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7月17日),沃克得到通知,在李总统的建议下,他将被授予韩国所有地面部队的指挥权。豪斯曼上尉和美国顾问团的高级军官们都很欢迎这个消息。这些军官曾和钟日昆将军一起重新整编了被击溃的韩国军队。韩国军队在战争开始阶段损失惨重,但他们的大规模重新武装活动不得不推迟,因为公路和铁路上都拥满了美军。对被围困在半岛东部的韩国军队来说,要得到数量极少的给养和武器装备都是很困难的。 他们的顾问建议把尚存的韩国军队整编为两个军。在钟将军的协助下,军队已按建议进行了整编,现在需要补齐残存的5个师的兵员。 吉姆·豪斯曼与沃克的第一次交谈是在紧张的气氛中开始的。沃克走到豪斯曼的桌子边相当粗率地问:“你就是我必须征得你的同意才能调动韩国军队的那个上尉吗?” “我希望不是,先生。”豪斯曼解释了顾问的职权范围,终于使沃克将军相信,如果他的命令通过韩国军队的指挥系统下达,定会得到最有效的贯彻执行。他说: “只要你下命令,我就会监督执行。我会让钟日昆将军下达指令。如果他下令调动某部而该部不动,该部指挥官将被当场枪毙。”他说这项命令是李总统签发的,非常有效。从那一刻开始,豪斯曼和沃克就一直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7月18日早晨,玛吉·希金斯走进了大邱沃克的指挥部。谁都没有注意到她,因为她身穿卡其布军装,头戴钢盔衬帽,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士兵。当她问一位公共关系官员,记者们在哪里住宿时,他认出了她,说:“我正要带你去机场呢。现在我得去叫一些宪兵来,你可以把这些写在你的小笔记本上。” “我被逮捕了吗?” “别废话,我知道你那套宣传克把戏。” 一到东京,她就获悉麦克阿瑟已撤消了把她赶出朝鲜的命令。她决定重返战场。 当霍伯特·盖伊——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曾担任过巴顿的主任参谋——率领第1骑兵师到达朝鲜时,沃克将军亲自前往迎接。沃克问他怎么样,他说:“还是老样子。” “这里却不一样,霍伯特,”沃克说,“你离开日本后,情况就越来越糟了。你没有整顿队伍的时间。实际上,你不可能以团为单位集中队伍。我需要马上在迪安身后部署尽可能多的部队。你要做好以营为单位调动的准备。” 沃克和他的老朋友多呆了几分钟。“霍伯特,你手下的指挥官几乎都没有实战经验,就像巴顿常说的,他们只有匹夫之勇,容易受到敌人的攻击。”他把对迪安和基恩说过的话告诉了盖伊:“我们必须以时间换空间。”他还讲了一些行军打仗的基本原则:“尽可能久地控制高地,进行纵深防御,保留预备队,柱意两翼,保护好大炮,不惜一切代价保持通讯的畅通;不要与敌人进行决战。”对老兵来说这都是老生常谈,但没有实战经验的指挥官们却常常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能懂得这些原则。第1骑兵师将在战争的祭坛上洒下更多的鲜血。 当沃克离开时,几名记者围住了他。“骑兵师来了,你打算反攻吗?”有个记者问。沃克盯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上了飞机。林奇注意到了问话人脸上吃惊的表情,对沃克说:“将军,这些家伙不会很欢迎你。” “我知道,”沃克说,“但是你无法给一个愚蠢的问题以聪明的回答。” 沃克飞到大田机场把骑兵师到朝鲜的消息告诉了迪安。他估计盖伊的先头部队抵达永同增援24师得花两天时间。他想知道迪安能否将大田固守至7月20日。他们一起研究了地图,迪安认为尽管兵力薄弱易散,在城西高地进行阻击战还是可以的。尽管如此,战局仍然无可挽回。迪安的19团与敌初次交锋即被击败,回到大田东南30英里处的永同——24师后方指挥部所在地进行休整。21团在锦江北岸的防御战结束以后,情形与19团同样糟糕。这样,守卫大田的只剩下34团。另外,迪安还剩两个炮兵营阻击敌军两个精锐师的联合进攻。 大田坐落在锦江以南一条南北走向的又长又窄的山谷里,共有人口13万。它位于汉城-釜山公路上,距北部的首都100空哩,距半岛南端的港口城市釜山130空哩。 沃克命林奇向南飞行,以便查看一下通往群山的公路。群山位于锦江的出海口。如果北朝鲜军要包围大田迪安的部队,他们必定得经过这条路。林奇降低高度从 24师侦察连头顶上飞过,沃克看到他们占据了大田以南约10公里处的最佳的一道防线。他们从那里继续飞行,飞临大田正西的一道山岭。通过大邱的公路在此经过一条隧道,有美军部署在这块高地上。“沿那道山岭飞,”将军命令道。林奇把飞机降低到与山岭同样的高度,绕行了一周,使沃克对战地的情况有了总的了解。大田和大田通往隧道的道路一览无余,是一个带有一片开阔地的理想防御阵地。飞回大邱途中,他们在山岭和永同之间的地面上看到了24师的许多部队。沃克放心了。只要迪安不在大田与敌进行决战,他就能坚守到7月20日。 到7月19日傍晚,迪安的防线就建立起来了。34团1营在大田东北2英里处公路边的一个高地上挖好了工事。该高地距大田机场1英里。第1营背后、距大田只有半英里的一道山岭上,迪安部署了第3营。 1营东北是19团残部。晚上10点半,2营G连的罗伯特·赫伯特中尉奉命率全排47人从连部防线撤到营部所在地作预备队。他的部队试图冲破北朝鲜军路障的行动失败后,已变得疲惫不堪。 一到营部,上级就命赫伯特做好应付一切紧急情况的准备。翌晨将由他组建一支警卫部队。当赫伯特去营部附近的一个地方宿营睡觉时,四周是一片令人恐惧的寂静。他有点担心,便返回了指挥部。他和营长麦格莱尔中校正在闲谈时,听到了急促的奔跑声。一名士兵疯了似地冲进来,结结巴巴地说E连已经全军覆没!每个人都遭到了无情的屠杀。 麦格莱尔命令赫伯特率领全排前去抗击敌人。他刚率部走上公路,麦格莱尔就乘吉普车追来,说:“上车。”他们一同前去侦察。他们到E连被“屠杀”的地方已是午夜。E连连长说,敌军一个排的进攻已被击退,现在一切正常。 “好了,赫伯特,”麦格莱尔中校说,“把你的人撤回去吧。”当头发金黄、身材修长的赫伯特正准备撤回时,那个报告了屠杀消息的人又风风火火地跑来大喊:“敌人的一挺机枪正在大桥的另一端扫射吉普车,屠杀美军。” “赫伯特,”麦格莱尔耐着性子说,“带你的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赫伯特带人到E连驻地据说美军正在被机枪扫射的地方,什么声音也没有听见。真是白折腾了一夜! 东边3英里处,令人不安的报告也不时地传入34团1营的指挥部。营长艾尔斯上校本人曾听到坦克的轰鸣声,并派出一个侦察员前去侦察。但侦察员一直未回来报告,快到午夜时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大田以南的公路上出现了敌人,一辆巡逻的吉普车在大田以南6英里处为敌人路障所阻。显然,敌人在向大田背后移动。7月20日凌晨刚过3点,1营的S2(参谋官)跑进艾尔斯的指挥部说:“敌人已突破主要防线!” 艾尔斯听见了轻武器的射击声。他走出指挥部,看见照明弹在炮兵阵地上空闪耀。 北朝鲜军第4师正在沿公路向艾尔斯的右翼推进。凌晨4时,艾尔斯的指挥部受到了轻武器的扫射。他试图与前线的几个连取得联系,但未成功。他电告飞来朝鲜继韦德林顿任34团团长的查尔斯·比彻姆上校,敌军坦克已突破了他的防线。 局面异常混乱,艾尔斯不得不下令撤出指挥部。当比彻姆要与他联络时,他已经离开了。 黎明时分,迪安在大田被零星的枪声惊醒。他闻到了炮火硝烟的刺鼻气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希望34团固守阵地以待更多援军到达的可能性已越来越小。他的副官阿瑟·克拉克报告敌军坦克已出现在大田郊区。克拉克在收拾铺盖时说:“我想我们今晚不会再睡在这儿了。” 天快亮时,赫伯特中尉越过大桥去疏散村民。他在大桥另一边发现了一辆还在燃烧冒烟的吉普车,司机已被烧死,他的助手躺在吉普车旁边,也已死去。他回到自己的指挥部不久,一辆吉普车从大田方向呼啸而来。