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前蜀国前山南志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宗俦认为前蜀主已经丧失了品德,与王宗弼谋划把前蜀主废掉,王宗弼犹豫不决。庚戌(十四日),王宗俦因为忧愁愤恨而死。王宗弼对枢密使宋光嗣、景润澄等说:“王宗俦曾让我杀掉你们,今日王宗俦一死就没有后患了。”宋光嗣等人边哭边跪向王宗弼表示感谢。王宗弼的儿子王承班听说后,对人们说:“我家难免一场灾难了。” [55]乙卯,蜀主以前镇江军节度使张武为峡路应援招讨使。 [55]乙卯(十九日),前蜀主任命前镇江军节度使张武为峡路应援招讨使。 [56]丁巳,幽州言契丹入寇。 [56]丁巳(二十一日),幽州方面报告契丹人入侵。 [57]冬,十月,辛未,天平节度使李存霸、平卢节度使符习言:“属州多称直奉租庸使帖指挥公事,使司殊不知,有紊规程。”租庸使奏,近例皆直下。敕:“朝廷故事,制敕不下支郡,牧守不专奏陈。今两道所奏,乃本朝旧规;租庸所陈,是伪廷近事。自今支郡自非进奉,皆须本道腾奏,租庸征催亦须牒观察使。”虽有此敕,竟不行。 [57]冬季,十月,辛未(初六),天平节度使李存霸、平卢节度使符习上奏说:“所属州官多称他们只按照租庸使的柬帖来行公事,节度使司根本不知道这一情况,这样把规程打乱了。”租庸使上奏说,近来租庸使的柬帖都是直接下发到各州,不通过节度观察使。后唐帝下命令说:“按朝廷旧例,敕令不下发到各州,各州官吏也不能单独上奏。今天天平、平卢两道所讲的事情,是本朝过去的规定。租庸使所讲的是梁朝的近事。从今以后,不是各支郡亲自进奉的,都必须先移交本道,然后再由本道上奏。租庸使催办征由赋税时也要书写牒文报告观察使。”虽然下达了这道命令,实际上并没有执行。 [58]易定言契丹入寇。 [58]易定方面报告说契丹人入侵。 [59]蜀宣徽北院使王承休请择诸军骁勇者万二千人,置驾下左、右龙武步骑四十军,兵械给赐皆优异于他军,以承休为龙武军马步都指挥使,以裨将安重霸副之,旧将无不愤耻。重霸,云州人,以狡佞贿赂事承休,故承休悦之。 [59]前蜀国宣徽北院使王承休请准在各军中选择一万两千勇敢善战的士卒,安置在属于国主管辖的左、右龙武步骑四十军里,武器及供给都要优于其他军队,任命王承休为龙武军马步都指挥使,裨将安重霸为副指挥使,旧将们对此事无不感到愤怒耻辱。安重霸是云州人,他用狡诈、巴结、贿赂的手段来侍奉王承休,所以王承休特别喜欢他。 [60]吴越王复修本朝职贡,壬午,帝因梁官爵而命之。厚贡献,并赂权要,求金印、玉册、赐诏不名、称国王。有司言:“故事惟天子用玉册,王公皆用竹册;又,非四夷无封国王者。”帝皆曲从意。 [60]吴越王钱又开始向本朝贡献物品,壬午(十七日),后唐帝依据他在后梁时的官爵重新任命。钱贡献的物品很多,并且贿赂那些掌握大权的人们,请求后唐帝发给他金印、玉册,赐诏允许他朝见不称姓名,称为国王。主管官吏说:“按旧的规定,只有天子用玉册,王公们都用竹册。而且,不是四方夷族,一律不封国王。”但皇帝还是委曲顺从了钱的意思。 [61]吴王如白沙观楼船,更命白沙曰迎銮镇。徐温自金陵来朝。先是,温以亲吏翟虔为阁门、宫城、武备等使,使察王起居,虔防制王甚急。至是,王对温名雨为水,温请其故。王曰:“翟虔父名,吾讳之熟矣。”因谓温曰:“公之忠诚,我所知也,然翟虔无礼,宫中及宗室所须多不获。”温顿首谢罪,请斩之,王曰:“斩则太过,远徙可也。”乃徙抚州。 [61]吴王到白沙观看叠层的大船,下命令把白沙改名叫迎銮镇。徐温从金陵来朝拜吴王。在此以前,徐温让他的亲信官吏翟虔担任阁门、宫城、武备等使,让他观察吴王的起居,翟虔防卫、限制吴王很严格。到现在,吴王对徐温说“雨”字时总要改为“水”字,徐温请吴王解释一下这个缘故。吴王说:“这是翟虔父亲的名字,我避讳这个字已很熟练了。”吴王因此对徐温说:“你对我的忠诚,我是很了解的,然而翟虔无礼,宫中以及宗室所需要的东西多数都得不到。”徐温听后赶快低头认罪,请求把翟虔斩了,吴王说:“杀他太过份了,把他迁徙到很远的地方就可以了。”于是把翟虔徙到了抚州。 [62]十一月,蜀主遣其翰林学士欧阳彬来聘。彬,衡山人也。又遣李彦稠东还。 [62]十一月,前蜀主派遣其翰林学士欧阳彬来后唐互通友好。欧阳彬是衡山人。又送李彦稠从蜀回国。 [63]癸卯,帝帅亲军猎于伊阙,命从官拜梁太祖墓。涉历山险,连日不止,或夜合围;士卒坠崖谷死及折伤者甚众。丙午,还宫。 [63]癸卯(初九),后唐帝率领他的亲军在伊阙打猎,命令跟随他的官吏们谒拜后梁太祖的坟墓。后唐帝一行在伊阙翻山越岭,连日不停,有时夜里合围野兽。随从后唐帝的士卒有不少人掉在深崖狭谷中摔死,有不少人被摔伤。丙午(十二日),回到皇宫中。 [64]蜀以唐修好,罢威武城戍,召关宏业等二十四军还成都。戊申,又罢武定、武兴招讨刘潜等三十七军。 [64]前蜀主认为已经和后唐帝互通友好了,于是就撤了戍守在威武城的士卒,又把关宏业等二十四军调回成都。戊申(十四日),又撤了武定、武兴招讨刘潜等三十七军。 [65]丁巳,赐护国节度使李继麟铁券,以其子令德、令锡皆为节度使,诸子胜衣者即拜官,宠冠列藩。 [65]丁巳(二十三日),后唐帝赐给护国节度使李继麟世世代代享受特殊待遇的铁契,并任命他的儿子李令德、李令锡都为节度使,李继麟的儿子凡是能自己穿衣的都给封了官,他家受到的宠爱在所有藩镇中是居于首位的。 [66]庚申,蔚州契丹入寇。 [66]庚申(二十六日),蔚州方面报告说契丹人入侵。 [67]辛酉,蜀主罢天雄军招讨,命王承骞等二十九军还成都。 [67]辛酉(二十七日),前蜀主撤了天雄军的招抚讨伐任务,命令王承骞等二十九军回到成都。 [68]十二月,乙丑朔,蜀主以右仆射张格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初,格之得罪,中书吏王鲁柔乘危窘之;及再为相用事,杖杀之。许寂谓人曰:“张公才高而识浅,戮一鲁柔,他人谁敢自保!此取祸之端也。” [68]十二月,乙丑朔(初一),前蜀主任命右仆射张格兼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当初,张格犯了罪的时候,中书吏王鲁柔乘机威逼过他,等他又当了宰相掌握了权力时,就用杖打死了王鲁柔。许寂对人们说:“张公才能虽高但见识短浅,杀死一个王鲁柔,其他人谁能保全自己?这是他自取祸难的开始。” [69]蜀主罢金州屯戍,命王承勋等七军还成都。 [69]前蜀主撤了戍守在金州的部队,下令让王承勋等七军回到成都。 [70]己巳,命宣武节度使李嗣源将宿卫兵三万七千人赴汴州,遂如幽州御契丹。 [70]己巳(初五),后唐帝命令宣武节度使李嗣源率领三万七千名警卫部队赶到汴州,不久又去幽州抵御契丹人的侵略。 [71]庚午,帝及皇后如张全义第,全义大陈贡献;酒酣,皇后奏称:“妾幼失父母,见老者辄思之,请父事全义。”帝许之。全义惶恐固辞,再三强之,竟受皇后拜,复贡献谢恩。明日,后命翰林学士赵凤草书谢全义,凤密奏:“自古无天下之母拜人臣为父者。”帝嘉其直,然卒行之。自是后与全义日遣使往来问遗不绝。 [71]庚午(初六),后唐帝和皇后到张全义的住处,张全义把贡献给皇帝的物品全部摆出来。酒喝得正高兴的时候,皇后奏请后唐帝说:“妾从小失去父母,一见老人就想念自己的父母,请把张全义当作父亲来侍奉他。”后唐帝答应了她的请求。张全义惶恐不安,一再推辞。皇后再三坚持,最后张全义接受了皇后的拜礼,于是又拿出一些贡品送给皇后表示感谢恩德。