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秋,七月,乙亥,司空伏恭罢;乙未,以大司农牟融为司空。 [3]秋季,七月乙亥(二十四日),将司空伏恭免职。七月乙未(疑误),将大司农牟融任命为司空。 [4]是时,天下安平,人无徭役,岁比登稔,百姓殷富,粟斛三十,牛羊被野。 [4]此时,天下太平,无人服事徭役,粮食连年丰收,百姓殷实富裕,谷价每斛三十钱,牛羊遍野。十三年(庚午、70) 十三年(庚午,公元70年) [1]夏,四月,汴渠成;河、汴分流,复其旧迹。辛巳,帝行幸荥阳,巡行河渠,遂渡河,登太行,幸上党,壬寅,还宫。 [1]夏季,四月,汴渠治水工程完成。从此黄河与汴水的水流分离,重新回到各自原来的河道。四月辛巳(初四),明帝出行,临幸荥阳,视察水利工程。然后渡过黄河,登上太行山,临幸上党郡。四月壬寅(二十五日),返回京城皇宫。 [2]冬,十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2]冬季,十月壬辰晦(疑误),出现日食。 [3]楚王英与方士作金龟、玉鹤,刻文字为符瑞。男子燕广告英与渔阳王平、颜忠等造作图书,有逆谋;事下案验。有司奏“英大逆不道,请诛之。”帝以亲亲不忍。十一月,废英,徙丹阳泾县,赐汤沐邑五百户;男女为侯、主者,食邑如故;许太后勿上玺绶,留住楚宫。先是有私以英谋告司徒虞延者,延以英藩戚至亲,不然其言。及英事觉。诏书切让延。 [3]楚王刘英和方士制作金龟、玉鹤,刻上文字,用作将为皇帝的天赐凭证。有个叫燕广的男子,告发刘英与渔阳人王平、颜忠等编造符谶之书,蓄谋造反。朝廷将此事下交有关部门追查核实。主管官员上奏道:“刘英大逆不道,请将他处死。”明帝因手足之亲而不忍批准。十一月,废掉刘英王位,将他迁往丹阳郡泾县,赏赐五百户赋税。刘英的儿子女儿当侯、当公主的,依旧享用原有食邑。命刘英的母亲许太后不必上交她的印玺印绶带,留在楚王宫中居住。先前,曾有人暗中将刘英的逆谋告诉司徒虞延,但虞延认为刘英是明帝手足至亲,不相信密报。及至刘英逆谋暴露,明帝下诏严厉责备虞延。十四年(辛未、71) 十四年(辛未,公元71年) [1]春,三月,甲戌,延自杀。以太常周泽行司徒事;顷之,复为太常。夏,四月,丁巳,以钜鹿太守南阳邢穆为司徒。 [1]春季,三月甲戌(初三),虞延自杀。明帝命令太常周泽代理司徒职务。不久,周泽又为太常。夏季,四月丁巳(十六日),将钜鹿太守南阳人邢穆任命为司徒。 [2]楚王英至丹阳,自杀。诏以诸侯礼葬于泾。封燕广为折奸侯。 [2]楚王刘英抵达丹阳郡后自杀。明帝下诏,命令以诸侯之礼将他葬在泾县。将燕广封为折奸侯。 是时,穷治楚狱,遂至累年。其辞语相连,自京师亲戚、诸侯、州郡豪杰及考按吏,阿附坐死、徒者以千数,而系狱者尚数千人。 当时,朝廷极力追究楚王之案,以至连年不止。案中的供词互相牵连,从京城皇亲国戚、诸侯、州郡豪杰,直到审案官吏,因附从反逆而被处死、流放的数以千计,而关在狱中的还有几千人。 初,樊弟鲔。为其子赏求楚王英女,闻而止之曰:“建武中,吾家并受荣宠,一宗五侯。时特进一言,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以贵宠过盛,即为祸患,故不为也。且尔一也,奈何弃之于楚乎!”鲔不从。及楚事觉,已卒,上追念谨恪,故其诸子皆得不坐。当初,樊的弟弟樊鲔曾为儿子樊赏求娶楚王刘英的女儿为妻。樊听到消息后制止他说:“建武年间,咱们全家同受恩宠,一门之内,曾出了五个侯爵。当时只要当特进的父亲一句话,女可以配亲王,男可以娶公主。但父亲认为尊贵恩宠过度就成为祸患,所以不作这种事。况且你只有一个儿子,为什么把他丢给楚国呢?”樊鲔不听劝告。及至楚王谋反事发,樊已经去世。明帝追念樊为人严谨恭敬,所以他的儿子们都没有连坐。 英阴疏天下名士,上得其录,有吴郡太守尹兴名,乃徵兴及掾史五百余人诣廷尉就考。诣吏不胜掠治,死者大半;惟门下掾陆续、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备受五毒,肌肉消烂,终无异辞。续母自吴来雒阳,作食以馈续。续虽见考,辞色未尝变,而对食悲泣不自胜。治狱使者问其故,续曰:“母来不得见。,故悲耳。”问:“何以知之?”续曰:“母截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故知之。”使者以状闻,上乃赦兴等,禁锢终身。 刘英曾暗中将天下名人记录在册。明帝得到这个名单,见上面有吴郡太守尹兴的名字,便召尹兴及其属官五百多人到廷尉受审。属官们经受不住苦刑拷打,大部分人死去。唯有门下掾陆续、主簿梁宏、功曹吏驷勋,虽受尽五种毒刑,肌肉溃烂,但到底也不改口供。陆续的母亲从吴郡来到洛阳,作了食物送给陆续。陆续以往虽遭拷打,言辞神色从不改变,但面对饭菜却痛哭流涕,不能自制。审案官问是何缘故,陆续说:“母亲来了,而我们不能相见,所以悲伤。”审案官问:“你怎么知道她来了?”陆续说:“我母亲切肉无不方方正正,切葱也总是一寸长短。我见到这食物,所以知道她来了。”审案官将此情况上报后,明帝便赦免尹兴等人,但限制他们终生不准作官。 颜忠、王平辞引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建等辞未尝与忠、平相见。是时,上怒甚,吏皆惶恐,诸所连及,率一切陷入,无敢以情恕者。侍御史朗心伤其冤,试以建等物色,独问忠、平,而二人错不能对。朗知其诈,乃上言:“建等无奸,专为忠、平所诬;疑天下无辜,类多如此。”帝曰:“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对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何不早奏?”对曰:“臣恐海内别有发其奸者。”帝怒曰:“吏持两端!”促提下捶之。左右方引去,朗曰:“愿一言而死。”帝曰:“谁与共为章?”对曰:“臣独作之。”上曰:“何以不与三府议?”对曰:“臣自知当必族灭,不敢多污染人。”上曰:“何故族灭?”对曰:“臣考事一年,不能穷尽奸状,反为罪人讼冤,故知当族灭。然臣所以言者,诚冀陛下一觉悟而已。臣见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恶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无后责。是以考一连十,考十连百。又公卿朝会,陛下问以得失,皆长跪言:‘旧制,大罪祸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于身,天下幸甚!’及其归舍,口虽不言而仰屋窃叹,莫不知其多冤,无敢牾陛下言者。臣今所陈,诚死无悔!”帝意解,诏遣朗出。 颜忠、王平的供词牵连到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耿建等人声称从未同颜忠和王平见过面。当时,明帝十分愤怒,审案官员全都惶恐不安,凡被牵连者,几乎一律判罪定案,无人敢根据实情予以宽恕。侍御史朗怜悯耿建等人冤枉,便以耿建等人的形貌特征,单独讯问颜忠和王平。颜、王二人仓皇惊愕不能应对。朗知道其中有诈,便上书说:“耿建等人没有罪过,只是被颜忠和王平诬陷了。我怀疑天下的无辜罪人,遭遇多与此相似。”明帝问:“如果是这样,那么颜忠、王平为什么要牵连他们?”朗回答道:“颜忠、王平自己知道犯了大逆不道之罪,所以虚招了许多人,企图以此来表白自己。”明帝问:“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报告?”朗回答说:“我担心国内另有人真能揭发出耿建等人的奸谋。”明帝生气地说:“你这审案官,骑墙滑头!”便催人把朗拉下去责打。左右侍卫刚要拉走朗,朗说:“我想说一句话再死。”明帝问:“谁和你一起写的奏章?”回答说:“是我一个人写的。”明帝问:“为什么不和三府商议?”回答说:“我自己知道一定会有灭族之罪,不敢多连累他人。”明帝问:“为什么是灭族之罪?”回答说:“我审案一年,不能彻底清查奸谋的实情,反而为罪人辩冤,所以知道该当灭族之罪。然而我所以上奏,实在是盼望陛下能一下子觉悟罢了。我见审问囚犯的官员,众口一词地说臣子对叛逆大罪应同仇敌忾,如今判人无罪不如判人有罪,可以以后免受追究。因此,官员审讯一人便牵连十人,审讯十人便牵连百人。还有,公卿上朝的时候,当陛下询问案情处理是否得当,他们全都直身跪着回答:‘依照以往制度,大罪要诛杀九族,而陛下大恩,只处决当事者,天下人太幸运了!’而等他们回到家里,口中虽无怨言,却仰望屋顶暗自叹息。没有人不知道这里多有冤枉,但不敢忤逆陛下而直言。我今天说出这番话,真是死而不悔!”明帝怒气消解,便下令将郎放走。 后二日,车驾自幸洛阳狱录囚徒,理出千余人。时天旱,即大雨。马后亦以楚狱多滥,乘间为帝言之,帝恻然感悟,夜起彷徨,由是多所降宥。