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这年,陈后主在皇宫光昭殿前修建临春、结绮、望仙三栋楼阁。楼阁各高数十丈,连延数十间,窗户、壁带、悬楣、栏杆等都是用沉木和檀木制成,并用黄金、玉石或者珍珠、翡翠加以装饰,楼阁门窗均外挂珠帘,室内有宝床宝帐,穿戴玩赏的东西瑰奇精美,近古以来所未见。每当微风吹来,沉木、檀木香飘数里。阁下堆石成山,引水为池并杂种奇花异草。 上自居临春阁,张贵妃居结绮阁,龚、孔二贵嫔居望仙阁,并复道交相往来。又有王、李二美人,张、薛二淑媛,袁昭仪、何婕妤、江容,并有宠,迭游其上。以宫人有文学者袁大舍等为女学士。仆射江总虽为宰辅,不亲政务,日与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等文士十余人,侍上游宴后庭,无复尊卑之序,谓之“狎客”。上每饮酒,使诸妃、嫔及学士与狎客共赋诗,互相赠答,采其尤艳丽者,被以新声,选宫女千余人习而歌之,分部迭进。其曲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大略皆美诸妃嫔之容色。君臣酣歌,自夕达旦,以此为常。 陈后主自己居住在临春阁,张贵妃居住在结绮阁,龚、孔两贵嫔居住在望仙阁,通过各楼阁之间的复道互相往来。另外,后宫里还有王美人、李美人、张淑媛、薛淑媛、袁昭仪、何婕妤、江容,都受到了陈后主的宠爱,也都经常到三座楼阁上游玩宴乐。陈后主又任命宫女中有文才的袁大舍等人为女学士。尚书仆射江总虽然担任宰相,但并不亲自处理政务,每天与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等文士十余人,侍奉后主在皇宫后庭游玩宴乐,不讲君臣尊卑次序,被称之为“狎客”。陈后主每举办酒宴,就使诸位妃、嫔和江总等狎客一起赋诗,互相赠答,然后挑选其中特别艳丽的诗作,谱上新曲,再挑选宫女千余人练习歌唱,分部演出。其歌曲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大都是赞美诸位妃、嫔的美丽容貌。君臣饮酒酣歌,从夜晚到清晨,以为常事。 张贵妃名丽华,本兵家女,为龚贵嫔侍儿,上见而悦之,得幸,生太子深。贵妃发长七尺,其光可鉴,性敏慧,有神彩,进止详华,每瞻视眄睐,光采溢目,照映左右。善候人主颜色,引荐诸宫女;后宫咸德之,竞言其善。又有厌魅之术,常置淫祀于宫中,聚女巫鼓舞。上怠于政事,百司启奏,并因宦者蔡脱儿、李善度进请;上倚隐囊,置张贵妃于膝上,共决之。李、蔡所不能记者,贵妃并为条疏,无所遗脱。因参访外事,人间有一言一事,贵妃必先知白之;由是益加宠异,冠绝后庭。宦官近习,内外连结,援引宗戚,纵横不法,卖官鬻狱,货赂公行;赏罚之命,不出于外。大臣有不从者,因而谮之。于是孔、张之权熏灼四方,大臣执政皆从风谄附。 张贵妃名叫张丽华,家中世代为兵,是龚贵妃的侍女,陈后主一见钟情。她得到陈后主的宠幸后,生下了皇太子陈深。张贵妃的一头秀发约长七尺,油光发亮,又聪明颖慧,富有富采,举止优雅,每当她顾盼凝视时,更显得光彩照人,映动左右。张贵妃善于体察陈后主的心意,向后主引荐宫女;因此后宫妃、嫔、宫女都对她感恩戴德,竞相在陈后主面前赞美她。她又擅长祈祷鬼神的厌魅方术,经常在后宫中进行各种不合礼制规定的祭祀,聚集女巫伴着乐声跳舞,装神弄鬼。陈后主懒于处理政事,朝中百官大臣有所启奏,都由宦官蔡脱儿、李善度呈进请示;陈后主靠着松软的靠垫,让张贵妃坐在他的膝盖上,两人一起审批奏表,裁决政事。凡是蔡脱儿、李善度两人所没有记住的,张贵妃都逐条加以分析,没有遗漏。张贵妃经常参访了解皇宫外面发生的事情,外间的一言一事,张贵妃必定事先知道,然后告诉陈后主。因此更加受到陈后主的宠爱,远在后宫诸位妃、嫔之上。陈后主身旁的宦官与亲信内外勾结,朋比为奸,援引宗属亲戚,横行不法,卖官鬻狱,贿赂公行,就连朝廷赏罚之命,也出于宫掖。外朝大臣有不顺从旨意的,就寻找机会加以陷害。于是孔贵嫔、张贵妃的权势炙手可热,执掌朝政的公卿大臣都竞相奉承依附。 孔范与孔贵嫔结为兄妹;上恶闻过失,每有恶事,孔范必曲为文饰,称扬赞美,由是宠遇优渥,言听计从。群臣有谏者,辄以罪斥之。中书舍人施文庆,颇涉书史,尝事上于东宫,聪敏强记,明闲吏职,心算口占,应时条理,由是大被亲幸。又荐所善吴兴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云有吏能,上皆擢用之;以客卿为中书舍人。客卿有口辩,颇知朝廷典故,兼掌金帛局。旧制崐:军人、士人并无关市之税。上盛修宫室,穷极耳目,府库空虚,有所兴造,恒苦不给。客卿奏请不问士庶并责关市之征,而又增重其旧。于是以阳惠朗为太市令,暨慧景为尚书金、仓都令史,二人家本小吏,考校簿领,纤毫不差;然皆不达大体,督责苛碎,聚敛无厌,士民嗟怨。客卿总督之,每岁所入,过于常格数十倍。上大悦,益以施文庆为知人,尤见亲重,小大众事,无不委任;转相汲引,珥貂蝉者五十人。 都官尚书孔范与孔贵嫔结拜为兄妹;陈后主厌恶听到说自己犯有过失的话,所以每当他做错了事,孔范必然设法为他掩饰开脱,并称颂赞美他的圣明。因此陈后主对孔范的宠信礼遇有加,言听计从。百官大臣有敢于直言进谏者,孔范都要构之以罪,然后将他斥逐出朝。中书舍人施文庆读书颇多,陈后主为皇太子时曾在东宫供职,他聪明敏慧,记忆力强,通晓熟谙吏职政务,能心算口占,随时随地能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因此深得陈后主的亲近和宠幸。