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商语》·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王志坚撰。志坚字弱生,更字淑士,亦字闻修,昆山人。万历庚戌进士,官至湖广提学佥事。《明史·文苑传》载其为南京兵部郎中时,要同舍郎为读史社,撰《读史商语》,即是编也。以十七史之文与《资治通鉴》参核,随事论断,较他家史论抱残守匮者颇殊。如论茅焦称假父二弟,谬於理而悖於事。论刘向为汉宗室,谏外家封事不当以任用宗室为言,招争权之嫌。论后汉党锢中岑晊、刘表、胡母班皆谬负虚名。论《通鉴》帝魏,故汉献帝用魏谥;《纲目》帝蜀,则宜用蜀谥曰孝愍。论刘琬挞妻小过,至於弃市,诸葛亮不能辞责。论山简嗜酒酿乱,不应以习池为美谈。论汉昭烈帝非弃荆州,苏轼之言失考。皆为有理。其谓秦始皇在赵之时,生仅两岁,无由与燕太子丹相善。谓汉史所纪征讨斩获,动以万计,皆非实数,以汉故事破贼文书以一报十为证。谓《魏书·尔朱荣传》韩彭乃韦彭之讹,以《金石录》为证。谓《南史·何敬容传》,《北史·后妃传》、《崔暹传》与齐《文宣帝本纪》矛盾。谓胡寅《读史管见》误读《通鉴》宇文孝伯事。谓房琯无请亲王领军事,司空图诗注不足凭。亦皆有考据。惟好为高论,动辄踳驳。如谓桑弘羊有补於国计;谓曹操所行实文王之事;谓诸葛亮不善用兵,陈寿所评为确;谓谢灵运为晋之忠臣,可比陶潜;谓李林甫在,安禄山必不敢叛;谓王叔文为忠臣,有功无罪。皆纰缪之甚。又颇不论是非,而论果报於佛法信之尤笃。谓袁宏《汉纪》不知佛法之精微广大。谓傅奕辟佛为浅陋,司马光取入《通鉴》,所见与奕相等。尤非论史之道矣。 △《史怀》·十七卷(内府藏本) 明锺惺撰。惺有《诗经图史合考》,已著录。是书上自《左传》、《国语》,下及《三国志》,随事摘录,断以己见。《明史·文苑传》称,惺官南都,僦秦淮水阁读史,恒至丙夜。有所见,即笔之,名曰《史怀》,即是编也。其说虽间有创获,而偏驳者多。盖评史者精核义理之事,非掉弄聪明之事也。 △《元羽外编》·四十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张大龄撰。大龄,眉州人。凡《史论》四卷,首正统论,次杂论延陵季子、晏平仲等二十馀人。又《说史隽言》十八卷,分二十四类。杂采史文,断以己说。 又《晋十六国指掌》六卷,《唐藩镇指掌》六卷,皆抄撮《晋书载记》、《唐书藩镇传》而成。《随笔》八卷,《支离漫语》四卷,评骘史事,大都穿凿附会,无所发明。其论正统,欲以汉配夏,以唐配商,以明配周,而尽黜晋与宋、元,尤为纰缪。 △《诗史》·十五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旧本题明顾正谊撰。正谊,松江人。万历中官中书舍人。考钱希言《戏瑕》曰:“昔尝於太原斋头见云间刻顾氏《诗史》,阅之乃中翰正谊名也。余与王先生相顾惊叹,王先生曰:‘此岂虎头公所能办哉!’后余过云间,乃知华亭有词人唐汝询仲言者,目双瞽,著成是书,顾氏以三十金诡得之。嗟乎!唐生之文诚贱,何至此甚也。千古不白之冤,俟异世子云者起,故当有定论耳”云云。据此,则是书为唐汝询作,正谊乃买其稿而刻之耳。然是书以列朝纪传编为韵语,各为之注,以便记诵,不过《蒙求》之类,不知正谊何取而窃据之也。 △《测史剩语》·六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冯士元撰。士元字廷对,新昌人。万历中由贡生授靖安县训导,迁河南府教授。是书杂取春秋至唐代史事,为之论断。以人标题者二十四篇,以事标题者三篇。闻得苏轼之一体,附以拟书三篇,连珠、杂说各十篇,则小品伎俩矣。 △《史拾载补》·(无卷数,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明吴宏基撰。宏基字柏持,仁和人。是编取《史记》八书及《儒林》、《循吏》、《游侠》、《酷吏》、《滑稽》、《日者》、《龟策》、《货殖》、《匈奴》、《西南夷》、《大宛》列传十一篇,加以圈点,并略附笺注评语於篇后。 前有自序,似乎先著一书名《史拾》,而此补之者。又冠以苏辙《古史跋》,似乎补所未收者。其体例殊不可解。又有郎璧金序,称其旅摭稗收,凡天经、地志、昆蝡、草卉之事,汇纂成书,缀之简裔。更与本书不相应,亦莫能详也。 △《史砭》·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程至善撰。至善字于止,休宁人。是书所论,上起三皇,下迄於宋。然论两汉者十之八,馀皆寥寥数则,大抵迂阔之谈。其偶出新意,则往往乖剌。如谓岳飞得金牌之召,当还戈南指,诛秦桧以清君侧。是岂可行之事乎! △《评史心见》·十二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明郭大有撰。大有字用亨,江宁人。是书取古人事迹标题,每事为论。其凡例云,凡可以为策论者,择取以利於举业,则其书不必更问矣。 △《古质疑》·一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明郑赓唐撰。赓唐有《读易蒐》,已著录。是编评论史事凡三十八条,自宓犠至周平王止。窥其微意,似欲为《春秋》前编也。中如论女娲补天,乃张湛《列子注》之绪言。论黄帝铸鼎,乃宋人伪《子华子》之旧说。以至姜嫄履武,玄鸟生商,亦多先儒所已论,无庸剿袭陈言。至太甲条称《竹书》为伪,高宗、幽王二条,又引《竹书》为证。