车上的人报告说公路上一处重要的交叉口已被敌军3辆坦克封锁!赫伯特看得见城里的硝烟,也听得见城里传来的爆炸声。 麦格莱尔命令赫伯特会同34团B连打通公路,但没有反坦克火箭筒或手榴弹供给他。赫伯特率部向距大田市中心不足1英里处的那个交叉口进发。敌军坦克显然会沿公路前来进攻,所以赫伯特在交叉口附近的一个采石场周围没置了路障。 迪安将军没有离开大田。他和副官以及一名韩国翻译在各处搜寻敌人的坦克。他们发现了两辆被打坏的T-34型坦克,坦克附近有一辆美军的无后坐力炮车。炮车上的司机看到了迪安,迪安便把另外一辆未受损的敌军坦克指给他。他一连打了4发炮弹,均未击中目标。受挫后,迪安调来携有两支2.36英寸口径火箭筒的小组,步行追赶一辆向南驶去的敌军坦克。迪安将军像猎犬一样,终于在接近赫伯特设置的路障时追上了那辆苏制T-34型坦克。赫伯特见坦克朝他驶来,正准备开火时,猛听到有人喊:“别开火!那是我们的坦克!”赫伯特赶忙住了手,因为他听说大田有友军的4辆坦克。那辆T-34型坦克在距路障30码的地方停下来。坦克顶盖打开后,一名北朝鲜坦克手探出头来,看了看路上的尸体和燃烧的车辆,然后飞快地关上了顶盖。当赫伯特意识到那是敌人时,坦克已经开走了。继而,他从望远镜中看到一支队伍向他走来。他认出了在肮脏的公路上循坦克印痕而来的迪安将军。 “先生,”他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迪安大笑起来。他问赫伯特为什么把敌人的坦克放走了。 赫伯特讲了事情的经过,然后说:“士兵们会留在这里战斗,但我必须告诉他们我们正在干什么。” “我们正在固守大田以西的阵地,等待第1骑兵师完成集结,前来增援。” “什么时候,先生?” “等他们集结完毕。” “什么时候,先生?”他坚持问道。 “等他们集结完毕,”迪安笑着重复道。他又说第1骑兵师正在大田以南集结,而敌军坦克已有9辆在早晨冲进了大田。他命令赫伯特,如果刚才那辆坦克返回,就将它击毁。然后他带着那支小队伍和两支火箭筒步行回大田去了。 赫伯特爬上公路交叉口南侧的高地,发现从西南方向来了一支部队,但看不出他们是敌是友。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在公路上,一路在山谷里,相距75码远。有人叫喊说敌人的坦克回来了!身材修长的赫伯特边往山下跑边喊:“打掉它,打掉它,看在上帝的份上!”打掉它并不困难,但发射火箭筒的士兵发抖了,火箭弹落到了坦克后面的地上,坦克丝毫未受损伤,仍在隆隆地行进。赫伯特忽然恨起自己来。他本应该带着火箭筒留在公路上。如果是他自己,肯定不会打偏。他又冲上高地,观察正在靠近的那支队伍。那支部队人数很多,不会是2营,肯定是北朝鲜军。 北朝鲜军队的炮弹开始落在阵地上并炸死了几个士兵。赫伯特在自己的观察点看到34团的官兵们撤出了大田。他决定固守至夜幕降临即率部撤退,即使他没有接到命令。阵地上的情况很不妙,他只好派一名通信员去寻找迪安将军。 迪安将军回到大田以后仍在寻找打坦克的机会。他和副官克拉克中尉找到了一个携有3.5英寸口径火箭筒的小组。他们和几名步兵一同爬上了一幢二层商业大楼的顶层。迪安在窗口看到了一辆敌军坦克,坦克的炮口离他只有大约12英尺远!他完全可以打掉它的炮筒。他告诉火箭筒手应该精确瞄准的部位,火箭弹果然打中了坦克。他们听到坦克内的敌人在惊恐地尖叫。据克拉克回忆,第二发火箭弹“使大部分尖叫声沉寂下来,第三发炮弹就使所有的尖叫声都沉寂了”。3 那天天刚放亮,迈克·林奇就和麦克莱恩上校飞到大田去取迪安的阵地图。大田机场已遭炮火袭击,麦克莱恩询问了34团指挥部的几位军官后,就马上飞回了大邱。他告诉作战处敌军已发起对大田的进攻,迪安需要一切可能的支援。 数小时后,一位空军少校来到第8集团军的航空分队问:“迈克·林奇在哪儿?他得开飞机把我送到大田。24师急需一个空军联络官。” “大田已处在炮火之中,”林奇告诉他,“我今天早晨到过那儿。” “沃克的指挥部要你把我送到那儿”,少校说,“另外我被告知机场仍是开放的。”他们立即就驾机起飞了。 他们降低高度,降落在大田机场,把飞机停在隐蔽着几名步兵的散兵坑附近。少校打开座舱盖准备下飞机时,士兵们突然大声喊道;“快离开这儿,机场对面的活动房屋里有敌人。”就在这时,机枪响了起来。他们来不及返回跑道,匆忙驾机起飞,在活动房屋和惊恐的敌人的头顶上掠过。升到空中后,少校看到两架“雅克” 飞机向他们开炮,均未击中。南飞途中,林奇发现侦察连已经开走,只有少数步兵守卫着那道山岭。他知道沃克很重视这两处阵地,认为它们对迪安的大田保卫战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一下飞机,林奇就向作战处汇报了24师处境的变化情况,由他们转告沃克。迈克还告诉沃克侦察连已开走,那道山岭上守军极少。沃克猜想是迪安改变了防御计划,而且知道这些变化。这个推测的结果是灾难性的,因为迪安毫不知情。 正午以前,迪安成功地结束了他的坦克搜索战,回到34团指挥部找比彻姆上校。在吃C-口粮时,迪安对打毁敌军坦克一事津津乐道。迪安和比彻姆都未意识到他们已陷入绝境,所以平静地讨论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认为他们的部队还在西线1英里左右的地方阻击敌人。实际上,34团的两个营已在山上被击溃,19团残部中也只有顽强的赫伯特少尉在坚持作战。尽管如此,当吃完午饭后,迪安还是命令比彻姆让部队在白天撤退,而不必按原计划等到晚上再撤。 下午大约两点钟,比彻姆叫他的作战主任用电报或电话给各部下达准备马上撤退的命令。但是34团1营和19团2营都联络不上,只有34团3营接到了命令。 北朝鲜人已从三面逼近了大田。守卫路障的赫伯特等人的弹药已经打光,好在撤退的命令终于下达了。这批英勇战斗了一天的战士挤在剩下的卡车里,很快就撤到了大田市中心。赫伯特看到19团和34团的大约150辆卡车一辆挨一辆停在那里,其中有工程车、炮车、步兵的卡车、运兵车以及载重武器的车。每个人显然都在为能否出城担心,但大家都没有恐慌。 将近下午6时,军车车队出发了。由韦德林顿上校的吉普车当先开路,车队穿过弥漫的硝烟向南行驶。大田的许多地方都在燃烧,破砖碎瓦不时落在横七竖八躺着美军和北朝鲜军尸体的街道上。混乱中,车队的后半部分没有跟上,停了下来。赫伯特走到最前头,见有位炮兵少校迷迷糊糊地坐在吉普车里。 “先生,我们得往前开!”赫伯特说。 “好的,好的。”少校说。但他又问谁知道出城的路。 “往前开!”赫伯特气冲冲地大喊。车队终于又启程了。赫伯特认为他们出城不会有什么困难,就和通信员跳上了离他最近的一辆炮车。敌人从没有燃烧的建筑物中用轻武器袭击车队,美军则在车上开枪回击。在车队最前面,韦德林顿的吉普车遭到了密集火力的阻击。人们纷纷跳出车外。待敌人的射击稍一放缓,韦德林顿又命令车队继续前进。他本来可以跟上,但因他的吉普车落在了卡车之后且难以超过去,他便命司机绕道往车队最前头赶。他们不幸迷了路,开进了一所校舍附近的一个死胡同。敌人的轻武器火力使他们无法调转车头,最后吉普车被打坏,他们都逃走了。 车队的后半部分由于拐错了弯,也恰好开进了这条死胡同。他们和韦德林顿一样放弃了汽车。赫伯特也在这批人中间,他走回去找自己的部下,但未找到。 迪安等人的两辆吉普也迷了路。迪安的司机没有看到前一辆汽车向左拐上了通往釜山的公路,而是照直往前开,第二辆吉普和L连的汽车尾随而来。克拉克中尉发觉他们忘了拐弯,但不等他们调转车头,敌人的枪声就响了起来。他们只得继续往前开。 开往釜山的主要车队行驶数英里后,遭到了敌人迫击炮的猛烈轰击。当先开道的半履带式车被击中起火,第二辆半履带式车把它的残骸推下公路,继续前进,但司机又被打死,车也燃烧起来。敌军机枪火力横扫路面,迫使美军爬进了路边的沟里。北朝鲜士兵从稻田里爬起来,用冲锋枪向公路上扫射。 美军冲上公路,把汽油浇在汽车上点燃,然后向公路北侧的高地上转移。 在车队的后半部分受阻的地方,赫伯特听到一位少校在命令部下往高地上冲。少校的部下共有125人,其中有些人已被打死,剩下的惊恐万分,没把汽车烧毁就四散逃上了山。赫伯特指责了他们的军官,但也于事无补。