施文庆又向陈后主推荐了与他交好的吴兴人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人,说他们有担任官吏的才干,陈后主都给予提拔重用,并任命沈客卿为中书舍人。沈客卿能言善辩,懂得乾廷典章常例,兼掌中书省金帛局。按照旧制,军人、官吏都不征收入市关税。陈后主由于大修宫室,极其豪华富丽,府库空虚,财用枯竭,再要有所兴造,就经常苦于没钱支付。沈客卿上奏请求不管官吏还是平民,都得交纳入市关税,而且还请求增加征收数额。陈后主于是任命阳惠朗为太市令,暨慧景为尚书金、仓都令史。阳、暨二人家中本是小吏,考校文簿,丝毫不差;但都不识为政大体,督责苛刻繁碎,聚敛从不满足,使得官吏百姓怨声载道。沈客卿总领负责,每年所得收入,超过正常数额几十倍。陈后主非常高兴,愈加感到施文庆有知人之明,特别对他亲信倚重,把朝廷大小事情都交给他处理。施文庆一伙人转相荐引,成为达官显贵的多达五十人。 孔范自谓文武才能,举朝莫及,从容白上曰:“外间诸将,起自行伍,匹夫敌耳。深见远虑,岂其所知!”上以问施文庆,文庆畏范,亦以为然;司马申复赞之。自是将帅微有过失,即夺其兵,分配文吏;夺任忠部曲以配范及蔡徵。由是文武解体,以至覆灭。 孔范自以为有文武全才,朝中无人能比,于是神色自若地对陈后主说:“朝外那些带兵的将帅都是行伍出身,只有匹夫之勇。至于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岂是他们所能知晓的!”陈后主以此向施文庆征询意见,施文庆因为惧怕孔范的权势,就随声附和;中书通事舍人司马申也表示赞成孔范的见解。自此以后,将帅如果稍有过失,就立刻削夺他们的军队,分配给文职官吏;曾经夺取领军将军任忠的部曲分配给孔范和蔡徵。因此文臣武将都离心离德,终至覆灭。三年(乙巳、585) 三年(乙巳,公元585年) [1]春,正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戊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2]隋主命礼部尚书牛弘修五礼,勒成百卷;戊辰,诏行新礼。 [2]隋文帝命令礼部尚书牛弘撰修吉、凶、军、宾、嘉五礼,编为百卷;戊辰(十一日),诏令颁行新礼。 [3]三月,戊午,隋以尚书左仆射高为左领军大将军。 [3]三月,戊午(初二),隋朝任命尚书左仆射高为左领军大将军。 [4]丰州刺史章大宝,昭达之子也,在州贪纵,朝廷以太仆卿李晕代之。晕将至,辛酉,大宝袭杀晕,举兵反。 [4]陈朝丰州刺史章大宝是章昭达的儿子,他在丰州贪纵不法,朝廷派遣太仆卿李晕接替他的职务。在李晕快要到达的时候,辛酉(初五),章大宝率军袭杀李晕,起兵造反。 [5]隋大司徒郢公王谊与隋主有旧,其子尚帝女兰陵公主。帝待之恩礼稍薄,谊颇怨望。或告谊自言名应图谶,相表当王;公卿奏谊大逆不道。壬寅,赐谊死。 [5]隋朝大司徒郢公王谊与隋文帝有旧交,他的儿子娶文帝女兰陵公主为妻。后来隋文帝对他的恩宠礼遇淡薄,王谊因此非常怨恨。有人告发王谊说自己名应图谶,有帝王之相;公卿大臣上奏说王谊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壬寅(疑误),隋文帝将王谊赐死。 [6]戊申,隋主还长安。[6]戊申(疑误),隋文帝从洛阳回到长安。 [7]章大宝遣其将杨通攻建安,不克。台军将至,大宝众溃,逃入山,为追兵所擒,夷三族。 [7]陈朝章大宝派遣部将杨通率叛军攻打建安,没有攻克。这时朝廷的军队快要到达,章大宝部众溃散,自己逃入山中,被追兵擒获,灭了三族。 [8]隋度支尚书长孙平奏“令民间每秋家出粟麦一石以下,贫富为差,储之当社,委社司检校,以备凶年,名曰‘义仓’”,隋主从之。五月,甲申,初诏郡、县置义仓。时民间多妄称老、小以免赋役,山东承北齐之弊政,户口租调,奸伪尤多。隋主命州县大索貌阅,户口不实者,里正、党长远配;大功以下,皆令析籍,以防容隐。于是计帐得新附一百六十四万余口。高请为输籍法,遍下诸州,帝从之,自是奸无所容矣。 [8]隋朝度支尚书长孙平上奏说:“请下令民间每年秋天一家拿出粟麦一石以下,根据家庭贫富状况订出等级标准,每社民户所交纳的粮食就储存在当社,委派社中官吏负责查核,以防备荒年,名叫‘义仓’。”隋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五月,甲申(二十九日),隋文帝开始诏令各郡、县都设置义仓。当时百姓多向官府谎报年老或幼小,以逃避赋税徭役,山东地区承袭原北齐王朝的弊政,在户口登记和租调征收方面,犯奸作伪的极多。隋文帝下令在全国州县逐户逐人进行核时。如果户口不实,有称老诈小的,里正、党长远配边州。堂兄弟以下仍然同居的大家族,都命令他们分家居住,自立门户,以防止出现隐瞒户口人丁的情况。这次普查,户籍簿上新增加了一百六十四万余人口。左领军大将军高又请求实行按所造帐籍征收赋税的输籍法,颁布各州实行,隋文帝也听从了他的建议。自此以后,想犯奸作伪逃避赋税的人再也无法藏身了。 诸州调物,每岁河南自潼关,河北自蒲坂,输长安者相属于路,昼夜不绝者数月。 隋朝全国各地每年上调给中央的各种物资,黄河以南的经由潼关,黄河以北的经由蒲坂,向长安运输的车辆接连不断,昼夜不停,前后长达数月之久。 [9]梁主殂,谥曰孝明皇帝,庙号世宗。世宗孝慈俭约,境内安之。太子琮嗣位。 [9]后梁国主去世,谥号孝明皇帝,庙号世宗。世宗孝顺慈善,俭约爱民,境内因此安定太平。太子萧琮继位。 [10]初,突厥阿波可汗既与沙钵略有隙,阿波浸强,东距都斤,西越金山,龟兹、铁勒、伊吾及西域诸胡悉附之,号西突厥。隋主亦遣上大将军元契使于阿波以抚之。 [10]起初,突厥阿波可汗与沙钵略可汗结下怨恨,后来阿波可汗势力逐渐强盛,东抵都斤山,西越金山,这一广大地区的龟兹、铁勒、伊吾各国以及居住在西域的胡人部落都归附了他,号称西突厥。隋文帝也派遣上大将军元契出使阿波可汗,以安抚西突厥。 [11]秋,七月,庚申,遗散骑常侍王话等聘于隋。 [11]秋季,七月,庚申(初六),陈朝派遣散骑常侍王话等人到隋朝聘问。 [12]突厥沙钵略既为达头所困,又畏契丹,遣使告急于隋,请将部落度漠南,寄居白道州。隋主许之,命晋王广以兵援之,给以衣食,赐之车服鼓吹。沙钵略因西击阿波,破之。而阿拔国乘虚掠其妻子;官军为击阿拔,败之,所获悉与沙钵略。 [12]突厥沙钵略可汗既为达头可汗困扰,又畏惧契丹逐渐强大,于是派遣使者到隋朝告急,请求允许他率所属部落迁徙到大漠南面,在白道川一带暂住。隋文帝答应了他的请求,命令晋王杨广发兵接应,并供给他衣服食品,赏赐他车驾服饰及乐器。沙钵略可汗借助隋兵到来的声势,率军向西攻打阿波可汗,打败了他。可是阿拔国乘沙钵略可汗后方兵力空虚之机发兵偷袭,虏走了他的妻儿家小;隋朝军队为沙钵略打败了阿拔军队,并把所缴获的人畜物品全部给予了沙钵略可汗。 沙钵略大喜,乃立约,以碛为界,因上表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大隋皇帝真皇帝也,岂敢阻兵恃险,偷窃名号!今感慕淳风,归心有道,屈膝稽颡,永为藩附。”遣其子库合真入朝。 沙钵略可汗十分高兴,于是与隋朝订立盟约,以砂碛作为两国的分界,因崐此上表说:“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大隋皇帝是真正的皇帝,我岂敢再凭恃险隘,阻兵抗命,窃取名号,妄称天子!今日因羡慕淳朴风俗,归心有道之君,情愿屈膝跪拜,永远做大隋的藩附属国。”于是派遣他的儿子库合真入朝。 八月,丙戌,库合真至长安。隋主下诏曰:“沙钵略往虽与和,犹是二国;今作君臣,便成一体。”因命肃告郊庙,普颁远近;凡赐沙钵略诏,不称其名。宴库合真于内殿,引见皇后,赏劳甚厚。沙钵略大悦,自是岁时贡献不绝。 八月,丙戌(初二),库合真来到长安。隋文帝下诏书说:“突厥沙钵略可汗以往虽然与隋朝和亲交好,仍是两个国家;现在君臣有序,便成了一国。”于是命令举行郊、庙大祀,告知天地、祖先,并命令把此事通告远近。凡是赐给沙钵略可汗的诏书,不直呼他的名字。隋文帝还在内殿宴请库合真,并把他引见给独孤皇后,赏赐丰厚。沙钵略可汗非常高兴,从此,每年都向隋朝进贡物品。 [13]九月,将军湛文彻侵隋和州,隋仪同三司费宝首击擒之。 [13]九月,陈朝将军湛文彻侵犯隋朝的和州,隋仪同三司费宝首率军打败陈朝军队,俘虏了湛文彻。 [14]丙子,隋使李若等来聘。 [14]丙子(二十三日),隋朝派遣李若等人到陈朝聘问。 [15]冬,十月,壬辰,隋以上柱国杨素为信州总管。 [15]冬季,十月,壬辰(初九),隋朝任命上柱国杨素为信州总管。 [16]初,北地傅以庶子事上于东宫,及即位,迁秘书监、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负才使气,人多怨之。施文庆、沈客卿共谮受高丽使金,上收下狱。 [16]以前,北地人傅曾以太子庶子的身份侍奉陈后主于东宫,等后主即位,傅晋升为秘书监、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由于他恃才傲物,因此百官群臣大都不喜欢他。施文庆与沈客卿一同诬陷说傅收受了高丽国使者贿赂,陈后主将傅收捕下狱。 于狱中上书曰:“夫君人者,恭事上帝,子爱下民,省嗜欲,远谄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是以泽被区宇,庆流子孙。陛下顷来酒色过度,不虔郊庙大神,专媚淫昏之鬼,小人在侧,宦竖弄权,恶忠直若仇雠,视生民如草芥,后宫曳绮绣,厩马余菽粟,百姓流离,僵尸蔽野,货贿公行,帑藏损耗,神怒民怨,众叛亲离,臣恐东南王气自斯而尽。” 傅在狱中上书说:“做帝王的,应该恭奉上天,爱民如子,减省嗜欲侈糜,疏远谄媚奸佞,天未明就穿衣起床,天已晚还没吃饭。如此才能恩泽布施于天下海内,福庆流传于子孙后代。但是,陛下近来沉湎于酒色,挥霍无度;不虔诚地敬奉郊庙大神,专心媚事淫昏之鬼;听信小人宦官擅政,厌恶忠直之士如同仇敌,轻视生民之命如同草芥;后宫妃、嫔宫女服用绮锦缎,御用厩马喂食菽粟稻麦,而天下百姓却流离失所,僵尸遍野;朝野上下货贿公行,国家库藏日益耗费。天怒人怨,众叛亲离,我恐怕东南的王者之气从此而尽。” 书奏,上大怒。顷之,意稍解,遣使谓曰:“我欲赦卿,卿能改过不?”对曰:“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则臣心可改。”上益怒,令宦者李善庆穷治其事,遂赐死狱中。 傅上书呈奏,陈后主读后勃然大怒。过了一会,后主怒意稍有平息,就派遣使者对傅说:“我打算赦免你,你能改正以前的过错吗?”傅回答说:“我的心性就如同我的相貌,如果相貌能够改变,那么我的心性才能改变。”陈后主更加愤怒,命令宦官李善庆彻底追究傅的罪行,将他赐死在狱中。 上每当郊祀,常称疾不行,故言及之。 陈后主每当举行郊祀的时候,经常称病不亲临现场,所以傅在上书中提及这件事。 [17]是岁,梁大将军戚昕以舟师袭公安,不克而还。 [17]这一年,后梁大将军戚昕率水军攻打陈朝荆州治所公安城,没有攻克而退军。 隋主征梁主叔父太尉吴王岑入朝,拜大将军,封怀义公,因留不遣;复置江陵总管以监之。 