第二天,皇后命令翰林学士赵凤写信感谢张全义,赵凤秘密上奏后唐帝说:“自古以来没有作为天下之母的皇后拜大臣作父亲的。”后唐帝表扬他耿直,但最终还是按皇后的意思办了。从此以后,皇后和张全义每天都派遣使者往来问候、馈赠东西,从来没有间断过。 [72]初,唐僖、昭之世,宦官虽盛,未尝有建节者。蜀安重霸劝王承休求秦州节度使,承休言于蜀主曰:“秦州多美妇人,请为陛下采择以献。”蜀主许之,庚午,以承休为天雄节度使,封鲁国公;以龙武军为承休牙兵。 [72]当初,唐朝僖宗、昭宗的时候,宦官们虽然十分强盛,但没有出任节度使建节的人。前蜀国安重霸劝王承休请求出任秦州节度使,王承休对前蜀主说:“秦州美女特别多,我请求为陛下去选择一些贡献上来。”前蜀王答应了他的请求。庚午(初六),前蜀主任命王承休为天雄节度使,并封他为鲁国公。把龙武军作为王承休的卫队。 [73]乙亥,蜀主以前武德节度使兼中书令徐延琼为京城内外马步都指挥使。延琼以外戚代王宗弼居旧将之右,众皆不平。 [73]乙亥(十一日),前蜀主任命原来的武德节度使兼中书令徐延琼为京城内外马步都指挥使。徐延琼以外戚的身份代替王宗弼位列旧将领的上面,大家都感到不平。 [74]壬午,北京言契丹寇岚州。 [74]壬午(十八日),太原方面报告说契丹人入侵岚州。 [75]辛卯,蜀主改明年元曰咸康。 [75]辛卯(二十七日),前蜀主改明年的年号为咸康。 [76]卢龙节度使李存贤卒。 [76]卢龙节度使李存贤去世。 [77]是岁,蜀主徙普王宗仁为卫王,雅王宗辂为豳王,褒王宗纪为赵王,荣王宗智为韩王,兴王宗泽为宋王,彭王宗鼎为鲁王,忠王宗平为薛王,资王宗特为莒王;宗辂、宗智、宗平皆罢军役。 [77]在这一年里,前蜀主调普王宗仁为卫王,雅王宗辂为豳王,褒王宗纪为赵王,荣王宗智为韩王,兴王宗泽为宋王,彭王宗鼎为鲁王,忠王宗平为薛王,资王宗特为莒王。同时撤了宗辂、宗智、宗平三人的军队职务。三年(乙酉、925)三年(乙酉,公元925年) [1]春,正月,甲午朔,蜀大赦。 [1]春季,正月,甲午朔(初一),前蜀国实行大赦。 [2]丙申,敕有司改葬昭宗及少帝,竟以用度不足而止。 [2]丙午(初三),后唐帝下令有司,改葬昭宗和少帝。最后竟因费用不足而停止。 [3]契丹寇幽州。 [3]契丹人入侵幽州。 [4]庚子,帝发洛阳;庚戌,至兴唐。 [4]庚子(初七),后唐帝从洛阳出发。庚戌(十七日),皇帝到达魏州。 [5]诏平卢节度使符习治酸枣遥堤以御决河。 [5]后唐帝下诏,命令平卢节度使符习在离酸枣较远的地方修筑河堤以防御黄河决口。 [6]初,李嗣源北征,过兴唐,东京库有供御细铠,嗣源牒副留守张宪取五百领,宪以军兴,不暇奏而给之;帝怒曰:“宪不奉诏,擅以吾铠给嗣源,何意也!”罚宪俸一月,令自往军中取之。 [6]当初,李嗣源北征契丹时,路过兴唐,东京的武库中有供给皇帝用的精细的铠甲,李嗣源写了牒文给副留守张宪,取走五百具铠甲,张宪因军队在行军中,没有时间奏告后唐帝就给了李嗣源。后唐帝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地说:“张宪不遵守诏令,擅自把我的铠甲给了李嗣源,这是什么意思?”于是罚了张宪一个月的俸禄,并命令他亲自去军中把铠甲取回。 帝以义武节度使王都将入朝,欲辟球场,宪曰:“比以行宫阙廷为球场,前年陛下即位于此,其坛不可毁,请辟球场于宫西。”数日,未成,帝命毁即位坛。宪谓郭崇韬曰:“此坛,主上所以礼上帝,始受命之地也,若之何毁之!”崇韬从容言于帝,帝立命两虞候毁之。宪私于崇韬曰:“忘天背本,不祥莫大焉。” 后唐帝因为义武节度使王都即将来朝拜,打算开辟一块球场,张宪说:“近来把行宫阙廷做为球场,前年陛下在那里即位,这个坛不能毁掉,请在宫西开辟球场”几天过去了,球场还没有修成,后唐帝下令毁掉即位时用的坛。张宪对郭崇韬说:“这个坛是皇帝用来给上帝祭祀的,是皇帝一开始受命于上帝的地方,怎么能它毁掉呢?”郭崇韬很从容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后唐帝,后唐帝反而马上命令马军虞候和步军虞候把坛毁掉。张宪私下对郭崇韬说:“忘天背本,这是最大的不吉祥。” [7]二月,甲戌,以横海节度使李绍斌为卢龙节度使。 [7]二月,甲戌(十一日),任命横海节度使李绍斌为卢龙节度使。 [8]丙子,李嗣源奏败契丹于涿州。 [8]丙子(十三日),李嗣源奏告后唐帝在涿州击败了契丹人。 [9]上以契丹为忧,与郭崇韬谋,以威名宿将零落殆尽,李绍斌位望素轻,欲徙李嗣源镇真定,为绍斌声援,崇韬深以为便。时崇韬领真定,上欲徙崇韬镇汴州,崇韬辞曰:“臣内典枢机,外预大政,富贵极矣,何必更领藩方?且群臣或从陛下岁久,身经百战,所得不过一州。臣无汗马之劳,徒以侍从左右,时赞圣谟,致位至此,常不自安;今因委任勋贤,使臣得解旄节,乃大愿也。且汴州关东冲要,地富人繁,臣既不至治所,徒令他人摄职,何异空城!非所以固国基也。”上曰:“深知卿忠尽,然卿为朕画策,袭取汶阳,保固河津,既而自此路直趋大梁,成朕帝业,岂百战之功可比乎!今朕贵为天子,岂可使卿曾无尺寸之地乎!”崇韬固辞不已,上乃许之。庚辰,徙李嗣源为成德节度使。 [9]后唐帝认为契丹人的存在是个忧患,和郭崇韬谋划,因有名望的老将们差不多都不在了,李绍斌的威望平时也不高,于是就想调李嗣源去镇守真定,作为李绍斌的后援,郭崇韬深感这样做是很适宜的。当时郭崇韬兼管真定,后唐帝想调郭崇韬去镇守汴州,郭崇韬推辞说:“臣下在朝掌管机密,在朝外又参与重大政事,富贵到了极点,何必还要再管藩镇呢?况且朝廷大臣们有的已经跟从陛下好多年了,身经百战,所得到也不过是一个州官。我无汗马功劳,只是陛下的左右侍从,随时辅佐圣上谋划一些事情,爵位升到这样高,我心中经常感到不安。现在乘委任有功或贤能的人,让我解脱现在职位,这才是我最大希望啊!况且汴州是关东的要害地方,人多地富,我既然不到官府所在地,只能令别人代为管理,这和空一个城有什么两样呢?这不是巩固国家的办法。”后唐帝说:“我深知你对我一片忠心,然而你为我出谋划策,夺取了汶阳,保住并且巩固了黄河的渡口,以后又从这条路乘虚直捣大梁,成全了我的帝业,难道百战之功可以和你相比吗?今天我显贵地成为天子,怎么可以使你没有寸土之地呢?”郭崇韬坚决推辞,后唐帝于是答应了他的请求。庚辰(十七日),调李嗣源为成德节度使。 [10]汉主闻帝灭梁而惧,遣宫苑使何词入贡,且觇中国强弱。甲申,词至魏。及还,言帝骄淫无政,不足畏也。汉主大悦,自是不复通中国。 [10]南汉主听到后唐帝消灭了后梁感到很害怕,于是派宫苑使何词来朝进贡,并偷偷地察看了一下中原的强弱。甲申(二十一日),何词到了魏都。他回去后对南汉主说,后唐帝骄傲荒淫,不管政事,不必害怕。南汉主听了非常高兴,从此以后断绝了和中原的来往。 [11]帝性刚好胜,不欲权在臣下,入洛之后,信伶宦之谗,颇疏忌宿将。李嗣源家在太原,三月,丁酉,表卫州刺史李从珂为北京内牙马步都指挥使以便其家,帝怒曰:“嗣源握兵权,居大镇,军政在吾,安得为其子奏请!”乃黜从珂为突骑指挥使,帅数百人戍石门镇。嗣源忧恐,上章申理,久之方解。辛丑,嗣源乞至东京朝觐,不许。郭崇韬以嗣源功高位重,亦忌之,私谓人曰:“总管令公非久为人下者,皇家子弟皆不及也。”密劝帝召之宿卫,罢其兵权,又劝帝除之,帝皆不从。 [11]后唐帝性情刚愎好胜,不愿意权归臣下,到了洛阳之后,听信了伶人宦官的谗言,对过去那些老的将领颇疏远忌恨。李嗣源家在太原,三月,丁酉(初五),他上表请求调卫州刺史李从珂为北京内牙马步都指挥使,这样对他照顾家里比较方便。