他还有一支M-1型步枪和四五梭子子弹。他从他乘过的卡车上抓起4颗手榴弹,把2颗给了他的通信员,然后向山上爬。赫伯特跑到队伍前头去负责指挥。这时已是傍晚9点左右,赫伯特在徐徐降临的夜幕中看到一支北朝鲜军队从西北边逼了过来。 到达另一个山头时,殿后的一位中校向前面的队伍下达了休息的命令。但是性格坚毅的赫伯特知道休息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所以继续前行,有大约60个人跟随他。走到另一个高地上时,他回头远望,听到枪炮声在其他人休息的地方不断传来。他猜想他们那批人很快就会被打死或俘虏。他率领疲劳之兵继续南进,终于潜出敌军防线,来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们后来又参加了战斗。 迪安将军的吉普车拐错弯之后,他查看了一下地图,决定走另一条路,沿这条路走可能比卡车堵塞的大道走得更快。在大田以南1英里处,他们遇到几个步行的伤员,迪安让他们坐进了吉普车中。这时候有个狙击手放了一枪。迪安瞥见山头上有个北朝鲜人的影子,就端起M-1型步枪放了一枪,那个影子应声而倒。不久,两辆吉普车遇到了路障。敌军以密集火力扫射公路,迪安摔到沟里后,把M -1型步枪和手枪都丢了。克拉克和他在同一条沟里,另有17名美军和一个被吓昏了头的朝鲜平民。他们爬过一块豆地,坐在一条河岸上休息。他们几乎没有武器,克拉克还有一支手枪,他坚持让迪安带上它。他说:“反正我已不能用它了。”他的肩膀受了伤。 迪安率他们涉水过河后,又爬上了一个陡峭的山坡。这时天己漆黑,已看不见公路上的其他美军。有一次休息时,迪安听到了流水声,就循声去找水,结果失足滚下了山坡。“我记得我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往下跑,怎么也停不住。”他摔下去后失去了知觉。 克拉克到处找他,都没有找到。当苏醒过来时,迪安将军发觉自己起不了身。他头晕眼花地看了看手表,才知道当时是7月21日午夜12点半。他独自一人躺在干涸的河床上,两面都是陡峭的山坡。他所想的只是:“我的上帝,上边的那些人怎么样了?我不知道我在哪里。”第7章 一个二等兵掌握了指挥权作者: 托兰点击: 2821 投票: 8(7月19日-31日)1 沃克将军面临的不仅是大田的突破,而且还有另外两个地方的极其危险的大规模进攻。在西海岸,朝鲜人民军第6师在未被发觉的情况下向南迅速推进,并占领了大田西南40空哩处的全州。防守这个重要城市的只有警察,北朝鲜人几乎没有什么伤亡。人民军第6师是以前由北朝鲜志愿人员在中国组成的两个战斗力很强的师之一。他们在人民解放军与蒋介石的战争中得到了锤炼,是美国人所遇到的最有战斗力的部队。这时他们奉命继续向朝鲜半岛的西南端挺进,然后挥师东向,发起对釜山的最后进攻。 与此同时,金日成的主力部队正在经由大田以东的两个山地走廊无情地穿越南朝鲜中部山区,这个地区是麦克阿瑟交给韩国军队防守的。在大田受攻的时候,北朝鲜军从半岛的主要山脉上冲下来,在东海岸形成了令人恐惧的势头。沃克将军派刚刚抵朝的美军第25师前去帮助韩国军队遏制敌军在他的大邱指挥部以北不足70空哩处的攻势。美军的初次行动发生在金泉——大邱以北55空哩处一个重要的交通中心。7月19日,北朝鲜人攻破了金泉城。沃克命令25师师长威廉·基恩将军夺回该城。基恩派他的24团去完成这个使命。该团除了一些白人军官外,都是黑人。他们急于用实际行动驳斥黑人是蹩脚的战士的闲言。 他们的团长霍顿·怀特49岁,从未率领部队参加过战斗。到朝鲜后他曾私下对77工兵连黑人连长查尔斯·布西中尉承认自己要打仗是太老了。他说:“直到今天早晨我才认识到当兵打仗是年轻人的事,我的青年时代已过去。”不过他发誓要尽职尽责。 7月20日晨,24团向金泉前面的一个村庄运动。美联社记者汤姆·兰伯特蹲伏在山坡上的一小块大豆地里看到了敌军两个连在大炮和迫击炮掩护下向美军侧翼发动的突击战。这种战术是共产党一直在成功运用的战术。 在兰伯特的西边,分成小股的美军正在急速穿越稻田。兰伯特看到一名机枪手扛着枪弹挣扎着走进了一片树林。沉默了一会儿,机枪就响了起来。兰伯特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了北边,黑人士兵正在小心翼翼地走进一些房屋。他们一边走一边开枪。突然,敌人的迫击炮弹落进了刚被美军放弃的一个土屋。然而美军毫不犹豫地推进到了一个前哨阵地。 金泉为一条山脉所环绕,其一部分由于两架“野马”式战斗机的俯冲扫射而燃起了熊熊大火。山脊上的美军紧张地跑来跑去以躲避枪炮的袭击。向侧翼进攻的敌军两个连进到郊区后,美军又受到了迫击炮的猛烈轰击。美军指挥官把部队撤退到一个环形防线内请求大炮支援。整个晚上炮火不断,使北朝鲜军队无法突入美军防线。 午夜以后,24团的一个营在获悉进攻计划后进入阵地,由L连打头阵。21日黎明,该营黑人营长、来自伞兵部队的布雷德利·比格斯上尉按常规展开了他的部队。他们冒着猛烈的机枪火力和迫击炮向前挺进,依次摧毁了北朝鲜军队的阵地。 布西中尉带着给他的工兵们的第一个邮包,乘一辆吉普车向金泉进发。中午一点左右,他在途中听到了战场上传来的枪声。碰上了一队卡车,他从一名步兵口中得知他的工兵们正在带头冲锋陷阵。他看到一些小木屋正在燃烧。他爬上一座小山俯视金泉,看到该城和另一座山之间的峡谷里有大约25个身着白衣的人。后来有更多的人(至少有200个)跑出来,像士兵一样发起了进攻。如果他们把那些卡车点燃的话,全营都将被包围在金泉。布西冲下山去,调集了一些士兵、两挺机枪和几箱弹药。正当那些白衣人靠近时,他把机枪架起来,朝他们头顶上扫射了一排子弹。如果他们是平民,他们定会四散逃跑。但他们没逃,所以布西命令两挺机枪一齐开火猛扫。敌人的迫击炮弹开始落下来,弹片击中了布西,炸死了一名机枪手。另一挺机枪枪管过热,不能再射击了。布西抓过那挺好机枪,对攻到近前的北朝鲜军一阵猛扫,许多敌人倒了下去。他知道这是一场残酷的屠杀。战斗结束后统计尸体,总共打死了250名敌人。 汤姆·兰伯特关于这天战况的电讯向全美国宣告黑人赢得了“美军在朝鲜战争中的第一次重大胜利”。基恩将军向布西颁发了一枚银星勋章和一枚紫心勋章,并说这只是一枚“更大的勋章”的替代品。 7月23日,筋疲力尽的迪安师残部仍然在狼狈不堪地向南、西南和东南方向败退。全国广播公司电视部的摄影记者,孪生兄弟查尔斯·琼斯和尤金·琼斯摄下了晕头转向的美军经过永同零零落落地沿汉城-釜山公路败退的情景。惊慌失措的士兵在大叫:“朝鲜佬来了!快逃啊!” 琼斯兄弟看到身穿黄褐色军衣的北朝鲜人在西北边的地平线上缓慢移动着。他们拍摄了疲惫不堪、情绪低落的美军坐卧在街道上的镜头。他们问;“这儿离前线有多远?” “这儿就是前线,伙计”,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士兵说:“那里除了朝鲜佬之外什么也没有,我们是最后一批中的最后一批。” 有人威严地喊了一声,那个士兵就捡起步枪走到行进中的队列里去了。除了武器装备的撞击声外,一切都静悄悄的。一双双阴郁茫然的眼睛毫无表情地盯视着摄影记者,他们只得把视线转向别处,因为目睹自己的同胞败退是很痛苦的。 他们加入队伍经过一所支离破碎的砖房。砖房的一部分屋顶已被炮火掀掉,房内的人正在收拾行李。炮弹在头顶上呼啸而过时,每个人都在满是尘土的路上卧倒,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慢慢爬起。死尸发出浓烈的恶臭。一只兔子跳过发烫的灰烬,后面有一只因炮击震荡而发疯的狗在追赶。他们听见了兔子临死前发出的短促的尖叫声。天气热得要命。炮弹在头顶上耀眼地飞过后在附近爆炸。美军正在撤退。 他们经过一个马厩,看到弹药整齐地堆放在马粪中。附近的一辆卡车正在燃烧,车的后中部已被炸飞。琼斯兄弟在汽车残骸中看到了两个士兵的尸骨。其中一个士兵被烧焦的躯干仍然直直地坐着,露出白骨的双手还握着方向盘,好像他仍在驾驶汽车。 他们叫住路过的一辆吉普车,爬进车内后问:“你们要走多远?” “一直走到头!” 同一天,迪安将军的副官克拉克上尉安全返回了大邱。