两天以后,明帝亲临洛阳监狱甄别囚犯,释放了一千多人。当时正值天旱,立刻降下了大雨。马皇后也认为楚王之案多有滥捕滥杀,便乘机向明帝进言。明帝醒悟过来,恻然而悲,夜间起床徘徊。从此对罪犯多所宽赦。 任城令汝南袁安迁楚郡太守,到郡不入府,先往按楚王英狱事,理其无明验者,条上出之。府丞、掾史皆叩头争,以为“阿附反虏,法与同罪,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当坐之,不以相及也。”遂分别具奏。帝感悟,即报许,得出者四百余家。 任城县令汝南人袁安被擢升为楚郡太守。到达楚郡之后,他不进太守府,而先去处理楚王之案,查出缺少确凿证据的囚犯,登记上报而准备释放。郡府的大小官员全都叩头力争,认为“附从反逆,依法同罪,万万不可”。袁安说:“如果违背了朝廷,太守自当承担罪责,不因此牵连你们。”于是便与其他官员分别奏报。此时明帝已经醒悟,便批准了袁安的奏书。有四百多家因此获得了释放。 [3]夏,五月,对故广陵王荆子元寿为广陵侯,食六县。又封窦融孙嘉为安丰侯。 [3]夏季,五月,将已故广陵王刘荆的儿子刘元寿封为广陵侯,享有六县食邑。又将窦融的孙子窦嘉封为安丰侯。 [4]初作寿陵,制:“令流水而已,无得起坟。万年之后,扫地而祭,杆水脯而已。过百日,唯四时设奠。置吏卒数人,供给洒扫。敢有所兴作者,以擅议宗庙法从事。” [4]开始预建皇陵。明帝下令:“修建陵墓,只要使水能够流淌出去而已,不许堆高坟丘。我去世以后,清扫地面设祭,有一碗水和干肉干粮即可。一百天以后,只在每年四季设祭。安排官兵数人,负责洒扫之事。若有人胆敢重修扩建陵墓,将以擅自篡改非议宗庙法论罪。”十五年(壬申、72) 十五年(壬申,公元72年) [1]春,二月,庚子,上东巡。癸亥,耕于下邳。三月,至鲁,幸孔子宅,亲御讲堂,命皇太子、诸王说《经》;又幸东平、大梁。夏,四月,庚子,还宫。 [1]春季,二月庚子(初四),明帝去东方巡视。二月癸亥(二十七日),在下邳举行耕籍之礼,明帝亲耕。三月,到达鲁城,临幸孔子故居,亲自登上讲堂,命皇太子和亲王们阐说儒家经典。然后临幸东平、大梁。夏季,四月庚子(初五),返回京城皇宫。 [2]封皇子恭为钜鹿王,党为乐成王,衍为下邳王,畅为汝南王,为常山王,长为济阴王;帝亲定其封域,裁令半楚、淮阳。马后曰:“诸子数县,于制不亦俭乎?”帝曰:“我子岂宜与先帝子等,岁给二千万足矣!” [2]将皇子刘恭封为钜鹿王,皇子刘党封为乐成王,皇子刘衍封为下邳王,皇子刘畅封为汝南王,皇子刘封为常山王,皇子刘长封为济阴王。明帝亲自划定封国疆域,使各封国的面积只有楚国、淮阳国的一半大小。马皇后说:“皇子们只分得了几个县,同旧制相比,不是太少了吗?”明帝说:“我的儿子怎应与先帝的儿子相等?每年有两千万钱的收入就足够了!” [3]乙巳,赦天下。 [3]四月乙巳(初十),大赦天下。 [4]谒者仆射耿秉数上言请击匈奴,上以显亲侯窦固尝从其世父融在河西,明习边事,乃使秉、固与太仆祭肜、虎贲中郎将马廖、下博侯刘张、好侯耿忠等共议之。耿秉曰:“昔者匈奴援引弓之类,并左衽之属,故不可得而制。孝武既得河西四郡及居延、朔方,虏失其肥饶畜兵之地,羌、胡分离;唯有西域,俄复内属;故呼韩邪单于请事款塞,其势易乘也。今有南单于,形势相似;然西域尚未内属,北虏未有衅作。臣愚以为当先击白山,得伊吾,破车师,通使乌孙诸国以断其右臂;伊吾亦有匈奴南呼衍一部,破此,复为折其左角,然后匈奴可击也。”上善其言。议者或以为“今兵出白山,匈奴必并兵相助,又当分其东以离其众。”上从之。十二月,以秉为驸马都尉,固为奉车都尉;以骑都尉秦彭为秉副,耿忠为固副,皆置从事、司马,出屯凉州。秉,国之子;忠,之子;廖,援之子也。 [4]谒者仆射耿秉屡次上书请求攻打北匈奴。皇上因显亲侯窦固曾在河西跟随伯父窦融,熟悉边疆事务,便让耿秉、窦固和太仆祭肜、虎贲中郎将马廖、下博侯刘张、好侯耿忠等人共同会商。耿秉说:“从前匈奴有游猎部落的援助和其他蛮族的依附,所以不能将它制服。在孝武皇帝得到武威、酒泉、张掖、敦煌等河西四郡及居延、朔方以后,匈奴便失去富饶的养兵之地,断绝了羌、胡关系,势力范围只剩下西域,而西域不久也依附了汉朝。所以,呼韩邪单于到边塞请求归属,乃是大势所趋。如今的南匈奴单于,情形与呼韩邪相似。但目前西域尚未依附汉朝,而北匈奴也没有挑衅作乱。我认为应当首先进攻白山,夺取伊吾,打败车师,派使者联合乌孙各国以切断匈奴的右臂。在伊吾还有一支匈奴南呼衍的军队,如果将他们打败,便又折断了匈奴的左角,此后就可以对匈奴本土发动进攻了。”明帝对他的建议表示赞许。会商的大臣中有人认为:“如今进攻白山,匈奴必定集合部队救援,我们还应当在东方分散匈奴兵力。”明帝同意。十二月,任命耿秉为驸马都尉,窦固为奉车都尉,骑都尉秦彭为耿秉的副手,耿忠为窦固的副手,全都设置从事、司马等属官,出京屯驻凉州。耿秉是耿国之子,耿忠是耿之子,马廖是马援之子。十六年(癸酉、73) 十六年(癸酉,公元73年) [1]春,二月,遣肜与度辽将军吴棠将河东、西河羌、胡及南单于兵万一千骑出高阙塞,窦固、耿忠率酒泉、敦煌、张掖甲卒及卢水羌、胡万二千骑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武威、陇西、天水募士及羌、胡万骑出张掖居延塞,骑都尉来苗、护乌桓校尉文穆将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郡兵及乌桓、鲜卑万一千骑出平城塞,伐北匈奴。窦固、耿忠至天山,击呼衍王,斩首千余级;追至蒲类海,取伊吾卢地,置宜禾都尉,留吏士屯田伊吾卢城。耿秉、秦彭击匈林王,绝幕六百余里,至三木楼山而还。来苗、文穆至匈河水上,卢皆奔走,无所获。祭肜与南匈奴左贤王信不相得,出高阙塞九百余里,得小山,信妄言以为涿邪山,不见虏而还。肜与吴棠坐逗留畏懦,下狱,免。肜自恨无功,出狱数日,欧血死;临终,谓其子曰:“吾蒙国厚恩,奉使不称,身死诚惭恨,义不可以无功受赏。死后,若悉簿上所得物,身自诣兵屯,效死前行,经副吾心。”既卒,其子逢上疏,具陈遗言。帝雅重肜,方更任用,闻之,大惊,嗟叹良久。乌桓、鲜卑每朝贺京师,常过肜冢拜谒,抑天号泣;辽东吏民为立祠,四时奉祭焉。窦固独有功,加位特进。 [1]春季,二月,派祭肜与度辽将军吴棠率领河东、河西的羌人胡人部队和南匈奴单于的部队,共一万一千骑兵,出高阙塞;派窦固、耿忠率领酒泉、敦煌、张掖三郡郡兵和卢水的羌人胡人部队,共一万二千骑兵,出酒泉塞;派耿秉、秦彭率领由武威、陇西、天水等三郡募士和羌人胡人部队,共一万骑兵,出张掖居延塞;派骑都尉来苗、护乌桓校尉文穆率领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等七郡郡兵和乌桓、鲜卑部队,共一万一千骑兵,出平城塞,一同讨伐北匈奴。窦固和耿忠抵达天山,进攻北匈奴呼衍王,斩杀一千余人。又追击到蒲类海,夺取伊吾卢地区,设置了宜禾都尉,在伊吾卢城留下将士开荒屯垦。耿秉和秦彭进攻北匈奴匈林王,横越沙漠六百里,到达三木楼山后班师。来苗和文穆抵达匈河水畔,北匈奴部众全都溃散逃跑,没有斩获。祭肜与南匈奴左贤王信不合,他们出高阙塞九百余里,占领一座小山,信便谎称此山是涿邪山,结果他们没有找到敌人就回师了。祭肜和吴棠被指控犯有率军逗留、畏缩不前之罪,逮捕入狱,免去官职。祭肜自恨没有建立功勋,出狱几天后,吐血而死。临终时,他对儿子说:“我蒙受国家厚恩,没有完成使命,身死而心怀愧恨。根据道义,不可以无功而接受赏赐。我死后,你要将我所得的赏赐之物全部登记上缴,自己到兵营投军,在阵前效死,以称我心。”祭肜死后,他的儿子祭逢上书朝廷,一一陈述父亲的遗言。明帝一向器重祭肜,正要重新任用,听到他的遗言后,大为震惊,叹息了许久。后来,乌桓、鲜卑部落每次派使者到京城朝贺,总要经过祭肜的坟墓祭拜,仰天大哭。辽东郡的官吏和人民为祭肜建立了祠庙,四季祭祀。在这次战役中,唯独窦固一人有功,擢升特进。 固使假司马班超与从事郭恂俱使西域。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官属曰:“胡人不能常久,无他故也。”超曰:“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明者睹未萌,况已著邪!”乃召侍胡,诈之曰:“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超乃闭侍胡,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今虏使到裁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奈何?”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众曰:“当与从事议之。”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众曰:“善!”