后唐帝看了之后很生气地说:“李嗣源掌握兵权,身居大镇,军政大权在我手中,他怎么能为他的儿子提出请求呢?”于是贬李从珂为突骑指挥使,让他率领几百人戍守在石门镇。李嗣源对这件事又担忧又害怕,上书申辩,很长时间才缓解了和后唐帝的关系。辛丑(初九),李嗣源请求到东京去朝见,后唐帝没有答应。郭崇韬认为李嗣源功高位重,也很嫉妒他,私下对人说:“总管令公李嗣源并不是久为人下的人,皇家子弟都比不了他。”于是偷偷劝后唐帝把李嗣源召来,让他任警卫官,罢免了他的军权,以后又劝后唐帝把李嗣源除掉,后唐帝都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12]己酉,帝发兴唐,自德胜济河,历杨村、戚城,观昔时战处,指示群臣以为乐。 [12]己酉(十七日),皇帝从魏州出发,从德胜渡过黄河,经历杨村、戚城,去观看了一下过去打过仗的地方,并指示群臣们要以此为乐。 [13]洛阳宫殿宏邃,宦者欲上增广嫔御,诈言宫中夜见鬼物,上欲使符咒者攘之,宦者曰:“臣昔逮事咸通、乾符天子,当是时,六宫贵贱不减万人。今掖庭太半空虚,故鬼物游之耳。”上乃命宦者王允平、伶人景进采择民间女子,远至太原、幽、镇,以充后庭,不啻三千人,不问所从来。上还自兴唐,载以牛车,累累盈路。张宪奏:“诸营妇女亡逸者千余人,虑扈从诸军挟匿以行。”其实皆入宫矣。 [13]洛阳的宫殿修建得宏伟深邃,宦官们打算让后唐帝增加扩充侍妾和宫女,于是就假装说宫中黑夜里发现鬼物。后唐帝打算让巫觋们来驱逐这些鬼物,宦官说:“我过去侍奉懿宗、僖宗,在那个时候,六宫里的侍妾宫女无论贵贱,都不下万人。现在妃嫔们居住的地方有一大半是空的,所以鬼物就来这里游玩了。”于是后唐帝命令宦官王允平、伶人景进去民间挑选女子,远的地方到了太原、幽州、镇州。回来后把这些女子安排在妃嫔们住的地方,不只三千人,也不问她们从什么地方来的,后唐帝从兴唐回来时,用牛车拉着很多女子,满路上接连不断,到处都是。张宪上奏说:“魏州各营妇女逃亡的有一千多人,可能是那些扈从的军队士卒们挟持着把她们藏起来,然后把她们带走了。”其实是都进入宫内了。 庚辰,帝至洛阳;辛酉,诏复以洛阳为东都,兴唐府为邺都。 庚辰(疑误),后唐帝到了洛阳。辛酉(二十九日),下诏又把洛阳改为东都,兴唐府为邺都。 [14]夏,四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14]夏季,四月,癸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15]初,五台僧诚惠以妖妄惑人,自言能降伏天龙,命风召雨,帝尊信之,亲帅后妃及皇弟、皇子拜之,诚惠安坐不起,群臣莫敢不拜。时大旱,帝自邺都迎诚惠至洛阳,使祈雨,士民朝夕瞻仰,数旬不雨。或谓诚惠:“官以师祈雨无验,将焚之。”诚惠逃去,惭惧而卒。 [15]当初,五台山的僧人诚惠用虚妄的邪术来迷惑人,他自己说能制服天上的龙,能呼风唤雨。后唐帝尊敬相信他,并亲自带领皇后、皇妃以及皇弟、皇子们去拜见诚惠,诚惠安稳地坐在那里也不起来,跟随后唐帝去的大臣们没有敢不跪拜的。当时天气正值大旱,后唐帝从邺都把诚惠迎接到洛阳,请他祈雨,士民们从早到晚都来看他祈雨,结果好几十天过去了也没下雨。有人对诚惠说:“皇上请你来祈雨,结果没有应验,他将会烧死你。”诚惠听后就逃跑了,因感到惭愧害怕而死。 [16]庚寅,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赵光胤卒。 [16]庚寅(二十八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赵光胤去世。 [17]太后自与太妃别,常忽忽不乐,虽娱玩盈前,未尝解颜;太妃既别太后,亦邑邑成疾。太后遣中使医药相继于道,闻疾稍加,辄不食,又谓帝曰:“吾与太妃恩如兄弟,欲自往省之。”帝以天暑道远,苦谏,久之乃止,但遣皇弟存渥等往迎侍。五月,丁酉,北都奏太妃薨。太后悲哀不食者累日,帝宽譬不离左右。太后自是得疾,又欲自往会太妃葬,帝力谏而止。 [17]太后自从和太妃分别之后,经常恍恍忽忽不高兴,虽然娱乐玩耍的东西在她面前到处都是,但也不能使她开颜而笑。太妃和太后分别之后,也闷闷不乐而生病。太后派遣宫廷医生连续不断地去给她看病,后来听说太妃的病情加重,她愁得连饭也吃不下去。于是她对后唐帝说:“我和太妃恩如姐妹,我想亲自去看望一下她。”后唐帝借口天气热,道路远,苦苦规劝她不要去,好长时间才阻止了太后,只是派遣皇弟李存渥等前去迎接侍奉。五月,丁酉(初六),北都上奏说太妃去世。太后听说后十分悲哀,连续几天吃不下饭,后唐帝守在太后身边安慰解释。太后因此得病,又想亲自去给太妃送葬,后唐帝极力劝阻,她才没有去。 [18]闽王审知寝疾,命其子节度副使延翰权知军府事。 [18]闽王王审知得病卧床,命令他的儿子节度副使王延翰暂时代管军府事。 [19]自春夏大旱,六月,壬申,始雨。 [19]从春天到夏天一直天旱,六月,壬申(十一日),才开始下了雨。 [20]帝苦溽暑,于禁中择高凉之所,皆不称旨。宦者因言:“臣见长安全盛时,大明、兴庆宫楼观以百数。今日宅家曾无避暑之所,宫殿之盛曾不及当时公卿第舍耳。”帝乃命宫苑使王允平别建一楼以清暑。宦者曰:“郭崇韬常不伸眉,为孔谦论用度不足,恐陛下虽欲营缮,终不可得。”上曰:“吾自用内府钱,无关经费。”然犹虑崇韬谏,遣中使语之曰:“今岁盛暑异常,朕昔在河上,与梁人相拒,行营卑湿,被甲乘马,亲当矢石,犹无此暑。今居深宫之中而暑不可度,奈何?”对曰:“陛下昔在河上,敌未灭,深念雠耻,虽有盛暑,不介圣怀。今外患已除,海内宾服,故虽珍台闲馆犹觉郁蒸也。陛下傥不忘艰难之时,则暑气自消矣。”帝默然。宦者曰:“崇韬之第,无异皇居,宜其不知至尊之热也。”帝卒命允平营楼,日役万人,所费巨万。崇韬谏曰:“今两河水旱,军食不充,愿且息役,以俟丰年。”帝不听。 [20]后唐帝受不了盛夏湿热的气候,在皇宫里选择地高凉爽的地方避暑,都不满意。宦官们因此对后唐帝说:“我记得长安在全盛时期,大明、兴庆等高大的建筑就有数百座。如今圣上竟没有个避暑的地方,宫殿的华丽还不如当时公卿们的住宅。”后唐帝于是命令营苑使王允平另外修建一座楼,用来给后唐帝避暑。宦官们说:“郭崇韬经常愁眉不展,是因为孔谦老议论费用不足,恐怕陛下虽然想修建一座楼来避暑,但最后怕建不成。”后唐帝说:“我自己用内府的钱来修建,和租庸使管的经费无关。”但后唐帝心里仍然忧虑郭崇韬来劝谏。于是派宫中的使者邓郭崇韬转达他的话说:“今年的盛暑异常,朕过去在黄河边与梁军对垒,行军的军营低下潮湿,穿着铠甲骑着马,亲自抵挡箭石,也没感到这么热。现在深居宫中而难以度过这个暑天,怎么办呢?”郭崇韬回答说:“陛下过去在黄河边时,强敌还没有消灭,深深思念的是洗除耻辱和杀敌报仇,那时虽然也有酷暑,但您也不在意。现在外面的忧患已经消除,国内诸侯都臣服,所以虽然有珍贵的高台和空闲的馆所,仍然觉得很闷热。陛下倘若没有忘记艰难的时候,那么暑热就会自然消除。”后唐帝听后没有说什么话。宦官们说:“郭崇韬的宅第,和皇宫没有什么两样,因此他不了解圣上的暑热。”后唐帝最终还是命令王允平修筑楼阁。每天参加修建楼阁的人有一万多,所耗费的钱财十分巨大。郭崇韬劝后唐帝说:“今年两河干旱,军队的供给也不充足,希望能够停止修建,等到丰年时再开始动工。”后唐帝没有听从他的规劝。 [21]帝将伐蜀,辛卯,诏天下括市战马。 [21]后唐帝将讨伐前蜀国,辛卯(三十日),下诏天下,收买战马。 [22]吴镇海节度判官、楚州团练使陈彦谦有疾,徐知诰恐其遗言及继嗣事,遗之医药金帛,相属于道。