他向沃克的副官乔·泰纳少校讲述了迪安在大田指挥战斗以及他在取水时失踪的情况。看样子,迪安要么已经死去,要么已成了俘虏。 玛吉·希金斯也已返回大邱。她发现沃克将军既正直又坦率。虽然他仍认为前线无妇女立足之地,但他不反对麦克阿瑟将军的决定,并向她保证从此以后给予她完全平等的待遇。他没告诉她强制她离开朝鲜的命令是一位负责公共关系的军官拟定的,他自己只是签发了该项命令而已。他告诉她:“如果一位美国妇女出了事的话,美国公众将永远不会原谅我。所以请你小心,千万不要被杀死或被俘虏。” 沃克将军命令第1骑兵师阻止在大田获胜的敌军继续向前推进。他对该师师长霍巴特·盖伊少将说:“要保住永同。请记住,你们身后没有友军。他们必须确保自己的退路。没有食品你们还可以活,但如没有弹药,你们就维持不了多久,而如果永同至大邱的公路不能保持畅通,你们的弹药很快就会用光。” 盖伊在欧洲战场上一直是巴顿将军的得力主任参谋。现在他不得不第一次率军作战。他企图延缓北朝鲜人向永同北边和西北边推进的计划未获成功。到7月25日早晨,他的3个营已被消灭或击溃。更糟的是大批难民(其中包括北朝鲜特工人员)涌进永同,严重妨碍了部队的调动。绝望中的盖伊不得不执行沃克的最后命令,确保通往大邱主要公路的畅通。要做到这点,唯一的选择是马上撤退。 继这个令人悲痛的消息之后,又传来了在金泉遭美国黑人痛击的北朝鲜人再次从东北方向威胁大邱的军情。然而,沃克更担心的是,一份空中侦察报告表明,敌军显然已经在西海岸从锦江三角洲发起了一次强大的攻势。他估计这支部队将挥师东进,插到第8集团军西翼之后。虽然他的情报官员们尚未想到朝鲜人民军第6师正在接近半岛西南端并准备东进攻取釜山,但沃克已断定西边离前线很远的地方正在酝酿着一场危机。为防止这个威胁,他于7月24日召来了接替失踪的迪安任24师师长的丘奇将军。他告诉丘奇必须把24师调往西南部受到威胁的地区。他说:“我很遗憾这样做,但是左翼全未设防,各种报告均显示北朝鲜人正在向该地区运动。”丘奇将负责防守釜山至釜山以西55空哩处的晋州为止的广大山区。 考虑到24师残存的两个团战斗力太弱,抵挡不住敌军的突击,沃克便派29步兵团的两个营去支援丘奇的疲劳之师。增援部队均是前一天刚从日本冲绳到达朝鲜的新兵,只在冲绳受过简单的训练。他们连把武器调整归零并进行试射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指望能阻挡来势凶猛的敌人。25日晚,他们的指挥宫哈罗德·莫特中校受命率其中的一个营占领河东。河东靠近半岛顶端,在晋州以西20空哩处,是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他们得挡住据说约500名敌人从西部向河东的推进。 豪斯曼上尉派原韩国军队总参谋长蔡胖子到该地区去判断形势到底有多严重。蔡将军要求随莫特的部队前往西线,因为他熟悉那一带的地形,既可做向导又可任翻译。午夜12点半,蔡胖子带领莫特的机械化纵队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进。由于被一无法通过的要津所阻,他们不得不绕道而行,折腾了整整一夜。 黎明时他们遇到了一辆卡车,车内有大约20名受重伤的南朝鲜人。他们是河东地方民兵仅有的一些幸存者。由于第19步兵团没有无线电通讯设备,主任参谋便乘吉普车返回晋州去接受上级指令。上级命令先头营继续前进,攻占河东。黄昏时分莫特率部到达距河东3英里的一个小村庄。他们将于第二天(7月26日)早晨发起进攻。 朝鲜人民军第6师师长方虎山将军在河东西南15空哩处的一个地方发布了向釜山方向的总攻击令。虽然该师为实施这一雄心勃勃的计划所做的准备严重不足,而且他的给养已减少了一半,方将军在那天夜里还是号召全体将士力争取得胜利。他说:“同志们,敌人的士气非常低落!我们的任务是解放晋州和马山,全歼残余之敌。”他断言解放这两个城市“是割断敌人气管的最后一战!” 他的号召得到了热烈响应,但炮兵指挥官朴金吉少校对此却不以为然。他不理解北朝鲜军的这位高级指挥官为什么会愚蠢地让全师花那么长的时间来做进攻釜山的准备。如果不是花几天时间为夺取一个不重要的港口城市做准备的话,他们肯定已经出其不意地拿下釜山了。 自从率领一师人马从中国转到朝鲜以后,朴就一直对来自上面的指令感到不快。原因之一是他更喜欢中国的那种无军衔的制度。军人的身份只有士兵和指挥官两种。所有官兵都穿同样简朴的军装,不佩带显示身份的徽章。所有的人都是同志。现在他被授予了少校军衔。他尽量躲避级别高于他的人,同时又得不到每一个级别比他低的人的信任。 在过去一年里,他的一位知识分子兄弟一直在劝他不要相信金日成政权。在6月25日战争爆发以前,朴就对金日成标榜的共产主义产生了怀疑。现在,经过一系列的挫折,他断定自己的兄弟是对的。唯一的选择就是投向大韩民国和民主政权一边。他坚信,尽管李承晚总统在实行独裁统治,但美国人最终将会看到一个真正民主的大韩民国。他深为抛开同志们而深深羞愧,但又感到投向另一边的时候到了。 那天天黑以前他告诉上司要去侦察。他来到一个农舍,找了些朝鲜人的衣服,包括一位朝鲜绅士用马尾做的头饰。他把这些衣服套在军装上面向美军的阵地摸去。天亮后他小心谨慎地往前走,终于来到了美军阵地。他高高地举起双手。一位美军哨兵甚至懒得缴他的械,只是搜去了他的手表和大约80万元钱。另一个美军士兵走上前来打了他几个耳光。朴少校被激怒了。这就是民主吗?看来北朝鲜的宣传是正确的。美国人和南朝鲜人只对金钱感兴趣!一丝悔意从他心头掠过。但事到如今他又能怎样呢? 7月26日凌晨,莫特的第2营翻山越岭向3英里外的河东进发,去品尝他们初次战斗的滋味。乔治·沙拉上尉的L连和重武器连的一个排当先开路,莫特的指挥部和K连、M连以及工兵连紧随其后。沙拉是员老将,参加过非洲、西西里、法国和德国的战斗。将近一个小时后,当他们走到离河东关口约半英里的地方时,沙拉上尉看到了大约12名带有伪装的北朝鲜士兵。重武器连的无后坐力枪响了起来。当子弹飕飕地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时,北朝鲜人逃走了。沙拉命令L连爬上去守住关口。他们在那里挖了战壕,等待计划好的9点45分对1.5英里处的河东的空袭。 莫特中校和他的参谋人员、蔡胖子将军和他的副官李尚国(音译)上校匆匆赶到了关口。沙拉说有一批人正在向北边更高的地方运动。 “是的”,莫特说,“是我让K连上那儿去的。” 另一支队伍出现在河东公路的弯道南侧。莫特把他们指给站在蔡胖子身边的主任参谋看。他们想弄清那些人是敌是友。他们中有些人穿着美军军服,但其他人都穿着敌军的黄褐色军服。 重武器连的二等兵查尔斯·道森看到这些军官好像在欣赏美丽的风景。后来他听到蔡将军在向弯道上的队伍喊话,显然在要求对方表明他们的身份。他们听到喊话,赶紧躲进了沟里。显然是敌人。L连的机枪响了起来,北朝鲜人也开枪予以还击。道森附近的一辆联络车被击中爆炸,碎片飞得到处都是。好家伙!他想。这可真像电影!他看到蔡胖子倒在地上,血从右耳上方喷射出来。 把笨重的蔡将军拖上汽车后,李上校把他抱在了怀里。蔡胖子说:“告诉申部长,我很抱歉!”然后就死了。李上校确信他是像他希望的那样,光荣地战死在疆场。 莫特和另外2名参谋也被击中了。虽然背部受了伤,莫特还是爬下了关口。就在他帮助卸弹药时,一只箱子跌下来砸伤了他的脚。有个士兵为他挖了一个散兵坑。这期间,由于无人指挥,山上一片混乱。 这时,预备队I连赶来了。当二等兵鲍德温·弗兰克·迈耶斯的班绕过山顶的弯道时,他看到了一片开阔的稻田和一个山坳。他的尖兵已经开了火。向迈耶斯急驰而来的一辆美军吉普遭到了敌人机枪的扫射。吉普开出路面,翻了好几个滚。车里的人无一幸免。 转过弯道以后,迈耶斯的班遭到了迫击炮的轰击,有两个人受了伤。迈耶斯帮着把肚子被炸破的一个士兵抬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在山顶上挖了一个浅坑,通过步枪上的红外线瞄准镜凝神观察正在大约500码以外进行的战斗。显然莫特的营伤亡惨重。有些美军丢盔弃甲,正在越过稻田急急逃窜,迈耶斯想开火但又怕伤了自己人。