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同治帝死因四说 关于同治帝的死因,历来众说纷纭,不得其解。 大体有四种说法,一是梅毒说,二是天花说,三是疥疮说,四是梅毒加天花说。 第一,同治帝死于梅毒说。《十叶野闻》记道: 与贝勒载澂(恭亲王之子)尤善,二人皆著黑衣,倡寮、酒馆暨摊肆之有女子者,遍游之。后忽病发,实染梅毒,故死时头发尽落也。 《清朝野史大观》记道: 慈禧又强其爱所不爱之妃,帝遂于家庭无乐趣矣。乃出而纵淫,又不敢至外城著名之妓寮,恐为臣下所睹,遂专觅内城之私卖淫者取乐焉,从行者亦惟一二小内监而已。人初不知为帝,后亦知之,佯为不知耳。久之毒发,始犹不觉,继而见于面,盎于背,传太医院治之。太医院一见大惊,知为淫毒,而不敢言。反请命慈禧,是何病症。慈禧传旨曰:"恐天花耳!"遂以治痘药治之。 这是说,御医已经诊断出同治帝的病是梅毒,但他们不敢说,反而故意请命慈禧。慈禧也知道同治帝患上了梅毒。但是,她故意视而不见,把此病硬说成是天花。这样,同治帝的病就被慈禧定了调子。以上虽然都是野史记载,但很有参考价值。 第二,同治帝死于天花说。《翁同龢日记》认为是天花,在日记中反复陈说;《慈禧外纪》也认为得的是"痘症",即天花;学者徐艺圃在其撰写的《同治帝之死》一文中,引用了清室档案《万岁爷进药用药底簿》。这里记载了自同治十三年十月三十日同治帝得病召御医李德立、庄守和入宫请脉时起,直至十二月初五日同治帝死时止,前后共37天的脉案、处方及106帖服药记录,认为同治帝肯定死于天花无疑。 第三,同治帝死于疥疮说。《清朝野史大观》说同治帝死于梅毒,认为"言因发疥疮致命者误"。可见,有人认为是生疥疮致死的。 第四,同治帝死于梅毒加天花说。台湾高阳先生在《慈禧全传·玉座珠帘》里即用此说,说明其有所本。 以上四说,究竟孰是孰非?笔者认为,同治帝应是死于梅毒。 野史记载同治帝出宫冶游是完全可能的。虽然清朝祖制极为严格,但是作为皇帝还是有空隙可钻的。尤其是同治帝有一段时间,整天在关注重修圆明园。也许借视察圆明园工程为由,行寻欢作乐之实。 同时,他还搞同性恋。他同翰林侍读王庆祺关系暧昧,有评说:"帝竟与王同卧起。"《李鸿藻年谱》评道:"因之宵小乘机诱惑引导,遂至日惟嬉戏游宴,耽溺男宠,日渐羸瘠,未及再祺,即以不起。""与王同卧起"、"耽溺男宠",即是同性恋之意。王庆祺曾和同治帝同看秘戏图即春宫画,"两人阅之,津津有味,旁有人亦不觉"。这个王庆祺,"顺天人,生长京师,世家子,美丰仪,工度曲,擅谄媚之术。初直南书房,帝爱之。至以五品官加二品衔,毓庆宫行走。宠冠同侪,无与伦比"。第36节:同治皇帝死亡原因之谜(5) 同治帝死时有人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弘德殿广德楼德行何居惯唱曲儿钞曲本",下联是"献春方进春册春光能几可怜天子出天花"。这副对联嘲讽的正是同治帝平时的行止。 正由于此,所以在十二月十四日,即同治帝死后九天,御史陈彝上一奏章,称"查侍讲王庆祺,素非立品自爱之人,行止之间,颇多物议"。又说"去年王庆祺为河南考官,风闻撤棘之后,公然微服冶游,汴省多有知之者。举此二端可见大概。至于街谈巷议无据之词,未敢渎陈,要亦其素行不孚之明验也"。 这一奏折说得非常清楚,"行止之间,颇多物议"了,"公然微服冶游"了,"街谈巷议"了,这是在指斥王庆祺行为不端,也是在追究王庆祺导引同治帝走邪路的责任。 