隋文帝诏令征召后梁国主的叔父太尉吴王萧岑入朝,任命他为大将军,封怀义公,趁机将他留在长安,不让回国;又重新设置江陵总管监视后梁国。梁大将军许世武密以城召荆州刺史宜黄侯慧纪;谋泄,梁主杀之。慧纪,高祖之从孙也。 后梁大将军许世武暗中以江陵城招引陈朝荆州刺史宜黄侯陈慧纪;密谋泄露,后梁国主杀了许世武。陈慧纪是陈武帝陈霸先兄弟的孙子。 [18]隋主使司农少卿崔仲方发丁三万,于朔方、灵武筑长城,东距河,西至绥州,绵历七百里,以遏胡寇。 [18]隋文帝又派遣司农少卿崔仲方征发壮丁三万人,在朔方、灵武一线修筑长城,东起黄河,西至绥州,绵延七百里,用来遏制北方胡人入侵。四年(丙午、586) 四年(丙午,公元586年) [1]梁改元广运。 [1]后梁改年号广运。 [2]甲子,党项羌请降于隋。 [2]甲子(十三日),党项羌人请求降附隋朝。 [3]庚午,隋颁历于突厥。 [3]庚午(十九日),隋朝向突厥颁行新历。 [4]二月,隋始令刺史上佐每岁暮更入朝,上考课。 [4]二月,隋朝下令每年岁末各州刺史以及高级僚属轮流入朝,呈奏本州官吏的当年政绩,由朝廷进行考核升降。 [5]丁亥,隋复令崔仲方发丁十五万,于朔方以东,缘边险要,筑数十城。 [5]丁亥(初六),隋文帝又命令崔仲方征发壮丁十五万人,在朔方以东,沿边境的险要地方修筑数十座城堡。 [6]丙申,立皇弟叔谟为巴东王,叔显为临江王,叔坦为新会王,叔隆为新宁王。 [6]丙申(十五日),陈朝立皇弟陈叔谟为巴东王,陈叔显为临江王,陈叔坦为新会王,陈叔隆为新宁王。 [7]庚子,隋大赦。 [7]庚子(十九日),隋朝大赦天下。 [8]三月,己未,洛阳男子高德上书,请隋主为太上皇,传位皇太子。帝曰:“朕承天命,抚育苍生,日旰孜孜,犹恐不逮。岂效近代帝王,传位于子,自求逸乐者哉!” [8]三月,己未(初八),洛阳男子高德上书,请求隋文帝自己做太上皇,将皇位传给皇太子。隋文帝说:“朕承天受命,抚育百姓,早晚孜孜不倦,不敢稍有懈怠,还恐怕不能够尽职尽责。岂能效法近代那些帝王,传位于太子,自求安乐逍遥!” [9]夏,四月,己亥,遣周等聘于隋。 [9]夏季,四月,己亥(十九日),陈朝派遣周等人到隋朝聘问。 [10]五月,丁巳,立皇子庄为会稽王。 [10]五月,丁巳(初七),陈朝立皇子陈庄为会稽王。 [11]秋,八月,隋遣散骑常侍裴豪等来聘。 [11]秋季,八月,隋朝派遣散骑常侍裴豪等人到陈朝聘问。 [12]戊申,隋申明公李穆卒,葬以殊礼。 [12]戊申(三十日),隋朝申明公太师李穆去世,用特别隆重的礼节安葬。 [13]闰月,丁卯,隋太子勇镇洛阳。 [13]闰月,丁卯(十九日),隋朝皇太子杨勇出镇洛阳。 [14]隋上柱国公梁士彦讨尉迟迥,所当必破,代迥为相州刺史;隋主忌之,召还长安。上柱国杞公宇文忻与隋主少相厚,善用兵,有威名;隋主亦忌之,以谴去官,以柱国舒公刘皆被疏远,闲居无事,颇怀怨望,数相往来,阴谋不轨。 [14]起初,隋朝上柱国公梁士彦讨伐尉迟迥,英勇善战,所战必胜,代尉迟迥为相州刺史。后来隋文帝猜忌他,将他召回长安。隋朝上柱国杞公宇文忻与隋文帝少年时交情深厚,他善于用兵,有威信声望。隋文帝也因此猜忌他,后来由于受到谴责而被免除右领军大将军职务。梁士彦、宇文忻与柱国舒公刘都被隋文帝疏远,闲居无事,心怀怨恨,多次相互往来串通,密谋起兵造反。忻欲使士彦于蒲州起兵,己为内应,士彦之甥裴通预其谋而告之。帝隐其事,以士彦为晋州刺史,欲观其意;士彦忻然,谓等曰:“天也!”又请仪同三司薛摩儿为长史,帝亦许之。后与公卿朝谒,帝令左右执士彦、忻、于行间,诘之,初犹不伏;捕薛摩儿适至,命之庭对,摩儿具论始末,士彦失色,顾谓摩儿曰:“汝杀我!”丙子,士彦、忻、皆伏诛,叔侄、兄弟免死除名。 宇文忻想使梁士彦于蒲州起兵,自己在长安作内应,梁士彦的外甥裴通参预了他们的密谋,又告发了他们。隋文帝把这件事先掩盖下来,任命梁士彦为晋州刺史,打算观察他的意向;梁士彦非常高兴,对刘等人说:“天意让我们成功!”他又奏请朝廷任命仪同三司薛摩儿为晋州长史,隋文帝也答应了他。后来梁士彦等人与公卿大臣一起朝谒,隋文帝命令左右侍卫人员在朝拜行列中拿下梁士彦、宇文忻、刘三人,审问他们,开始他们还不伏罪,这时薛摩儿被捕获带到,隋文帝命他与三人在殿堂上当面对质,薛摩儿全部招供了梁士彦等三人谋反始末,梁士彦大惊失色,对薛摩儿说:“是你杀死了我!”丙子(二十八日),梁士彦、宇文忻、刘三人都被处死,他们的叔侄、兄弟免死除名为民。 九月,辛巳,隋主素服临射殿,命百官射三家资物以为诫。 九月,辛巳(初四),隋文帝身穿白色服装亲临射殿,命令百官大臣用箭射梁士彦等三家的东西,以使他们从中吸取教训。 [15]冬,十月,己酉,隋以兵部尚书杨尚希为礼部尚书。隋主每旦临朝,日昃不倦,尚希谏曰:“周文王以忧勤损寿,武王以安乐延年。愿陛下举大纲,责成宰辅。繁碎之务,非人主所宜亲也。”帝善之而不能从。 [15]冬季,十月,己酉(初三),隋朝任命兵部尚书杨尚希为礼部尚书。隋文帝每天天一亮就临朝听政,直到天黑也不感到疲倦,杨尚希进谏说:“西周文王因为忧勤劳苦而折损寿命,武王则因为安乐颐养而延年益寿。请求陛下制定国家的大政方针,责成宰相负责处理政务。至于繁碎事务,不是帝王应该亲自处理的。”隋文帝虽然赞成他的意见,但是并不能照着去做。 [16]癸丑,隋置山南道行台于襄州;以秦王俊为尚书令。俊妃崔氏生男,隋主喜,颁赐群官。 直秘书内省博陵李文博,家素贫,人往贺之,文博曰:“赏罚之设,功过所存。今王妃生男,于群官何事,乃妄受赏也!”闻者愧之。 [16]癸丑(初六),隋朝在襄州设立山南道行台,任命秦王杨俊为行台尚书令。杨俊妃子崔氏生了男孩,隋文帝很高兴,于是下令赏赐群臣百官。 隋朝直秘书内省博陵人李文博家中素来贫穷。