数页之中,自相矛盾。王季一条,前后文义不相属。其殆传写讹脱欤? △《读书镜》·十卷(浙江孙仰曾家藏本) 明陈继儒撰。继儒有《邵康节外纪》,已著录。是书乃所作史论。或一人递举数事,或一事历举数人,而以己意折衷其间。欲使学者得以古证今,通达世事,故以镜为名。所言亦不甚精切,特持论尚颇平正,视所著他书犹为彼善於此。至所称人主宫闱中事,臣子不可妄有攀援,亦不可过为排击,而少年喜事,形之章奏,刻之书帙,至遍於辇毂市肆之间。此在布衣交友尚不能堪,而况天子乎?此言盖为万历间争国本者而发,於明季台省之弊,可云切中。不以继儒而废其言也。 △《青油史漫》·二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明茅元仪撰。元仪有《嘉靖大政类编》,已著录。是书杂论史事,多为明季而发。如称汉高祖令吏敬高爵,则为当时轻武而言。诋魏徵抑法以沽直,太宗矫情以听谏,则为当时科道横议而言。论西汉亡於元帝,东汉亡於章帝,则为神宗而言。亦胡寅《读史管见》借事抒议之类。而矫枉过正,故其词多失之偏僻。 △《史疑》·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宋存标撰。存标字子建,华亭人。崇祯间贡生,候补翰林院孔目。是编取《三传》、《国策》、《史记》、《汉书》及诸杂史,摘其事迹而论列之。如以项羽为智士仁人,以汉高帝为木偶之类,殊嫌乖谬。措语尤多轻佻。卷首题陈继儒选定,则习气所染,由来者渐矣。 △《历代史论二编》·十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明张溥撰。溥有《诗经注疏大全合纂》,已著录。是书总论史事,起三家分晋,至周世宗征淮南。议论凡近,而笔力尤弱,殊为不称其名。题曰“二编”,盖尚有前编,今未之见。 △《读史书后》·一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胡梦泰撰。梦泰字友蠡,铅山人。崇祯丁丑进士,官鄞县知县。是编前有顺治辛丑张逵序,称其“大节耿然,不愧首阳。卒与其配李媛称双节,而湮没不传”云云,则亦明末死义之士。逵不详其始末,不可考矣。是书皆读《史记》而跋其后,文体晦涩,几不可读,殆亦刘凤之流。又有文德翼序,语意亦相类。盖明季伪体横行,士大夫以是相高。而不知故为诘曲,适为后人笑也。 △《拙存堂史括》·三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冒起宗撰。起宗有《拙存堂经质》,已著录。是书成於崇祯壬午。乃其自襄阳罢归之时读史偶记,多随意闲评,不必尽关褒贬。间有考证,亦未甚精核,盖姑以资谈柄,消永日耳,不足以言史学也。 △《孟叔子史发》·(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孟称舜撰。称舜字子塞,会稽人。崇祯间诸生。是书凡为史论四十篇,其文皆曲折明鬯,有苏洵、苏轼遗意,非明人以时文之笔论史者。惟其以屡举不第,发愤著书,不免失之偏驳。如《项羽论》,谓其败兵由乎天亡,非战之罪。《商鞅论》,谓秦用商鞅之法,六世以至於帝;始皇不用商鞅之法,二世以至於亡。 《乐毅论》,谓其非仁非智,虽毅不走赵,骑劫不代将,亦终必败。皆失之过激。 《李陵论》,谓陵必报汉,汉待之寡恩,则害义尤甚。崇祯末降贼诸臣,无不以陵藉口者,岂非此类僻论有以倡之乎?至於王通、韩愈、王安石、张浚诸论,则能破门户之见;晁错、赵苞、魏徵、史浩诸论,亦能持事理之平。盖瑕瑜互见之书也。前有崇祯辛未自序,述不得志而立言之意,称李卫公罢相归,著论数十首,名曰《穷愁志》。苏文忠公谪居儋耳,亦著论数十首。今所传平王、范增诸篇是也云云。案,李德裕《穷愁志》作於崖州,无罢相归之事。苏轼诸论,虽集中不著年月,亦无作於海外之明文。所引皆为舛误,知其聪明用事,考证多疏矣。 △《狂狷裁中》·十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杨时伟撰。时伟有《春秋编年举要》,已著录。是编上起战国,下迄金、元,取忠臣孝子志士仁人之事而论说之。其自序曰:“凭虚不如履实,异撰不如庸行。”又云:“考览千古,未闻志士仁人忠臣孝子之外,别有所谓进取不为者。 私为尚论,取实代虚。凡忠孝志仁,正骨奇气,虽不袭狂名,不矜狷迹,而强名为狂狷焉。即於孔、孟之旨茫无取裁,而律以成章进取,则庶乎不悖尔矣。”此其撰述之大意也。然其中所载如豫让、聂政诸人,犹谓节取其义烈。而魏延、马谡、华歆、郗虑亦并收入,未免芜杂不伦矣。 △《廿一史独断》·二十一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张自勋撰。自勋有《纲目续麟》,已著录。是书於二十一史,各纠其失,每一史为一卷。其中纠体例之失者十之三四,纠议论之失者十之六七。而所谓体例之失者,不过某人之传不当在某人前,某人之传不当在某人后,及某人当与某人合传,某人不当与某人合传而已。大抵取其篇目论赞,互相比勘,而断以己意。 非能旁引曲证,一一究其异同,核其虚实也。其凡例谓先儒已驳者不复置喙,性耻蹈袭,绝无剿说。然如开卷论《史记·项羽本纪》、《陈涉世家》,即皆刘知几《史通》之说。是亦未及博徵之一验矣。 △《宋史笔断》·十二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旧本题正谊斋编集,不著撰人名氏。所论始於太祖建隆元年,至卫王溺海之事。