当天慈禧便发下上谕:"王庆祺著行革职,永不叙用,以肃官方。"对王庆祺的处分反证了民间传闻是事出有因的,也说明了王庆祺确与同治帝有染。 还有一个证据是,十二月二十五日,总管太监张得喜等发往黑龙江为奴;十二月二十六日,革内务府大臣文锡、贵宝职。而张得喜正是导引同治帝冶游的太监。文锡、贵宝亦如是。 李德立的曾孙李镇在《文史哲》撰文《同治究竟死于何病》,认为同治帝死于梅毒。他说他问过李德立的长子,也是他的祖父。他的祖父回答说:"同治确是死于梅毒。"这是御医李德立传下的口碑资料,是可信的。 [附录] 慈禧儿媳阿鲁特氏皇后死亡之谜 同治帝病逝不久,皇后阿鲁特氏即死去。她的死,也是一个历史之谜。 皇后阿鲁特氏之死同她和同治帝的婚姻很有关系。同治十一年(1872)正月,慈安、慈禧两宫皇太后酝酿撤掉垂帘,归政同治帝。但在归政之前,必须给时年17岁的同治帝完婚。不料,在为同治帝选择后妃的问题上,慈安和慈禧发生了争执。 慈安看中了翰林院侍讲崇绮的女儿阿鲁特氏。崇绮(?-1900),字文山,原蒙古正蓝旗人。大学士赛尚阿之子。同治三年(1864),考中一甲一名状元。有清一代,满蒙人试汉文中状元者,只有崇绮一人。他"生平端雅","工诗,善画雁"。能诗善画,多才多艺。他是一位汉文化造诣颇深的蒙族高级知识分子。阿鲁特氏,"幼时即淑静端慧。崇公每自课之,读书十行俱下。容德甚茂,一时满洲、蒙古右族,皆知选婚时必正位中宫"。阿鲁特氏在其父亲的教育下,文化水平也很高。当时她19岁,正是好年华。慈安爱其"端庄谨默,动必以礼",很想立她为后。 而慈禧却看中了员外郎凤秀的女儿富察氏。她还是个小姑娘,才14岁,姿性敏慧,容仪婉丽。慈禧"欲立之"。第37节:同治皇帝死亡原因之谜(6) 阿鲁特氏虽然容貌不如富察氏,然而"望而知为有德量者"。慈安、慈禧各有所属,"相持不决"。这时只好召同治帝自己选定。"帝择东后所拟定者为后",即选择了阿鲁特氏为皇后。这就大大地得罪了慈禧。她认为这是亲生儿子有意和自己作对。但迫于当时的形势,她不便发作,只得暂时隐忍,便同意了立阿鲁特氏为皇后,但必须定富察氏为妃子。 这样,在同治十一年(1872)二月初三日两宫发布懿旨,选翰林院侍讲崇绮之女阿鲁特氏为皇后,员外郎凤秀之女富察氏为慧妃,知府崇龄之女赫舍哩氏为瑜嫔,前任副都统赛尚阿之女阿鲁特氏为珣嫔。接着在二月十五日又发懿旨,大婚典礼定于本年九月十五日举行。在这之前的七月二十六日纳采礼,八月十七日大征礼。同一日,恭亲王奕?上一奏折,奏请大婚礼成,应为慈安、慈禧加上徽号。两宫太后"俯如所请"。 时光荏苒,转眼大婚日期到了。九月十四日,同治帝身着礼服,亲御太和殿,遣惇亲王奕为正使、贝勒奕劻为副使,持节奉册宝诣皇后邸,册封阿鲁特氏为皇后。派大学士文祥为正使、礼部尚书灵桂为副使,持节奉册宝封富察氏为慧妃。九月十五日举行大婚典礼。这一天,皇后阿鲁特氏由自家邸第升凤舆,銮仪卫陈仪仗车辂,鼓乐前导,由大清中门行御道,至乾清宫降舆。同治帝身穿礼服,在坤宁宫外等候,行合卺礼。同治帝大婚便告成了。 慈禧虽然容忍了慈安和同治帝的选择,但她对皇后阿鲁特氏是不喜欢的。据说,大婚当晚,皇后应对,颇讨同治帝欢心。同治帝让她背诵唐诗,她竟"无一字误"。同治帝对皇后愈加宠幸。他又见皇后气度端凝,不苟言笑,更加敬重她。慈禧见同治帝和皇后伉俪甚笃,恩恩爱爱,很不是滋味。皇后见慈禧时,慈禧从不给她好脸色。