彦谦临终,密留书遗徐温,请以所生子为嗣。 [22]吴镇海节度判官、楚州团练使陈彦谦身体有病,徐知诰害怕他留下遗言谈及继嗣的事,于是送给他药品和金银丝帛,运送物品的车在路上接连不断。陈彦谦临终时偷偷留下了一封遗书送给了徐温,请求能让他的亲生儿子继承他的爵位。 [23]太后疾甚。秋,七月,甲午,成德节度使李嗣源以边事稍弭,表求入朝省太后,帝不许。壬寅,太后殂。帝哀毁过甚,五日方食。 [23]太后病得很厉害。秋季,七月,甲午(初三),成德节度使李嗣源以边境战事逐渐停下来为理由,上表请求进朝廷看望一下太后。但后唐帝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壬寅(十一日),太后去世。后唐帝由于过份的悲痛,五天以后才开始吃饭。 [24]八月,癸未,杖杀河南令罗贯。初,贯为礼部员外郎,性强直,为郭韬所知,用为河南令。为政不避权豪,伶宦请托,书积几案,一不报,皆以示崇韬,崇韬奏之,由是伶宦切齿。河南尹张全义亦以贯高伉,恶之,遣婢诉于皇后,后与伶宦共毁之,帝含怒未发。会帝自往寿安视坤陵役者,道路泥泞,桥多坏。帝问主者为谁,宦官对属河南。帝怒,下贯狱;狱吏榜掠,体无完肤,明日,传诏杀之。崇韬谏曰:“贯坐桥道不修,法不至死。”帝怒曰:“太后灵驾将发,天子朝夕往来,桥道不修,卿言无罪,是党也!”崇韬曰:“陛下以万乘之尊,怒一悬令,使天下谓陛下用法不平,臣之罪也。”帝曰:“既公所爱,任公裁之。”拂衣起入宫,崇韬随之,论奏不已;帝自阖殿门,崇韬不得入。贯竟死,暴尸府门,远近冤之。 [24]八月,癸未(二十三日),河南县令罗贯被杖打而死。起初,罗贯任礼部员外郎,性情刚直,被郭崇韬赏识,任用他去当河南县令。他在任河南县令期间,处理政事从不回避那些有权有势之家,伶人宦官们请求托办事情的书信堆满了桌子,他一个也不给回答,把这些书信全部拿去让郭崇韬看,郭崇韬把这些事上奏给后唐帝,因此那些伶人宦官们对罗贯恨得咬牙切齿。河南尹张全义也认为罗贯很高傲,十分讨厌罗贯,派奴婢告诉皇后,皇后和伶人宦官们一起诋毁罗贯,后唐帝听了虽然内心很生气,但还没有发作出来。正好这时后唐帝自前往寿安察看修筑坤陵的人们,这里的道路泥泞,桥梁多数也毁坏。后唐帝就问主管这里的是谁,宦官们回答后唐帝说是河南县令罗贯。后唐帝听了十分生气,下令把罗贯抓入监狱。监狱吏们用棍子打他,打得罗贯体无完肤。第二天,后唐帝下诏要把罗贯杀死,郭崇韬劝后唐帝说:“罗贯犯了桥路不修的罪,但按照法律也不应该定死罪。”后唐帝很生气地说:“太后的灵驾很快就要出发,天子经常往来这段路间,这里的桥路不修治,你说他无罪,太袒护他了。”郭崇韬说:“陛下是国家最尊崇的人,为一个县令生气,让天下人说陛下用法不平,这是我的罪过。”后唐帝说:“既是你喜欢的人,那任凭你来裁决。”于是后唐帝拂袖而起,进入宫中,郭崇韬跟随着没完没了地向后唐帝论说奏请。后唐帝亲自把殿门关了,郭崇韬没有进入宫中。最后罗贯还是被处死,在府门前把他的尸体示众,远近人们都认为他死得冤枉。 [25]丁亥,遣吏部侍郎李德休等赐吴越国王玉册、金印,红袍御衣。 [25]丁亥(二十七日),后唐帝派遣吏部侍郎李德休等前去赏赐给吴越国王玉册、金印、红袍御衣。 [26]九月,蜀主与太后、太妃游青城山,历丈人观、上清宫,遂至彭州阳平化、汉州三学山而还。 [26]九月,前蜀主和太后、太妃到青城山游玩,经过丈人观、上清宫,又到了彭州阳平化、汉州三学山,后来才回去。 [27]乙未,立皇子继岌为魏王。 [27]乙未(初五),后唐立皇子李继岌为魏王。 [28]丁酉,帝与宰相议伐蜀,威胜节度使李绍钦素谄事宣徽使李绍宏,绍宏荐“绍钦有盖世奇才,虽孙、吴不如,可以大任。”郭崇韬曰:“段凝亡国之将,奸谄绝伦,不可信也。”众举李嗣源,崇韬曰:“契丹方炽,总管不可离河朔。魏王地当储副,未立殊功,请依故事,以为伐蜀都统,成其威名。”帝曰:“儿幼,岂能独往,当求其副。”既而曰:“无以易卿。”庚子,以魏王继岌充西川四面行营都统,崇韬充东北面行营都招讨制置等使,军事悉以委之。又以荆南节度使高季兴充东南面行营都招讨使,凤翔节度使李继充都供军转运应接等使,同州节度使李令德充行营副招讨使,陕州节度使李绍琛充藩汉马步军都排陈斩斫使兼马步军都指挥使,西京留守张筠充西川管内安抚应接使,华州节义使毛璋充左厢马步都虞候,州节度使董璋充石厢马步都虞候,客省使李严充西川管内招抚使,将兵六万伐蜀,仍诏季兴自取夔、忠、万三州为巡属。都统置中军,以供奉官李从袭充中军马步都指挥监押,高品李廷安、吕知柔充魏王府通谒。辛丑,以工部尚书任圜、翰林学士李愚并参预都统军机。 [28]丁酉(初七),后唐帝与宰相商议讨伐前蜀,威胜节度使李绍钦平时巴结讨好宣徽使李绍宏,李绍宏推荐说:“李绍钦有盖世奇才,孙子、吴起都不如他,可以委任他干大事。”郭崇韬说:“李绍钦是亡国之将,他奸诈献媚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不能相信他。”大家又推荐李嗣源,郭崇韬说:“契丹方面正打的激烈,总管李嗣源不能离开河朔。魏王应当是君位的继承人,但他没有立过什么特殊功劳,请按照过去的惯例,任命他为讨伐蜀国的统帅,成全他的威名。”后唐帝说:“儿子还小,怎么能让他单独前去,应当给他寻找一个副统帅。”后来后唐帝又说:“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庚子(初十),任命魏王李继岌出任西川四面行营都统,郭崇韬担任东北面行营都招讨制置等使,军队的全部事务都委托给郭崇韬。又任命荆南节度使高季兴担任东南面行营都招讨使,凤翔节度使李继担任都供军转运应接等使,同州节度使李令德担任行营副招讨使,陕州节度使李绍琛担任藩汉马步军都排阵斩斫使兼马步军都指挥使,西京留守张筠担任西川管内安抚应接使,华州节度使毛璋担任左厢马步都虞候,州节度使董璋担任右厢马步都虞候,客省使李严担任西川管内招抚使,率兵六万前往讨伐蜀国。同时下诏让高季兴率兵夺取夔、忠、万三州作为荆南巡属。都统设置中军,以供奉官李从袭担任中军马步都指挥监押,又让宦官李廷安、吕知柔担任魏王府的通谒。辛丑(十一日),让工部尚书任圜、翰林学士李愚一并参与都统军中的机要事情。 [29]自六月甲午雨,罕见日星,江河百川皆溢,凡七十五日乃霁。 [29]自从六月甲午(疑误)下雨以来,很少能看见太阳和星星,江河百川到处溢流,雨下了七十五天才停下来。 [30]郭崇韬以北都留守孟知祥有荐引旧恩,将行,言于上曰:“孟知祥信厚有谋,若得西川而求帅,无逾此人者。”又荐邺都副留守张宪谨重有识,可为相。戊申,大军西行。 [30]郭崇韬为了报答北都留守孟知祥过去引荐他的旧恩,临出发以前,对后唐帝说:“孟知祥忠厚诚实,又有谋略,如果能夺得西川而寻求统帅,那没有人能够超过他。”郭崇韬还推荐邺都副留守张宪稳重有见识,可以任他为相。戊申(十八日),大军向西出发。 [31]蜀安重霸劝王承休请蜀主东游秦州。承休到官,即毁府署,作行宫,大兴力役,强取民间女子教歌舞,图形遗韩昭,使言于蜀主;又献花木图,盛称秦州山川土风之美。蜀主将如秦州,群臣谏者甚众,皆不听;王宗弼上表谏,蜀主投其表于地;太后涕泣不食,止之,亦不能得。前秦州节度判官蒲禹卿上表几二千言,其略曰:“先帝艰难创业,欲传之万世。陛下少长富贵,荒色惑酒。秦州人杂羌、胡,地多瘴疠,万众困于奔驰,郡县罢于供亿。凤翔久为仇雠,必生衅隙;唐国方通欢好,恐怀疑贰。先皇未尝无故盘游,陛下率意频离宫阙。秦皇东狩,銮驾不还;炀帝南巡,龙舟不返。蜀都强盛,雄视邻邦,边庭无烽火之虞,境内有腹心之疾,百姓失业,盗贼公行。