论皆近迂阔。 △《尚论编》·六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但自称曰卬须子。中有近日熊经略语,则明末人所辑也。其书皆摘前人论史之语。起於尧、舜,迄文天祥。明人议论,采摘尤多。大抵拉杂无绪,每篇皆有跋语,亦佻纤无可取。序凡三首,一称梦博道人,一称狎鸥翁,一称六宜亭长,亦不知为何许人也。 △《卖菜言》·一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旧本题曰匪斋撰,不知何许人。书中取明一代人物,各加详断。自宋濂以下凡六十馀人。以及律吕推步之说,亦并为考辨。盖亦史论之类。书中称庄烈帝为思皇帝,疑福王时人也。 △《纲鉴附评》·二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旧本题国朝刘善撰。善号黾斋,吉水人。考《江西通志》有刘善,临川人。 洪武丁卯举人。是书所论,自夏帝启迄晋代为上卷,自南北朝迄明太祖即位为下卷,时代亦与相应。又似乎即明初之刘善,疑不能明也。所评多剿袭旧文,大抵不出胡寅、尹起莘之说。其自立新意者,往往纵谈害理。如谓汉高当立赵王如意为太子,诸臣争之为非。又谓即立惠帝,亦当如钩弋夫人,先杀其母。可谓不揆於理,不近於情。他如因王珪子尚公主,珪令行妇礼一事,忽牵及珪昔事建成,今事太宗,犹妇之再醮於人,而忘所醮之即戕夫者。尤节外生枝,非其本事矣。 △《汉史亿》·二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国朝孙廷铨撰。廷铨有《颜山杂记》,已著录。是编取司马、班、范三史所载事实,随笔论断,共二百馀条。中多与于慎行《读史漫录》议论相同者。自序谓与之暗合,故不复删。其论留侯子辟疆始谋分王诸吕,谓辟疆深沉多智,无忝厥父,有安刘氏之功。夫诸吕分王,刘氏危於累卵。特以禄、产庸才,遽释兵柄,诸大臣得而诛之。辟疆以一孺子首倡乱谋,几覆邦国。乃以能安刘氏称之,不亦傎乎! △《论世八编》·十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华庆远撰。庆远,无锡人。是书辑前人论古之说,各区以时代。卷首有自序四篇,初序於崇祯庚辰,再序於甲申,三序於己丑,四序於己酉。己丑为顺治六年,己酉为康熙八年。其庚辰原序谓,略似竟陵锺氏《史怀》,或正史,或野史,或集,或说,不专一史。久之盈册,题曰《寒窗叹》。后改名为《论世八编》。自一卷至四卷为初编,论自古迄三代。五卷为二编,则专论孔子。六卷为三编,专论西汉。七、八两卷为四编。论东汉后汉。九卷为五编,论晋至隋。十卷为六编,论唐。十一卷为七编,论北宋。十二卷为八编,论南宋至明初。大抵缀缉陈言,间有附评,亦寥寥偶见。 △《历代甲子考》·一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国朝黄宗羲撰。宗羲有《易学象数论》,已著录。鲁隐公以上甲子,《汉志》与《史记》不同。黄道周主《史记》,宗羲以其与《尚书》不合,尝与朱朝瑛反覆辨论。谓当从班氏以武王克商为己卯岁,历引《尚书》及《竹书记年》以证之。 此篇即答朝瑛之书,已载於《南雷文定》中。曹溶收入《学海类编》,改题此名,实非其旧也。 △《鉴语经世编》·二十七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国朝魏裔介撰。裔介有《孝经注义》,已著录。是编以《通鉴》卷帙浩繁,学者难以卒读,於是摘录司马光《资治通鉴》及王宗沐《宋元资治通鉴》凡有关经世者,加以案语。其议论尚皆平正,然亦不能无因谬袭误之弊。如信宋太宗烛影斧声之事,而曰烛影摇红,心田变黑。殊为失考。又谓明《永乐四书五经大全》为不刊之典,亦未免儒生章句之见也。 △《读史吟评》·一卷(大学士英廉购进本) 国朝黄鹏扬撰。鹏扬字远公,晋江人。顺治丁酉举人,尝官知县。是编杂咏史事,每诗之后附以论断,略如元宋无《啽呓集》例。而词旨拙鄙,则又出无下。玩其意旨,似借讽明季之事,不为品第古人也。 △《史评辨正》·四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国朝黄鹏扬撰。是书取历代史评,断其是非。每条皆先列前人之说,次申己见。卷首自序所论评史三病、四宜等说,颇为切中。然如伊尹两截人之类,仍哓哓於一字一句之间,争无关之得失。则亦未改迂儒论古之习矣。 △《读史{亦目}疑》·十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国朝张彦士撰。彦士字龙弼,定陶人。顺治初岁贡生,官黄县训导。其书评论史事,自上古至元,凡四百馀条,多作韵语。大约欲仿史家赞体,而体例冗杂,议论迂拘,不出乡塾儒生之见。 △《史折》·三卷、《续》·一卷(湖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贺裳撰。裳字黄公,丹阳人。康熙初诸生,是书取明人评史诸书义有未当者,折衷其是。凡《史怀》、《狂夫之言》、《史说》、《赘言》、《涌幢小品》、《谈史》、《藏书》、《史裁》、《史馀》、《读史漫录》、《札记外篇》等共十一家,谓之“后语”。又各系小序於前,凡三卷。古今论史,言人人殊,所谓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也。裳所驳正,颇属持平。然其中可一两言决者,必连篇累牍,觉浮文妨要。