有人去向他道贺受赏,他说:“朝廷设立赏罚,是为了赏功罚罪。现今王妃生了男孩,与群臣百官有什么关系,而妄求受赏!”听到的人都感到十分羞愧。 [17]癸亥,以尚书仆射江总为尚书令,吏部尚书谢为仆射。 [17]癸亥(十六日),陈朝任命尚书仆射江总为尚书令,吏部尚书谢为尚书仆射。 [18]十一月,己卯,大赦。 [18]十一月,己卯(初三),陈朝大赦天下。 [19]吐谷浑可汗夸吕在位百年,屡因喜怒废杀太子。后太子惧,谋执夸吕而降;请兵于隋边吏,秦州总管河间王弘请以兵应之,隋主不许。 [19]吐谷浑可汗夸吕在位长达百年,曾多次因为喜怒无常而废掉或诛杀太子。后来太子惧怕,密谋劫持夸吕可汗降附隋朝,于是派遣使者向隋朝边防官吏请求援兵,秦州总管河间王杨弘向朝廷请求派兵接应,隋文帝不答应。 太子谋泄,为夸吕所杀,复立其少子嵬王诃为太子。叠州刺史杜粲请因其衅而讨之,隋主又不许。 吐谷浑太子密谋泄露,被夸吕可汗杀掉,夸吕又立他的小儿子嵬王诃为太子。隋朝叠州刺史杜粲又向朝廷请求乘机出兵讨伐,隋文帝还是不许。 是岁,嵬王诃复惧诛,谋帅部落万五千户降隋,遣使诣阙,请兵迎之。隋主曰:“浑贼风俗,特异人伦,父既不慈,子复不孝。朕以德训人,何有成其恶逆乎!”乃谓使者曰:“父有过失,子当谏争,岂可潜谋非法,受不孝之名!溥天之下皆朕臣妾,各为善事,即称朕心。嵬王既欲归朕,唯教嵬王为臣子之法,不可远遣兵马,助为恶事!”嵬王诃乃止。这一年,吐谷浑太子嵬王诃又因为害怕获罪遭杀,密谋率领所属部落一万五千户降附隋朝,派遣使者来到长安,请求隋朝派军队接应。隋文帝说:“吐谷浑风俗败坏,背离人伦天常,做父亲的既然不以慈爱待子,做儿子的也不以孝顺事父。朕以仁德教化百姓,怎么能够助成嵬王诃的恶逆行为呢!”于是对嵬王诃的使者说:“为子之道,父亲有了过失,儿子应该以死谏诤,怎么能密谋采取违背礼法的行为,落下不孝的罪名!普天之下,都是朕的臣妾子民,各自努力积善行德,就合于朕的心意。现今嵬王诃想归降朕,朕只能教导嵬王诃如何做忠臣孝子的道理,决不能远派军队接应,助成嵬王诃的恶逆行为。”嵬王诃只好作罢。祯明元年(丁未、587) 陈长城公祯明元年(丁未,公元587年) [1]春,正月,戊寅,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戊寅(初三),陈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祯明。 [2]癸巳,隋主享太庙。 [2]癸巳(十八日),隋文帝到太庙祭祀祖先。 [3]乙未,隋制诸州岁贡士三人。 [3]乙未(二十日),隋朝规定各州每年向朝廷推荐三位士人。 [4]二月,丁巳,隋主朝日于东郊。 [4]二月丁巳(十二日),隋文帝在东郊举行祭祀太阳的仪式。 [5]遣兼散骑常侍王亨等聘于隋。 [5]陈朝派遣兼散骑常侍王亨等人到隋朝聘问。 [6]隋发丁男十万余人修长城,二旬而罢。夏,四月,于扬州开山阳渎以通运。 [6]隋朝征发壮丁十万余人修筑长城,二十天而止。夏季,四月,隋朝在扬州开凿山阳渎以通漕运。 [7]突厥沙钵略可汗遣其子入贡于隋,因请猎于恒、代之间,隋主许之,仍遣人赐以酒食。沙钵略帅部落再拜受赐。 [7]突厥沙钵略可汗派遣他的儿子向隋朝进贡,并请求朝廷允许突厥在恒州、代州之间打猎,隋文帝答应了突厥的请求,并派遣使者赐给沙钵略可汗酒食。沙钵略可汗率领突厥部落跪拜接受赏赐。 沙钵略寻卒,隋为之废朝三日,遣太常吊祭。 不久,沙钵略可汗去世,隋朝为他罢朝三天,以示哀悼,并派遣太常寺卿前去吊唁。 初,沙钵略以其子雍虞闾懦弱,遗令立其弟叶护处罗侯。雍虞闾遣使迎处罗侯,将立之,处罗侯曰:“我突厥自木杆可汗以来,多以弟代兄,以庶夺嫡,失先祖之法,不相敬畏。汝当嗣位。我不惮拜汝。”雍虞闾曰:“叔与我父,共根连体。我,枝叶也,岂可使根本反从枝叶,叔父屈于卑幼乎!且亡父之命,何可废也!愿叔勿疑!”遣使相让者五六,处罗侯竟立,是为莫何可汗。以雍虞闾为叶护。遣使上表言状。 起初,沙钵略可汗因为儿子雍虞闾懦弱,留下遗言令立弟弟叶护处罗侯为可汗。这时,雍虞闾派遣使者前往迎接处罗侯,将拥立他为可汗。处罗侯说:“我突厥国自木杆可汗以来,可汗继承多是以弟代兄。以庶夺嫡,违背了祖宗之法,互相不加尊重。你是先可汗嫡子,理当继位,我不在乎跪拜你。”雍虞闾说:“叔父与我父亲是一母所生,共根连体。我是晚辈,好比枝叶。怎能使根本反而服从枝叶,叔父屈居于晚辈之下呢!况且这是先父的遗命,又怎么可以违背呢!希望叔父不要再有疑虑。”双方互相派遣使者,相互推让了有五六次之多,处罗侯终于即位,这就是莫何可汗。莫何可汗又任命雍虞闾为叶护。并派遣使者向隋朝上表,禀报即位始末。 隋使车骑将军长孙晟持节拜之,赐以鼓吹、幡旗。莫何勇而有谋,以隋所赐旗鼓西击阿波;阿波之众以为得隋兵助之,多望风降附。遂生擒阿波,上书请其死生之命。 隋朝派遣车骑将军长孙晟为使者,持节册拜莫何可汗,并赏赐给他鼓吹、幡旗。莫何可汗智勇双全,他打着隋朝所赏赐的幡旗和鼓吹,向西攻打西突厥阿波可汗。阿波可汗的军队以为莫何可汗得到了隋军的助战,纷纷望风降附。莫何可汗于是生擒阿波可汗,又派遣使者向隋朝上书,请示如何处置他。隋主下其议,乐安公元谐请就彼枭首;武阳公李充请生取入朝,显戮以示百姓。隋主谓长孙晟:“于卿何如?”晟对曰:“若突厥背诞,须齐之以刑。今其昆弟自相夷灭,阿波之恶非负国家。因其困穷,取而为戮,恐非招远之道。不如两存之。”左仆射高曰:“骨肉相残,教之蠹也,宜存养以示宽大。”隋主从之。 隋文帝召集公卿大臣商议此事,乐安公元谐建议将阿波可汗就地斩首示众,武阳公李充建议将阿波可汗押送长安,由朝廷明令处死,以示天下百姓。隋文帝问长孙晟:“你认为该怎么处置?”