昔李势屈于桓温,刘禅降于邓艾,山河险固,不足凭恃。”韩昭谓禹卿曰:“吾收汝表,俟主上西归,当使狱吏字字问汝!”王承休妻严氏美,蜀主私焉,故锐意欲行。 [31]前蜀国安重霸劝王承休请求前蜀主到东面的秦州去游玩。王承休到任后,马上就拆除了府署的房子,修建行宫,大兴土木,让人们来服劳役。他又强夺民女教她们唱歌跳舞,并画出这些歌舞的图像送给韩昭,请韩昭言于前蜀主。王承休又将秦州产的好花木画成图画献上,盛夸秦州山川土风的美丽。前蜀主将要去秦州游玩,大臣中有很多人劝说,前蜀主不听。王宗弼上表进行观劝,前蜀主把他的表章扔在地上。太后痛哭吃不下饭,劝他不要去,也没有听从。原来的秦州节度判官蒲禹卿给前蜀主上表将近二千多字,大概意思是说:“先帝创业时十分艰难,打算流传万世。陛下从小生长在富贵人家,迷恋于酒色。秦州是羌、胡人杂居的地方,经常流行恶性疟疾等传染病,百姓困于力役,郡县为了供应官府所需,疲惫不堪。凤翔长期以来与蜀有仇,一定会积嫌引成仇敌。和唐国刚刚互通友好,因无事出兵,恐怕也会引起怀疑。先帝从来没有无故去游玩过,陛下经常随意就离开宫殿。秦始皇向东巡狩,车马未归;隋炀帝南巡,龙舟不返。蜀都很强大,虎视邻邦,边境虽上没有烽火的忧患,境内却有腹心之疾,百姓失业,盗贼横行。从前李势屈从于桓温,刘禅终于投降于邓艾,山河虽然险要牢固,但仍不能够依赖。”韩昭对蒲禹卿说:“我先收起你上的表章,等到主上回成都时,一定让狱吏一字一句来问你!”王承休的妻子严氏长得很美丽,前蜀主与她私通,所以他坚决想去。 [32]冬,十月,排陈斩斫使李绍琛与李严将骁骑三千、步兵万人为前锋,招讨判官陈义至宝鸡,称疾乞留。李愚厉声曰:“陈义见利则进,惧难则止。今大军涉险,人心易摇,宜斩以徇!”由是军中无敢顾望者。义,蓟州人也。 [32]冬季,十月,排陈斩斫使李绍琛和李严率领勇敢善战的三千骑兵、一万步兵为前锋,招讨判官陈义到了宝鸡说身体有病,请求留在那里。李严生气地说:“陈义见到利益就前进,害怕困难就停止。现在大军爬山涉险,人心很容易动摇,应当把他杀掉示众!”因此,军中再没有敢踌躇不前进的。陈义是蓟州人。 [33]癸亥,蜀主引兵数万发成都,甲子,至汉州。武兴节度使王承捷告唐兵西上,蜀主以为群臣同谋沮己,犹不信,大言曰:“吾方欲耀武。”遂东行。在道与群臣赋诗,殊不为意。 [33]癸亥(初四),前蜀主率领数万大军从成都出发。甲子(初五),到达汉州。武兴节度使王承捷报告说后唐兵从西面上来,前蜀主以为是大臣们合谋阻止他,对王承捷所讲的不大相信,于是他夸口说:“我正想炫耀一下武力,显示一下我的威风。”于是向东前进。在路上还和大臣们吟诗赋歌,根本不在意。 [34]丁丑,李绍琛攻蜀威武城,蜀指挥使唐景思将兵出降;城使周彦等知不能守,亦降。景思,秦州人也。得城中粮二十万斛。绍琛纵其败兵万馀人逸去,因倍道趣凤州。李严飞书以谕王承捷。李继竭凤翔蓄积以馈军,不能充,人情忧恐。郭崇韬入散关,指其山曰:“吾辈进无成功,不得复还此矣。当尽力一决。今馈运将竭,宜先取凤州,因其粮。”诸将皆言蜀地险固,未可长驱,宜按兵观衅。崇韬以问李愚,愚曰:“蜀人苦其主荒淫,莫为之用。宜乘其人心崩离,风驱霆击,彼皆破胆,虽有险阻,谁与守之!兵势不可缓也。”是日李绍琛告捷。崇韬喜,谓李愚曰:“公料敌如此,吾复何忧!”乃倍道而进。戊寅,王承捷以凤、兴、文、扶四州印节迎降,得兵八千,粮四十万斛。崇韬曰:“平蜀必矣。”即以都统牒命承捷摄武兴节度使。 [34]丁丑(十八日),李绍琛率军向前蜀威武城进攻,前蜀指挥使唐景思率兵投降。城使周彦等知道难以坚守,也投降了。唐景思是秦州人。李绍琛夺得城中的粮食二十万斛。李绍琛放走了前蜀军败兵一余人,然后兼程直奔凤州。李严飞速向王承捷报信。后唐凤翔节度使李继把凤翔积蓄的粮食全部馈送军士,但还不能满足,人心有点担忧和害怕。郭崇韬进入散关后,指着这里的山说:“我们如果进攻不能成功,就不能再回到这里来。应当尽力决一死战。现在运来的粮食快要吃完了,应当首先夺取凤州,用那里的粮食。”各位将领都说蜀地险要坚固,不可长驱直入,应当按兵不动,观察一下蜀兵的动向。郭崇韬以此询问李愚,李愚回答说:“蜀人对蜀主荒淫无度感到很苦恼,都不想为他效力。应当乘蜀国人心涣散时迅速发起进攻,这样他们都会被吓破了胆,虽然有险阻,又有谁来为他坚守呢?战机不可迟缓。”当天李绍琛又传来捷报,郭崇韬听了之后十分高兴,对李愚说:“你料敌如此,我还有什么可忧患的。”因此率军兼程前进。戊寅(十九日),王承捷持凤、兴、文、扶四州的印节来投降,得到八千多降兵,粮食四十万斛。郭崇韬说:“平定蜀国是必定无疑了。”因此以都统的命令让王承捷代理武兴节度使。 己卯,蜀主至利州,威武败卒奔还,始信唐兵之来。王宗弼、宋光嗣言于蜀主曰:“东川、山南兵力尚完,陛下但以大军扼利州,唐人安敢悬兵深入!”从之。庚辰,以随驾清道指挥使王宗勋、王宗俨、兼侍中王宗昱为三招讨,将兵三万逆战。从驾兵自绵、汉至深渡,千里相属,皆怨愤,曰:“龙武军粮赐倍于他军,他军安能御敌!” 己卯(二十日),前蜀主到达利州,威武城被打败的士卒逃了回来,他才相信后唐兵已经到来。王宗弼、宋光嗣对前蜀主说:“东川、山南的军队还是很完整的,陛下只要用大军据守利州,唐人怎么敢孤军深入。”前蜀主听从了他们的意见。庚辰(二十一日),任命随驾清道指挥使王宗勋、王宗俨、兼侍中王宗昱为三招讨,率兵三万迎战后唐军。随驾的士卒从绵、汉出发到达深渡,相连千里,士卒们都很怨恨,说:“皇帝赏赐给龙武军的粮草有其他军的好几倍,其他军队怎么能来抵御敌军呢?” 李绍琛等过长举,兴州都指挥使程奉琏将所部兵五百来降,且请先治桥栈以俟唐军,由是军行无险阻之虞。辛巳,兴州刺史王承鉴弃城走,绍琛等克兴州,郭崇韬以唐景思摄兴州刺史。乙酉,成州刺史王承朴弃城走。李绍琛等与蜀三招讨战于三泉,蜀兵大败,斩首五千级,余众溃走。又得粮十五万斛于三泉,由是军食优足。 李绍琛等率军经过长举,兴州都指挥使程奉琏率领他的所属部队五百人前来投降,请求首先修治桥梁和栈道,等待后唐军的到来,这样后唐军行进就不用提心有什么险阴。辛巳(二十二日),兴州刺史王承鉴弃城逃走,李绍琛等攻下了兴州,郭崇韬任命唐景思代理兴州刺史。乙酉(二十六日),成州刺史王承朴弃城逃走。李绍琛等和前蜀国三个招讨在三泉作战,前蜀军大败,五千余人被斩首,其余的士卒都溃逃。李绍琛在三泉又夺得十五万斛粮食,军队的粮食又富足起来。 [35]戊子,葬贞简太后于坤陵。 [35]戊子(二十九日),在坤陵埋葬了贞简太后。 [36]蜀主闻王宗勋等败,自利州倍道西走,断桔柏津浮梁;命中书令、判六军诸卫事王宗弼将大军守利州,且令斩王宗勋等三招讨。 [36]前蜀主听说王宗勋等战败,从利州快速向西逃跑,沿途拆除了桔柏津的浮桥。并令中书令、判六军诸卫事王宗弼率领大军坚守利州,又令将王宗勋等三个招讨斩杀。 李绍琛昼夜兼行趣利州。蜀武德留后宋光葆遗郭崇韬书,“请唐兵不入境,当兴巡属内附;苟不如约,则背城决战以报本朝。”崇韬复书抚纳之。乙丑,魏王继岌至兴州,光葆以梓、绵、剑、龙、普五州,武定节度使王承肇以洋、蓬、壁三州,山南节度使王宗威以梁、开、通、、渠、麟五州,阶州刺史王承岳以阶州,皆降。承肇,宗侃之子也。自余城镇 皆望风款附。 李绍琛昼夜兼程直奔利州。前蜀国武德留后宋光葆送给郭崇韬一封信,信中说:“请求唐军不要进入境内,如果办到,我就将管辖范围内的地方全部归附于唐军。如果不能按约定办,我就背城一战,以此来报答蜀主。”郭崇韬回信表示愿如约接纳他们。乙丑(疑有误),魏王李继岌到达兴州,宋光葆率梓、绵、剑、龙、普五州,武定节度使王承肇率洋、蓬、壁三州,山南节度使王宗威率梁、开、通、渠、麟五州,阶州刺史王承岳率阶州,全部投降了后唐军。