K连和L连已被包围,而且似乎已无逃脱的希望。 后来,马卡鲁尼斯中尉命I连前去营救被包围的两个连。迈耶斯说:“穿越稻田就等于自杀!”他认为他们应该控制山头,以密集火力支援K连和L连,使他们在黄昏时撤退。 马卡鲁尼斯命迈耶斯向前冲,并以上军事法庭来威胁他。他说:“我不能容忍在我手下有任何胆小鬼!” 这激怒了迈耶斯,他可不是胆小鬼。他左躲右避,以最快的速度越过了稻田。有零星的枪弹袭来,但没有击中他。当他到稻田的另一边时,连队的其他战友还在他身后250码之外。 他在山坳里发现了被包围的两个连。到处都是受伤或奄奄一息的士兵。似乎没有人负责指挥。看到有人正在卡车上往下卸弹药,他就拿起几颗手榴弹,向上爬了 100码,来到靠近山头的一个沟里,在能看到战斗全景的地方停下来。突然一连串迫击炮弹呼啸而来,落在了正在卸弹药的那条沟里,使那里的士兵们遭到了灭顶之灾。枪炮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连绵不绝。出路似乎都已被卡死了。 他听到马卡鲁尼斯在下面稻田的沟里大叫:“继续前进!”但那里的大多数人还是趴在沟里不动。 不久传来马卡鲁尼斯的命令,他们将“有秩序地撤退”。怎么办?迈耶斯意识到必须有人有所作为,否则他们将全部被歼或被俘。“我发现每一种选择都存在死亡:如果撤退,其他人会死在稻田里,如果投降,就会被处死;还有就是冲上前去把敌人赶下山。我选择了最后一种。当看到我连战友在山下无助地遭受杀戮的时候,我尽管非常愤怒,但却很镇静。某一时刻,我设想自己冲上山去向敌人扔手榴弹,并朝他们开枪扫射,冲到他们中间威吓他们,用步枪猛击他们的头。我使自己进入了狂怒状态,克服了我或曾有过的任何恐惧和惊慌。我所想的就是冲上山去消灭敌人。我无所畏惧。我感到身上有个保护网。” “来吧!”他大吼道,“我们去杀死那些杂种!”他狂怒地叫骂着冲上山去。当接近一个灌木丛时,他听到吉姆·耶格尔在高喊:“下来!”子弹在他周围嗖嗖地掠过。炮弹的呼啸声震耳欲聋,都在他头顶上飞过,在下面的稻田里爆炸。当他靠得更近时,他发现那丛灌木是敌人的伪装。三名敌军跳了起来,他一下子扫过去8发子弹。子弹打完后,他卧倒在地,看到他右边更多的“灌木丛”中都有步枪伸出来,向下射击。 迈耶斯冲到山头下-条安全的沟里,向山头上扔了两颗手榴弹,然后趴在地下。等手榴弹爆炸后,他向山头上爬,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他看到了6具冒烟的尸体。幸存的敌人则浑身是血,正拿着武器向山下逃跑。有位北朝鲜军官正拿着棍子抽打那些可怜鬼,但他们仍在溃退。迈耶斯大怒。他瞄准那个卑鄙军官的腹部开了一枪。那人的左臂抽动了一下,打了一个转身。迈耶斯再开一枪,那人就倒了下去,好像腹部被穿了一个洞。继而,他看到三群敌人正在穿过稻田向I连先前防守的阵地推进。迈耶斯知道如果敌人占据了那个阵地,他的战友将受到致命的交叉火力的封锁。I连似乎已没有希望了。敌人比他们多10或15倍,而且包围了他们。只有南边还有一个缺口可使他们越过另一片稻田而脱离困境。 他不得不折回去警告他们已被包围。他尽可能快地换上子弹向敌人射击,直到他的肩膀痛得忍受不了为止。他的枪管打红了,木头枪托冒出了烟。他担心下一发子弹会因高温而在枪膛里爆炸。子弹在他周围乱飞,他最后决定离开那个鬼地方。敌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他们朝所有的东西甚至自己战友的尸体开枪。他听到他们在大呼小叫。他只剩一颗手榴弹,但他宁愿死也不愿被俘虏。他的枪托已被打掉,枪已没有多大用处。他祈求上帝保佑,让他回到自己的阵地。 他越过伤兵和尸体,尽可能快地跑下了山。他在稻田里看到一些美军隐蔽在田埂后边,其中只有4人在向山上的敌人射击。先前命令他们全部越过稻田的马卡鲁尼斯中尉现在正竭力率部向东移动。迈耶斯大声告诉他不要往东去,并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该怎么办?”马卡鲁尼斯说:“各人顾各人吧!” 迈耶斯异常愤怒:“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怎样冲出去?是你让我们到这儿来的!” 泪水涌出了中尉的双眼,迈耶斯忽然感到有点对不起他。他是个宪兵,不是军事指挥员。但是,越过稻田的愚蠢决定是他做出的,该由他负责。这时迈耶斯已失去了对上司的尊重。有两位军官已经逃走,只有中尉在与他们一同遭受他自己造成的苦难。当迈耶斯向仍在射击的4个人跑去时,他突然停了下来,感到有一只巨手在猛压他的右肩。他被压倒在地上,继而听到迫击炮弹呼啸而来,在离他15码远的稻田里爆炸。他的钢盔被炸飞,热乎乎的泥浆像大雨一样倾泻到他的身上。但他没有受伤,多亏了那只神秘的巨手。他发现马卡鲁尼斯中尉不顾他的警告,正在率领他的人向东突围。中尉的背上满是血迹。突然从东边喷出密集的侧射火力,随马卡鲁尼斯进沟的150余人很快就倒了下去。迈耶斯感到右边有颗子弹差点击中他,衣服似被轻轻地扯动了一下。低头一看,他发现一颗子弹洞穿了他的外衣。 随马卡鲁尼斯东去的幸存者已到后边200码远的地方,但仍有两三百人畏缩在沟里,有些在嚎啕大哭,有些在呜呜咽咽。迈耶斯大声叫他们起来,把该死的枪支武器用起来,否则会全部死在沟里,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话。 迈耶斯找到一支勃朗宁自动步枪向敌人射击。枪爆炸了,火药烧焦了他本已被灼伤的捡。他的双耳嗡嗡作响。迈耶斯身边的人被机枪子弹击中后,抓住迈耶斯的手腕,叫了声“妈妈”就死了。迈耶斯用了很大劲才把手腕从那人手中挣脱出来。敌人仍在扫射,迈耶斯把他能找到的所有武器都用上了。 “我想我也许能找到一条出路”,他告诉附近的人,“如果我成功了,你们带着武器跟上。”他带着一颗手榴弹、一把刺刀和一只水壶进了沟。在远处河岸边,他装成死人顺水往下漂。后来他露出脸来,呼吸新鲜空气,并把脸慢慢转向山岗。他发现敌人停止了射击,正站在山脊上。他暴露无遗,心想子弹随时都可能向他射来。好在战斗结束了,只有零星的枪声。当迈耶斯跨出河水向上爬时,有支步枪开了火。他想可能是战友,就继续向上爬,直到看见两只脚从灌木丛中伸出来。原来是个北朝鲜人,他挥舞着长枪向迈耶斯扑来。迈耶斯绝望了。他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那里,手中只有一颗手榴弹。如果拉响手榴弹,自己也可能同归于尽。他只好把手榴弹当成石头扔过去,砸中了那个北朝鲜人的肚子。迈耶斯向前一跃,抓住他的步枪枪管,猛地拉了过来。他和迈耶斯同样吃惊。满腔仇恨的迈耶斯用步枪痛击那个敌人,把枪托都打断了。他把枪扔给后边无武器的人,说:“掩护我,更多的敌人向这里冲来了。” 当两军在河东酣战之际,麦克阿瑟将军抵达大邱。在与沃克秘密会晤时,他强调第8集团军应该坚守阵地。他宣布不再撤退,在朝鲜不会有敦刻尔克大撤退。沃克也决心不再往后撤。 河东战后余生的美军于那天黄昏向东撤退。他们丢下了300多具战友的尸体,其中的大部分死在稻田和稻田附近。有些人成了俘虏,始终和战士们在一起的马卡鲁尼斯即是其中之一。但是足智多谋、善于随机应变的迈耶斯仍然没事。他率领一部分人向友军阵地转移。那天夜里,他们到达一个村庄后分散找地方睡觉。 7月27日凌晨4点30分,迈耶斯被一个战友叫醒。敌人正在逼近!他们急忙分成两部分:他和另外5人到山上阻击敌人,其余的人带伤员沿公路快速后撤。 迈耶斯等人在山头上等了数小时。早晨9点钟左右,套伪装网的三轮摩托车队、拖榴弹炮的卡车和几辆吉普车开进了村子。他们是缴获了美军装备的北朝鲜军队。当敌人跳下卡车扑进河水里时,迈耶斯想:“我们报仇的时候到了。”他先对河里的敌人猛扫一阵,然后专打卡车的油箱。当敌人东躲西藏隐蔽时,卡车燃烧了起来。 迈耶斯的脚踝严重扭伤,但他还是尽可能快地向东南撤退,终于赶上了正在设置路障的美军。“看到战友就像看到上帝一样。”当他们最终到达晋州的指挥部后,精疲力竭的迈耶斯喝了一杯白兰地,就倒在一张床铺上昏睡过去。 7月28日凌晨4点钟左右,有人叫醒了他,说敌人正在突破西北方向距晋州仅有大约5英里的美军防线。