长孙晟回答说:“如果阿波可汗是违背朝命,与我大隋作对,理应处以极刑。现今是突厥兄弟之间自相残杀,阿波可汗的罪恶并不是有负于我国。如果趁阿波可汗困穷危难之时,下令将他诛杀,恐怕不是招抚远方、绥靖边疆所应采取的办法。不如赦免阿波可汗,两存其国。”尚书左仆射高也说:“骨肉相残,违背伦理纲常,是推行教化的蠹害。应该赦免阿波可汗,留其性命,以示朝廷宽大为怀。”隋文帝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8]甲戌,隋遣兼散骑常侍杨同等来聘。 [8]甲戌(三十日),隋朝派遣兼散骑常侍杨同到陈朝聘问。 [9]五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9]五月,乙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10]秋,七月,己丑,隋卫昭王爽卒。 [10]秋季,七月,己丑(十六日),隋朝卫昭王杨爽去世。 [11]八月,隋主征梁主入朝。梁主帅其群臣二百余人发江陵;庚申,至长安。 [11]八月,隋文帝征召后梁国主萧琮入朝。萧琮率领群臣百官二百余人由江陵出发;庚申(十八日),到达长安。 隋主以梁主在外,遣武乡公崔弘度将兵戍江陵。军至都州,梁主叔父太傅安平王岩、弟荆州刺史义兴王等恐弘度袭之,乙丑,遣都官尚书沈君公诣荆州刺史宜黄侯慧纪请降。九月,庚寅,慧纪引兵至江陵城下。辛卯,岩等驱文、武、男、女十万口来奔。 隋文帝因为后梁国主离开了国家,就派遣武乡公崔弘度率军戍守江陵。崔弘度军至都州,后梁国主的叔父太傅安平王萧岩、弟弟荆州刺史义兴王萧等人害怕崔弘度趁机袭取江陵,乙丑(二十三日),萧岩、萧派遣都官尚书沈君公向陈朝荆州刺史宜黄侯陈慧纪请求降附。九月,庚寅(十八日),陈慧纪率军抵达江陵城下。辛卯(十九日),萧岩、萧等人带领后梁国文武官吏、平民百姓共十万人投奔陈朝。 隋主闻之,废梁国;遣尚书左仆射高安集遗民;梁中宗、世宗各给守冢十户;拜梁主琮上柱国,赐爵莒公。 隋文帝得知此事,下令废掉后梁;又派遣尚书左仆射高前去聚集安置没有降附陈朝的平民百姓;并下令给宣帝、孝明帝各十户人家守护陵墓;还任命后梁国主萧琮为上柱国,封爵莒公。 [12]甲午,大赦。 [12]甲午(二十二日),陈朝大赦天下。 [13]冬,十月,隋主如同州;癸亥,如蒲州。 [13]冬季,十月,隋文帝巡幸同州;癸亥(二十二日),又巡幸蒲州。 [14]十一月,丙子,以萧岩为开府仪同三司、东扬州刺史,萧谳为吴州刺史。 [14]十一月,丙子(初五),陈朝任命萧岩为开府仪同三司、东扬州刺 史,萧谳为吴州刺史。 [15]丁亥,以豫章王叔英兼司徒。 [15]丁亥(十六日),陈朝任命豫章王陈叔英兼任司徒。 [16]甲午,隋主如冯翊,亲祠故社;戊戌,还长安。 [16]甲午(二十三日),隋文帝巡幸冯翊,亲自祭祀他出生地的社神,戊戌(二十七日),返回长安。 是行也,内史令李德林以疾不从,隋主自同州敕书追之,与议伐陈之计。乃还,帝马上举鞭南指曰:“待平陈之日,以七宝装严公,使自山以东无及公者。”隋文帝这次出巡,内史令李德林由于生病没有随行,文帝从同州下敕书召他前去,与他商议讨伐南陈的计划。等回到长安,文帝骑马举鞭指向南方说:“待平定南陈时,用七宝来装饰您,使崤山以东的士大夫,没有人能像你那样显贵。 [17]初,隋主受禅以来,与陈邻好甚笃,每获陈谍,皆给衣马礼遣之,而高宗犹不禁侵掠。故太建之末,隋师入寇;会高宗殂,隋主即命班师,遣使赴吊,书称姓名顿首。帝答之益骄,书末云:“想彼统内如宜,此宇宙清泰。”隋主不悦,以示朝臣,上柱国杨素以为主辱臣死,再拜请罪。 [17]起初,隋文帝受禅即位以来,与陈朝十分友好,每次抓获陈朝的间谍,都赠送衣服、马匹,客气地予以遣返。然而陈宣帝还是不断地让军队侵扰隋朝边境。所以在太建末年,隋朝军队对南陈发动了一次进攻,适逢陈宣帝去世,隋文帝即下令班师退军,又派遣使者前去吊唁,在给陈后主的信中有“杨坚顿首”之语。陈后主的回信却越发狂妄自大,信末说:“想你统治的区域内安好,这里是天下清平。”隋文帝看了回信很不高兴,并把它展示给朝臣,上柱国杨素认为君主受辱,臣下该死,再一次跪拜叩头请罪。 隋主问取陈之策于高,对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水田早熟。量彼收获之际,微征士马,声言掩袭,彼必屯兵守御,足得废其农时。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彼以为常;后更集兵,彼必不信。犹豫之顷,我乃济师;登陆而战,兵气益倍。又,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所有储积皆非地窖。若密遣行人因风纵火,待彼修立,复更烧之,不出数年,自可财力俱尽。”隋主用其策,陈人始困。 隋文帝向高询问平定陈朝的策略,高回答说:“长江以北地区天气寒冷,田里庄稼的收获要晚一些;而江南地区水田里庄稼要成熟得早一些。估计在对方的收获季节,我们征集少量军队,声言要袭击江南,他们必定屯兵守御。这样足以使他们耽误农时。等到对方聚集了军队,我们便可以解甲散兵。如此反复,他们就会习以为常;然后我们再调集大军准备进攻,他们必然不会相信。这样,在他们还在犹豫的时候,我们的大军已经渡过了长江;我军渡江登岸与敌军作战,士气就会大增。再说江南水浅土薄,房舍多用茅竹搭成,所有的储积都不是藏在地窖里。如果我们暗中派人因风纵火,焚其储积,等他们重修后,再去焚烧。这样不出数年,对方必定力竭财尽。”隋文帝采纳了高的计谋,陈朝官府百姓开始感到疲惫不堪。 