慈禧对同治帝冷落慧妃,更是不满,对他说:"慧妃贤慧,虽屈在妃位,宜加眷遇。皇后年少,未娴宫中礼节,宜使时时学习。帝毋得辄至中宫,致妨政务。"慈禧竟然以妨碍政务为理由不准同治帝同皇后亲近,让他多亲近慧妃。同治帝不敢违背慈禧的旨意,因此就很少到皇后宫中去了。但他也不愿亲近慧妃。为此,他经常独宿在乾清宫。慈禧的干预使同治帝的婚后生活很不如意。 大婚的下一步便是同治帝亲政了。 同治十二年,同治帝载淳已18岁了。 同治十二年正月二十六日(1873年2月23日)举行了同治帝亲政大典。 二月初八日,上谕两宫皇太后崇加徽号为"慈安端裕康庆皇太后,慈禧端佑康颐皇太后",以示尊崇。 同治帝死,光绪帝即位,两宫太后懿旨,封阿鲁特氏为嘉顺皇后。光绪元年二月二十日(1875年3月27日)嘉顺皇后死去,年仅19岁。第38节:同治皇帝死亡原因之谜(7) 关于她的死,当时便有传闻,有的说是吞金,有的说是绝食。《越缦堂国事日记》说:"后即服金屑,欲自杀以殉,救之而解。"《李鸿藻先生年谱》说:"其后之崩,盖绝食也。"《清代野史》言:"有谓阿鲁特氏自伤侍疾之无状,愿一死以殉载淳者。故当时曾经谕旨曰:"上年十二月,痛经大行皇帝龙驭上宾,毁伤过甚,遂抱沉疴,以表其殉夫之烈。"或曰,是特掩饰天下耳目之言,非实录也。" 阿鲁特氏之死确是一桩疑案。她死得很突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慈禧不喜欢阿鲁特氏,其"不得孝钦太后欢"。据说,慈禧爱看戏,阿鲁特氏陪侍左右,"演淫秽戏剧,则回首面壁不欲观。慈禧累谕之,不从,已恨之"。阿鲁特氏身边的人劝她要同慈禧搞好关系,否则恐于己不利。阿鲁特氏说:"敬则可,昵则不可。我乃奉天地祖宗之命,由大清门迎入者,非轻易能动摇也。"有人将这个话密告慈禧,慈禧"更切齿痛恨,由是有死之之心矣"。慈禧认为,阿鲁特氏是在讥讽自己不是由大清门迎入的,而是由贵人一步步升上来的。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以后慈禧对阿鲁特氏便百般挑剔。同治帝有病,皇后不敢去侍奉,慈禧就大骂她"妖婢无夫妇情"。同治帝弥留之际,皇后哭着前往探视,并且为同治帝擦拭脓血,慈禧又大骂:"妖婢,此时尔犹狐媚,必欲死尔夫耶?" 慈禧为什么这么仇恨阿鲁特氏呢? 这一方面,是因为慈禧在为同治帝选皇后时,就不喜欢她;另一方面,是因为皇后不善于逢迎。更主要的是未来的皇权之争,这是问题的实质。 对此野史有记载,可供我们参考。《清朝野史大观》记道: 及帝弥留之际,后不待召,哭而往,问有遗旨否,且手为拭脓血。帝力疾书一纸与之。尚未阅竟,忽慈禧至,见后悲惨,手拭帝秽,大骂曰:"妖婢,此时尔犹狐媚,必欲死尔夫耶?皇帝与尔何物,可与我。"后不敢匿。慈禧阅迄。冷笑曰:"尔竟敢如此大胆!"立焚之。 又有记载说: 及上崩,德宗(光绪帝)立,毅皇后以与所草之遗诏不符,剧悲痛,事为那拉氏所知,亟召至,遽批其颊曰:"尔既害吾子,尚思作皇太后耶?"毅皇后跪于地,泣不止,久之,始还宫,益痛不欲生。 总之,这些记载透露出的一个重要信息,即几乎都是围绕一个皇权继承问题。慈禧与嘉顺之争,决不是一般的婆媳不和,而是更深层次的皇权归属之争。初出茅庐的阿鲁特氏,哪里是久经沙场的叶赫那拉氏的对手。光绪帝即位后,两宫以太后的身份垂帘,阿鲁特氏便处于十分难堪的地位。她本应是太后,但作不了太后。作皇后吧,将来光绪帝亲政后必然要立个皇后。