初夜,超遂将吏士往奔虏营。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然,皆当鸣鼓大呼。”余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众惊乱,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余级,余众百许人悉烧死。明日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超知其意,举手曰:“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恂乃悦。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超告以汉威德,“自今以后,勿复与北虏通。”广叩头,“愿属汉,无二心”,遂纳子为质。还白窦固,固大喜,具上超攻效,并求更选使使西域。帝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今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 窦固派副司马班超和从事郭恂一同出使西域。班超到达鄯善国时,鄯善王广用十分尊敬周到的礼节接待他,但后来忽然变得疏远懈怠了。班超对他的部下说:“你们可曾觉出广的态度冷淡了吗?”部下说:“胡人行事无常性,并没有别的原因。”班超说:“这一定是因为有北匈奴的使者前来,而鄯善王心里犹豫,不知所从的缘故。明眼人能够在事情未发生前看出端倪,何况事情已显著暴露!”于是他召来胡人侍者,假装已知实情,说:“匈奴使者来了几天,如今在什么地方?”胡人侍者慌忙答道:“已经来了三天,离此地三十里。”于是班超就把胡人侍者关起来,召集全体属员,共三十六人,和他们一同饮酒。饮到酣畅之时,班超借酒激怒众人说:“你们和我同在绝远荒域,如今北匈奴使者才来了几天,而鄯善王就已不讲礼节了,若是使者命令鄯善把我们抓起来送给匈奴,那么我们的骨头就要永远喂给豺狼了。我们应该怎么办?”部下一致回答:“如今处在危亡之地,我们跟随司马同生共死!”班超说:“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如今可行的办法,只有乘夜用火进攻匈奴人,使对方不知我们到底有多少人马,必定大为震恐,这样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除掉了北匈奴使者,那么鄯善人就会胆战心惊,我们便成功了。”众人说:“应当和从事商议此事。”班超生气地说:“命运的吉凶就在今天决定,而从事不过是平庸的文吏,听到我们的打算定要害怕,计谋便会泄露,到那时候,我们死得没有名堂,就不是英雄了。”众人说:“好!”一入夜,班超便带领部下奔向北匈奴使者的营地。当时正刮着大风,班超命令十人拿鼓,躲到匈奴人的帐房后面,相约道:“看见火起,就要一齐擂鼓呐喊。”其余的人全都手持刀剑弓弩,埋伏在帐门两侧。于是班超顺风放火,大火一起,帐房前后鼓声齐鸣,杀声震耳。匈奴人惊慌失措,一时大乱。班超亲手格杀三人,下属官兵斩杀北匈奴使者及其随从共三十余人,其余约一百人全部被火烧死。班超等人次日返回,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郭恂。郭恂大为震惊,接着神色一变。班超明白了他的意思,举手声称:“从事虽然没有前去参与行动,可班超怎有心一人居功!”郭恂这才大喜。于是班超叫来鄯善王广,给他看匈奴使者的首级,鄯善全国震恐。班超将汉朝的国威和恩德告诉鄯善王,并说:“从今以后,不要再同北匈奴来往。”广叩头声称:“我愿臣属汉朝,没有二心。”于是将王子送到汉朝充当人质。班超归来后,向窦固讲述了出使经过,窦固十分高兴,将班超的功劳一一上报,并请求重新选派使者出使西域。明帝说:“有班超这样的官员,为什么不派遣,而要另选他人呢?现任命班超为军司马,让他完成先前的功业。” 固复使超使于,欲益其兵;超愿但将本所从三十六人,曰:“于国大而远,今将数百人,无益于强;如有不虞,多益为累耳。”是时于王广德雄张南道,而匈奴遣使监护其国。超既至于,广德礼意甚疏。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马,急求取以祠我!”广德遣国相私来比就超请马。超密知其状,报许之,而令巫自来取马。有顷,巫至,超即斩其首;收私来比,鞭笞数百。以巫首送广德,因责让之。广德素闻超在鄯善诛灭虏使,大惶恐,即杀匈奴使者而降。超重赐其王以下,因镇抚焉。于是诸国皆遣子入侍,西域与汉绝六十五载,至是乃复通焉。超,彪之子也。 窦固又让班超出使于阗国,想为他增加随行兵马,但班超只愿带领原来跟从的三十六人。他说:“于阗是个大国,道路遥远,如今率领几百人前往,无益于显示强大。而如有不测之事发生,人多反而成为累赘。”当时,于阗王广德称雄于西域南道,但该国仍受匈奴使者的监护。班超到达于阗后,广德待他礼仪态度十分疏淡。于阗又有信巫之俗,而巫师声称:“神已发怒,问我们为何要倾向汉朝?汉朝的使者有一匹黑唇黄马,快去找来给我做祭品!”于是广德派宰相私来比向班超索求赠马。班超暗中获知底细,便答应此事,但要巫师亲自前来取马。不久,巫师来了,班超便立刻将他斩首,并逮捕了私来比,痛打数百皮鞭。班超将巫师的首级送给广德,借机对他进行谴责。广德早已听说过班超在鄯善斩杀北匈始使者的事迹,大为惊恐,便随即杀死匈奴使者投降。班超重赏于阗王及其大臣,就此镇服安抚于阗。于是西域各国全都派出王子到汉朝做人质。西域与汉朝的关系曾中断了六十五年,至此才恢复交往。班超是班彪之子。 [2]淮阳王延,性骄奢,而遇下严烈。有上书告“延与姬兄谢及姊婿韩光招奸猾。作图谶,祠祭祝诅。”事下按验。五月,癸丑,、光及司徒邢穆皆坐死,所连及死徙者甚众。 [2]淮阳王刘延生性骄横而奢侈,对待下属严酷无情。有人向朝廷上书控告:“刘延同姬妾之兄谢及姐夫韩光招揽奸猾之人,编造图谶,进行祭祷诅咒。”此案下交有关官员追查核实。五月癸丑(二十五日),谢、韩光和司徒邢穆都因罪被判处死刑,受此案牵连而被处死或流放者众多。 [3]戊午晦,日有食之。 [3]五月戊午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4]六月,丙寅,以大司农西河王敏为司徒。 [4]六月丙寅(初八),将大司农西河人王敏任命为司徒。 [5]有司奏请诛淮阳王延;上以延罪薄于楚王英,秋,七月,徙延为阜陵王,食二县。 [5]有关官员奏请将淮阳王刘延处死。而明帝认为刘延之罪轻于楚王刘英,秋季,七月,将刘延改封为阜陵王,以两个县作为他的食邑。 [6]是岁,北匈奴大入云中,云中太守廉范拒之;吏以众少,欲移书傍郡求救,范不许。会日暮,范令军士各交缚两炬,三头火,营中星列。虏谓汉兵救至,大惊,待旦将退。范令军中蓐食,晨,往赴之,斩首数百级,虏自相辚藉,死者千余人,由此不敢复向云中。范,丹之孙也。 [6]本年,北匈奴大举进攻云中郡。云中郡太守廉范进行抵抗。下属官员因本郡兵少,想要送信给邻郡请求救援,廉范不许。这时天已黄昏,廉范命令军士各将两支火把交叉捆绑成十字形,点燃三端,在军营中排开,状如繁星。匈奴人以为汉朝援军已到,大为震惊,打算等到天亮时便撤走。廉范命令部队在夜宿之地进餐。清晨,汉军出击,斩杀数百人。而匈奴军队自相践踏而死的有一千余人。北匈奴从此不敢再侵扰云中郡。廉范是廉丹之孙。十七年(甲戌、74) 十七年(甲戌,公元74年) [1]春,正月,上当谒原陵,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欢,既寤,悲不能寐;即案历,明旦日吉,遂率百官上陵。其日,降甘露于陵树,帝令百官采取以荐。会毕,帝从席前伏御床,视太后镜奁中物,感动悲涕,令易脂泽装具;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1]春季,正月,明帝正准备去拜祭原陵,夜间梦见先帝和太后,如生前一样欢乐团聚。醒来后,心中悲伤不能入眠,便查看历书,发现第二天就是吉日,于是带领百官出宫祭陵。祭陵之日,天降甘露,洒在原陵的树上。明帝命令百官收集甘露作为祭品。仪式结束后,明帝从席垫前向御床俯身,观看太后镜匣中的梳妆用品,悲伤痛哭,命人更换化装品和化装用具。左右随从之人全都流下眼泪,不能抬头仰视。 [2]北海敬王睦薨。睦少好学,光武及上皆爱之。尝遣中大夫诣京师朝贺,召而谓之曰:“朝廷设问寡人,大夫将何辞以对?”使者曰:“大王忠孝慈仁,敬贤乐士,臣敢不以实对!”睦曰:“吁,子危我哉!此乃孤幼时进趣之行也。大夫其对以孤袭爵以来,志意衰惰,声色是娱。犬马是好,乃为相爱耳。”其智虑畏慎如此。 [2]北海王刘睦去世。刘睦自幼喜爱读书,光武帝和明帝对他都很宠爱。