至於陈继儒之浅陋,李贽之狂谬,复为之反复辨论,更徒增词费矣。卷后附《史折续编》,乃裳所自为史论。盖折衷唐、宋诸儒之说。 已刊入本集内,此又以类附於史论者也。 △《澂景堂史测》·十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施鸿撰。鸿字则威,邵武人。康熙中由岁贡生官至奉天府经历。是编取《通鉴》中自晋至隋事迹,各为评论,共一百七十七则。其专取晋、宋以下六代者,自序云:“岁在甲辰,署篆罗源,未携书籍。借得温公《通鉴》自晋至隋数十册。日夜读之,因而有所论议。”则亦偶然札记也。 △《垂世芳型》·十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金维宁撰。维宁字德藩,华亭人。康熙丙午举人。初,维宁取历代事迹,人立一传,各系以论,名《连珠汇校》。盖通史流也。郑重欲为之刻,不果。后删掇其论三分之一,以成此书。所论上起孔子,下迄明季,共七百八十五人。而明一代居一百四十八,其父章原亦与焉。 △《资治通鉴述》·(无卷数,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陈诜撰。诜有《易经述》,已著录。是编凡论三十二篇。始於范蠡,终於陆贽、裴度,末附《史官论》一篇。所论战国时事居十之七,秦汉以后间及一二事,未编卷帙,其次第亦参差不一。盖刊刻未竟之本,全书当不止此也。 △《通鉴大感应录》·二卷(山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秦镜撰。镜字非台,翼城人。此集前有镜自序,谓《资治通鉴》乃古今来一大《感应篇》。录其彰明较著者,俾览之者有所观感云云。大抵如《迪吉录》、《劝善图说》等书,取以醒世,非史学也。如论皋陶谓之士而兼师,全柄生杀之权,故子孙不王。则尤附会之论矣。唐、虞至治,尧、舜至明,皋陶之刑果干天罚,能见用於二帝之世乎? △《读史辨惑》·(无卷数,直隶总督采进本) 国朝王建衡撰。建衡号月萝,威县人。岁贡生,候选教谕。是书成於康熙四十一年。虽以读史为名,而考其所引,实皆坊刻《凤洲纲鉴》也。 △《史论初集》·(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朱直撰。直字少文,江苏人。是集为驳正胡寅《读史管见》而作,其中颇有持平之论。如《牛晋论》等篇,虽寅复生,不能辨。然而词气太激,动乖雅道。每诋寅为腐儒,为矇々未视之狗。为双目如瞽,满腹皆痰。为但可去注《三字经》、《百家姓》,不应作史论。为痴绝、呆绝、稚气、腐臭。虽寅书刻酷锻炼,使汉、唐以下无完人,实有以激万世不平之气。究之读古人书,但当平心而论是非,不必若是之毒詈也。 △《诗史》·十二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国朝葛震撰。震字星岩,句容人。是书於历代帝王各以四言韵语括其始末。 起自盘古,终於有明。据康熙癸未锺国玺序,其书尚有全注,此特先刊其正文。 然读史之学,在於周知兴废始末。此书如为童穉设,则事无注释,断乎不解为何语,诵之何益!如曰成人读之,可不须注。世乌有已成人尚诵此种书者乎?所谓进退无据也。 △《四言史徵》·十二卷(内府藏本) 国朝葛震撰。即葛氏《诗史》,曹荃为之注释,改题此名也。据荃自序,题康熙庚辰,尚在癸未前四年。殆锺国玺刻《诗史》时,尚未见此本欤? △《班范肪截》·四卷(编修励守谦家藏本) 国朝张笃庆撰。笃庆字历友,号厚斋,又号昆仑外史,淄川人。康熙丙寅拔贡。王士祯《渔洋诗话》称其淹博华赡,千言可以立就。是书即两汉史事稍加论断,大抵皆属常谈。亦有仅节录数语,不置一词者。其中旁掇应勋《风俗通》、蔡邕《独断》、刘珍《东观汉记》之类,则颜师古、李贤、刘昭注中所引也。似史评而非史评,似说部而非说部。殆随笔偶记之书,故漫无体例欤? △《五代史肪截》·四卷(编修励守谦家藏本) 国朝张笃庆撰。是书摘取欧史之文,间附己意为论断。与《班范肪截》体例略同,而持论尤多无谓。如论朱全忠、张全义赐名事,则曰可谓忠不忠而义不义矣,此亦何须复道。又论昭宗椒兰殿何后积善宫事,曰椒兰不以延嗣,积善不以流庆。置其本事而旁论宫殿之名,不几时文之掉弄笔墨乎?至论冯道《兔园册》事,曰此册流传,至今遂广,不特翰苑诸公奉为秘书,而帖括家亦以为金科玉律矣。案,《兔园册》三卷,《通考》著录,注曰虞世南撰。今其书久佚,笃庆乃云流传遂广。亦徒为高论,实不知其为何书也。 △《增定史韵》·四卷、附《读史小论》·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仲宏道撰。宏道字开一,嘉兴人。是书成於康熙辛未。以赵南星《史韵》前载年号,浮文妨要,注又寥寥不详,所以不行於世。乃删其繁冗,补其阙略,以成是编。复上续以羲、轩至秦,下续以明代之事。其他晋之十六国,五代之十一国,以及辽、金、西夏亦各为韵语以补之。每纪之末,宏道各为总论。明纪评语则采谷应泰《纪事本末》之文。123△《十七史论》·九卷、《年表》·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夏敦仁撰。敦仁字调元,武进人。是书论断史事,始於汉,终於五代,大抵陈言。每代各列世系於前,僣伪之国皆然。末为年表一卷,以帝王与僣伪并列,而所纪始汉终元,与十七史数不相符。未喻其故也。 △《芝坛史案》·五卷(湖北巡抚采进本) 国朝张鹏翼撰。鹏翼字警菴,连城人。其书取史籍旧事,仿谳狱之法。