王承肇是王宗侃的儿子。其余城镇都望风归附后唐军。 天雄节度使王承休与副使安重霸谋掩击唐军,重霸曰:“击之不胜,则大事去矣。蜀中精兵十万,天下险固,唐兵虽勇,安能直度剑门邪!然公受国恩,闻难不可不赴,愿与公俱西。”承休素亲信之,以为然。重霸请赂羌人买文、扶州路以归;承休从之,使重霸将龙武军及所募兵万二千人以从。将行,州人饯于城外。承休上道,重霸拜于马前曰:“国家竭力以得秦、陇,若从开府还朝,谁当守之!开府行矣,重霸请为公留守。”承休业已上道,无如之何,遂与招讨副使王宗讷自扶、文而南;其地皆不毛,羌人抄之,且战且行,士卒冻馁,比至茂州,馀众二千而已。重霸遂以秦、陇来降。 天雄节度使王承休和副使安重霸谋划伏击后唐军,安重霸说:“袭击如果不能取得胜利,那么大事就完了。蜀国有十万精兵,地形险要牢固,唐军虽然勇敢,怎么能够顺利到达剑门呢?国家对你的恩情很大,听到国家有危难不可不赴难,我希望和你一起向西回朝。”王承休平素很信任安重霸,认为他讲得对。安重霸请求贿赂一下羌族人,买通文、扶二州的道路以便回蜀时通过,王承休也听从了他的意见,并让安重霸率领龙武军以及招募来的一万二千多士卒跟随他一起回朝。临行前,州人在城外为他饯行。王承休上路后,安重霸在他的马前跪拜说:“国家用全部力量夺得秦、陇二州,如果我也跟随你回朝,谁来坚守这里呢?你走之后,我请求为你坚守在这里。”王承 休已经上路,对安重霸没有办法,于是与招讨副使王宗从扶、文二州向南前进。这里都是不毛之地,羌族人从后面抄袭他们,王承休率军边战边走,士卒们又冻又饿,到茂州时只剩下二千人。于是安重霸就率秦、陇二州投降了后唐军。 [37]高季兴常欲取三峡,畏蜀峡路招讨使张武威名,不敢进。至是,乘唐兵势,使其子行军司马从诲权军府事,自将水军上峡取施州。张武以铁锁断江路,季兴遣勇士乘舟斫之。会风大起,舟于锁,不能进退,矢石交下,坏其战舰,季兴轻舟遁去。既而闻北路陷败,以夔、忠、万三州遣使诣魏王降。 [37]高季兴经常想夺取三峡,只是害怕前蜀峡路招讨使张武的威名,不敢前进。到这个时候,乘后唐军的优势,让其子司马高从诲暂管军府事务,他亲自率领水军进入三峡夺取施州。张武用铁链子封锁了长江上的通路,高季兴派遣勇士乘船去砍断了铁锁链。这时正好刮起大风,后唐军的船只挂在了铁链子上,不能进退,前蜀军用箭石一起攻击,打坏了后唐军的战船,高季兴乘坐轻便的小船逃离。后来张武听说北路陷落战败,因此让夔、忠、万三州派使者到后唐魏王那里请求投降。 [38]郭崇韬遗王宗弼等书,为陈利害;李绍琛未至利州,宗弼弃城引兵西归。王宗勋等三招讨追及宗弼于白,宗弼怀中探诏书示之曰:“宋光嗣令我杀尔曹。”因相持而泣,遂合谋送款于唐。 [38]郭崇韬给王宗弼等送去一封信,向他们说明利害关系。此时李绍琛还没有到达利州,王宗弼就弃城率兵向西撤退。王宗勋等三个招讨在白追上了王宗弼,王宗弼从怀中取出诏书给他们看,并对他们说:“宋光嗣命令我杀死你们。”三个招讨使和王宗弼一起哭了起来,最后他们合谋准备与唐军议和。----------------------------------------------------------------------------------------------------------------------------------------------------------------资治通鉴第二百七十四卷后唐纪三庄宗光圣神闵孝皇帝下同光三年(乙酉、925)后唐纪三 后唐庄宗同光三年(乙酉,公元925年) [1]十一月,丙申,蜀主至成都,百官及后宫迎于七里亭。蜀主入妃嫔中作回鹘队入宫。丁酉,出见群臣于文明殿,泣下沾襟,君臣相视,竟无一言以救国患。 [1]十一月,丙申(初七),前蜀主回到成都,朝廷百官和宫中妃嫔们到七里亭迎接。前蜀主走到妃嫔的中间效仿回纥人排的队回到宫中。丁酉(初八),前蜀主在文明殿会见大臣,泪水沾湿了衣襟,君臣相视,竟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解救国难的话。 戊戌,李绍琛至利州,修桔柏浮梁。昭武节度使林思谔先弃城奔阆州,遣使请降。甲辰,魏王继岌至剑州,蜀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宗寿以遂、合、渝、泸、昌五州降。 戊戌(初九),李绍琛到达利州,修好了桔柏的浮桥。昭武节度使林思谔在此以前己经弃城逃到阆州,现在又派遣使者来请求投降。甲辰(十五日),魏王李继岌到了剑州,前蜀国的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宗寿率遂、合、渝、泸、昌五州投降。 王宗弼至成都,登大玄门,严兵自卫。蜀主及太后自往劳之,宗弼骄慢无复臣礼。乙巳,劫迁蜀主及太后后宫诸王于西宫,收其玺绶,使亲吏于义兴门邀取内库金帛,悉归其家。其子承涓杖剑入宫,取蜀主宠姬数人以归。丙午,宗弼自称权西川兵马留后。 王宗弼到成都后,登上了大玄门,严兵自卫。前蜀主和太后亲自去慰劳他,王宗弼很傲慢,没有向前蜀主回拜臣下之礼。乙巳(十六日),王宗弼劫持前蜀主、太后以及后宫诸王,把他们迁至西宫,没收了他们的玺印,同时让前蜀主的亲信官吏在义兴门领取内库的金帛,全部让他们回家。王宗弼的儿子王承涓持剑进入宫中,领着几个前蜀主宠爱的姬妾回到家中。丙午(十七日),王宗弼自称代理西川兵马留后。 李绍琛进至绵州,仓库民居己为蜀兵所燔,又断绵江浮梁,水深,无舟楫可渡,绍琛谓李严曰:“吾县军深入,利在速战。乘蜀人破胆之时,但得百骑过鹿头关,彼且迎降不暇;若俟修缮桥梁,必留数日,或教王衍坚闭近关,折吾兵势,傥延旬浃,则胜负未可知矣。”乃与严乘马浮渡江,从兵得济者仅千人,溺死者亦千馀人,遂入鹿头关;丁未,进据汉州;居三日,后军始至。 李绍琛进至绵州,那里的仓库民居己被前蜀兵所烧毁,绵江浮桥也被前蜀兵切断,由于水深,又没有舟船,李绍琛对李严说:“我们孤军深入敌境,只有速战才对我们有利。乘蜀军心惊胆战时,只需要一百个骑兵速过鹿头关,他们连出来投降的时间都没有。如果等修好桥再进攻,一定要在这里住几天,或许有人教王衍坚固地封锁鹿头关,挫我军士气,倘若延缓十天,那么胜负就难以预测了。”于是就和李严骑马渡江,跟从他们的士卒渡过去的仅有一千人,被淹死的也有一千余人,接着他们攻进鹿头关。丁未(十八日),占据了汉州,在那里住了三天,后面的部队才到达 。 宗弼遣使以币马牛酒劳军,且以蜀主书遗李严曰:“公来吾即降。”或谓严:“公首建伐蜀之策,蜀人怨公深入骨髓,不可往。”严不从,欣然驰入成都,抚谕吏民,告以大军继至。蜀君臣后宫皆恸哭。蜀主引严见太后,以母妻为托。宗弼犹城为守备,严悉命撤去楼橹。 王宗弼派遣使者拿着钱财、马牛、洒肉去尉劳后唐军,并把前蜀主的信送给李严,信中说:“你来了我就投降。”有人对李严说:“你首先提出讨伐蜀国的策略,蜀国人对你恨之入骨,你千万不可。”!李严没有听从这个人的意见,仍高高兴兴地直奔成都。他到了成都,安抚慰恤那里官吏和百姓,告诉他们大军将相继到来。前蜀国的君臣以及后宫妻妾们听后都痛器流涕。前蜀主领着李严去见太后,把他的母亲和妻子托附给他。王宗弼仍然坚守在城上,李严命令他撤除所有的高台。 己酉,魏王继岌至绵州,蜀主命翰林学士李吴草降表,又命中书侍郎、司平章事王锴草降书,遣兵部侍郎欧阳彬奉之以迎继岌及郭崇韬。 己酉(二十日),魏王李继岌到达绵州,前蜀主命令翰林学士李昊起草降表,又命令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王锴起草降书,派遣兵部侍郎欧阳彬拿着这些表章、书信迎接李继岌和郭崇韬。 