他曾派中大夫进京朝贺,召这位使者前来,对他说:“假如朝廷问到我,你将用什么话回答?”使者说:“大王忠孝仁慈,尊敬贤才而乐与士子结交,我敢不据实回答!”刘睦说:“唉!你可要害我了!这只是我年轻时的进取行为。你就说我自从袭爵以来,意志衰退而懒惰,以淫声女色为娱乐,以犬马狩猎为爱好。你要这样说才是爱护我。”刘睦就是这样聪明多虑和小心谨慎。 [3]二月,乙巳,司徒王敏薨。 [3]二月乙巳(疑误),司徒王敏去世。 [4]三月,癸丑,以汝南太守鲍昱为司徒。昱,永之子也。 [4]三月癸丑(二十九日),将汝南太守鲍昱任命为司徒。鲍昱是鲍永之子。 [5]益州刺史梁国朱辅宣示汉德,威怀远夷,自汶山以西,前世所不至,正朔所未加,白狼、木等百余国,皆举种称臣奉贡。白狼王唐作诗三章,歌颂汉德,辅使犍为郡掾由恭译而献之。 [5]益州刺史梁国人朱辅宣扬汉朝的德政,使朝廷威望远播到遥远的蛮夷之邦。从汶山以西,前代汉人足迹所不到、朝廷力量所未及的白狼、木等一百余国,全都举国称臣进贡。白狼王唐曾作诗三首,歌颂汉朝的恩德。朱辅命犍为郡掾由恭译成汉文,献给朝廷。 [6]初,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倚恃虏威,据有北道,攻杀疏勒王,立其臣兜题为疏勒王。班超从间道至疏勒,去兜题所居城九十里,逆遣吏田虑先往降之,敕虑曰:“兜题本非疏勒种,国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执之。”虑既到,兜题见虑轻弱,殊无降意。虑因其无备,遂前劫缚兜题,左右出其不意,皆惊惧奔走。虑驰报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将吏,说以龟兹无道之状,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王,国人大悦。超问忠及官属:“当杀兜题邪,生遣之邪?”咸曰:“当杀之。”超曰:“杀之无益于事,当令龟兹知汉威德。”遂解遣之。 [6]当初,龟兹王建是匈奴所立,他倚仗匈奴的威势,控制西域北道,进攻并杀死了疏勒王,将自己的臣子兜题立为新王。班超等人由偏僻小道抵达疏勒,在距离兜题所居住的城九十里处扎营,派属官田虑先去,劝兜题投降。班超吩咐田虑道:“兜题本来不是疏勒族人,人民一定不听他的命令。如果他不立即投降,便可将他逮捕。”田虑一行到达城以后,兜题见他们势单力薄,丝毫没有投降之意。田虑乘人不备,便上前劫持了兜题,将他捆绑起来。兜题的左右随从不料会出此事,全都又慌又怕地逃跑了。田虑急忙驰马向班超报告。班超立即赶赴城,召集全体疏勒文武官员,数说龟兹王的罪行,于是将前疏勒王哥哥的儿子忠立为疏勒王,人民十分欢喜。班超问忠及其属官:“应当杀死兜题呢,还是活着放他走呢?”众人都说:“应当杀死兜题。”班超说:“杀他无益于大事,应当让龟兹知道汉朝的恩威。”于是放走兜题。 [7]夏,五月,戊子,公卿百官以帝威德怀远,祥物显应,并集朝堂奉殇上寿。制曰:“天生神物,以应王者;远人慕化,实由有德;朕以虚薄,何以享斯!唯高祖、光武圣德所被,不敢有辞,其敬举觞,太常择吉日策告宗庙。”仍推恩赐民爵及粟有差。 [7]夏季,五月戊子(初五),公卿百官认为,圣上的恩德和威望遍及远方,有祥瑞应合,于是一同聚集朝堂,举酒向明帝上寿。明帝下诏说:“上天降下神物,是应合贤君的出现;边远民族仰慕归化,实由于贤君的德政。以朕的孱弱浅薄,有何资格担当?只因蒙受高祖皇帝和光武皇帝的圣恩大德才能如此。我不敢推辞,谨与众人一起举酒。命太常选定良辰吉日,策书祭告宗庙。”于是推广皇恩,赐给人民爵位和谷物,各有等级差别。 [8]冬,十一月,遣奉车都尉窦固、附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出敦煌昆仓塞,击西域,秉、张皆去符、传以属固。合兵万四千骑,击破白山虏于蒲类海上,遂进击车师。车师前王,即后王之子也,其廷相去五百余里。固以后王道远,山谷深,士卒寒苦,欲攻前王;秉以为先赴后王,并力根本,则前王自服。固计未决,秉奋身而起曰:“请行前。”乃上马引兵北入,众军不得已,并进,斩首数千级。后王安得震怖,走出门迎秉,脱帽,抱马足降,秉将以诣固;其前王亦归命,遂定车师而还。于是固奏复置西域都护及戊、己校尉。以陈睦为都护;司马耿恭为戊校尉,屯后王部金蒲城;谒者关宠为己校尉,屯前王部柳中城,屯各置数百人。恭,况之孙也。 [8]冬季,十一月,派奉车都尉窦固、驸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都出敦煌郡昆仓塞,进攻西域。命耿秉、刘张都交出调兵符传,归属窦固。汉军集合部队共一万四千人,在蒲类海边打败了白山的北匈奴部队,于是进军攻打车师。车师前王是车师后王的儿子,两个王庭相距五百余里。窦固认为后王之地路远,山谷深险,士兵将受到寒冷的折磨,因而打算进攻前王。但耿秉认为应当先去打后王,集中力量除掉老根,那么前王将不战自降。窦固思虑未定,耿秉奋然起身道:“请让我去打先锋!”于是跨上战马,率领所属部队向北挺入。其他部队不得已而一同进军,斩杀数千敌人。车师后王安得震惊恐慌,便走到城门外面迎接耿秉,摘去王冠,抱住马足投降。耿秉便带着他去拜见窦固。车师前王也随之投降。车师便全部平定,大军回国。于是窦固上书建议重新设置西域都护及戊、己校尉。明帝将陈睦任命为西域都护,将司马耿恭任命为戊校尉,屯驻后车师金蒲城;将谒者关宠任命为己校尉,屯驻前车师柳中城,各设置驻军数百人。耿恭是耿之孙。十八年(乙亥、75) 十八年(乙亥,公元75年) [1]春,二月,诏窦固等罢兵还京师。 [1]春季,二月,明帝下诏,命令窦固等解散部队,返回京城洛阳。 [2]北单于遣左鹿蠡王率二万骑击车师,耿恭遣司马将兵三百人救之,皆为所没,匈奴遂破杀车师后王安得而攻金蒲城。恭以毒药傅矢,语匈奴曰:“汉家箭神,其中疮者必有异。”虏中矢者,视疮皆沸,大惊。会天暴风雨,随雨击之,杀伤甚众;匈奴震怖,相谓曰:“汉兵神,真可畏也!”遂解去。 [2]北匈奴单于派左鹿蠡王率领两万骑兵进攻车师。戊校尉耿恭派司马领兵三百人前去救援,全军覆没。于是匈奴打败车师后王安得,将他杀死,继而攻打金蒲城。耿恭把毒药涂在箭上,对匈奴人说:“这是汉朝神箭,中箭者必出怪事。”中箭的匈奴人一看伤口,全都烫如沸水,大为惊慌。当时正好出现了狂风暴雨,汉军乘雨出击,杀伤众多。匈奴人十分震恐,互相说道:“汉军有神力,真可怕啊!”于是解围撤退。 [3]夏,六月,己未,有星孛于太微。 [3]夏季,六月己未(十二日),太微星处出现异星。 [4]耿恭以疏勒城傍有涧水可固,引兵据之。秋,七月,匈奴复来攻,拥绝涧水;恭于城中穿井十五丈,不得水,吏士渴乏,至笮马粪汁而饮之。恭身自率士挽笼,有顷,水泉奔出,众皆称万岁。乃令吏士扬水以示虏,虏出不意,以为神明,遂引去。 [4]耿恭因疏勒城边有溪流可以固守,便率军占据该城。秋季,七月,匈奴再次前来进攻,堵绝了溪流。耿恭在城中掘井十五丈,仍不出水。官兵焦渴困乏,甚至挤榨马粪汁来饮用。耿恭亲自带领士兵挖井运土,不久,泉水涌出,众人齐呼万岁。耿恭便命官兵在城上泼水给匈奴人看。匈奴人感到意外,以为有神明在帮助汉军,便撤走了。 [5]八月,壬子,帝崩于东宫前殿,年四十八。遣诏:“无起寝庙,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别室。” [5]八月壬子(初六),明帝在东宫前殿驾崩,年四十八岁。遣诏说:“不要为我兴建寝殿祭庙,可将牌位放在阴太后陵寝的便殿中。” 帝遵奉建武制度,无所变更,后妃之家不得封侯与政。馆陶公主为子求郎,不许,而赐钱千万,谓群臣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苟莫其人,则民受其殃,是以难之。”公车以反支日不受章奏,帝闻而怪曰:“民废农桑,远来诣阙,而复拘以禁忌,岂为政之意乎!”于是遂蠲其制。尚书阎章二妹为贵人,章精力晓旧典,久次当迁重职,帝为后宫亲属,竟不用。是以吏得其人,民乐其业,远近畏服,户口滋殖焉。 明帝遵守奉行光武帝创建的制度,无所改变更动。皇后妃子之家都不得封侯参政。馆陶公主曾为儿子请求郎官之职,明帝不许,只赏了一千万钱。他对群臣说:“郎官与天上的星宿相应,派到地方是一县之长,如果任人不当,那么人民将受其害,所以我拒绝这一请求。”掌管皇宫大门的官署公车,每逢“反支日”都不接受奏章。明帝听到这一情况后责怪道:“人民丢掉自己的农耕桑蚕之业,远行到宫门拜谒投诉,却又受到这种禁忌的限制,这难道是为政的本意吗!”于是取消了这项制度。尚书阎章有两个妹妹是贵人,他本人研究并且精通过去的典章和制度,早就应当提升要职,但明帝因他是后宫妃子的亲属,竟不擢用。由于明帝施政得当,所以官吏称职胜任,人民安居乐业,远近蛮夷敬畏臣服,国家户口繁衍增殖。 [6]太子即位,年十八。尊皇后曰皇太后。 [6]太子即帝位,年十八岁。将马皇后尊称为皇太后。 明帝初崩,马氏兄弟争欲入宫。