每一条为一案,而以己意断之,论多迂阔。 △《史学正藏》·五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宋士宗撰。士宗字司秩,星子人。雍正丙午举人。其书自三皇,下讫昭烈,各有辨论。凡二百三十八条。自序云:“不获竣事,姑取其就绪者亟为录出。” 盖未竟之本也。 △《读史评论》·六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费宏灏灏撰。宏灏号愚轩,湖州人。是书前有雍正戊申自序,前四卷曰史评,后二卷曰史论,评则分条札记,论则因人因事,各自成篇。评多琐屑。论多臆断,如《王戎石崇论》,谓戎之得预竹林,以多财之故。嵇、阮等利其所有,引而入之,冀分馀润。崇既富人,必不识丁。其《金谷园集序》,殆有寒士为之捉刀。虽有激之谈,亦傎之甚矣。 △《十七朝史论一得》·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郭伦撰。伦有《晋记》,已著录。是编为论八篇。一曰秦、汉,二曰晋、宋、齐、梁、陈,三曰隋,四曰唐,五曰梁、唐、晋、汉、周,六曰宋,七曰元,八曰明。凡十七朝,故以为名,每朝各论其得失,大致不悖於理。 △《石溪史话》·八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刘风起撰。凤起字兰村,睢宁人。是编起自三皇五帝,至明福王止,所论凡百馀条。或一事而以数事证之,或一代而以历代参之。立说颇见详辨,而前后时有矛盾。又如以王佐才许荀彧,而诋王导为虚声;美武后之保护贤臣,而咎岳飞之不知进退。其是非臧否,亦不能无所谬也。 △《唐鉴偶评》·四卷(编修周厚辕家藏本) 国朝周池撰。池字商濂,湖口人。是书因读《通鉴纲目》而评其得失,多驳正《发明》、《书法》及胡寅《读史管见》之说,颇中其失。然以《唐鉴》为名,而卷一起高宗上元元年,卷三终武宗会昌四年,於唐代首尾不能完具。疑为未成之稿,其子孙录之成帙也。卷四为论二首,辨四首,说一首,则以各自为篇,与批缀简端者体例不同,故别为一卷云。 ──右“史评类”一百部、八百七十卷内八部无卷数,皆附《存目》。 卷九十一 子部一 ○子部总叙 自六经以外立说者,皆子书也。其初亦相淆,自《七略》区而列之,名品乃定。其初亦相轧,自董仲舒别而白之,醇驳乃分。其中或佚不传,或传而后莫为继,或古无其目而今增,古各为类而今合,大都篇帙繁富。可以自为部分者,儒家以外有兵家,有法家,有农家,有医家,有天文算法,有术数,有艺术,有谱录,有杂家,有类书,有小说家,其别教则有释家,有道家,叙而次之,凡十四类。儒家尚矣。有文事者有武备,故次之以兵家。兵,刑类也。唐虞无皋陶,则寇贼奸宄无所禁,必不能风动时雍,故次以法家。民,国之本也;穀,民之天也;故次以农家。本草经方,技术之事也,而生死系焉。神农黄帝以圣人为天子,尚亲治之,故次以医家。重民事者先授时,授时本测候,测候本积数,故次以天文算法。以上六家,皆治世者所有事也。百家方技,或有益,或无益,而其说久行,理难竟废,故次以术数。游艺亦学问之馀事,一技入神,器或寓道,故次以艺术。 以上二家,皆小道之可观者也。诗取多识,易称制器,博闻有取,利用攸资,故次以谱录。群言岐出,不名一类,总为薈稡,皆可采摭菁英,故次以杂家。隶事分类,亦杂言也,旧附於子部,今从其例,故次以类书。稗官所述,其事末矣,用广见闻,愈於博弈,故次以小说家。以上四家,皆旁资参考者也。二氏,外学也,故次以释家、道家终焉。夫学者研理於经,可以正天下之是非;徵事於史,可以明古今之成败;馀皆杂学也。然儒家木六艺之支流,虽其间依草附木,不能免门户之私。而数大儒明道立言,炳然具在,要可与经史旁参。其馀虽真伪相杂,醇疵互见,然凡能自名一家者,必有一节之足以自立,即其不合於圣人者,存之亦可为鉴戒。虽有丝麻,无弃菅蒯;狂夫之言,圣人择焉。在博收而慎取之尔。 ○儒家类一古之儒者,立身行己,诵法先王,务以通经适用而已,无敢自命圣贤者。王通教授河汾,始摹拟尼山,递相标榜,此亦世变之渐矣。迨托克托等修宋史,以道学、儒林分为两传。而当时所谓道学者,又自分二派,笔舌交攻。自时厥后,天下惟朱、陆是争,门户别而朋党起,恩雠报复,蔓延者垂数百年。明之末叶,其祸遂及於宗社。惟好名好胜之私心不能自克,故相激而至是也。圣门设教之意,其果若是乎?今所录者,大旨以濂、洛、关、闽为宗。而依附门墙,藉词卫道者,则仅存其目。金谿、姚江之派,亦不废所长。惟显然以佛语解经者,则斥入杂家。 凡以风示儒者无植党,无近名,无大言而不惭,无空谈而鲜用。则庶几孔、孟之正传矣。 △《孔子家语》·十卷(内府藏本) 魏王肃注。肃字子雍,东海人。官至中领军散骑常侍。事迹具《三国志》本传。是书肃自序云:郑氏学行五十载矣,义理不安,违错者多,是以夺而易之。 孔子二十二世孙有孔猛者,家有其先人之书,昔相从学。顷还家,方取以来。与予所论,有若重规叠矩云云。是此本自肃始传也。考《汉书·艺文志》有《孔子家语》二十七卷。颜师古注云:非今所有《家语》。《礼乐记》称舜弹五弦之琴以歌南风。郑注:其词未闻。孔颖达疏载肃作《圣证论》,引《家语》阜财解愠之诗以难康成。又载马昭之说,谓《家语》,王肃所增加,非郑所见。故王柏《家语考》曰:四十四篇之《家语》,乃王肃自取《左传》、《国语》、《荀》、《孟》、二戴记,割裂织成之。孔衍之序,亦王肃自为也。独史绳祖《学斋佔毕》曰:《大戴》一书,虽列之十四经,然其书大抵杂取《家语》之书,分析而为篇目。其公冠篇载成王冠,祝辞内有先帝及陛下字,周初岂曾有此?《家语》止称王字,当以《家语》为正云云。