他拿起一支新狙击步枪,跳上了开往前线的卡车。他和另外125人爬上了一座山峰。没有军官,只有一位中士在负责指挥。迈耶斯不知这次指挥他们作战的会是谁。整个早晨,他们都在挖战壕准备固守。下午,迈耶斯用泥糊上自己被火药烧焦的脸,还在身上绑了一些灌木丛做伪装,然后到半英里外的山脊上观察敌军的动向。他看到山下的北朝鲜军队正在从卡车上下来。他们共有数千人!离美军不到半英里!他极想用一下手中的狙击步枪,但最终决定再等一等。不久,有人跑来叫他回去,他说自己正在做很重要的事情。他叫来人回营部报告:大批敌人已到阵地外围,应尽快呼叫飞机和大炮进行轰击。来人一走,迈耶斯又回到了观察地点。 半个多小时后,飞机的轰鸣声从南边传来。至少有12架海军的“海盗”式战斗机和1架“野马”式战斗轰炸机呼啸而来,吓得敌人四处奔跑躲藏。有几个敌人跑进一所房子,一架“海盗”式战斗机瞅准目标俯冲轰炸。迈耶斯看见炮弹射击,房子就爆炸了。有三个士兵从后门逃出来,钻进了稻田。迈耶斯射出一梭子子弹放倒了两个,又用将近一梭子子弹放倒了另一个。他连续射击,直到前一天被撞伤的胳膊疼得受不了为止。 忽有一架“野马”式战斗机向他飞来!他挥动不疼的那只胳膊,给飞行员指点敌人的藏身之处。最后,当这架飞机飞走时,飞行员摆动机翼并挥手向他致意。 他射击一梭子子弹祝好运,然后回阵地告诉战友们晚上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午夜后下起了小雨,大地一片寂静,但他料定敌人会进攻。友军在山脚埋设的一颗地雷爆炸了,山下的敌人正在上山。有两人跑过迈耶斯身边,他不知他们是敌是友,就喊了一声:“卧倒!”一个人影突然从左边跃上山来,朝那两个奔跑的人开了20 枪。子弹显然是从后边射来的,敌人怎么会到后边来呢? 他瞄准了那个人影。对方也许是敌人,但迈耶斯不想冒险。他爬近一些问:“嗨,你是美国兵吗?”那人没有回答,但迈耶斯看到他紧张地举起了枪。迈耶斯狂躁地想,这家伙到底是谁呢?是阵地上负责指挥的那个中士吗?“中士,是你吗?”他大声问。那个人影放松下来,果然是那个中士。迈耶斯往前跳了一步,中士说:“站住!口令!” “你没对任何人讲过口令,”迈耶斯吼道。他把卡宾枪从中士手中夺过来,说:“滚下山去,否则我就杀了你。你刚才打死了两个战友!” 这时来了一名上尉和一名宪兵。他们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狗娘养的疯子刚才打死了两个战友。我叫他滚下山去,否则我就杀了他。”见到一名上尉来到前沿阵地,他感到很惊讶。 “谁负责指挥?”上尉问。 “中士。” 上尉问迈耶斯入伍多久了,有什么样的经历。迈耶斯说他入伍时间虽然不长,但他是军官学校毕业的。 “你就是那个向上级报告敌情的人吗?” 迈耶斯说:“是。”上尉又问如果叫他负责指挥他将怎么办。“我要固守阵地至拂晓,让敌人误认为我们要在这里待到天亮时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实际上,他将乘天色还暗时率部撤下山头,穿过稻田。他没忘记河东的战斗,“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就没有机会撤退了。” “听起来你的计划很好,”上尉说。他命令迈耶斯指挥那125名士兵。鉴于已被任命为临时指挥员,迈耶斯便下令,在他天亮之前发布有秩序撤退的命令以前,所有的人必须固守阵地。10分钟后敌人发起了进攻。火光照亮了夜空,他看到大批北朝鲜军队向山上冲来。当敌人冲到距阵地200码远时,他下令开火。他们没有机枪,只有一些手榴弹,眼看就要被敌人消灭。好在友军的大炮及时吼叫起来,迫使北朝鲜军队逃进了布雷区。右面山头上的美军也开始袭击敌人。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迈耶斯发现敌人转向右翼进攻。这次进攻十分猛烈,迈耶斯的人眼看就要顶不住时,敌人突然撤了下去。随后是两个小时的沉寂。7月29日凌晨4点半左右,迈耶斯又听到了敌人的警报声、吹号声和嘈杂声。天快亮了,迈耶斯下令各种武器一齐开火,将敌人痛击一通后再全部撤退。 当迈耶斯他们向山下敌人开火后,友军的大炮也吼了起来。许多北朝鲜人倒下了,但其他人仍凶猛地冲锋。当敌人冲到距阵地100码时,迈耶斯下令全线撤退。几分钟后敌人就占领了山头。迈耶斯等人从山的另一侧下撤,每个人都在没命地奔跑。有些人已在过河。有个士兵被水流卷走,急得大呼救命,被迈耶斯拉了起来。敌人在山头上用冲锋枪扫射,子弹在美军周围乱飞,但没有人被打中。 当他们撤往营指挥部时,迈耶斯回头看到北朝鲜军队像蚂蚁一样布满了山头。这时3架一组的“野马”式战斗轰炸机群飞来,在迈耶斯等人的头顶上掠过,把炸弹投向山上敌人密集的地方。来得太是时候了!在“野马”式战斗轰炸机开始俯冲轰炸的同时,82毫米口径的迫击炮弹也四处开花,更使敌人雪上加霜。整个山上到处在燃烧,到处在爆炸。迈耶斯看到敌人被炸得血肉横飞。他想,我们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大邱第8集用军的司令部,沃克在仔细考虑显然已糟糕至极的战况。在东线,韩国军队和美军第25师正在节节败退。在汉城-釜山公路,骑兵1师未能挡住敌人的进攻。在西线,敌军一个师像幽灵一样突然歼灭了新调去的一个营,并正在向釜山推进。 过去几天里,沃克把大部分时间用于视察各部队和乘坐他的座机驾驶员迈克·林奇驾驶的侦察机巡视整个战场。他极少与林奇讲话,但曾说过他对第27步兵团最近在东线的战斗很满意。该团引人注目的团长约翰·米凯利斯是参加过欧战的打仗老手。他果断地挡住了敌人的一次猛烈进攻,并摧毁了6辆T-34型坦克。他的部队则安全撤退,未受损失,准备进行下一个战斗。沃克计划把该团当作特别机动队以应付紧急情况。 和许多参谋人员不同,沃克相信自己能在西线挡住因二等兵迈耶斯和其他人的阻击而缓慢推进的强大的北朝鲜军队。但他没向别人透露这一想法。沃克没有忘记美军在突出部战役中慌乱撤退,但几星期后又杀回来打垮德军的往事。他相信只要装备充足,指挥有方,美军在朝鲜也会获得同样的胜利。 7月29日下午,沃克和副官泰纳少校驱车来到骑兵1师设在大田和大邱之间一所学校里的指挥部。当沃克对盖伊的撤退命令提出疑问时,盖伊承认撤退也许不是个好主意,但他担心通讯线路会被切断。沃克告诉他不能再如此后撤了。 沃克还乘吉普车往东找25师师长基恩商议军情,并与基恩的参谋人员谈了话。他说:“我们在与时间作战。不应再后撤,调整防线或采取任何其他你可能采取的措施了。我们背后已无路可退。各部必须进行反攻使敌人陷于混乱失调状态。”泰纳对沃克的指挥若定非常佩服。“我们不会再有敦刻尔克的撤退,也不会再有巴丹的失败。撤退到釜山将会造成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之一。我们必须战斗到最后一刻。被这些人俘虏比死亡还糟。我们要齐心协力战斗。如果我们当中有些人必须得死,那就让我们死在一起。谁放弃阵地,谁就得为成千上万战友的死负全责。”沃克的声音没有提高,但他的结束语却给他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我希望你们把我的决定告诉每个人。我希望每个人都能了解我们将固守这道防线的意图。我们必将获得胜利。” 沃克没有透露他的计划:以大邱为端点,在釜山外围形成一道环形防线。他打算把南朝鲜军队和美军撤到这个滩头堡。他们不久就会从西侧得到美国海军陆战队强有力的支援。这次不是以前那样杂乱无章的溃败,而是有秩序的撤退。 命令很快传遍了全军。有些指挥官认为无法执行这道命令,有些则认为官兵们会这样理解:这项命令等于是让大家“留在原地等死”。但是许多在前沿阵地的部队接到沃克的命令后大大地松了口气。对他们来说,撤退——即逃跑——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他们必须拧成一股绳。 那天晚上,李总统命令夫人即刻飞往麦克阿瑟在东京的司令部。但李夫人拒绝离开他。