北宫卫士令杨仁被甲持戟,严勒门卫,人莫敢轻进者。诸马乃共谮仁于章帝,言其峻刻,帝知其忠,愈善之,拜为什邡令。 明帝刚驾崩时,马皇后家的兄弟争着要进宫。北宫卫士令杨仁身穿甲胄,手持长戟,严密部署卫士在宫门把守,没有人敢随便入内。马氏兄弟便一同向章帝诬告杨仁,说他苛刻。章帝知道杨仁的忠诚,愈发厚待他,将他任命为什邡县令。 [7]壬戌,葬孝明皇帝于显节陵。 [7]八月壬戌(十六日),将明帝安葬在显节陵。 [8]冬,十月,丁未,赦天下。 [8]冬季,十月丁未(初二),大赦天下。 [9]诏以行太尉事节乡侯熹为太傅,司空融为太尉,并录尚书事。 [9]章帝下诏,将代理太尉职务的节乡侯赵熹任命为太傅,将司空牟融任命为太尉,一同主管尚书事务。 [10]十一月,戊戌,以蜀郡太守第五伦为司空。伦在郡公清,所举吏多得其人,故帝自远郡用之。 [10]十一月戊戌(二十四日),将蜀郡太守第五伦任命为司空。第五伦在蜀郡时,为官公正清廉,所举荐的官吏多能称职胜任,所以章帝将他从边远之郡调到朝廷任用。 [11]焉耆、龟兹攻没都护陈睦,北匈奴围关宠于柳中城。会中国有大丧,救兵不至,车师复叛,与匈奴共攻耿恭。恭率厉士众御之,数月,食尽穷困,乃煮铠弩,食其筋革。恭与士卒推诚同死生,故皆无二心,而稍稍死亡,余数十人。单于知恭已困,欲必降之,遣使招恭曰:“若降者,当封为白屋王,妻以女子。”恭诱其使上城,手击杀之,炙诸城上。单于大怒,更益兵围恭,不能下。 [11]焉耆和龟兹两国进攻西域都护陈睦,陈睦全军覆没。北匈奴的军队则在柳中城包围了己校尉关宠。当时明帝驾崩,汉朝出了大丧事,没有派出救兵。于是车师再度反叛,同匈奴一道进攻耿恭。耿恭率领勉励官兵进行抵抗。几个月后,汉军粮食耗尽,便用水煮铠甲弓弩,吃上面的兽筋皮革。耿恭和士卒推诚相见,同生共死,所以众人全无二心。但死者日渐增多,只剩下了数十人。北匈奴单于知道耿恭已身陷绝境,定要让他投降,便派使者去招抚道:“你如果投降,单于就封你做白屋王,给你女子为妻。”耿恭引诱使者登城,亲手将他杀死,在城头用火炙烤。单于大为愤怒,更增派援兵围困耿恭,但仍不能破城。 关宠上书求救,诏公卿会议,司空伦以为不宜救;司徒鲍昱曰:“今使人于危难之地,急而弃之,外则纵蛮夷之暴,内则伤死难之臣,诚令权时,后无边事可也。匈奴如复犯塞为寇,陛下将何以使将!又二部兵人裁各数十,匈奴围之,历旬不下,是其寡弱力尽之效也。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将精骑二千,多其幡帜,倍道兼行以赴其急,匈奴疲极之兵,必不敢当,四十日间足还入塞。”帝然之。乃遣征西将军耿秉屯酒泉,行太守事,遣酒泉太守段彭与谒者王蒙、皇甫援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余人以救之。 关宠上书请求救兵,章帝下诏,命令公卿会商。司空第五伦认为不宜援救。司徒鲍昱说:“如今派人前往危险艰难之地,发生了紧急情况,便将他们抛弃,这种作法是对外纵容蛮夷的暴行,对内伤害效死的忠臣。果真要衡量 时势而采取权宜之计,以后边界太平无事则可,若是匈奴再度侵犯边塞作乱,陛下将如何使用将领!此外,耿恭、关宠两校尉仅各有数十人,而匈奴围攻他们,历久不能攻克,这是匈奴兵弱力竭的证明。我建议,可命令敦煌、酒泉两郡太守各率领精锐骑兵二千人,多带旗帜,以加倍的速度日夜兼行,去解救急难。北匈奴的军队疲惫已极,一定不敢抵挡。在四十天之内,足以返回塞内。”章帝表示同意。于是派征西将军耿秉屯驻酒泉郡,代理太守职务;派酒泉太守段彭与谒者王蒙、皇甫援征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郡兵及鄯善的军队,共七千余人,前往救援。 [12]甲辰晦,日有食之。 [12]十一月甲辰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13]太后兄弟虎贲中郎廖及黄门郎防、光终明帝世未尝改官。帝以廖为卫尉,防为中郎将,光为越骑校尉。廖等倾身交结,冠盖之士争赴趣之。第五伦上疏曰:“臣闻《书》曰:‘臣无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近世光烈皇后虽友爱天至,而抑损阴氏,不假以权势。其后梁、窦之家,互有非法,明帝即位,竟多诛之。自是洛中无复权戚,书记请托,一皆断绝。又谕诸外戚曰:‘苦身待士,不如为国。戴盆望天,事不两施。’今之议者,复为马 氏为言。窃闻卫尉廖以布三千匹,城门校尉防以钱三百万,私赡三辅衣冠,知与不知,莫不毕给。又闻腊日亦遗其在雒中者钱各五千。越骑校尉光,腊用羊三百头,米四百斛,肉五千斤。臣愚以为不应经义,惶恐,不敢不以闻。陛下情欲厚之,亦宜所以安之。臣今言此,诚欲上忠陛下,下全后家也。” [13]马太后的兄弟、虎贲中郎将马廖和黄门郎马防、马光三人,在明帝当政时一直没有升迁。章帝将马廖任命为卫尉,马防任命为中郎将,马光任命为越骑校尉。马廖等人热衷于结交宾朋,官吏士人争相趋附马家。第五伦上书说:“我听说《尚书》中写道:‘臣子不得作威作福,否则加祸于家,危害于国。’近代光烈阴皇后虽然天性友爱,却压抑约束阴家之人,不为他们求官求权。后来的梁家、窦家,都有人犯法,明帝即位以后,竟多加诛杀。从此洛阳城中不再有专权的外戚,写信请托之事,一概消除。明帝还告诫外戚说:‘辛苦结交士子,不如全心报效国家。戴盆而望天,两事不能全。’如今人们的议论,又集中在马家。我听说卫尉马廖用三千匹布,城门校尉马防用三百万钱,私下供给长安一带的士人,无论认识与否,无不给予馈赠。还听说在腊祭之日,又送给洛阳地区的士人每人五千钱。越骑校尉马光,曾在腊祭时用掉羊三百头,米四百斛,肉五千斤。我认为这些行为与儒家经典大义不合,心中惶恐不安,不敢不让陛下知晓。陛下的本意是要厚待他们,但也应使他们平安。我今天说这番话,确实是盼望上能效忠陛下,下能保全太后一家。” [14]是岁,京师及兖、豫、徐州大旱。 [14]本年,京城及兖州、豫州、徐州出现大旱。--------------------------------------------------------------------------------资治通鉴第第四十六卷汉纪三十八肃宗孝章皇帝上建初元年(丙子、76) 汉纪三十八汉章帝建初元年(丙子,公元76年) [1]春,正月,诏兖、豫、徐三州禀赡饥民。上问司徒鲍昱:“何以消复旱灾?”对曰:“陛下始践天位,虽有失得,未能致异。臣前为汝南太守,典治楚事,系者千余人,恐未能尽当其罪。夫大狱一起,冤者过半。又,诸徙者骨肉离分,孤魂不祀。宜一切还诸徙家,蠲除禁锢,使死生获所,则和气可致。”帝纳其言。 [1]春季,正月,章帝下诏,命令兖州、豫州、徐州等三州官府开仓赈济饥饿的难民。章帝问司徒鲍昱:“怎样消除旱灾?”鲍昱答道:“陛下刚即位,即使有失当之处,也不会导致灾异出现。我先前曾任汝南太守,负责审理楚王之案,在当地拘禁了一千多人,这些囚犯恐怕不是全都有罪。大案一发,被冤枉者往往超过半数。此外,由于被流放的人和亲属分离,死后的孤魂得不到祭祀。我建议,让流放者全都返回家乡,除去不准作官的禁令,使死者生者各得其所,这样便可召致祥和之气,消除旱象。”章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校书郎杨终上疏曰:“间者北征匈奴,西开三十六国,百姓频年服役,转输烦费;愁困之民足以感动天地,陛下宜留念省察!”帝下其章,第五伦亦同终议。牟融、鲍昱皆以为:“孝子无改父之道,征伐匈奴,屯戌西域,先帝所建,不宜回异。”终复上疏曰:“秦筑长城,功役繁兴;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弃珠崖之郡,光武绝西域之国,不以介鳞易我衣裳。鲁文公毁泉台,《春秋》讥之曰:“先祖为之而已毁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无妨害于民也;襄公作三军,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复古,以为不舍则有害于民也。今伊吾之役,楼兰之屯兵久而未还,非天意也。”帝从之。 校书郎杨终上书说:“近年在北方讨伐匈奴,在西方开通三十六国,致使百姓连年服事徭役,转运繁巨而费用浩大。忧愁苦难的人民足以感动天地,陛下应当留意省察!”章帝将杨终的奏书下交群臣讨论。第五伦也同杨终的意见一致,而牟融、鲍昱都认为:“孝顺之子不改父亲的主张。讨伐匈奴、屯驻西域,都是先帝的决策,不应有所变化。”杨终再度上书说:“秦始皇修长城,工程浩大,徭役频征,胡亥不改前代政策,终于失去了天下。因此,孝元皇帝放弃了珠崖郡,光武皇帝拒绝了西域各国的归附,不能让鱼鳖去掉鳞甲,而穿上我们的衣服。春秋时,鲁文公拆毁了泉台,《春秋》讥讽道:‘先祖造台而子孙自毁台,还不如只留着它不去居住。’这是由于泉台的存在不会妨害人民。