王宗弼称蜀君臣久欲归命,而内枢密使宋光嗣、景润澄、宣徽使李周辂、欧阳晁荧惑蜀主;皆斩之,函首送继岌。又责文思殿大学士、礼部尚书、成都尹韩昭佞谀,枭于金马坊门。内外马步都指挥兼中书令徐延琼、果州团练使潘在迎、嘉州刺史顾在及诸贵 戚皆惶恐,倾其家金帛妓妾以赂宗弼,仅得免死。凡素所不快者,宗弼皆杀之。 王宗弼说前蜀国的君主大臣们早就相归服于后唐,而内枢密使宋光嗣、景润澄、宣徽使李周辂、欧阳晃迷惑前蜀主。他已把这些人斩杀,将他们的头装起来送交李继岌。又对文思殿大学士、礼部尚书、成都尹韩昭的奸巧谄谀进行了谴责,并将他在金马坊门处以极刑。内外马步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徐延琼、果州团练使潘在迎、嘉州刺史顾在以及皇宫贵戚们都惶恐不安,用家里的全部金帛妓妾来贿赂王宗弼,这样才得以免死。凡是王宗弼平素不喜欢的人,都把他们杀了。 辛亥,继岌至德阳。宗弼遣使奉笺,称已迁蜀主于西第,安抚军城,以俟王师。又使其子承班以蜀主后宫及珍玩赂 继岌及郭崇韬,求西川节度使,继岌曰:“此皆我家物,奚以献为!”留其物而遣之。 辛亥(二十二日),李继岌到达德阳。王宗弼派遣使者送去书信,说已经把前蜀主迁到他西边的住宅里,安抚了城中的军队,以等待大王军队的到来。又派他的儿子王承班用前蜀主妻妾及珍贵玩物来贿赂李继岌和郭崇韬,请求能任用他为西川节度使。李继岌说:“这些都是我家的东西,怎么用这些东西作为贡献呢?”把他送来的东西留下而把来人送走了。 李绍琛留汉州八日以俟都统,甲寅,继岌至汉州,王宗弼迎谒;乙卯,至成都。丙辰,李严引蜀主及百官仪卫出降于升迁桥,蜀主白衣、衔璧、牵羊,草绳萦首,百官衰、徒跣、舆榇,号哭俟命。继岌受璧,崇韬解缚,焚榇,承制释罪;君臣东北向拜谢。丁巳,大军入成都。崇韬禁军士侵掠,市不改肆。自出师至克蜀,凡七十日。得节度十,州六十四,县二百四十九,兵三万,铠仗、钱粮、金银、缯绵共以千万计。 李绍琛在汉州住了八天等待李继岌的到来,甲寅(二十五日),李继岌到达汉州,王宗弼迎拜李继岌。乙卯(二十六日),李继岌到达成都。丙辰(二十七日),李严领着前蜀主以及百官、仪仗和卫士在升迁桥投降。前蜀主穿着白衣服,口里含着玉璧,手里牵着羊,用草绳攀绕着头。百官们身穿丧服,光着脚,用车子拉着空棺,他们都大声号哭着等待李继岌的命令。李继岌接受了前蜀主的玉璧,郭崇韬解开了前蜀主脖子上的草绳,并把那些空棺都烧掉,按照后唐帝的旨意,免除他们的罪过,并释放了他们。前蜀国君臣都向着东北面拜谢了后唐帝。丁巳(二十八日),后唐军进入成都。郭崇韬禁止士卒进行抢掠,街市上照常贸易往来。从后唐出兵到攻克前蜀国,共用了七十天。取得十个节度使、六十四个州、二百四十九个县,俘获三万十卒,铠仗、钱粮、金银、缯帛等数以千万计。 高季兴闻蜀亡,方食,失匕箸,曰:“是老夫之过也。”梁震曰:“不足忧也。唐主得蜀益骄,亡无日矣,安不知其不为吾福!” 高季兴听说前蜀国已被消灭,他正在吃饭,跌落了勺子和筷子,他说:“这是老夫我的过错啊!”梁震说:“不必担忧。唐主得到蜀国以后就会更加骄傲,不过多久就会灭亡,哪里能知道他不是为我们谋福呢?” 楚王殷闻蜀亡,上表称:“臣已营衡麓之间为菟裘之地,愿上印绶以保馀龄。”上优诏慰谕之。 楚王马殷听说前蜀国被消灭,向后唐帝上表说:“我已经把衡麓地区治理成我告老退隐的地方,希望交出印绶来保全我的有生之年。”后唐帝下了一道嘉将诏书安慰了他一番。 [2]平蜀之功,李绍琛为多,位在董璋上;而璋素与郭崇 韬善,崇韬数召璋与议军事。绍琛心不平,谓璋曰;“吾有平蜀之功,公等朴部相从,反嗫于郭公之门,谋相倾害。吾为都将,独不能以军法斩公邪!”璋诉于崇韬。十二月,崇韬表璋为东川节度使,解其军职。绍琛愈怒,曰:“吾冒白刃,陵险阴,定两川,璋乃坐有之邪!”乃见崇韬言 :“东川重地,任尚书有文武才,宜表为帅。”崇韬怒曰:“绍琛反邪,何敢违吾节度!”绍琛惧而退。 [2]平定前蜀国的功劳,李绍琛最多,爵位也在董璋之上。但是董璋平素和郭崇韬很好,因此郭崇韬经常召来董璋一起商议军事。李绍琛心中不平,就对董璋说:“我有平定蜀国的功劳,你们是平庸的随从人员,反倒在郭公之门窃窃私语,相互谋划排挤陷害别人。我身为都将,难道不能以军法把你杀掉吗?”董璋把这些话告诉了郭崇韬。十二月,郭崇韬上表后唐帝任命董璋为东川节度使,解除了他的军职。李绍琛对此更加愤怒,说:“我冒着生命危险,翻越险阻,平定了东川、西川,董璋却坐享其成了!”于是就找到郭崇韬说:“东川是个重要的地方,尚书任圜文武双才,应当上表皇上任他为帅。”郭崇韬听后很生气地说:“李绍琛想造反吗?怎么敢违犯我的指挥。”李绍琛感到害怕而退了回去。 初,帝遣宦者李从袭等从魏王继岌伐蜀;继岌虽为都统,军中制置补署一出郭崇韬,崇韬终日决事,将吏宾客趋走盈庭,而都统府惟大将晨谒外,牙门索然,从袭等固耻之。及破蜀,蜀之贵臣大将争以宝货、妓乐遗崇韬及其子廷诲,魏王所得,不过匹马、束帛、唾壶、柄而已,从袭等益不平。 当初,后唐帝派遣宦官李从袭等跟从魏王李继岌前往讨伐前蜀。李继岌虽然身为都统,但军中的经营谋划、委任官职等全部由郭崇韬掌管,郭崇韬整天处理事务,将吏宾客们你来我往,门庭若市,而都统住的地方只有大将早晨来谒拜,牙门里冷冷清清,李从袭等感到羞辱。攻破前蜀国后,前蜀国的贵臣将领们争着给郭崇韬和他的儿子郭廷诲送宝物、妓艺,而魏王李继岌所得到的,只不过是一些马匹、束帛、唾壶、柄等而已,李从袭等更加愤愤不平了。 王宗弼之自为西川留后也,赂崇韬求为节度使,崇韬阳许之,既而久未得,乃帅蜀人列状见继岌,请留崇韬镇蜀。从袭等因谓继岌曰:“郭公父子专横,今又使蜀人请已为帅,其志难测,王不可不为之备。”继岌谓崇韬曰:“主上倚待中如山岳,不可离庙堂,岂肯弃元老于蛮夷之域乎!且此非余之所敢知也,请诸人诣阙自陈。”由是继岌与崇韬互相疑。 王宗弼自己当西川留后时,贿赂郭崇韬请求做西川节度使,郭崇韬表面上答应,但过了很久王宗弼还没有得到这个官,于是就带着蜀人来见李继岌,列举了很多理由,请求留下郭崇韬镇守蜀地。李从袭等因此对李继岌说:“郭公父子十分专横,现在又让蜀人为自己请求统帅,他的志向难以猜透,大王对他不可没有防备。”李继岌对郭崇韬说:“主上依靠你如靠大山,不可让你离开庙堂,难道肯把元老丢弃在这蛮夷地区吗?再说这些不是我所敢知道的,请诸位到朝迁里自己去陈说吧!”从此李继岌和郭崇韬之间就相互产生了猜疑。 会宋光葆自梓州来,诉王宗弼诬杀宋光嗣等;又,崇韬征犒军钱数万缗于宗弼,宗弼靳之,十卒怨怒,夜,纵火喧噪,崇韬欲诛宗弼以自明,已巳,白继岌收宗弼及王宗勋、王过渥,皆数其不忠之罪,族诛之,籍没其家。蜀人争食宗弼之肉。 这时正好宋光葆从梓州来到,他诉说王宗弼诬杀宋光嗣等的情况。又赶上郭崇韬向王宗弼征收数万缗钱想用来慰劳军队,但王宗弼吝惜不肯给,士卒们非常愤怒,晚上,在王宗弼的住处放火喧闹。郭崇韬想杀了王宗弼来 表明自己清白,己巳(初十),郭崇韬告诉李继岌,把王宗弼、王宗、王宗渥抓起来,遣责他们的不忠之罪,然后就把他们以及他们的家属全部斩杀,并没收了他们的家产。王宗弼被杀之后,前蜀人争抢着吃王宗弼的肉。 [3]辛未,闽忠懿王审知卒,子延翰自称威武留后。汀州民陈本聚众三万围汀州,延翰遣右军都监柳邕等将兵二万讨之。 [3]辛未(十二日),闽国忠懿王王审知去世,他的儿子王延翰自称威武留后。汀州百姓陈本纠集三万多人包围了汀州,王延翰派遣右军都监柳邕等率领二万士卒前去讨伐。 [4]癸酉,王承休、王宗至成都,魏王继岌诘之曰:“居大镇,拥强兵,何以不拒战?”对曰:“畏大王神武。”曰:“然则何以不降?”对曰:“王师不入境。”曰:“所俱入羌者几人?”对曰:“万二千人。”曰:“今归者几人?”对曰:“二千人。”曰:“可以偿万人之死矣。”皆斩之,并其子。 [4]癸酉(十四日),王承休、王宗到达成都,魏王李继岌责问说:“你们驻守大镇,拥有强兵,为什么不抵抗?”回答道:“害怕大王的神明威武。”李继岌问:“那么为什么不投降?”答道:“大王的军队没有进入境内。”李继岌问:“你们进入羌地共有多少人?”答曰:“一万两千人。”李继岌又问:“现在回来的有多少人?”他们回答说:“二千人。”李继岌最后说:“现在是报答死去的一万人的时候了。”于是就把王承休等人以及他们的儿子全部杀死。 [5]丙子,以知北都留守事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促召赴洛阳。帝议选北都留守,枢密承旨段徊等恶邺都留守张宪,不欲其在朝廷,皆曰:“北都非张宪不可。宪虽有宰相器,今国家新得中原,宰相在天子目前,事有得失,可以改更,比之北都独系一方安危,不为重也。”乃徙宪为太原尹,知北都留守事。以户部尚书王正言为兴唐尹,知邺都留守事。正言昏耄,帝以武德使史彦琼为邺都监军,彦琼,本伶人也,有宠于帝。魏、博等六州军旅金谷之政皆决于彦琼,威福自恣,陵忽将佐,自正言以下皆谄事之。 [5]丙子(十七日),任命知北都留守事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并催促他去洛阳。后唐帝和人商议推选一个北都留守,枢密承旨段徊等讨厌邺都留守张宪,不想让他回朝廷,于是段徊等说:“北都留守非张宪不可。张宪虽然有做宰相的才能,但是现在国家刚刚得到中原地区,宰相天天在天子眼前,万一事情有 所得失,可以更改,和北都独挡一面的安危来比,宰相不是什么重要职务。”于是调张宪出任太原尹,主持北都留守事务。任命户部尚书王正言为兴唐尹,主持邺都留守事务。王正言年老糊涂,因些后唐帝任命武德使史彦琼为邺都监军。史彦琼本来是个艺人,在后唐帝面前很受宠。魏、博等六州军旅的钱粮大政都由史彦琼来决定,他作威作福,恣情放纵,侵侮将佐,自王正言以下的人,都巴结侍奉他。 [6]初,帝得魏州银枪效节都近八千人,以为亲军,皆勇悍无敌。夹河之战,实赖其用,屡立殊功,常许以灭梁之日大加赏赉。既而河南平,虽赏赉非一,而士卒恃功,骄恣无厌,更成怨望。是岁大饥,民多流亡 ,租赋不充,道路涂潦,漕辇艰涩,东都仓廪空竭,无以给军士。租庸使孔谦日于上东门外望诸州漕运,至者随以给之。军士乏食,有雇妻鬻子者,老弱采蔬于野,百十为群,往往馁死,流言怨嗟,而帝游畋不息。己卯,猎于白沙,皇后、皇子、后宫毕从。庚辰,宿伊阙;辛巳,宿潭泊;壬午,宿龛涧;癸未,还宫。时大雪,吏卒有僵仆于道路者。伊、汝间饥尤甚,卫兵所过,责其供饷,不得,则坏其什器,撤其室庐以为薪,甚于寇盗,县吏皆窜匿山谷。 [6]当初,后唐帝得到魏州禁卫军近八千人,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信部队,这些人作战十分勇敢,天下无敌。在黄河两岸作战时,确实全靠他们,他们曾多次建立大功,后唐帝经常答应等到消灭了梁国,大加赏赐。在平定了河南以后,虽然赏赐不止一次,但士卒们依仗有功,骄傲放纵,贪得无厌,对唐帝心怀不满。这一年,庄稼收成不好,老百姓离乡背井,收上来的粮租赋税很不充足,道路上到处是积水,水陆两路都不畅通,东都的粮仓已空,没有东西可供给士卒。租庸使孔谦每天在上东门外望诸州从水上运来的粮食,只要一到,随时就发给他们。士卒们由于缺乏粮食,有人嫁妻卖子;年老和体弱的人们在野外挖采野菜来充饥,有的十几人为一群,有的百来人为一群,这些人往往被饿死在外,人们经常慨 叹愤恨,后唐帝却在外面不停地游玩打猎。己卯(二十日),后唐帝在白沙打猎,皇后、皇子以及后宫妃妾们都跟随着他。庚辰(二十一日),住在伊阙。辛巳(二十二日),住在潭泊。壬午(二十三日),住在龛涧。癸未(二十四日),回到宫内。当时正下大雪,官吏士卒有人冻僵跌倒在道路上。伊、汝之间饥荒尤其严重,禁卫所经过的地方,都要当地百姓供给粮饷,如果得不到,就破坏他们的日常用具,把他们的房屋拆掉当柴,比盗贼敌人都厉害,甚至县里的官吏们都逃到山谷之间躲藏起来。 [7]有白龙见于汉宫;汉主改元白龙,更名曰龚。 [7]有人在南汉宫里看见白龙。于是南汉主就改年号为“白龙”,自己也改名叫龚。 [8]长和骠信郑遣其布燮郑昭淳求婚于汉,汉主以女增城公主妻之。长和即唐之南诏也。 [8]长和骠信郑是派遣他的布燮郑昭淳向南汉求婚,南汉主把他的女儿增城公主嫁给了他。长和就是唐朝时的南诏国。 [9]成德节度使李嗣源入朝。 [9]后唐成德节度使李嗣源回到朝中。 [10]闰月,己丑朔,孟知祥至洛阳,帝宠待甚厚。 [10]闰十二月,己丑朔(初一),孟知祥到达洛阳,后唐帝对待他十分优厚。 [11]帝以军储不足,谋于群臣,豆卢革以下皆莫知为计。吏部尚书李琪上疏,以为:“古者量入以为出,计农而发兵,故虽有水旱之灾而无匮乏之忧。近代税农以养兵,未有农富给而兵不足,农捐瘠而兵丰饱者也。今纵未能省租税,苟除折纳、纽配之法,农亦可以小休矣。”帝即敕有司如琪所言,然竟不能行。 [11]因为军队的储备不充足,后唐帝与大臣商议,豆卢革以下的大臣们都想不出办法。吏部尚书李琪上疏,认为:“古时候是根据收入的多少来决定支出的多少,根据农时的忙闲来发动战争,所以即使发生了水旱灾害,也不会出现缺乏粮草的忧虑。近来是靠农民的税赋来供养军队,不可能有农民富足而军队供需不足,或是农民因饥饿而死,而士卒却丰衣足食的。现在即使不能减少农民的租税,如果能够免除折纳和纽配的交租方法,农民也可以稍微得到休整。”后唐帝马上按照李琪所讲的,敕令主管吏官吏照办,然而终究没能执行。 [12]丁酉,诏蜀朝所署官四品以上降授有差,五品以下才地无取者悉纵归田里;其先降及有功者,委宗韬随事奖任,又赐王衍诏,略曰:“固当裂土而封,必不薄人于险。三辰在上,一言不欺。” [12]丁酉(初九),后唐帝下诏,凡前蜀的官员在四品以上者按不同情况降职安排,凡在五品以下而又没有什么才能可取者一律放回家乡。率先投降的和有功劳的人,委托郭崇韬按照具体情况来奖励和委任。后唐帝又赐诏王衍,大概意思说:“本来应当割出一块地来封给你,而且一定不会少于别人。日、月、星三辰在上,一句话也不欺骗你。” [13]庚子,彰武、保大节度使兼中书令高万兴卒,以其子保大留后允韬为彰武留后。 [13]庚子(十二日),彰武、保大节度使兼中书令高万兴云世。任命他的儿子保大留后高允韬为彰武留后。 [14]帝以军储不充,欲如汴洲,谏官上言:“不如节俭以足用,自古无就食天子。今杨氏未灭,不宜示以虚实。”乃止。 [14]因为军队储备不足,后唐帝打算到汴州。谏官上书说:“不如节俭一些来满足军队的需要,自古以来就没有天子到处找吃饭地方的。现在杨氏还没有消灭,不应把我们的虚实暴露给他们。”后唐帝便打消了去汴州的行动。 [15]辛亥,立皇弟存美为邕王,存霸为永王,存礼薛王,存渥为申王,存为睦王,存确为通王,存纪为雅王。 [15]辛亥(二十三日),立皇弟李存美为邕王,李存霸为永王,李存礼为薛王,李存渥为申王,李存为睦王,李存确为通王,李存纪为雅王。 [16]郭崇韬素疾宦官,尝密谓魏王继岌曰:“大王他日得天下,马亦不可乘,况任宦官!宜尽去之,专用士人。”吕知柔窃听,闻之,由是宦官皆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