摄政。为此,我授权与你,并要求你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在整个王国境内恢复秩序和安宁。朕还要进一步表示愿望,即等到这阵风潮过去之后,应该通过民主政治的手续来探知希腊人民自由发表的愿望,从而减轻我所热爱的国家所经受的令人心痛的苦难。 我立刻把这份王室的公告送给驻雅典的利珀先生,说明大主教从收到这份公告时起,应该认为自己可以利用一切职权,大胆工作,并确信英国政府会坚决予以支持。 罗斯福总统当天答复道:“得悉你已平安到达,甚为高兴,并且祝你在解决希腊问题上完全成功,看起来你的希腊之行卓有成效。” 我的复电如下: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1944年12月31日 希腊国王的行为颇有君子之风,而且具有高度的尊严,我深信你如给他一个私人电报,一定会令他得到安慰。对于“人民民族解放军”寄给我的那封公开信,我将只给他们一个礼节上的答谢,而把这件事交给大主教。现在这显然是他的事情了。 西线的大战似乎正稳步地转变为有利于我方,我仍然认为龙德施泰特的反击与其说它是延长战争,毋宁说它是缩短战争。 利珀先生(现在是利珀爵士,荣获英帝国大十字勋章、圣迈克尔和圣乔治大十字勋章)在他的《当希腊人和希腊人碰在一起》一书中记述这些事迹时有如下的评论: 国王的公告批准了会议全体一致的主张,这是丘吉尔先生访问的直接结果。这终于攻破了一种流言,就是说英国人试图把国王重行强加于他的人民的头上。即使仅仅为了这个缘故,丘吉尔先生到雅典访问也是大有道理的。如果他的本能不在那个时候使他到有纠纷的地点去,我十分怀疑是否有别的影响力能够诱导各方面凑集在一起来向国王建议那个摄政机构。① ①见该书第127页。 “人民民族解放军”在12月30日打了一个电报给我,宣称他们已经履行了斯科比将军所提出的一切停战条件。这是不真实的,因此英国司令官坚持要求正式接受他的条件。 大主教答复国王,表示接受他的命令而担任摄政。希腊有一个生气蓬勃的新政府。1922年曾领导反叛国王康斯坦丁的军队领袖、激烈的共和主义者普拉斯蒂拉斯将军于1月3日作了首相。※ ※ ※ 我又从史末资将军那里得到一些明智的建议。 史末资元帅致首相及外交大臣: 1944年12月30日 我们以深切的兴趣和极大的不安的情绪注视着你们的雅典之行。这件事将对世界舆论发生深刻而有益的影响。希腊的实际情况不幸被报界描绘成一幅完全歪曲的图画。因此“人民民族解放军”——“民族解放阵线”被当作与支持王室事业的英国人作斗争的民主战士。这虽然是捏造的,但是世界的反应,对我们非常不利。我建议,应该趁此机会,把局势的真相揭露出来,而报界也应该把“人民民族解放军”的真正面目描绘出来。这样全世界就会看清楚,大不列颠处于朋友和盟国的地位,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们应该把希腊人民所受的残酷的痛苦加以真实的暴露,像炸毁人民的财产,无情的破坏和勒索,逮捕和处决无辜的人质,用道道地地的纳粹式的恐怖方法来压制平民等。你此次勇敢地执行使命以后,随手把事实作一详细而正确的说明,可以有益地扭转舆论。我们在伦敦和雅典的情报和新闻机构现在就应该把他们已经掌握的材料公布出来。 我们自己的部队并没有什么错觉。亚历山大将军以前曾寄给我一份关于他们的家信检查的报告。我读了之后十分感动,因此叫人把它印出来,分发给战时内阁。这完全攻破了共产党集团里流传的谎言,说我们的部队同情“人民民族解放军”那一边。※ ※ ※ 12月在雅典的继续战斗终于把叛军驱逐出首都。到了1月中旬,英国军队完全控制了阿提卡。共产党在开阔的乡村对我们的部队是无能为力的,因此在1月11日签订了停战协定。“人民民族解放军”的全部军队都应撤出雅典、萨洛尼卡和帕特雷。在伯罗奔尼撒的一部分人,可以发给他们通行证,让他们回家去。英国军队将停止开火,但仍固守着。双方的战俘应予以释放。这些商定办法在15日开始生效。 这样结束了六个星期的雅典争夺战,而且最终证明了这是为了使希腊免遭共产党的征服的战斗。当三百万人正在西线的两边作战,而大量的美军正在太平洋上向日本展开阵势的时候,希腊的突发事变看起来也许是微不足道的,然而须知这个事变是处于西方世界的权力、法律和自由的神经中枢啊!