于是杨素、贺若弼及光州刺史高劢,虢州刺史崔仲方等争献平江南之策。仲方上书曰:“今唯须武昌以下,蕲、和、滁、方、吴、海等州,更帖精兵,密营度计;益、信、襄、荆、基、郢等州,速造舟楫,多张形势,为水战之具。蜀、汉二江是其上流,水路冲要,必争之所。贼虽流头、荆门、延洲、公安、巴陵、隐矶、夏首、蕲口、湓城置船,然终聚汉口、峡口,以水战大决。若贼必以上流有军,令精兵赴援者,下流诸将即须择便横渡;如拥众自卫,上江诸军鼓行以前。彼虽恃九江、五湖之险,非德无以为固;徒有三吴、百越之兵,非恩不能自立矣。”隋主以仲方为基州刺史。 于是上柱国杨素、吴州总管贺若弼以及光州刺史高劢、虢州刺史崔仲方等人都争献平定陈朝的策略。崔仲方上书说:“如今必须自武昌以下,在蕲、和、滁、方、吴、海等州增加精兵,秘密进行部署、筹划;在益、信、襄、荆、基、郢等州立刻建造舟船,同时尽量壮大声势,作水战的准备。蜀、汉二江在长江的上流,是水陆要地,势所必争。陈朝虽然在流头、荆门、延州、公安、巴陵、隐矶、夏首、蕲口、湓城等地置备了船只,但最终还是要聚集大军于汉口、峡口,通过水战来与我们决战。如果陈朝断定我们只在上游部署有重兵,因而命令精锐部队赶赴上游增援,我们在下游的将帅即可率军乘机横渡长江;如果陈朝把精锐部队都部署在下游守卫,我们的上游诸军即可顺流而下,鼓行向前。陈朝虽然有九江、五湖之险可资凭恃,但失德则难以固守;徒有精锐骁勇的三吴、百越之兵,因无恩则不能自立。”于是隋文帝任命崔仲方为基州刺史。 及受萧岩等降,隋主益忿,谓高曰:“我为民父母,岂可限一衣带水不拯之乎!”命大作战船。人请密之,隋主曰:“吾将显行天诛,何密之有!”使投其柿于江,曰:“若彼惧而能改,吾复何求!” 等到陈朝接受后梁萧岩等人投降,隋文帝更加愤怒,对高说:“我作为崐天下百姓的父母,怎么能因为有长江一条衣带宽的水而不去拯救他们呢!”于是命令大造战船。有人建议应该秘密准备,隋文帝说:“我将要替天行道,进行讨伐,有什么可保密的呢!”并让造船者把砍削下的碎木片投进江里,使其顺流而下,说:“如果陈朝害怕,改过自新,我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杨素在永安,造大舰,名曰“五牙”。上起楼五层,高百余尺;左右前后置六拍竿,并高五十尺,容战士八百人;次曰“黄龙”,置兵百人。自余平乘、舴艋各有等差。 杨素率军在永安,建造大船,名叫“五牙”。在船上建五层楼,高一百余尺;又在船的左右前后设置了六根拍竿,都高五十尺,可乘载战士八百人。二号战船名叫“黄龙”,船上可乘载战士一百人。其余称作“平乘”、“舴艋”的舰船大小不等。 晋州刺史皇甫续将之官,稽首言陈有三可灭。帝问其状,曰:“大吞小,一也。以有道伐无道。二也。纳叛臣萧岩,于我有词,三也。陛下若命将出师,臣愿展丝发之效!”隋主劳而遣之。 隋朝晋州刺史皇甫续将要赴任,在向隋文帝辞行时叩头行礼上言平定陈朝有三条理由。隋文帝问具体情况,皇甫续回答说:“第一是以大国吞并小国;第二是以有道讨伐无道;第三是陈朝接纳叛臣萧岩等人,我们师出有名。陛下如果命将出师,我愿意效微薄之力。”隋文帝对他加以慰劳,然后让他赴晋州上任。 时江南妖异特众,临平湖草久塞,忽然自开。帝恶之,乃自卖于佛寺为奴以厌之。又于建康造大皇寺,起七级浮图;未毕,火从中起而焚之。 当时江南妖异怪事极多,临平湖久被水草堵塞,此时突然散开。陈后主非常厌恶,于是自卖于佛寺为奴隶,想以此来镇住妖异。又下令在建康城中修建大皇寺,在寺中建造七层宝塔;还未完工,佛塔就从中起火被焚毁。 吴兴章华,好学,善属文,朝臣以华素无伐阅,竞排诋之,除太市令。华郁郁不得志,上书极谏,略曰:“昔高祖南平百越,北诛逆虏,世祖东定吴会,西破王琳,高宗克复淮南,辟地千里,三祖之功勤亦至矣。陛下即位,于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艰难,不知天命之可畏;溺于嬖宠,惑于酒色;祠七庙而不出,拜三妃而临轩;老臣宿将弃之草莽,谄佞谗邪升之朝廷。今疆埸日蹙,隋军压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张,臣见麋鹿复游于姑苏矣!”帝大怒,即日斩之。 吴兴人章华,好学不倦,工于诗文,朝中群臣因为他没有功劳,又缺乏资历,竞相诋毁他,任命他为太市令。章华郁郁不得志,于是上书尽力谏诤,大略说:“以前,高祖武皇帝南面平定百城,北面诛灭了叛逆的侯景;世祖文皇帝东面平定了吴兴、会稽地区,西面打败了王琳;高宗宣皇帝收复了淮南,拓地千里。三位先主的功绩劳苦已到极点。可是自陛下即位以来,至今已有五年,不思先帝创业的艰难,不知天命震怒之可畏;溺爱后宫嫔妃,沉湎酒色宴乐;祭祀祖宗七庙时托辞不出,册封三位妃子时则亲临殿庭;把老臣旧将弃置不用,将谄佞谗邪小人提拔进朝廷。如今边界在日益缩小,隋朝军队大兵压境,陛下如果不能改革自新,我认为国家将会很快灭亡,都城建康不久将变成一片废墟。”陈后主大怒,当天杀掉了章华。二年(戊申、588) 二年(戊申,公元588年) [1]春,正月,辛巳,立皇子东阳王,恬为钱塘王。 [1]春季,正月,辛巳(十一日),陈朝立皇子陈为东阳王,陈恬为钱塘王。 [2]遣散骑常侍袁雅等聘于隋;又遣散骑常侍九江周罗将兵屯峡口,侵隋峡州。 [2]陈朝派遣散骑常侍袁雅等人到隋朝聘问;又派遣散骑常侍九江人周罗率军驻扎峡口,侵犯隋朝峡州。 三月,甲戌,隋遣兼散骑常侍程尚贤等来骋。 三月,甲戌(初五),隋朝派遣兼散骑常侍程尚贤等人到陈朝聘问。 戊寅,隋主下诏曰:“陈叔宝据手掌之地,恣溪壑之欲,劫夺阎闾,资产俱竭,驱逼内外,劳役弗已;穷奢极侈,俾昼作夜;斩直言之客,灭无罪之家;欺天造恶,祭鬼求恩;盛粉黛而执干戈,曳罗绮而呼警跸;自古昏乱,罕或能比。