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田有禄本是个庸懦贪鄙的人,伺候前任常伯熙只一味地逢迎献计,极尽搜刮,知县得大头,自己得小头,倒也如鱼得水。骤然遇到海瑞这样一位上司,便一下子懵了,才问了两问,口舌便不利索起来:“卑、卑职能做什么准备?”海瑞:“那后天你就准备杀头吧。”田有禄急了:“堂、堂尊,你这话不对,赈灾的粮一直是省里拨的,凭什么杀我的头?”海瑞:“知县空缺,县丞主事,明知只有一天的粮却毫无准备,饿死灾民激起民变,不杀你,杀谁?”田有禄:“说好了的,最迟明天买田的粮就会运到……”海瑞:“谁跟你担保明天买田的粮就会运到?”田有禄:“当、当然是省里。”海瑞:“如果明天粮食没有运到呢?是杀你还是杀省里的人?何况现在情形变了。出了冤狱,在案子审明前,不能强行买卖田地。总之,明天没有了赈灾粮,激起民变,第一个拿你问罪。”田有禄:“堂尊,这么大的事,你不能压到我头上。”海瑞:“我是知县,我来之后所有的事我担。我来之前造成的事必须你顶!你现在就去,跟淳安的大户借粮,也不要你借多了,借足三天的赈灾粮,就没你的事。”田有禄:“我、我怎么借?”海瑞:“以县衙门的名义借,你去借,我来还。”田有禄好不彷徨:“我、我也不准一定能借到。”海瑞:“借不到,你就赶快带着家人逃走吧。”田有禄:“这、这是怎么说?”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向外面走去。刚走到大堂口便吓得一哆嗦——原来就在这时,外面发出了大声的哄闹,午时三刻已经到了!“完了,完了,午时三刻过了。”田有禄嘟哝着,哪敢再走大门,折向走廊,向侧门走去。徐、蒋二千户也明白了,目光都慌忙望向了堂中那个滴漏。滴漏的木牌上露出了“午时三刻”!海瑞:“午时三刻已经过了。先把一干人犯押到县衙大牢,然后立刻向上司衙门送禀报!”浙江巡抚衙门签押房“我踹死你个狗日的!”何茂才气急地骂着,一脚踹向蒋千户的肩头。蒋千户一条腿跪着,见他一脚踹来,管兵的人,手脚还是敏捷,便本能地一闪,何茂才一脚踏空,没站稳,自己倒栽了下来。蒋千户不敢躲了,跪在那里双手往上一撑,将他扶住。郑泌昌坐在那里早已烦得要死,见何茂才又如此闹腾,两条眉立时皱到了一起。啪的一声,何茂才这时又气又急,被他扶住后,反而又是一个耳光扇去,那蒋千户这回不躲了,挺着挨了一掌。何茂才气喘吁吁:“两个千户,带几百兵,几个人犯都杀不了,朝、朝廷养你们这些人干什么吃的!”蒋千户这时也来了倔劲:“他是监斩官,大人们又不给我们指令,我们也没有斩决人犯的权。”“你们就不会让他勾朱!”何茂才知他说的是理,说这句话时虽疾言厉色,显然已没有了刚才那股气势。毕竟是心腹,蒋千户这时神情镇定了下来,不再分辩,抬着头说道:“大人,这个人是个不要命的,这回是豁出来跟省里干上了。那边还派了人去禀报胡部堂,属下以为这件事闹大了,大人们得赶快拿主意。”“你先下去。”郑泌昌插言了。蒋千户:“是。”行了个礼,站起来走了出去。何茂才那两只眼一下子空了,脑子里显然在乱想着,慢慢望向郑泌昌。“你说,怎么办吧?”郑泌昌问他了。何茂才:“你死我活了,还能怎么办?他不杀人,就只有杀了他!”郑泌昌:“怎么杀?”何茂才:“刀砍斧劈,毒药绞绳,哪条都行!”郑泌昌:“我是问你用什么理由杀他?”