今考陛下离显先帝之光曜已下,篇内已明云孝昭冠辞,绳祖误连为祝雍之言,殊未之考。盖王肃袭取公冠篇为冠颂,已误合孝昭冠辞於成王冠辞,故删去先帝陛下字,窜改王字。《家语》袭《大戴》,非《大戴》袭《家语》,就此一条,亦其明证。其割裂他书,亦往往类此。反覆考证,其出於肃手无疑。特其流传已久,且遗文轶事,往往多见於其中,故自唐以来,知其伪而不能废也。其书至明代,传本颇稀,故何孟春所注《家语》,自云未见王肃本。王鏊《震泽长语》亦称《家语》今本,为近世妄庸所删削。惟有王肃注者,今本所无多具焉,则亦仅见之也。明代所传凡二本,闽徐《火勃》家本,中缺二十馀页。海虞毛晋家本,稍异而首尾完全。今徐本不知存佚,此本则毛晋所校刊,较之坊刻,犹为近古者矣。 △《荀子》·二十卷(内府藏本) 周荀况撰。况,赵人。尝仕楚为兰陵令,亦曰荀卿。汉人或称曰孙卿,则以宣帝讳询,避嫌名也。《汉志·儒家》载《荀卿》三十三篇。王应麟《考证》谓当作三十二篇。刘向《校书序录》称孙卿书凡三百二十三篇,以相校除重复二百九十篇,定著三十三篇,为十二卷,题曰《新书》。唐杨倞分易旧第,编为二十卷,复为之注,更名《荀子》,即今本也。考刘向《序录》,卿以齐宣王时来游稷下。后仕楚,春申君死而卿废。然《史记·六国年表》载春申君之死,上距宣王之末凡八十七年。《史记》称卿年五十始游齐,则春申君死之年,卿年当一百三十七矣。於理不近。晁公武《读书志》谓《史记》所云年五十为年十五之讹,意其或然。宋濂《荀子》书后又以为襄王时游稷下,亦未详所本。总之战国时人尔,其生卒年月已不可确考矣。况之著书,主於明周孔之教,崇礼而劝学。其中最为口实者,莫过於非十二子及性恶两篇。王应麟《困学纪闻》据《韩诗外传》所引,卿但非十子,而无子思、孟子,以今本为其徒李斯等所增,不知子思、孟子后来论定为圣贤耳。其在当时,固亦卿之曹偶,是犹朱、陆之相非,不足讶也。 至其以性为恶,以善为伪,诚未免於理未融。然卿恐人恃性善之说,任自然而废学,因言性不可恃,当勉力於先王之教。故其言曰:凡性者,天之所就也,不可学,不可事。礼义者,圣人之所生也,人之所学而能,所事而成者也。不可学、不可事而在人者谓之性,可学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谓之伪,是性伪之分也。 其辨白伪字甚明。杨倞注亦曰:伪,为也。凡非天性而人作为之者,皆谓之伪。 故伪字人旁加为,亦会意字也。其说亦合卿本意。后人昧於训诂,误以为真伪之伪,遂譁然掊击,谓卿蔑视礼义,如老、庄之所言。是非惟未睹其全书,即性恶一篇自篇首二句以外,亦未竟读矣。平心而论,卿之学源出孔门,在诸子之中最为近正,是其所长;主持太甚,词义或至於过当,是其所短。韩愈大醇小疵之说,要为定论。馀皆好恶之词也。杨倞所注亦颇详洽。《唐书·艺文志》以倞为杨汝士子,而宰相世系表则载杨汝士三子:一名知温,一名知远,一名知至,无名倞者。表志同出欧阳修手,不知何以互异,意者倞或改名,如温庭筠之一名岐欤? △《孔丛子》·三卷(内府藏本) 旧本题曰孔鲋撰。所载仲尼而下子上、子高、子顺之言行,凡二十一篇,又以孔臧所著赋与书上下二篇附缀於末,别名曰《连丛》。鲋字子鱼,孔子八世孙。 仕陈涉为博士。臧,高祖功臣孔藂之子,嗣爵蓼侯。武帝时官太常。其书《文献通考》作七卷。今本三卷,不知何人所并。晁公武《读书志》云:《汉志》无《孔丛子》,儒家有《孔臧》十篇,杂家有孔甲《盘盂书》二十六篇,其独治篇,鲋或称孔甲。意者,《孔丛子》即孔甲《盘盂》,《连丛》即孔臧书。案《汉书·艺文志》颜师古注,谓孔甲黄帝之史,或云夏后孔甲,似皆非。则《孔丛》非《盘盂》。又志於儒家《孔臧》十篇外,诗赋家别出《孔臧赋》二十篇。今《连丛》有赋,则亦非儒家之孔臧。公武未免附会。《朱子语类》谓:《孔丛子》文气软弱,不似西汉文字,盖其后人集先世遗文而成之者。陈振孙《书录解题》亦谓:案孔光传,孔子八世孙鲋,魏相顺之子,为陈涉博士,死陈下。则固不得为汉人。而其书记鲋之没,则又安得以为鲋撰?其说当矣。《隋书·经籍志·论语家》有《孔丛》七卷。注曰:陈胜博士孔鲋撰。其序录称《孔丛》、《家语》并孔氏所传仲尼之旨,则其书出於唐以前。然《家语》出王肃依托,《隋志》既误以为真,则所云《孔丛》出孔氏所传者,亦未为确证。朱子所疑,盖非无见。即如舜典禋於六宗何谓也,子曰:所宗者六,皆洁祀之也。埋少牢於泰昭,所以祭时也。祖迎於坎坛,所以祭寒暑也。主於郊宫,所以祭日也。夜明,所以祭月也。 幽禜,所以祭星也。雩禜,所以祭水旱也。禋六宗,此之谓也。其说与伪《孔传》伪《家语》并同。是亦晚出之明证也。其中第十一篇即世所传《小尔雅》,注疏家往往引之。然皆在晋、宋以后。惟《公羊传疏》所引贾逵之说,谓俗儒以六两为锊,正出此书。然谓之俗儒,则非《汉·艺文志》之《小尔雅》矣。又《水经注》引《孔丛子》曰:夫子墓茔方一里,在鲁城北六里泗水上。诸孔氏封五十馀所,人名昭穆,不可复识。有铭碑三所,兽碣具存云云。今本无此文,似非完帙。 然其文与全书不类,且不似孔氏子孙语。或郦道元误证,抑或传写有讹,以他书误题孔丛欤? △《新语》·二卷(内府藏本) 旧本题汉陆贾撰。案:《汉书》贾本传称著《新语》十二篇。《汉书·艺文志》儒家陆贾二十七篇,盖兼他所论述计之。《隋志》则作《新语》二卷。此本卷数与《隋志》合,篇数与本传合,似为旧本。然《汉书·司马迁传》称迁取《战国策》、《楚汉春秋》、陆贾《新语》作《史记》。《楚汉春秋》,张守节《正义》犹引之,今佚不可考。《战国策》取九十三事皆与今本合。惟是书之文悉不见於《史记》。