君子潜逃,小人得志。天灾地孽,物怪人妖。衣冠钳口,道路以目。重崐以背德违言,摇荡疆埸;昼伏夜游,鼠窃狗盗。天之所覆,无非朕臣,每关听览,有怀伤恻。可出师授律,应机诛殄;在斯一举,永清吴越。”又送玺书暴帝二十恶;仍散写诏书三十万纸,遍谕江外。 戊寅(初九),隋文帝下诏书说:“陈叔宝盘据着巴掌大的地方,却欲壑难填,劫夺乡民百姓,使他们倾家荡产,驱逼天下黎民,劳役不休;穷奢极侈,昼夜寻欢作乐;诛杀直言之士,族灭无罪之家;欺瞒上天,作恶多端,却去祭祀妖鬼,祈求福佑;与后宫宠爱的妃子出游,侍卫翼从,前呼后拥,清道戒严,自古以来,帝王昏庸腐败,难以为比。使正人君子潜逃归隐,小人奸臣得志弄权。因此天地为之震怒,人妖物怪出没。士大夫钳口结舌,平民百姓侧目而视。再加上违反德义,背弃誓言,犯我边疆,白天隐伏,夜间出游,象鼠窃狗盗那样。普天之下都是朕的臣民,每当听到或省览有关江南百姓受苦受难的奏疏,朕都感到痛苦悲伤。因此,要出师讨伐,以正国法,乘机诛灭暴君。此次一战将会永远扫平吴越地区。”又派遣使者把玺书送给陈朝,历数陈后主二十条罪状。并抄写了三十万份诏书,向江南地区广为传播散发。 [3]太子胤,性聪敏,好文学,然颇有过失;詹事袁宪切谏,不听。时沈后无宠,而近侍左右数于东宫往来,太子亦数使人至后所,帝疑其怨望,甚恶之。张、孔二贵妃日夜构成后及太子之短,孔范之徒又于外边助之。帝欲立张贵妃子始安王深为嗣,尝从容言之。吏部尚书蔡徵顺旨称赞,袁宪厉色折之曰:“皇太子国家储副,亿兆宅心,卿是何人,轻言废立!”帝卒从徵议。夏,五月,庚子,废太子胤为吴兴王,立扬州刺史始安王深为太子。徵,景历之子也。深亦聪惠,有志操,容止俨然,虽左右近侍未尝见其喜愠。帝闻袁宪尝谏胤,即用宪为尚书仆射。 [3]陈朝皇太子陈胤聪明敏慧,喜好文学,但是多有不良行为,太子詹事袁宪恳切进谏,陈胤不听。当时沈皇后失宠,而她身边的近侍随从多次往来东宫,皇太子也多次派人到皇后寝宫,因此陈后主怀疑他们心怀怨恨,所以十分厌恶他们。张、孔二贵妃又日夜在陈后主面前说皇后和太子的坏话,都官尚书孔范等人又在朝外推波助澜。于是陈后主打算废掉皇太子陈胤,另立张贵妃的儿子始安王陈深为太子,并非正式提出了这件事。吏部尚书蔡徵顺从陈后主的旨意,极力称赞,袁宪正颜厉色反驳他说:“皇太子是国家将来的皇上,万民敬仰,你算什么人,胆敢随便谈说废立大事!”陈后主最终还是听从了蔡徵的建议。夏季,五月,庚子(疑误),陈后主废掉皇太子陈胤,改封为吴兴王,册立扬州刺史始安王陈深为皇太子。蔡徵是蔡景历的儿子。陈深也很聪明敏慧,有志气,品行端正,仪容举止庄严肃穆,即便是他的近侍随从,也从未见过他高兴和恼怒。陈后主听说袁宪曾经规谏过陈胤,当即任命他为尚书右仆射。 帝遇沈后素薄,张贵妃专后宫之政,后澹然,未尝有所忌怨,身居俭约,衣服无锦绣之饰,唯寻阅经史及释典为事,数上书谏争。帝欲废之而立张贵妃,会国亡,不果。 陈后主对待沈皇后一向冷淡,张贵妃在后宫专权当政,沈皇后坦然处之,从没有表示过忌恨不满,躬行俭约,衣着朴素,每天只是阅读经史书籍和佛经,并且还多次上书向陈后主进谏。陈后主想要废掉沈皇后而立张贵妃,正赶上亡国,没有实现。 [4]冬,十月,己亥,立皇子蕃为吴郡王。 [4]冬季,十月,己亥(初三),陈朝立皇子陈蕃为吴郡王。 [5]己未,隋置准南行省于寿春,以晋王广为尚书令。 [5]己未(二十三日),隋朝于寿春设立淮南行台,任命晋王杨广为行台尚书令。 帝遣兼散骑常侍王琬、兼通直散骑常侍许善心聘于隋,隋人留于客馆。琬等屡请还,不听。 陈后主派遣散骑常侍王琬、兼通直散骑常侍许善心出使隋朝,隋朝将他们二人扣留在客馆。王琬等人多次请求回国复命,隋文帝不答应。 甲子,隋以出师,有事于太庙,命晋王广、秦王俊、清河公杨素皆为行军元帅。广出六合,俊出襄阳,素出永安,荆州刺史刘仁恩出江陵,蕲州刺史王世积出蕲春,庐州总管韩擒虎出庐江,吴州总管贺若弼出广陵,青州总管弘农燕荣出东海,凡总管九十,兵五十一万八千,皆受晋王节度。东接沧海,西拒巴、蜀,旌旗舟楫,横亘数千里,以左仆射高为晋王元帅长史,右仆射王韶崐为司马,军中事皆取决焉;区处支度,无所凝滞。 甲子(二十八日),隋文帝要出师讨伐陈朝,在太庙祭告祖先,并任命晋王杨广、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三人都为行军元帅。命令杨广统率军队从六合出发,杨俊统率军队从襄阳出发,杨素统率军队从永安出发,荆州刺史刘仁恩统率军队从江陵出发,蕲州刺史王世积统率军队从蕲春出发,庐州总管韩擒虎统率军队从庐江出发,吴州总管贺若弼统率军队从广陵出发,青州总管弘农人燕荣统率军队从东海出发,共有行军总管九十位,兵力五十一万八千人,都受晋王杨广的节度指挥。东起海滨,西到巴、蜀,旌旗耀日,舟楫竞进,横亘连绵千里。朝廷又任命左仆射高为晋王元帅府长史,右仆射王韶为司马,前线军中一切事务全由他们裁决处理。他们安排各路军队进退攻守,料理调拨军需供应,十分称职,没有贻误。 十一月,丁卯,隋主亲饯将士;乙亥,至定城,陈师誓众。 十一月,丁卯(初二),隋文帝亲自为出征将士饯行;乙亥(初十),文帝又驾临定城,举行誓师大会。 [6]丙子,立皇弟叔荣为新昌王,叔匡为太原王。 [6]丙子(十一日),陈朝立皇弟陈叔荣为新昌王,陈叔匡为太原王。 [7]隋主如河东;十二月,庚子,还长安。 [7]隋文帝驾幸河东;十二月,庚子(初五),返回长安。 [8]突厥莫何可汗西击邻国,中流矢而卒。国人立雍虞闾,号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