何茂才:“通倭,扰乱国策,哪条理由都可以杀他。”郑泌昌叹了一声:“大帽子不管用了,说个实的。”何茂才:“还要怎么实?倭寇都上了刑场,午时三刻监斩官竟敢纵放人犯,这一条就是死罪。”“就这一条站不住。”郑泌昌声调也有些急躁起来,“没有口供,没有案卷,半夜抓的人,上午就报到了杭州,还说是十几年的刑名,你们怎么就会露出这么大一把柄让人家拿着!”何茂才被郑泌昌这一番话说得愣在那里,心里更气更急,大热的天那汗便满脸流了下来,折回椅子边从茶几上抓起扇子使劲地扇了起来。京杭运河上“我问的是眼睛。再仔细想想。”李时珍坐在大船客舱矮几右侧的船板坐垫上,紧紧地望着胡宗宪。胡宗宪在冥神想着:“眼睛还是有光,没有昏紈的症状。”李时珍:“眼珠上红不红?”胡宗宪想着:“好像眼白有些红。”李时珍神情肃穆了:“眼袋,眼珠下面的眼袋呈不呈青色?”胡宗宪又想了想:“有些青。”李时珍的目光望向了舱外:“都是水银中毒的症状啊……”“要不要紧?”胡宗宪关切之情立见。李时珍:“要是每天还服丹,保养得再好,也就三年五载。”胡宗宪怔在那里,慢慢的,眼中有些湿了。李时珍也长叹了一声:“在太医院我就说过,劝皇上不要信那些方士之术,犹不可服方士的丹药。正因为这个,在那里待不下去了。”说到这里,李时珍站了起来,在大客舱里慢慢踱着:“灰心。也不是我说你们,满朝的大臣,还有那么多以理学自居的名臣,就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没有一个人去劝皇上远离那些方士邪术。以严嵩为首,几个大学士,一个个争着给皇上写青词,逢君之恶!大明朝的气数,我看是差不多了。”胡宗宪的眼低了下去。李时珍:“胡部堂,问你一句话,你不要在意。”胡宗宪又慢慢抬起了眼睛,望向李时珍:“李先生请问。”李时珍不看他:“你是个有才的,心里也有社稷和百姓,为什么要去依附严嵩?”胡宗宪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发问,一下又怔在那里。李时珍:“我虽然已在江湖,但躲不了,依然还要被这个王爷那个大员请去看病,听到说你的不少,你想不想听?”胡宗宪紧望着李时珍:“先生请说。”李时珍:“先说好的。给你是八个字的评价:知人善任,实心用事。用戚继光,逐倭寇于国门之外,东南得定。修海塘,减赋税,鼓励纺丝经商,百姓赖安。就凭这些,千秋万代,名臣传里本应该少不了你胡宗宪的名字。”胡宗宪的目光又慢慢低了下去。“不好的我不说你也知道。”说到这里,李时珍突然激动起来,“冲着这一次你为了浙江的百姓,先是抗上,现在又到处筹粮,我送你一句旁观者清的话,严嵩,尤其是严世蕃倒台就在这一两年之间。你不能够只是一味地以功抵过。”胡宗宪又望向了李时珍。李时珍也深深地看着他:“大义者连亲都可以灭,你应该站出来向皇上揭示他们的大奸大恶!”胡宗宪:“先生,我答你一句,你不要失望。”李时珍已经露出了有些失望的神情。胡宗宪:“谁都可以去倒阁老,唯独我胡宗宪不能倒阁老。”李时珍:“为何?”胡宗宪:“我可以不做名臣,但不能够做小人!”李时珍紧望着他,良久才点了点头:“知道用你,严嵩还是有过人之处啊!”“部堂,李先生。”谭纶从舱外进来了,一脸的严峻。胡宗宪望着谭纶。谭纶也望着胡宗宪。胡宗宪慢慢站了起来,对着李时珍:“失陪,先生稳坐。”胡宗宪和谭纶走出了客舱。大船船头舱板上三帆高张,大船行得很快。