心情悲痛的李总统说:“亲爱的,如果敌人突破大邱防线逼近我们,我将首先用枪打死你,然后上战场。”她再三请求让她坚持到最后。她决不会成为负担。他抓住她的双手,情绪激动地说:“我决不再组织流亡政府,让我们和我们的人死在这里吧。” 在西线,又苦战了一夜的二等兵迈耶斯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机会。当他扛着一支沉重的勃朗宁自动步枪一瘸一拐地走向他的阵地时,有辆吉普车缓缓从他身边驶过。车内的一位随军牧师问他:“你要到哪里去?”他说他要到河边去阻击敌人的进攻。牧师盯视着他的双眼说:“你太累了,应该回医疗队休息一下。”迈耶斯吃力地爬进吉普车,被带进一个混凝土筑成的小农舍。伤员们都在那里接受治疗。他把枪靠墙一立,就倒卧在地上。几小时后,他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处在危境之中。他听见了爆炸声,炮击声和子弹破空飞过发出的声音。他没找到自己的勃朗宁自动步枪,但发现了一支卡宾枪。他听到院子里有尖叫声和爆炸声。子弹打穿窗户,在屋子里乱飞。人们争先恐后地从门外跑过。他听到有美军在喊;“这边来!”后来有些穿白衣服的人跑了过去。他挣扎着走到门口朝他们开了火。右边山上大约有40名敌人。他把卡宾枪扳机推到自动档上进行近距离扫射。一梭子30发子弹打光后,他很难再装进一个新弹夹。敌人的手榴弹落到了他附近。他在向公路跑时被绊倒栽进沟中。他在沟里躺了几分钟,以判断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估计美军已经撤退。他听到他们的声音从1/4英里远的公路上传来。他也能听到朝鲜人的吵嚷声。枪声停下来后,他忍着足踝的疼痛,弓着身子跑上公路向美军撤离的方向追去。 他逃到安全的地方时已疲惫不堪,被送进了晋州的医疗站。他的足踝肿得又粗又大。他刚刚躺下就听到有人边跑边喊:“敌人正在包围这个地方!”他又跳起身来,抓起一支步枪,一瘸一拐地来到街上。当看到6个北朝鲜兵时,他吃惊得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其中一个北朝鲜兵挥动刺刀向他刺来,但仅擦伤了他的腿。他坐在地上开枪射击,迫使他们躲藏隐蔽。然后他趔趄着来到正在运送伤员的火车站。他刚挤进火车,就看到敌军朝他们冲来。他和其他伤员从车窗向外射击。迈耶斯数了数,在火车启动前他一个人就打倒了7个敌人。 后来他们又遭到了伏击。他还是从火车车窗向外射击,再后来,他就昏了过去。等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担架上,有个护士正在从他手中取步枪,他则在咕咕哝哝地说要回自己的部队。当他再次醒来时,他听到了一个又大又怪的声音,便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他发现自己在一间洁净的屋里,身上盖着清爽干净的被子。他看到窗外阳光明媚,还有一座青翠美丽的小山。不久,一位身着白衣的漂亮护士出现在他身边。 “妈妈和爸爸在哪儿?”他问,“我在哪儿?在天堂里吗?”当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时,迈耶斯拿不准自己是否依然是战场上受委任的临时指挥官。不过,有两点是确定无疑的:他还是个二等兵,没人为作战英勇授勋而鼓吹捧场。 然而,沃克依靠的正是迈耶斯这样的人。沃克将军没有忘记,在突出部战役中美军阵地也曾多次易手。就像在朝鲜一样,有许多一人或两人孤军奋战而决定战斗胜败的战例。根据以往的经验,沃克知道美军士兵是进行此类作战的行家里手。美军贪图享受的品性在战斗开始阶段曾使他们表现不佳。但在突出部战役中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求得生存的唯一办法是英勇战斗。不是为政治和意识形态而战,而是为自己的生命而战。 沃克将军在国内一下子就成了民族英雄。他那张硬汉的脸上了《时代》周刊的封面。对他作为巴顿最宠爱的将领之一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所获得的丰功伟绩的详细描述,使读者们都相信他能收拾朝鲜的残局。“这次战争的结局是毫无疑问的,”沃克在大田被敌人攻占后对记者说,“我们一定会赢。” 一个带兵打仗的老手终于得到了指挥权。读者们感到他们的子弟在他的手下会安然无恙。第8章 “将军,真是又混乱又凄惨!”作者: 托兰点击: 2821 投票: 8(7月11日-8月13日)1 在沃克将军正在把部队收缩到以釜山为中心的环形防线,无数船舰从美国、冲绳和日本把仍旧不知所措的五角大楼紧急征集来的部队和武器装备运往朝鲜的同时,北朝鲜人正在深入被占领地区的各个角落,试图把南方从他们所称的李承晚和美帝国主义的奴役下解放出来。 在这次内战中,北朝鲜人通过散发小册子等宣传品赢得了许多追随者。这些宣传品声称,美军在朝鲜作战不是为了民主,而是为了实现其在远东的帝国主义目标,美国人根本不为朝鲜人民着想,视朝鲜人民为劣等民族,他们只是把李承晚当作傀儡加以利用。“现在他们直接动用自己的武装力量侵略我们的国土,用炸弹和枪炮屠杀朝鲜儿女。” 北朝鲜人的小册子还指出,美军把韩国士兵当作炮灰,自己却不发动决定性的战役。他们还声称美国人的“解放”实质上是破坏。有些宣传品号召人们与朝鲜人民军合作,说人民军只想把朝鲜统一成为一个自由的国家。是谁解放了受日本人压迫的朝鲜?绝不是美国,美国早已与仇敌日寇结成了盟友。是光荣的苏联军队赶走了日寇,带来了自由! 小册子还赞颂了朝鲜人民军的人道主义精神,对那些被强迫在韩国军队中作战的人表示同情,说他们会得到宽恕,一点都不用担心!“和李承晚的宣传完全相反,人民军是友爱、朴实和仁厚的年轻人组成的。” 每个被解放的城镇都安装了有线广播,标语和布告随处可见。学校的教科书早就准备好了,这对从来把教育视为一项神圣事业的朝鲜父母产生了重大影响。最有影响力的宣传材料均来自北朝鲜、中国和苏联的共产党报刊杂志。 随着宣传而来的是具体的行动。金日成的目的不仅是要以武力控制南朝鲜,而且要改革现存的社会制度。他们首先进行的是土地改革。农村的租佃制度在北方已被废除,佃农已成了土地的主人。现在他们正在取消南朝鲜农民的高额地租,农民们的生活水平一定会提高。他们组织了数以千计的村民委员会以进行彻底的土地改革。农民们对免除1950年夏粮税收的措施非常感激。 但是他们的其它措施却不受欢迎。那些厌恶李承晚政权的人开始时尚能容忍对南朝鲜要人的逮捕和杀害,但无节制的狂捕滥杀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憎恶。7月3日晨征召南朝鲜青年参加北朝鲜“志愿军”的工作正式开始了。汉城85所学校的大约1.6万名学生被集中到了汉城体育场和金华(音译)小学。三天后,征募所谓志愿军的工作就有了更大的强制性。 中学高年级学生安洪均(音译)看到坦克和北朝鲜士兵涌入汉城时非常震惊。他出身于传统的儒士家庭,他觉得为朝鲜的独立奋斗了40年的李承晚是一位伟大的领袖。他深信美国会引导他的国家走向民主。开始时他没有被吓倒。士兵们都很和气善良。像安一样的年轻人被免费邀请去剧院看苏联的艺术片和娱乐片。但是青年们不久就发现剧院的门被锁上了。除了极少数人外,绝大多数年轻人都被强行赶上卡车运走了。安的家人在地板下挖了一个地洞。他白天藏在黑暗、闷热的洞里与蟑螂为伍,晚上爬出来睡觉。他因营养不良而日渐虚弱。 战时逃离汉城的某些人回来后发现自己的家已被占据或毁坏了。但是当年轻的李仁淑(音译)与家人返回汉城时,他们的家仍完好无损,生活过得也不错。北朝鲜士兵有纪律约束,而且专注于自己的事务。她听说许多邻居已遭监禁,但是新上任的官员们却宣布,投进监狱的只是那些坏分子,而且他们当中无一人被杀。他们说这些都是李承晚的宣传。新政府要为每个人的利益服务,而李政权中的某些官员则是贪官污吏。 她可以随意用母亲的衣服换取食物,因为她是家中最会讨价还价的人。由于她上过中学,所以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间行政办公室里接电话和作文秘工作。