下部 铁幕(1945年1月—7月底)第二十章 一个新的会议的准备 红军的进展——在意大利的战斗——东欧的政治问题——总统和斯大林之间关于波兰的通信——需要召开三大国会议——我同意这个倡议——1月1日我给罗斯福先生的电报和他的复电——我努力安排一个联合参谋长委员会会议——1月21日哈里·霍普金斯到伦敦——对雅尔塔地点的疑惧——1月29日我飞到马耳他——2月26日瓦莱塔港的情景——英美两国参谋长们的讨论——到萨基去的寒冬飞行——驱车直奔雅尔塔。 前面几章中已经叙述了苏军进军到波兰和匈牙利的边境。俄国人自从10月20日占领贝尔格莱德以后,重又插进了多瑙河流域,但是当他们向匈牙利平原深入推进时,便遭到顽强的抵抗。11月29日他们在布达佩斯南面八十哩的地方进逼多瑙河上的一个桥头堡,并且向北进袭,12月底这个首都已经完全被包围,并且经受了六星期之久的若干极其残酷的巷战。在巴拉顿湖的沿岸德国人顽强的抵抗和猛烈的反攻,也使俄国人在第二年春天到来之前只好停止前进。 俄国人在波兰经过夏季大举进军之后,把秋季的几个月用于重新集结军队。到了1月他们准备就绪了。从散多梅尔的前沿阵地向西出击,月底他们已经越过边境深深插入到上西里西亚的大工业盆地,再往北进,渡过华沙两旁的维斯杜拉河,他们在1月17日攻克了那个城市,并且在围攻波森的同时,以扇形阵势向奥得河下游前进,直趋什切青和但泽。他们同时从东、南两面攻进了东普鲁士。到1月底,除了敌人以重兵守卫的哥尼希斯贝格要塞以外,他们已经占领全境。这里的守军像但泽的一样,继续作顽强而无望的抵抗,直到四月为止。被切断于库尔兰德的德国军队,在德国投降以前,仍旧留在那里,因为希特勒不许他们撤走。 苏军最高统帅部以可能是三与一之比占优势的陆军兵力和占上风的空军,运用一种战略,使人回忆起1918年福煦的最后胜利。一系列的战斗,有时在这里,有时在那里,沿着一条宽广的战线打出许多连续的缺口,到后来使敌人的全线被迫退缩。※ ※ ※ 我们自己在西线的战役,虽然规模较小,也同样把我们带到了德国的边境。所以到1945年1月底,希特勒的军队,除了在匈牙利和意大利北部仅有的一点脆弱的据点以外,实际上已被压缩进其国境以内。在意大利,像前面已经叙述过的,亚历山大的尽管巧妙但已被切断的无望的攻势,已经停止了。在11月间,战略空军和战术空军开始了对从德国到意大利的铁路线的一个六个月的空袭战役。由于变压站被摧毁,勃伦纳线的大部分被迫不得不停用电气而改用蒸汽来曳引,而其他地方敌人增援和补给的活动也受到严重的阻碍。关于美国空军总司令埃克将军手下坎农将军所指挥的盟军战术空军逐日的紧张作战情况,无法一一记录。他们冒着恶劣的天气压制住敌人,对于秋季战役大有帮助,所以大大值得亚历山大将军在电报中予以表扬: 我对于坎农将军作为一个领导人的天赋,以及由于他的经常的帮助和支持而使我得到的鼓舞,我怎么称赞也不为过分。要衡量他的功绩,只要看我们已经完全不受敌人的空袭,以及地面部队所得到的密切和有力的支援就行了。当我们的军队进入敌境的时候,随处可以看到一连串一连串遭受毁坏的敌人的车辆、炸毁的桥梁和无用的铁路。 不过意大利的解放要等到明春才能完成。 以上就是即将举行的三国会议前夕的军事形势。※ ※ ※ 政治局势,至少是在东欧方面,绝不是那样令人满意的。 希腊只达到了不稳定的平静,似乎在普选和无记名投票的基础上,在一个适当的时间以内可以成立一个自由和民主的政府。但是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则已落入苏联军事占领的掌握之中。匈牙利和南斯拉夫已笼罩在战场的阴影里。波兰虽然从德国人手中解放出来,也不过是把一个征服者改换成另一个征服者。这广阔地区的前途,在德国一旦被击败之后,也不能受十月间我访问莫斯科时跟斯大林商定的非正式而暂时的安排的支配或影响,而且就我来说,原意也从来不是要这样的。 战后欧洲的整个模样和结构急需重新加以讨论。一旦纳粹被击败,应该怎样对待德国?在最后击败日本的战争中,我们估计能从苏联方面得到什么帮助?军事目的一旦达到以后,为了世界将来的和平和有效的管理,三大同盟国能提供什么样的措施和组织?敦巴顿橡树园的讨论,有一部分问题没有取得一致的意见而告结束。