大船的后面一条条粮船都满张着风帆,蔽河而上。胡宗宪、谭纶二人走到了大船的船头,亲兵队长领着几个亲兵立刻跑到船舷两边。“波谲云诡。”谭纶在胡宗宪身边急迫地说道,“先是高翰文在第三天的议事时被他们逼着签字,当堂昏厥了过去。接着报淳安的灾民通倭,叫海瑞立刻去处决人犯。”胡宗宪一震:“人杀了没有?”谭纶:“海瑞没有行刑,当场将人犯都押到了大牢里,说是通倭的案子有天大的漏洞,派人送来了禀报,请总督衙门和巡抚衙门臬司衙门去共同审案。”胡宗宪的嘴闭紧了,在那里急剧地想着。谭纶:“另外还有呈报,沈一石公然打着织造局的牌子,运着粮船去淳安建德买田,算日子,今天应该已经到了。”“这一天终于来了。”胡宗宪语气十分沉重,“阁老小阁老,裕王还有徐高张都要摊牌了。”说完这几句,他激愤起来:“为什么要把皇上也牵进来!打着织造局的牌子,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谭纶:“狗急跳墙嘛!郑泌昌、何茂才知道自己陷进去出不来了,昏了头。”胡宗宪:“还有那个沈一石,他是靠着织造局发家的,为什么要和郑、何二人搅在一起?”谭纶:“就这一点,我也看不透。部堂,眼下最要紧的是淳安。海瑞不杀人,显然是冤案。这个时候还逼着灾民卖田,如此这般,很快就会激起民变。海瑞一个人在那里,顶不住。”胡宗宪摇了摇头:“再往深里想想,出了这个变故,郑泌昌、何茂才会干什么?”谭纶想了想:“要是通倭的案子是他们假造的,就会杀人灭口。部堂,必须你亲自去。只有你才镇得住局面。”胡宗宪又摇了摇头:“我不能去了。商量好了以后,便叫船靠岸,我得立刻走陆路去戚继光大营。”谭纶一惊:“部堂的意思倭寇会举事?”胡宗宪:“内乱必招外患哪!”浙江巡抚衙门签押房“牢里那十几个倭寇放了没有?”郑泌昌盯着何茂才。何茂才本在那里出神,这时“哦”了一声,答道:“还没有。”郑泌昌:“不能再放了。还有答应倭寇的丝绸也不能再给了。”“那就只有立刻将那个井上十四郎还有那些刁民在牢里做了!”何茂才眼中又露出了凶光,“然后就以这一条立刻将海瑞拘押!”郑泌昌:“派谁去做?”何茂才:“叫蒋千户立刻就走,他和徐千户一起做。”“你呀!”郑泌昌长叹了一声,“两个千户能够拘押知县吗?”何茂才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要命。可我们俩现在也不能搅进去。”郑泌昌:“叫高翰文去。”何茂才眼睛一亮。郑泌昌:“叫蒋千户、徐千户先去做第一件事,叫高翰文后脚赶到,让他去拘押海瑞。一定要赶在胡宗宪到淳安之前做定。”何茂才终于明白了:“正好,买田的事就让高翰文和沈一石在那里办了。”郑泌昌:“这可是最后一步棋了。做不好,你和我就自己坐到囚车上去吧。”淳安县大牢无论省府州县,除了规模,牢房的规制都是一样的。通道,铁栅栏,石面墙地,而且在进入牢房通道的出口一律有值房。此时淳安县大牢的值房规格升了,成了海瑞临时办公的签押房。门外站满了兵,海瑞却一律不让他们进来,守候在里面的是淳安县的差役,都挎着刀守在门口。海瑞一个人坐在临时搬来的大案前,翻阅着前任留下的账册案卷。两个差役提着两只桶和一篮子碗筷,送牢饭来了。“太爷。”差役放下了桶,对着海瑞,“该给人犯开牢饭了。”海瑞望了望两只桶:“就在这里分了。”两个差役对望了一眼,一个拿碗,一个舀饭,十几碗饭很快分好了。