王充《论衡·本性篇》引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 人能察已所以受命则顺,顺谓之道。今本亦无其文。又《穀梁传》至汉武帝时始出,而道基篇末乃引《穀梁传》曰,时代尤相牴牾。其殆后人依托,非贾原本欤? 考马总《意林》所载,皆与今本相符。李善《文选注》於司马彪赠山涛诗引《新语》曰:楩梓仆则为世用。於王粲从军诗引《新语》曰:圣人承天威,承天功,与之争功,岂不难哉!於陆机日出东南隅行引《新语》曰:高台百亻刃。於古诗第一首引《新语》曰: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障日月。於张载杂诗第七首引《新语》曰:建大功於天下者,必垂名於万世也。以今本核校,虽文句有详略异同,而大致亦悉相应,似其伪犹在唐前。惟《玉海》称陆贾《新语》今存於世者,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贤、至德、怀虑才七篇。此本十有二篇,乃反多於宋本,为不可解。或后人因不完之本补缀五篇,以合本传旧目也。今但据其书论之,则大旨皆崇王道,黜霸术,归本於修身用人。其称引《老子》者,惟思务篇引上德不德一语,馀皆以孔氏为宗。所援据多《春秋》、《论语》之文。汉儒自董仲舒外,未有如是之醇正也。流传既久,其真其赝,存而不论可矣。所载卫公子鱄奔晋一条,与三传皆不合,莫详所本。中多阙文,亦无可校补。所称文公种米、曾子驾羊诸事,刘昼《新论》、马总《意林》皆全句引之,知无讹误,然皆不知其何说。又据犁嗝报之语,训诂亦不可通。古书佚亡,今不尽见,阙所不知可也。 △《新书》·十卷(通行本) 汉贾谊撰。《汉书·艺文志·儒家》贾谊五十八篇。《崇文总目》云:本七十二篇。刘向删定为五十八篇。隋、唐志皆九卷,别本或为十卷。考今隋、唐志皆作十卷,无九卷之说。盖校刊《隋书》、《唐书》者未见《崇文总目》,反据今本追改之。明人传刻古书,往往如是,不足怪也。然今本仅五十六篇,又问孝一篇有录无书,实五十五篇,已非北宋本之旧。又陈振孙《书录解题》称,首载过秦论,末为吊湘赋,且略节谊本传於第十一卷中。今本虽首载过秦论,而末无吊湘赋,亦无附录之第十一卷,且并非南宋时本矣。其书多取谊本传所载之文,割裂其章段,颠倒其次序,而加以标题,殊瞀乱无条理。《朱子语录》曰:贾谊《新书》除了《汉书》中所载,馀亦难得粹者,看来只是贾谊一杂记稿耳。中间事事有些个。陈振孙亦谓其非《汉书》所有者辄浅驳不足观,决非谊本书。今考《汉书》谊本传赞,称凡所著述五十八篇,掇其切於世事者著於传。应劭《汉书注》亦於《过秦论》下注曰:贾谊书第一篇名也。则本传所载皆五十八篇所有,足为显证。赞又称三表五饵以系单于。颜师古注所引贾谊书,与今本同。又文帝本纪注引贾谊书卫侯朝於周,周行人问其名,亦与今本同。则今本即唐人所见,亦足为显证。然决无摘录一段立一篇名之理,亦决无连缀十数篇合为奏疏一篇上之朝廷之理。疑谊《过秦论》、《治安策》等本皆为五十八篇之一,后原本散佚,好事者因取本传所有诸篇,离析其文,各为标目,以足五十八篇之数,故饾飣至此。其书不全真,亦不全伪,朱子以为杂记之稿,固未核其实,陈氏以为决非谊书,尤非笃论也。且其中为《汉书》所不载者,虽往往类《说苑》、《新序》、《韩诗外传》,然如青史氏之记,具载胎教之古礼。《修政语》上下两篇,多帝王之遗训。《保傅篇》、《容经篇》并敷陈古典,具有源本。其解《诗》之驺虞、《易》之潜龙、亢龙,亦深得经义。又安可尽以浅驳不粹目之哉!虽残阙失次,要不能以断烂弃之矣。 △《盐铁论》·十二卷(内府藏本) 汉桓宽撰。宽字次公,汝南人。宣帝时举为郎,官至庐江太守丞。昭帝始元六年,诏郡国举贤良文学之士,问以民所疾苦。皆请罢盐铁、榷酤,与御史大夫桑宏羊等建议相诘难。宽集其所论,为书凡六十篇,篇各标目。实则反覆问答,诸篇皆首尾相属。后罢榷酤,而盐铁则如旧,故宽作是书,惟以盐铁为名,盖惜其议不尽行也。书末杂论一篇,述汝南朱子伯之言,记贤良茂陵唐生、文学鲁万生等六十馀人,而最推中山刘子雍、九江祝生,於桑宏羊、车千秋深著微词。盖其著书之大旨,所论皆食货之事,而言皆述先王,称六经,故诸史皆列之儒家。 黄虞稷《千顷堂书目》改隶史部食货类中,循名而失其实矣。明嘉靖癸丑,华亭张之象为之注。虽无所发明,然事实亦粗具梗概。今并录之,以备考核焉。 △《新序》·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汉刘向撰。向字子政,初名更生。以父任为辇郎,历官中垒校尉。事迹具《汉书》本传。案班固《汉书·艺文志》,称向所序六十七篇,《新序说》、《苑世说》、《列女传》,《颂图》也。《隋书·经籍志》,《新序》三十卷,《录》一卷。《唐书·艺文志》,其目亦同。曾巩《校书序》则云,今可见者十篇。巩与欧阳修同时,而其所言卷帙悬殊。盖《艺文志》所载据唐时全本为言,巩所校录则宋初残阙之本也。晁公武谓曾子固缀辑散逸,《新序》始复全者,误矣。此本杂事五卷,刺奢一卷,节士二卷,善谋二卷,即曾巩校定之旧。《崇文总目》云,所载皆战国、秦、汉间事。以今考之,春秋时事尤多,汉事不过数条。 大抵采百家传记,以类相从,故颇与《春秋内外》、《战国策》、太史公书互相出入。高似孙《子略》谓,先秦古书,甫脱烬劫,一入向笔,采撷不遗。至其正纪纲,迪教化,辨邪正,黜异端,以为汉规监者,尽在此书。固未免推崇已甚。 要其推明古训,以衷之於道德仁义,在诸子中犹不失为儒者之言也。叶大庆《考古质疑》摘其昭奚恤对秦使者一条,所称司马子反在奚恤前二百二十年,叶公子高、令尹子西在奚恤前一百三十年,均非同时之人。