鲁襄公曾建立三军,而被鲁昭公裁撤,君子却赞扬他的复古举动,认为不裁撤便会妨害人民。如今在伊吾屯田和在楼兰驻防的士卒久不还乡,这不合上天之意。”章帝接受了他的意见。 [2]丙寅,诏:“二千石勉劝农桑;罪非殊死,须秋按验。有司明慎选举,进柔良,退贪猾,顺时令,理冤狱。”是时承永平故事,吏政尚严切,尚书决事,率近于重。尚书沛国陈宠以帝新即位,宜改前世苛俗,乃上疏曰:“臣闻先王之政,赏不僭,刑不滥;与其不得已,宁僭无滥。往者断狱严明,所以威征奸慝;奸慝既平,必宜济之以宽。陛下即位,率由此义,数诏群僚,弘崇晏晏,而有司未悉奉承,犹尚深刻;断狱者急于格酷烈之痛,执宪者烦于诋欺放滥之文,或因公行私,逞纵威福。夫为政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陛下宜隆先王之道,荡涤烦苛之法,轻蒲棰楚以济群生,全广至德以奉天心!”帝深纳宠言,每事务于宽厚。 [2]正月丙寅(二十三日),章帝下诏:“二千石官员应大力劝勉百姓从事农耕和桑蚕之业,除非犯有该当斩首之罪,一切案件都等到秋后审理。各部门要审慎地任命官吏,提拔温和良善之士,排除贪婪奸滑的小人,顺应天时节令,清理冤案。”当时沿袭明帝旧制,官吏政风崇尚严苛,尚书所作裁决,大多从重。尚书沛国人陈宠认为,章帝新近即位,应当改革前代的这种严苛风气,便上书道:“我听说古代贤君为政,奖赏不过度,刑罚不滥施。在不得已时,宁可过度奖赏,也不滥施刑罚。以往官员判案严厉,因此能够以威力惩治奸恶;而在奸恶清除以后,就必应以宽厚相补。陛下即位以来,多根据这个宗旨行事,屡次诏告群臣,劝勉温和之政。然而有关官员未能完全顺承圣上的旨意,仍然追求苛刻。审案官急于采取严刑拷打的残酷手段,执法者则纠缠于肆意诬陷的文书,或假公济私,作威作福。执政就象琴瑟上弦,如果大弦太紧,小弦就会崩断。陛下应当发扬古代贤君的治国之道,清除那些繁琐苛刻的法令,减轻苦刑以拯救生命,全面推行德政以顺奉天心!”章帝将他的意见全部采纳,在处理政务时总是依据宽厚的原则。 [3]酒泉太守段彭等兵会柳中,击车师,攻交河城,斩首三千八百级,获生口三千余人。北匈奴惊走,车师复降。会关宠已殁,谒者王蒙等欲引兵还;耿恭军吏范羌,时在军中,固请迎恭。诸将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与羌,从山北迎恭,遇大雪丈余,军仅能至。城中夜闻兵马声,以为虏来,大惊。羌遥呼曰:“我范羌也,汉遣军迎校尉耳。”城中皆称万岁。开门,共相持涕泣。明日,遂相随俱归。虏兵追之,且战且行。吏士素饥困,发疏勒时,尚有二十六人,随路死没,三月至玉门,唯余十三人,衣屦穿决,形容枯槁。中郎将郑众为恭以下洗沐,易衣冠,上疏奏:“恭以单兵守孤城,当匈奴数万之众,连月逾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前后杀伤丑虏数百千计,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宜蒙显爵,以厉将帅。”恭至雒阳,拜骑都尉。诏悉罢戊、己校尉及都护官,徵还班超。 [3]酒泉郡太守段彭等人率军在柳中集结,进击车师,攻打交河城,斩杀三千八百人,俘虏三千余人。北匈奴惊慌而逃,车师再度投降。这时,关宠已经去世,谒者王蒙等人打算引兵东归。耿恭的一位军吏范羌当时正在王蒙军中,他坚持要求去救耿恭。将领们不敢前往,便分出两千救兵交给范羌。范羌经由山北之路去接耿恭,途中曾遇到一丈多深的积雪。援军精疲力尽,仅能勉强到达。耿恭等人夜间在城中听到兵马之声,以为匈奴来了援军,大为震惊。范羌从远处喊道:“我是范羌,汉朝派部队迎接校尉来了!”城中的人齐呼万岁。于是打开城门,大家互相拥抱,痛哭流涕。次日,他们便同救兵一道返回。北匈奴派兵追击,汉军边战边走。官兵饥饿已久,从疏勒城出发时,还有二十六人,沿途不断死亡,到三月抵达玉门时,只剩下了十三人。这十三人衣衫褴褛,鞋履洞穿,面容憔悴,形销骨立。中郎将郑众为耿恭及其部下安排洗浴,更换衣帽,并上书说:“耿恭以微弱的兵力固守孤城,抵抗匈奴数万大军,经年累月,耗尽了全部心力,凿山打井,煮食弓弩,先后杀伤敌人数以千计,忠勇俱全,没有使汉朝蒙羞。应当赐给他荣耀的官爵,以激励将帅。”耿恭到达洛阳后,被任命为骑都尉。章帝下诏,将戊校尉、己校尉和西域都护一并撤销,召班超回国。 超将发还,疏勒举国忧恐;其都尉黎曰:“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耳,诚不忍见汉使去。”因以刀自刭。超还至于,王侯以下皆号泣曰:“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互抱超马脚不得行。超亦欲遂其本志,乃更还疏勒。疏勒两城已降龟兹,而与尉头连兵。超捕斩反者,击破尉头,杀六百余人,疏勒复安。 班超将要运身返回,疏勒全国一片忧虑恐慌。疏勒都尉黎说:“汉朝使者抛弃我们,疏勒必定再次被龟兹毁灭,我真不忍见汉朝使者离去!”于是拔刀刎颈自杀。班超在归途中经过于阗,于阗王和贵族群臣全都号啕痛哭,说道:“我们依赖汉朝使者,犹如依赖父母,您确实不能走啊!”他们抱住班超的马腿,使他不能前进。班超也想实现自己本来的志愿,于是重新返回疏勒。这时疏勒已有两城投降了龟兹,并与尉头国结盟。班超逮捕斩杀了叛变者,打败尉头国,杀死六百余人。疏勒再度恢复安定。 [4]甲寅,山阳、东平地震。 [4]三月甲寅(十二日),山阳、东平两地发生地震。 [5]东平王苍上便宜三事。帝报书曰:“间吏民奏事亦有此言;但明智浅短,或谓傥是,复虑为非,不知所定。得王深策,恢然意解;思惟嘉谋,以次奉行。特赐王钱五百万。”后帝欲为原陵、显节陵起县邑,苍上疏谏曰:“窃见光武皇帝躬履俭约之行,深睹始终之分,勤勤恳恳,以葬制为言;孝明皇帝大孝无违,承奉遵行;谦德之美,于斯为盛。臣愚以园邑之兴,始自强秦。古者丘陇且不欲其著明,岂况筑郭邑、建都郛哉!上违先帝圣心,下造无益之功,虚费国用,动摇百姓,非所以致和气、祈丰年也。陛下履有虞之至性,追祖祢之深思,臣苍诚伤二帝纯德之美不畅于无穷也!”帝乃止。自是朝廷每有疑政,辄驿使谘问,苍悉心以对,皆见纳用。 [5]东平王刘苍上书提出三项建议,章帝下诏答复说:“最近在官员和百姓的奏书中也有此类建议,但我见识才智浅薄,有时认为或许可行,后来又认为不可行,不知如何裁定。读到您深思熟虑写就的奏书,我心豁然开朗。我思考您的治国良策,依次实行。特别赏赐给您五百万钱。”后来,章帝打算在光武帝的原陵和明帝的显节陵两地设县,刘苍上书劝谏说:“我曾见光武皇帝亲身履行节俭的原则,他深明什么是生命之始与生命之终,恳切地指示丧葬后事。孝明皇帝大孝而不敢有所违背,遵从执行了父命。自谦的美德,这是最为盛大的了。我认为,在皇陵设邑这一制度的出现,始于强暴的秦朝。古代有墓无坟,连葬身的土垅都不要它显著突出地面,何况建立城市、修筑墙垣!上违先c帝的圣意,下造无用的工程,白白浪费国家资财,使百姓不得安宁,这不是招致祥和之气、祈求丰年的作法。望陛下履行虞舜的至孝,追念先人的深意。我实在担忧两位先帝的纯洁美德不能够永久流传!”章帝这才作罢。从此,每当朝廷遇到疑难,就派使者乘坐驿车前往咨询,刘苍则尽心答复。他的意见,全都被采纳实施。 [6]秋,八月,庚寅,有星孛于天市。 [6]秋季,八月庚寅(二十日),天市星座出现异星。 [7]初,益州西部都尉广汉郑纯,为政清洁,化行夷貊,君长感慕,皆奉珍内附;明帝为之置永昌郡,以纯为太守。纯在官十年而卒。后人不能抚循夷人,九月,哀牢王类牢杀守令反,攻博南。 [7]先前,益州西部都尉、广汉人郑纯为政清廉,教化夷人貊人。夷人貊人首领对他十分敬慕,全都献上珍宝,归附汉朝。明帝在当地设立了永昌郡,任命郑纯为太守。郑纯在任十年去世。后任太守不能安抚夷人,到本年九月,哀牢王类牢杀死郡县长官反叛,进攻博南。 [8]阜陵王延数怀怨望,有告延与子男鲂造逆谋者;上不忍诛,冬十一月,贬延为阜陵侯,食一县,不得与吏民通。 [8]阜陵王刘延屡屡心怀不满,有人告发他与儿子刘鲂密谋造反。章帝不忍将刘延处死,冬季十一月,将他贬为阜陵侯,只享有一个县的封地,不许他与官员人民来往。 [9]北匈奴皋林温禺犊王将众还居涿邪山,南单于与边郡及乌桓共击破之。是岁,南部次饥,诏禀给之。 [9]北匈奴皋林温禺犊王率领部众返回涿邪山居住。南匈奴单于和汉朝边境郡兵及乌桓部落一同出击,将北匈奴打败。本年,南匈奴发生饥荒,章帝下诏为南匈奴供应粮食。二年(丁丑、77) 二年(丁丑,公元77年) [1]春,三月,甲辰,罢伊吾卢屯兵,匈奴复遣兵守其地。 [1]春季,三月甲辰(初八),撤销在西域伊吾卢的屯田部队。于是北匈奴再度派兵占领该地。 [2]永昌、越、益州三郡兵及昆明夷卤承等击哀牢王类牢于博南,大破,斩之。 [2]永昌、越、益州三郡郡兵及昆明夷人卤承等在博南进攻哀牢王类牢,大败哀牢军,斩杀类牢。 [3]夏,四月,戊子,诏还坐楚、淮阳事徙者四百余家。 [3]夏季,四月戊子(二十二日),章帝下诏,准许因楚王之案、淮阳王之案而被流放的四百余户返回故乡。 [4]上欲封爵诸舅,太后不听。会大旱,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请依旧典。太后诏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黄雾四塞,不闻澍雨之应。夫外戚贵盛,鲜不倾覆;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又言‘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且阴卫尉,天下称之,省中御者至门,出不及履,此蘧伯玉之敬也;新阳侯虽刚强,微失理,然有方略,据地谈论,一朝无双;原鹿贞候,勇猛诚信;此三人者,天下选臣,岂可及哉!马氏不及阴氏远矣。吾不才,夙夜累息,常恐亏先后之法,有毛发之罪吾不释,言之不舍昼夜,而亲属犯之不止,治丧起坟,又不时觉,是吾言之不立而耳目之塞也。 [4]章帝打算赐封各位舅父,但马太后不同意。适逢天旱,有人上书说是因为未封外戚的缘故,于是有关部门奏请依照旧制赐封。马太后下诏说:“那些上书建议封外戚的人,都是要向朕献媚,以谋求好处罢了。从前,王氏家族一日之内有五人一起封侯,而当时黄雾弥漫,并未听说有天降好雨的反应。外戚富贵过盛,很少不倾覆的。所以先帝对他的舅父慎重安排,不放在朝廷要位,还说:‘我的儿子不应与先帝的儿子等同。’如今有关部门为什么要将马家同阴家相比呢!况且卫尉阴兴,受到天下人的称赞,宫中的使者来到门前,他连鞋都来不及穿,便急忙出迎,如同蘧伯玉一样恭敬有礼;新阳侯阴就,虽然性格刚强,略失规矩,然而胸有谋略,以手撑地,坐着发表议论,朝中无人能与他相比;原鹿贞侯阴识,勇敢忠诚而有信义。这三个人都是天下群臣中的出类拔萃者,难道能比得上吗!马家比阴家差远了。我没有才干,日夜因恐惧而喘息不安,总怕有损先后订立的法则。即便是细小的过失,我也不肯放过,日夜不停地告诫。然而我的亲属们仍然不断犯法,丧葬时兴筑高坟,又不能及时察觉错误,这表明我的话没有人听,我的耳目已被蒙蔽。 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但著帛布,无香薰之饰者,欲身率下也。以为外亲见之,当伤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仓头衣绿,领袖正白,顾视御者,不及远矣。故不加谴怒,但绝岁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亏先人之德,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固不许。 “我身为天下之母,然而身穿粗丝之服,饮食不求香甜,左右随从之人只穿普通帛布,不使用熏香饰物,目的就是要亲身做下面的表率。本以为娘家人看到我的行为当会痛心自责,但他们只是笑着说‘太后一向喜爱节俭’。前些时候,我经过濯龙门,看见那些到我娘家问候拜访的人们,车辆如流水不断,马队如游龙蜿蜒,奴仆身穿绿色单衣,衣领衣袖雪白。回视我的车夫,差得远了。我所以对娘家人并不发怒谴责,而只是裁减每年的费用,是希望能使他们内心暗愧。然而他们仍然懈怠放任,没有忧国忘家的觉悟。了解臣子的,莫过于君王,更何况他们是我的亲属呢!我难道可以上负先帝的旨意,下损先人的德行,重蹈前朝外戚败亡的灾祸吗!”她坚持不同意赐封。 帝省诏悲叹,复重请曰:“汉兴,舅氏之封侯,犹皇子之为王也。太后诚存谦虚,奈何令臣独不加恩三舅乎!且卫尉年尊,两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讳,使臣长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时,不可稽留。”太后报曰:“吾反覆念之,思令两善,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昔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条侯言:‘高祖约,无军功不侯。’今马氏无功于国,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邪!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且人所以愿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饱耳;今祭祀则受太官之赐,衣食则蒙御府余资,斯岂不可足,而必当得一县乎!吾计之孰矣,勿有疑也! 章帝看到马太后的诏书后悲哀叹息,再次请求道:“自从汉朝建立,舅父封侯,犹如皇子为王,乃是定制。太后固然存心谦让,却为何偏偏使我不能赐恩给三位舅父!而且卫尉马廖年老,城门校尉马防、越骑校尉马光身患大病,如果发生意外,将使我永怀刻骨之憾。应当趁着吉时赐封,不可延迟。”太后回答说:“我反复考虑此事,希望能对国家和马氏双方有益,难道只是想博取谦让的名声,而让皇帝蒙受不施恩于外戚的怨恨吗?从前窦太后要封王皇后的哥哥,丞相条侯周亚夫进言:‘高祖有规定,无军功者不得封侯。’如今马家没有为国立功,怎能与阴家、郭家那些建武中兴时期的皇后家相等呢!我曾观察那些富贵之家,官位爵位重迭,如同一年之中再次结果的树木,它的根基必受损伤。况且人们所以愿封为侯,不过是希望上能以丰足的供物祭祀祖先,下能求得衣食的温饱罢了。如今皇后家的祭祀由太官供给,衣食则享受御府的剩余之物,这难道还不够,而定要拥有一县的封土吗?我已深思熟虑,你不要再有疑问! 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数遭变异,谷价数倍,忧惶昼夜,不安坐卧,而欲先营外家之封,违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刚急,有匈中气,不可不顺也。子之未冠,由于父母,已冠成人,则行子之志。念帝,人君也;吾以未逾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专之。若阴阳调和,边境清静,然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上乃止。 “儿女孝顺,最好的行为是使父母平安。如今不断发生灾异,谷价上涨数倍,我日夜忧愁惶恐,坐卧不安,而皇帝却打算先为外戚赐封,违背慈母的拳拳之心!我平素刚强性急,胸有气痛之症,不可以不顺气。儿子未成年,听从父母的教导,成年以后,则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我想,你是皇帝,人之君主,当然可以自行其是。但我因你尚未超过三年的服丧期,又事关我的家族,故此专断裁决。如果天地阴阳之气调和,边境宁静无事,此后你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而我则只管含糖逗弄小孙,不再干预政事。”章帝这才放弃了这一打算。 太后尝诏三辅:诸马婚亲有属托郡县、干乱吏治者,以法闻。太夫人葬起坟微高,太后以为言,兄卫尉廖等即时减削。其外亲有谦素义行者,辄假借温言,赏以财位;如有纤介,则先见严恪之色,然后加谴。其美车服、不遵法度者,便绝属籍,遣归田里。广平、钜鹿、乐成王,车骑朴素,无金银之饰,帝以白太后,即赐钱各五百万。于是内外从化,被服如一;诸家惶恐,倍于永平时。置织室,蚕于濯龙中,数往观视,以为娱乐。常与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教授小王《论语》经书,述叙平生,雍和终日。 太后曾对三辅下诏:“马氏家族及其亲戚,如有因请托郡县官府,干预扰乱地方行政的,应依法处置、上报。”马太后的母亲下葬时堆坟稍高,马太后对此提出反对意见,她的哥哥卫尉马廖等人就立即将坟减低。在马家亲属和亲戚中,有行为谦恭正直的,马太后便以温言好语相待,赏赐财物和官位。如果有人犯了微小的错误,马太后便首先显出严肃的神色,然后加以谴责。对于那些车马衣服华美、不遵守法律制度的家属和亲戚,马太后就将他们从皇亲名册中取消,遣送回乡。广平王刘羡、钜鹿王刘恭和乐成王刘党,车马朴素无华,没有金银饰物。章帝将此情况报告了太后,太后便立即赏赐他们每人五百万钱。于是内外亲属全都接受太后的教导和影响,一致崇尚谦逊朴素。外戚家族惶恐不安,超过了明帝时期。马太后曾设立织室,在濯龙园中种桑养蚕,并频频前往查看,把这当成一项娱乐。她经常与章帝早晚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教授年幼的皇子读《论语》等儒家经书,讲述平生经历,终日和睦欢洽。 