两个差役就把一碗碗饭往桶里叠。“慢着。”海瑞叫住了他们,“每碗你们都吃一口。”两个差役一怔:“太爷,这可是牢饭。”海瑞:“每碗都吃一口。”两个差役只好拿起了筷子,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每人端起一碗,挑起一团饭送到嘴里。那饭刚一入嘴,二人的脸都苦了起来。正所谓“为人莫犯法,犯法不是人”。哪个朝代的牢里照例都由官仓配拨牢粮。牢头狱卒却从来不会把官仓的好米给人犯吃,都是卖了好的,再买陈年霉米,讲点良心的便配上糠秕,黑了心的便往里面掺上沙石。这饭怎么能吃?偏偏遇上这么一个太尊,居然叫送牢饭的差役先尝。二人心里骂着,却不敢不吃。一人尝六口,十二碗都尝遍了。海瑞这才说道:“告诉所有的人,不要打量着在饭里下毒。毒死一个人犯,做饭的送饭的就把饭自己吃下去。”两个差役:“不敢的。”海瑞:“送进去吧。”二人这才又将碗叠入桶中,提着桶,向通道走去。还有个苦的,这时也走了进来,此人便是田有禄。海瑞抬起头望着他。田有禄在他大案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揩着汗:“堂尊,只差没下跪了,卑职也只借到了两天的赈灾粮。”海瑞:“都分发了吗?”田有禄:“正在分发。”海瑞便不再看他,低头翻着账册:“那就再去借,我说的是三天,还差一天。”“堂尊,卑职再借不到了。”田有禄像是铁着心来的,语气便有些倔强,“担着哪一条,堂尊看着治罪吧。”海瑞仍然低着头:“哪一条也不担。等这个事完了,我只问你一件事,新安江大堤在淳安境内是怎么决口的?”一听这话,田有禄的脸一下子变了:“堂尊,前任知县都砍了头了,你不能把这事再算到卑职头上。”海瑞:“借粮去。”田有禄只好站了起来:“堂尊,屋檐滴水代接代,新官不算旧官的账。你老将来也要交任的……”海瑞的目光刷地盯向了他:“我没有儿子,也没有打算活着走出淳安!借粮去!”“好,好,卑职这就去借。”田有禄走出去时,竟打了个趔趄。杭州赴淳安的驿道上一行五骑却有十匹马。蒋千户骑在最前面,身边还牵着一匹空马,另外四个兵士也是一骑一牵,向前疾奔。太阳已经在重重叠叠的丘陵远方要落下去了。马队驰到驿道边一条岔路前骤然停了。岔路的前方是典型的江浙地貌,港汊纵横,水草无边。蒋千户扭过了马头:“从这条路走,近五十里。”一个士兵:“爷,河湖港汊的夜路可不好走。”蒋千户:“摔不死你!明天赶不到淳安才是个死。走!”双腿一夹,牵着马向岔路率先驰去。四个兵牵着四匹空马紧跟着他驰去。杭州知府衙门后堂为了舒缓气氛,郑泌昌特地在上灯以后穿着便服来到了这里。这时坐在正中的位子上煦煦地望着高翰文,一脸的温和。高翰文当然也只能穿便服见他。文人风骨,知道自己这一次所经的挫跌,都与眼前这个人有关,因此虽然是病体虚弱,高翰文却强挺着身子正坐在那里,丝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服和外表的冷漠。“该说的我都说了。”郑泌昌温言说道,“按理应该让你再歇息几天,可事关国策,淳安和建德那边明天只能让你带病服劳了。好在是走水路,我也给你找了个好郎中,陪你一路去。事要做,病也还得要养。”“我会去的。也不要什么郎中。”高翰文竟回答得如此干脆。