后来她又到一家面包厂里去做工。那可真是一份令人愉快的工作!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吃想吃的面包,另外厂里还允许她每天带3只面包回家。 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幸运。成千上万的汉城居民被“迁移”到了北方。他们劝诱那些被选中的人。有个小册子称:“你们是这个城市可爱的居民!如果迁到人民共和国的北方去,你们会得到充足的食物、住房、家具和宅基地。” 7月11日,罗马教廷驻朝鲜宗座代表伯恩主教及其秘书在汉城遭逮捕后被投入了临时改为监狱的一幢商业大楼。他们被关在地下室的黑暗角落里。他们在那儿遇到了其他传教士,其中包括82岁高龄的法国神父保罗·维尔莫。后来,加尔都西会年迈的修女院长贝阿特里克丝、5名加尔默罗会白衣女修士、2名比利时人和另外 3名法国人(其中一个是瞎子)以及菲力普·克罗斯比神父也被关了进来。克罗斯比神父是澳大利亚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曾被日本人囚禁过。 那间屋子大约有20平方英尺,却挤了300多人。有名看守坐在门内,常对踡缩在面前的朝鲜人大声嚷嚷。克罗斯比神父很快就知道他是在灌输共产主义信条。从早到晚他都受到无休止的纠缠盘问。纠缠结束时,他们总是高喊:“坦白交待!坦白交待!” 这些被囚的宗教界人士受到盘问之后,被带上了人民法庭。法庭上,他们在500名同情金日成的汉城居民面前连续不断地受到审讯。当年老体弱且患病在身的维尔莫神父请求给杯水喝时,人们高喊:“为什么要把这个洋人恶棍当朋友对待呢?”法庭询问伯恩主教为什么来朝鲜,他说是为了传播宗教。这时人们又大叫:“杀死这个美国佬!” 法官说:“伯恩主教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通过广播谴责美国、联合国和梵蒂冈,二是死亡。” “对我而言只有一种选择,”主教平静地说,“那就是死亡。”他的勇气肯定使法官感到敬佩,他没有判处主教死刑。 审讯结束后,传教士们被运货列车运到了平壤。伯恩主教在途中患了重病。克罗斯比神父回忆说三位不信教的妇女对主教给予了热心的照料。克罗斯比认为那是一个令人感动的缩小了的联合国:一位德国妇女、一位土耳其妇女和一位波兰-朝鲜混血儿在照料一位美国主教,同时在场的还有法国、比利时、爱尔兰、美国和澳大利亚的代表人物。 7月21日(星期五),他们到了平壤。他们列队——外国人在前——穿街走巷来到法院。克罗斯比很想知道那些看到这支奇怪队伍的人在想些什么。他们见到这些囚犯——8名外国妇女、8名外国男子,其中两个年老体衰,其他则患有慢性病——是感到羞愧呢还是自豪呢?2 在遥远的南方,伦敦《工人日报》的记者艾伦·温宁顿被北朝鲜人护送到了大田。他是拥护共产党的一位知识分子。他对跨过鸭绿江后的所见所闻感到震惊。他遇见了成群结队正在躲避美军轰炸的难民。他曾看见一架“野马”式战斗轰炸机俯冲扫射平民百姓。“它带来了尖叫声、哀嚎声、婴儿的啼哭声、救命声、鲜血、失亲之痛和生命的毁灭” 温宁顿在前往大田途中的所见所闻使他坚信,首先挑起战争的是受美国人煽动的南朝鲜人。这是帝国主义奴役全世界的又一个步骤。他得知大田附近曾发生过对数千名政治犯的一次“大屠杀”。他被告知,那儿的村民们被强迫挖了一些大坑,以掩埋那些已死或还未死的受害者。有人带温宁顿去看一个山谷。山谷中被雨水冲下来的一层薄土覆盖着腐烂的尸体。“通过缝隙可以看见发臭的尸骨、手、腿、白森森的脑壳、被子弹打裂的头以及捆在一起的手腕等。”有人告诉他该处至少有7000具尸体。当他们离开时,温宁顿的一名随护者陷入了死人坑,是温宁顿把他拉出来的。以后好几天,温宁顿似乎还可以嗅到和看到从薄土层中露出来的臭气和腐烂的尸身。 许多人认为他发表在《工人日报》上的报道是他这个左派记者捏造的。但是联合国观察团的澳大利亚成员梅杰·皮奇早些时候就报告了他在开战初的几天中亲眼目睹过的类似的暴行。 双方均有暴行。金日成对负责看守美国和韩国战俘的人的所作所为深表不安。他发布了如下命令:“我们中的一些人仍在杀害投降的敌人。因此,各部队的政治部门应负起责任,教育士兵们友好地对待战俘。”李承晚总统没有发布相似的命令。3 沃克需要把他的第25师从中部调到南部阵地,还需要在西线部署能够挡住人民军第6师的危险突击的部队。这迫使他把第8集团军全部撤过了洛东江。 撤退始于8月2日。大批情绪狂躁的难民随着南迁,挤满了公路。总共有50万无家可归的难民涌进了联合国军队控制的地区。难民的到来更加剧了大邱居民的恐慌。穆乔大使竭尽全力缓解人们的忧虑和不安情绪。他和使馆全体人员对战局都持乐观态度:无论伤亡多么惨重,联合国军队都会获胜。他们的自信确实大大地缓解了记者、地方政府官员和居民们的不安情绪。沃克的自信心从未动摇过,但他曾私下对穆乔和诺布尔说,他的一些参谋人员对战局表示绝望。 沃克很少呆在司令部里。他每天都和他的座机驾驶员迈克·林奇中尉或第5航空队指挥官厄尔·帕特里奇少将乘坐飞机以低的吓人的高度侦察敌军阵地。他也常乘吉普车,拉响警报,开亮一闪一闪的红灯呼啸来去。他的吉普车队常被误认为是巡回演出的马戏团。实际上,吉普车只有两辆,每一辆上都架着一挺机关枪。沃克坐第一辆,由在欧洲就开始为他开车的乔治·贝尔顿驾驶。沃克的副官泰纳少校坐第二辆,他很庆幸自己不与沃克将军同乘一辆车,因为贝尔顿以开车胆子太大而闻名。沃克在欧洲没有死真是个奇迹。他和巴顿一样,常常不计个人安危,让司机驾车高速行驶,因为耽误一分钟就可能造成一次战斗的失败。 两辆吉普都经过了改装,在车底焊接了装甲钢板以防碰上地雷。车篷上装有钢丝钳,可轧断任何横在路上的绳索。 除了在空中和陆地上视察之外,沃克几乎每天早晨都出席第8集团军的简况汇报会,另外还常与穆乔大使晤谈。他也常会见钟日昆将军和大韩民国国防部长及其他各部部长,并邀请他们参加重要的简况报告会。 到8月2日,沃克把部队都收缩到了大体上呈长方形的一个地区。这个地区从北到南大约70空哩,从东到西大约60空哩。在这个面积相当于半个马里兰州的地区,沃克将发动一次旨在保卫“釜山防御圈”内的桥头堡的战役。 沃克指挥部的人都知道有两个沃克。一个是敢做敢为的领导者,当高级指挥官因指挥不当而造成了伤亡时,他会变得冷酷无情。另一个是喜欢思考的学者,每次战役之后,他都要了解敌我双方进行战斗的第一手资料。当坐进吉普车时,他总是对敌我双方的表现评头论足,指出所犯的错误和改正的方法。他的副官乔治·泰纳和他的座机驾驶员迈克·林奇都认为他是在实际演练如何指挥作战,因为他们注意到他的观察所得总是他下一站进行讨论的主题。 他们感到乔治·S·巴顿对沃克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虽然他极少在别人面前提到这位老上司,但在发表评论时却常常引述他的话。他的房子里存有一本巴顿的《我所知道的战争》。他的桌子上总是摆着一本第3集团军在欧洲的无数次战斗中总结出来的《作战教训录》的摘要。 麦克莱恩、林奇和泰纳是与沃克接触最多的三位军官。他们深信沃克在与朝鲜人民军的战斗中表现得和巴顿一样出色。他的“头脑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这使他能够比敌人更迅速地对飞速变化的形势做出估价和反应。他在运动战方面的丰富经验使他在敌人有惊人之举或友军的表现令人失望时均能应付自如。 沃克从未忘记巴顿一再重复的忠告:“高级指挥官应着眼于在哪里而不是如何打败敌人。”但是由于朝鲜的战局迅速恶化,沃克不得不同时着眼于上述两个方面。 他采用了两种方法。确定在何处发动重大战役时,他运用军事上闻名的“情报要素法”。每个指挥官都非常重视情报要素,目的在于估计对手的能力。沃克很注意敌人的动向。 第二种方法可被称为“作战指标法”,是指挥员赖以确定敌人怎样和何时采取行动的一种方法。在这方面他很注意后勤供应、兵力、武器装备和作战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