在苏联所赞助的“卢布林波兰人”同从伦敦去的他们的同胞之间的谈判,是由艾登先生和我在1944年10月访问克里姆林宫时克服许多困难所促成的,这个谈判范围虽小,重要性却不小,但结果和敦巴顿谈判相同。随着米科莱契克跟他的伦敦的同事们脱离关系以后,总统和斯大林之间曾有过枯燥无味的通信往来(罗斯福先生一直把情况告诉我),而1月5日苏联人竟然违背英美两国的愿望,承认卢布林委员会为波兰的临时政府。※ ※ ※ 总统已经告诉我他跟斯大林交换过如下的一些电报: 斯大林元帅致罗斯福总统: 1944年12月27日 ……自米科莱契克上次访问莫斯科以来所发生的几件事情,特别是我们从波兰逮捕的恐怖分子——波兰流亡政府的秘密代理人——那里所截获的他们跟米科莱契克政府的无线电通信,显然证明米科莱契克同波兰民族委员会的谈判被当作一种烟幕,以便那些人在米科莱契克的背后指挥对波兰境内的苏联军官和士兵们搞罪恶的恐怖活动。恐怖分子受波兰流亡者的指使,在波兰杀害红军的官兵,领导一场罪恶的斗争来反对解放波兰的苏军,并且直接帮助我们的敌人,他们实际上就是敌人的盟友,我们不能容忍这样一种情况。阿尔齐谢弗斯基接替了米科莱契克,以及波兰流亡政府部长的总的调换,已经使情况更加恶化,并且对波兰和流亡政府之间的关系造成了一种危机。在此期间,波兰民族委员会已取得了一些重大的成就,如加强波兰国家以及波兰境内的政府权力机构、扩大和加强波兰的军队、实施许多重要的行政措施,而首先是有利于农民的土地改革。这一切已经导致波兰的民主力量的巩固,并使民族委员会在波兰的广大群众之间和国外广泛的波兰社会各界之间大大提高了威信。 在我看来,我们现在应该关心支持波兰民族委员会和一切愿意并有能力跟它合作的人们,这对于盟国和对于我们共同任务——加快击败希特勒德国——的解决尤关重要。就苏联来说,它既已负起从德国占领者的手中解放波兰的全部责任,那么它跟波兰的关系问题,在目前的情况下,其任务就在于同波兰人民在自己土坡上建立起来的政权经常保持密切和友好的关系,这个政权已经壮大起来,有了它自己的军队,这支军队正在同红军并肩作战一起对付德国人。 我应该坦白地说,如果波兰民族解放委员会将自行改为波兰临时政府,那么根据上述的情况,苏联政府并没有什么重大的理由来推迟给予它以承认的问题。必须记住,苏联比之任何其他国家更关心于加强一个亲盟国的和民主的波兰,这不仅因为苏联承担解放波兰的战争的主要负担,也因为波兰是苏联的近邻,因此波兰问题跟苏联的安全问题是分不开的。我应当补充说,红军在波兰境内对德国作战的胜利,多半要靠在波兰有一个和平而可靠的后方。波兰民族委员会能充分注意到这种情况,而流亡政府和它的秘密代理人正用恐怖的行动,在红军的后方制造内战的威胁来抵消红军的胜利。 另一方面,在波兰目前的情况之下,也没有理由要继续采取支持流亡政府的政策,它已完全失去波兰国内人民的信任,而且又在红军的后方制造内战的威胁,从而损害了我们战胜德国的共同利益。我认为,如果各盟国的政府协议,作为第一步立即与波兰民族委员会互派代表,以便民族委员会改变为波兰临时政府之后,经过一段时间,即可承认其为波兰的合法政府,这样做对于我们的共同事业将是既自然,又公正而有利的。否则,我恐怕波兰人民对于盟国的信任将会削弱。我认为我们不能让波兰人民指责我们为了一小撮在伦敦的波兰流亡者的利益而牺牲波兰的利益。 罗斯福先生在给我的电报中,告诉我他所作的答复。 罗斯福总统致首相: 1945年12月30日 我今天已将给斯大林的下列信件发出。你会看到我们是步调一致的。 “我对于你12月27日有关波兰的来电感到不安,并且深为失望,你在来电中告诉我,你无法把承认卢布林委员会为波兰临时政府的问题暂且搁置,等到我们有机会举行会议时再就这一整个问题作彻底的讨论。如果你能够把纯粹属于法律上的承认行为推迟一个月,即在我们见面之前的这一短时期,我想这不会对你们的政府和军队造成严重的不便。 “在我的请求中我并没提出要你跟卢布林委员会减少实际上的关系,也无意要你非跟目前在伦敦的波兰政府打交道或照它现有的结构予以承认不可。我所以极力主张你推迟一步的理由是,因为我觉得你会体会到,如果你们的政府正式承认波兰的另一个政府,而联合国里的大多数成员国,包括美、英两国在内,却继续承认伦敦的波兰政府并且和它保持外交关系,在战争的现阶段,这将对于世界舆论和敌人的士气产生多么极端不幸,甚至是极端严重的后果。 “我必须跟你一样坦率地告诉你,我国政府不会追随你们,丢开现在所承认的伦敦波兰政府而去承认处于目前状态中的卢布林委员会。这并不是因为对于伦敦〔波兰〕政府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或感情。事实是,美国政府和人民,无论从卢布林委员会产生的方式或后来的发展来看,还找不到什么根据,断定按照目前那样构成的卢布林委员会,是理所当然地代表着波兰人民的。我不能无视那个事实,就是到现在为止,波兰本部只有在寇松线以西的一小部分已经从德国的暴政统治下解放出来;所以波兰人民对于卢布林委员会不曾有表示意见的机会,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实际情况。 “如果将来有一天当波兰解放以后,有一个得到人民拥护的波兰临时政府建立起来,我国政府的态度当然以波兰人民的决定为转移。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就是米科莱契克离开了在伦敦的波兰政府后已使局势恶化。我确信米科莱契克是真诚愿意解决苏联同波兰之间一切争议问题的,我一直觉得他是目前似乎有可能使困难而危险的波兰问题得到真正解决的波兰的唯一领袖。据我个人对于米科莱契克的认识,和他在华盛顿时我跟他的谈话,以及后来他在访问莫斯科期间所作的努力和政策,使我极难相信他对于任何恐怖分子的指使会有所知情。 “我现在给你这封信,是要让你知道我国政府关于目前承认卢布林委员会为临时政府的立场。我比以前更加确信,当我们三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能够对波兰问题作出解决,所以我仍然希望你们在这之前能暂缓正式承认卢布林委员会为波兰的政府。从军事的角度来看,我觉得推迟一个月不会有多大的妨碍。” 斯大林作了如下的答复: 斯大林元帅致罗斯福总统: 1945年1月1日 我已经收到你12月30日的来电。 我深感遗憾未能使你确信苏联政府对于波兰问题的态度是正确的。然而我希望事态的发展会使你相信,波兰民族委员会在反对希特勒德国的斗争中,过去一向而且今后继续会对盟国,尤其对红军,提供重大的帮助,而伦敦的流亡政府,却在战争中制造分裂来帮助德国人。 我当然十分理解你的建议,即苏联政府对于波兰临时政府的承认应该推迟一个月。然而这里有一个情况使我不可能满足你的愿望。情况是这样的,早在12月27日,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在答复波兰关于这个问题的询问时,曾经通知他们,一俟波兰临时政府组织成立,它打算立即予以承认。这一情况使我不可能满足你的愿望。 让我向你祝贺新年并祝你身体健康和工作成功。※ ※ ※ 我现在收到斯大林关于波兰的直接来电。 斯大林元帅致首相: 1945年1月4日 你当然已经知道在卢布林的波兰全国委员会的公告,它已经决定把波兰民族解放委员会改变成波兰共和国的临时政府。你也深知我们跟波兰民族委员会的关系,这个委员会,我们认为,已经在波兰享有很大的威信,并且是波兰民族意志的合法代表。把波兰民族委员会改变成临时政府,在我们看来,是十分及时的,特别是由于米科莱契克已经不再是波兰流亡政府的成员,而流亡政府也因而再不像个政府了。我认为波兰不可能没有一个政府。因此苏联政府已经同意承认波兰临时政府。 我深感遗憾,我完全没有能使你确信苏联政府对于波兰问题的态度是正确的。然而我希望以后事态的发展会证明我们承认在卢布林的波兰政府,符合于盟国共同事业的利益并且将有助于加速击败德国。 附上我致总统的两个有关波兰问题的电报。供你参考。 我知道,关于我们三个人将在本月底或二月初举行会议这件事总统已得到你的同意,我将高兴地在我们的国土上见到你和总统。希望我们的共同工作得到成功。 借此机会向你祝贺新年,并祝身体健康和工作成功。 据我看来,继续函电往还不会有多大益处。只有当面会晤才有希望。 首相致斯大林元帅: 1945年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