因此,就把她逼上了死路。 其父崇绮入宫探视,分析了整个情况。他很有头脑,向慈禧上奏如何办,慈禧明确地说:"皇后如此悲痛,即可随大行皇帝去罢。"据说阿鲁特氏在走投无路时,曾写一字条请命于崇绮,崇绮批了个"死"字。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关于她的死,《清史稿》记道: (光绪)二年五月,御史潘孰俨因岁旱,上请更定谥号,谓:"后崩在穆宗升遐百日内,道路传闻,或称悲伤致疾,或云绝粒霣生,其节不彰,何以慰在天之灵?" 这个御史胆量很大,但是慈禧绝对不允许有人攻诘自己,她降旨处分了这个胆大的潘御史:"其言无据,斥为谬妄,夺官。"这就压下了不平的舆论。可以说,阿鲁特氏是自尽的。第39节:后记 后记 《慈禧十大谜案破解》就要同读者见面了。 后记我想借此机会谈谈对慈禧太后的评价问题。从70年代末读硕士研究生开始,我就对研究慈禧太后产生了兴趣。那时围绕着太平天国、洋务运动等问题,相继发表了一些论文。后来就出版了有关慈禧太后的一些著作,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出版了4部关于慈禧太后的著作。它们是:《慈禧大传》(1994年,辽沈书社),《正说慈禧》(2005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慈禧画传》(2006年,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一个真实的慈禧太后》(2007年,团结出版社)。和慈禧太后有关的,还出版了关于光绪皇帝的2部著作:《光绪帝本传》(1996年,辽宁古籍出版社),《正说光绪》(2005年,上海古籍出版社)。 我不想为慈禧太后翻案,但是我想实事求是地评价慈禧太后。在长期研究慈禧太后的过程中,我逐渐发现对慈禧太后的评价存在一些问题。主要问题是将慈禧太后脸谱化、妖魔化和随意化。对慈禧太后实行的是一点论,一棍子打死。从想当然的概念出发,历史事实为先决的概念服务,往慈禧太后的身上泼了许多污泥浊水。想丑化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是从生活细节丑化他。譬如,说慈禧太后与假太监安得海有染,说慈禧太后与假太监李连英有染,说慈禧太后毒死了慈安太后,说慈禧太后毒死了光绪皇帝,等等。但是,历史事实并不是这样。当然,有些事是慈禧太后干的,如逼死皇后阿鲁特氏,害死珍妃等。但是,不是所有的坏事都是她干的。我主张对慈禧太后也要两点论。慈禧太后做过一些坏事,也做过一些好事。她做的坏事我们要批判,她做的好事我们要肯定。慈禧太后是一个很值得认真研究的世界级的历史人物。我们对她的研究从某种意义上讲,还刚刚开始。 就说到这里。 本书得以顺利出版,我要感谢中华书局总编辑李岩先生。没有他的慧眼识珠,决策拍板,本书难以很快出版。 感谢中华书局汉学编辑室主任李晨光先生,编辑孙文颖女士。他们给予本书很多指导,使本书精益求精,质量大有提高。 感谢我的夫人陈孟楣女士。她在文字的润色和照片的选择上,出力甚多,使本书更臻完善。 感谢校对师、设计师、发行师。他们付出了宝贵的辛勤劳动,使本书增光添彩。 谢谢! 徐彻 于沈阳丁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