这倒让郑泌昌怔了一下,不禁盯看着他,像是要看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高翰文的脸漠漠的,郑泌昌一时还真看不出他的心思。郑泌昌:“高学兄,这一去可是要施行改稻为桑的国策。淳安、建德无论如何在六月要把桑苗插下去。”高翰文:“‘以改兼赈’的奏议是我提的,我知道该怎么做。”听他这样一说,郑泌昌心里又没底了:“织造局的粮可是已经运到灾县去了,买不了田,插不下桑苗,高府台,后果如何你应该清楚。”高翰文站了起来:“中丞,如果无有别的吩咐,属下该准备行装了。”“好,好。”郑泌昌虚应着,也只好站了起来,“还有,明天省里会派兵护卫你去。大热的天,最好赶个早凉。”高翰文:“有病在身,我就不送中丞了。”这可是官场的失礼,郑泌昌一怔,立刻又说道:“不必拘那个礼了。”说着独自走了出去。高翰文又一个人慢慢坐了下去,听不到郑泌昌的脚步声了,他才虚弱地喊道:“来人。”一个随从走了进来。高翰文:“打桶水来。”那随从怔了一下:“大人,要热水还是要凉水。”高翰文:“打桶井水,把地洗了。”“是。”那随从又望了他一眼,走了出去。随从才走了出去,一个书吏又急匆匆地进来了,轻声唤道:“大人。”高翰文慢慢望向他:“说吧。”书吏:“织造局来人了。”高翰文竟无任何反应。书吏:“奇怪,是从后门来的,像是有意要回避郑大人。说是有要紧的事要见大人。”高翰文:“来吧。让他们都来吧。”书吏见他神情异样,小声地回道:“大人要是身体不适,小的就去回了他?”高翰文:“我说了身体不适吗?”“是。”那书吏急忙走了出去。随从提着水桶进来了,知是要洗地,水面上还浮着一个瓢。高翰文:“那把椅子,和面前这块地都洗了。”“是。”随从舀起一瓢水便从郑泌昌坐过的那把椅子背上淋了下去。要洗地了,随从对高翰文:“大人,小的要洗地了,大人是否先进去歇着?”高翰文:“我这边是干净的,洗那边就行。”随从只好舀起水,离高翰文远远的,小心翼翼地将水泼了下去。“慢着。”那个书吏在堂口喊了一声,随从便停了手。书吏疾步走了进来,对高翰文:“大人,织造局的人来了。”正说话间那人自己已经走了进来,大热的天还披着一件罩帽的黑缎子斗篷。高翰文望向了他。那人径自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取下了头上的罩帽——竟是杨金水!高翰文不认识他,书吏和随从显然也不认识他,但见他头上戴着镶金丝的无翅纱帽,便都是一怔。杨金水对那书吏和随从:“我有些要紧的事要跟高府台说,你们都下去。”这是天生的气势,书吏和随从也不待高翰文吩咐,便都退了下去。杨金水望着高翰文:“高府台不认识我,我就是杨金水。”高翰文倏地站了起来。杨金水:“坐,坐。”高翰文慢慢又坐了下去。杨金水:“芸娘的事我都知道了。那四个奴才都打了板子。我来是告诉你,你写的那个字,我不认可,谁也要挟不了你。”高翰文的眼中闪出光来,一时还不敢置信。杨金水:“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吗?”高翰文有些激动:“请杨公公赐教。”杨金水:“他们这是要往皇上脸上泼脏水!”高翰文一震,睁大了眼望着杨金水。杨金水:“刚才郑泌昌来找过你了?”高翰文点了下头。杨金水:“要你到淳安、建德去买田?”高翰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