马廖虑美业难终,上疏劝成德政曰:“昔元帝罢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乐府,然而侈费不息,至于衰乱者,百姓从行不从言也。夫改政移风,必有其本。《传》曰:‘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长安语曰:‘城中好高结,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戏,有切事实。前下制度未几,后稍不行;虽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师。今陛下素简所安,发自圣性,诚令斯事一竟,则四海诵德,声薰天地,神明可通,况于行令乎!”太后深纳之。 马廖担心马太后倡导的美好的事情难以持久,上书劝太后完成德政。他说:“从前元帝取消服官,成帝穿用洗过的衣袍,哀帝撤除乐府,然而奢侈之风不息,最终导致衰落而发生动乱的原因,就在于百姓跟随朝廷所行,而不听信朝廷所言。改变政风民风,一定要从根本着手。经传说:‘吴王好剑客,百姓多伤疤;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长安有谚语说:‘城中喜爱高发髻,乡下的发髻高一尺;城中喜爱宽眉毛,乡下的眉毛半前额;城中喜爱大衣袖,乡下的衣袖用了整匹帛。’这些话有如戏言,但切近事实。前些时候,朝廷颁布制度后没有多久,便有些推行不下去了,虽然这或许是由于官吏不遵奉法令,但实际上是由于京城率先怠慢。如今陛下安于俭朴的生活,是出自神圣的天性,假如能将此坚持到底,那么天下人都要称诵道德,美好的名声将传遍天地,同神灵都可以相通,何况是推行法令呢!”太后认为他的话很正确,全部采纳。 [5]初,安夷县吏略妻卑种羌人妇,吏为其夫所杀,安夷长宗延追之出塞。种人恐见诛,遂共杀延而与勒姐、吾良二种相结为寇。于是烧当羌豪滇吾之子迷吾率诸种俱反,败金城在太守郝崇。诏以武威太守北地傅育为护羌校尉,自安夷徙居临羌。迷吾又与封养种豪布桥等五万余人共寇陇西、汉阳。秋,八月,遣行车骑将军马防、长水校尉耿恭将北军五校兵及诸郡射士三万人击之。第五伦上疏曰:“臣愚以为贵戚可封侯以富之,不当任以职事。何者?绳以法则伤恩,私以亲则违宪。伏闻马防今当西征,臣以太后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纤介,难为意爱。”帝不从。 [5]起初,安夷县有官吏强抢羌人卑部落的妇女为妻,被那个妇女的丈夫杀死。安夷县长宗延追捕凶手,直至塞外。该部落的羌人害怕受到处罚,就一同杀掉宗延,而与勒姐、吾良两个部落联合,起兵叛变。在此形势下,烧当羌人部落首领滇吾的儿子迷吾便率领各部落一同造反,打败了金城太守郝崇。章帝下诏,任命武威太守北地人傅育为护羌校尉,由安夷迁往临羌。迷吾又和封养部落首领布桥等集结五万余人,一同进攻陇西、汉阳二郡。秋季,八月,章帝派代理车骑将军马防和长水校尉耿恭率领北军的越骑、屯骑、步兵、长水、射声等五校兵以及各郡的弓弩射手,共三万人,讨伐羌人。第五伦上书说:“我认为,对于皇亲国戚,可以封侯使他们富有,但不应当委派职务。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若是有了过失,以法制裁就会伤害感情,以亲徇私就会违背国法。听说马防如今将要率军西征,我认为,太后恩德仁慈,皇上至为孝顺,如果突然有了小差错,怕将难以维护亲情。”章帝不采纳他的意见。 马防等军到冀,布桥等围南部都尉于临洮,防进击,破之,斩首虏四千余人,遂解临洮围;其众皆降,唯布桥等二万余人 屯 望曲谷不下。 马防等人的部队到达冀县时,布桥正率羌军在临洮围攻南部都尉。马防发动进攻,打败了布桥,斩杀、俘虏四千余人,于是临洮解围。羌军全部投降,只剩下布桥等二万余人,盘踞在望曲谷,未被攻克。 [6]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紫宫。 [6]十二月戊寅(十六日),紫宫星座出现异星。 [7]帝纳窦勋女为贵人,有宠。贵人母,即东海恭王女阳公主也。 [7]章帝将窦勋的女儿选为贵人,十分宠幸。窦贵人的母亲,就是东海恭王刘强的女儿阳公主。 [8]第五伦上疏曰:“光武承王莽之余,颇以严猛为政,后代因之,遂成风化;郡国所举,类多办职俗吏,殊未有宽博之选以应上求者也。陈留令刘豫,冠军令驷协,并以刻薄之姿,务为严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而今之议者反以为能,违天心,失经义;非徒应坐豫、协,亦宜谴举者。务进仁贤以任时政,不过数人,则风俗自化矣。臣尝读书记,知秦以酷急亡国,又目见王莽亦以苛法自灭,故勤勤恳恳,实在于此。又闻诸王、主、贵戚,骄奢逾制,京师尚然,何以示远!故曰:‘其身不正,虽令不行。’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上善之。伦虽天性峭直,然常疾俗吏苛刻,论议每依宽厚云。 [8]第五伦上书说:“光武帝继承王莽以后的局面,为政多采用严厉手段,后代沿袭,便成为风气。各郡各封国所举荐的人,多属只会应付公务的庸官,绝少宽宏博学之才,以满足朝廷的需求。陈留县令刘豫和冠军县令驷协,全都作风刻薄,务求严苛,使官民忧伤哀怨,无不痛恨他们。然而如今的舆论,反而认为他们有能力,这是违反天意,背离经书的义理。不仅应对刘豫、驷协加以惩处,还应谴责那些保举他们的人。一定要提拔任用仁慈贤能者为政,不过几个人,而风气自会转化。我曾阅读史书,知道秦朝由于残酷暴虐而亡国,又亲眼看见王莽新朝也因法令苛刻而自行毁灭。我所以恳切地上书劝谏,原因就在于此。我还听说诸亲王、公主和外戚骄傲奢侈超过了规定,京城尚且这样,如何做外地的榜样!所以孔子说:‘自身不正,虽有令而不被执行。’以身为教,众人跟从;以言为教,众人争讼。”章帝对他的意见表示赞许。第五伦虽然天性严厉梗直,却常常痛恨庸俗官吏的苛刻。他的政论,总是以宽厚为其原则。三年(戊寅、78) 三年(戊寅,公元78年) [1]春,正月,己酉,宗祀明堂,登灵台,赦天下。 [1]春季,正月己酉(十七日),章帝在明堂祭祀列祖列宗。登上灵台,观察天象。大赦天下。 [2]马防击布桥,大破之,布桥将种人万余降,诏征防还。留耿恭击诸未服者,斩首虏千余人,勒姐、烧何等十三种数万人,皆诣恭降。恭尝以言事忤马防,监营谒者承旨,奏恭不忧军事,坐征下狱,免官。 [2]马防进攻布桥,布桥大败,率领部众一万余人投降。章帝下诏,命令马防回朝。留下耿恭讨伐那些尚未归顺的部落,斩杀俘虏了一千余人。于是,勒姐、烧何等十三个部落共数万羌人,全部向耿恭投降。耿恭曾因上书奏事冒犯过马防,监军谒者便秉承马防的意思,弹劾耿恭不留意军事。耿恭因罪被召回,逮捕入狱,免去官职。 [3]三月,癸巳,立贵人窦氏为皇后。 [3]三月癸巳(初二),将贵人窦氏立为皇后。 [4]初,显宗之世,治呼沱、石臼河,从都虑至羊肠仓,欲令通漕。太原吏民苦役,连年无成,死者不可胜算。帝以郎中邓训为谒者,监领其事。训考量隐括,知其难成,具以上言。夏,四月,己巳,诏罢其役,更用驴辇,岁省费亿万计,全活徒士数千人。训,禹之子也。 [4]当初,明帝时曾经治理过滹沱河和石臼河,打算让都虑到羊肠仓两地通航,以运送漕粮。工程艰巨,太原的官吏和百姓苦于徭役,连年不能完工,死亡者不可胜数。章帝任命中郎将邓训为谒者,主持这一工程。邓训经过考察测量,明白此事难以完成,便将实情一一奏报。本年夏季,四月己巳(初九),章帝下诏,撤销该项工程,改用驴车运粮。停工以后,每年节省开支以亿万计,得以活命的役夫有数千人。邓训是邓禹之子。 [5]闰月,西域假司马班超率疏勒、康居、于、拘弥兵一万人攻姑墨石城,破之,斩首七百级。 [5]闰九月,西域副司马班超率领疏勒、康居、于阗、拘弥等国军队,共一万人,进攻姑墨国石城,将石城攻破,斩杀七百人。 [6]冬,十二月,丁酉,以马防为车骑将军。 [6]冬季,十二月丁酉(十一日),任命马防为车骑将军。 [7]武陵中蛮反。 [7]武陵郡中蛮人反叛。 [8]是岁,有司奏遣广平王羡、钜鹿王恭、乐成王党俱就国;上性笃爱,不忍与诸王乖离,遂皆留京师。 [8]本年,有关部门上奏,请派遣广平王刘羡、钜鹿王刘恭、乐成王刘党一同前往他们的封国就位。章帝因手足情深,不忍心与诸亲王分离,便将他们全都留在京城。四年(己卯、79) 四年(己卯,公元79年) [1]春,二月,庚寅,太尉牟融薨。 [1]春季,二月庚寅(初五),太尉牟融去世。 [2]夏,四月,戊子,立皇子庆为太子。 [2]夏季,四月戊子(初四),将皇子刘庆立为太子。 [3]己丑,徙钜鹿王恭为江陵王,汝南王畅为梁王,常山王为淮阳王。 [3]四月己丑(初五),章帝将钜鹿王刘恭改封为江陵王,汝南王刘畅改封为梁王,常山王刘改封为淮阳王。 [4]辛卯,封皇子伉为千乘王,全为平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