又摘其误以孟子论好色好勇为对梁惠王,皆切中其失。至大庆谓黍离乃周诗,《新序》误云卫宣公之子寿,闵其兄且见害而作,则殊不然。向本学鲁诗,而大庆以毛诗绳之,其不合也固宜。 是则未考汉儒专门授受之学矣。 △《说苑》·二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汉刘向撰。是书凡二十篇。隋、唐志皆同。《崇文总目》云今存者五篇,馀皆亡。曾巩《校书序》云:得十五篇於士大夫家,与旧为二十篇。晁公武《读书志》云:刘向《说苑》以君道、臣术、建本、立节、贵德、复恩、政理、尊贤、正谏、法诫、善说、奉使、权谋、至公、指武、谈丛、杂言、辨物、修文为目,阳嘉四年上之,阙第二十卷。曾子固所得之二十篇,正是析十九卷作修文上下篇耳。今本第十法诫篇作敬慎,而修文篇后有反质篇。陆游《渭南集》记李德刍之言,谓得高丽所进本补成完书。则宋时已有此本,晁公武偶未见也。其书皆录遗闻佚事足为法戒之资者,其例略如《诗外传》。叶大庆《考古质疑》摘其赵襄子赏晋阳之功孔子称之一条,诸御已谏楚庄王筑台引伍子胥一条,晏子使吴见夫差一条,晋太史屠馀与周桓公论晋平公一条,晋胜智氏后阖闾袭郢一条,楚左史倚相论越破吴一条,晏子送曾子一条,晋昭公时战邲一条,孔子对赵襄子一条,皆时代先后,邈不相及。又介子推、舟之侨并载其龙蛇之歌,而之侨事尤舛。黄朝英《缃素杂记》亦摘其固桑对晋平公论养士一条,《新序》作舟人古乘对赵简子。又楚文王爵筦饶一条,《新序》作楚共王爵筦苏。二书同出向手,而自相矛盾。殆捃拾众说,各据本文,偶尔失於参校也。然古籍散佚,多赖此以存。如《汉志》《河间献王》八篇,《隋志》已不著录,而此书所载四条,尚足见其议论醇正,不愧儒宗。其他亦多可采择。虽间有传闻异词,固不以微瑕累全璧矣。 △《法言集注》·十卷(通行本) 汉扬雄撰。宋司马光集注。雄有《方言》,光有《易说》,皆已著录。考《汉书·艺文志》,儒家扬雄所序三十八篇,注曰:《法言》十三。雄本传具列其目,曰学行第一,吾子第二,修身第三,问道第四,问神第五,问明第六,寡见第七,五百第八,先知第九,重黎第十,渊骞第十一,君子第十二,孝至第十三。凡所列汉人著述,未有若是之详者,盖当时甚重雄书也。自程子始谓其曼衍而无断,优柔而不决。苏轼始谓其以艰深之词,文浅易之说。至朱子作《通鉴纲目》,始书莽大夫扬雄死。雄之人品著作,遂皆为儒者所轻。若北宋之前,则大抵以为孟、荀之亚。故光作《潜虚》以拟《太玄》,而又采诸儒之说以注此书。 考自汉以来,有侯芭注六卷,宋衷注十三卷,李轨解一卷,辛德源注二十三卷。 又有柳宗元注,宋咸广注,吴秘注。至光之时,惟李轨、柳宗元、宋咸、吴秘之注尚存。故光裒合四家,增以己意,原序称各以其姓别之。然今本独李轨注不署名,馀则以宗元曰、咸曰、秘曰、光曰为辨。盖传刻者所改题也。旧本十三篇之序列於书后,盖自《书序》、《诗序》以来,体例如是。宋咸不知《书序》为伪孔传所移,《诗序》为毛公所移,乃谓子云亲旨反列卷末,甚非圣贤之旨,今升之章首,取合经义。其说殊谬。然光本因而不改,今亦仍之焉。 △《潜夫论》·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汉王符撰。符字节信,安定临泾人。《后汉书》本传称:和安之后,世务游宦,当途者更相荐引,而符独耿介不同於俗,以此遂不得升进,志意蕴愤,乃隐居著书二十馀篇,以讥当时得失。不欲章显其名,故号曰《潜夫论》。今本凡三十五篇,合叙录为三十六篇,盖犹旧本。卷首赞学一篇,论励志勤修之旨。卷末五德志篇,述帝王之世次。志氏姓篇,考谱牒之源流。其中卜列、相列、梦列三篇,亦皆杂论方技,不尽指陈时政。范氏所云,举其著书大旨尔。符生卒年月不可考。本传之末载度辽将军皇甫规解官归里,符往谒见事。规解官归里,据本传在延熹五年。则符之著书在桓帝时,故所说多切汉末弊政。惟桓帝时皇甫规、段颎、张奂诸人屡与羌战,而其救边、边议二篇乃以避寇为憾。殆以安帝永初五年尝徙安定、北地郡,顺帝永建四年始还旧地,至永和六年又内徙。符,安定人,故就其一乡言之耶?然其谓失凉州则三辅为边,三辅内入则宏农为边,宏农内入则洛阳为边,推此以相况,虽尽东海犹有边,则灼然明论,足为轻弃边地之炯鉴也。范氏录其贵忠、浮侈、实贡、爱日、述赦五篇入本传,而字句与今本多不同。 晁公武《读书志》谓其有所损益,理或然欤。范氏以符与王充、仲长统同传,韩愈因作《后汉三贤赞》。今以三家之书相较,符书洞悉政体似《昌言》,而明切过之;辨别是非似《论衡》,而醇正过之;前史列之儒家,斯为不愧。惟贤难篇中称邓通吮痈为忠於文帝,又称其欲昭景帝之孝,反以结怨,则纰缪最甚。是其发愤著书,立言矫激之过,亦不必曲为之讳矣。 △《申鉴》·五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汉荀悦撰。悦有《汉纪》,已著录。《后汉书·荀淑传》称,悦侍讲禁中,见政移曹氏,志在献替,而谋无所用,乃作《申鉴》五篇。其所论辨,通见政体。 既成,奏上。帝览而善之。其书见於《隋·经籍志》、《唐·艺文志》者皆五卷,卷为一篇。一曰政体,二曰时事,皆制治大要及时所当行之务。三曰俗嫌,皆禨祥谶纬之说。四曰杂言上,五曰杂言下,则皆泛论义理,颇似扬雄《法言》。 《后汉书》取其政体篇为政之方一章,时事篇正当主之制,复内外注记二章,载入传中。又称悦别有崇德正论及诸论数十篇,今并不传,惟所作《汉纪》及此书尚存於世。《汉纪》文约事详,足称良史,而此书剖析事理,亦深切著明。盖由其原本儒术,故所言皆不诡於正也。明正德中,吴县黄省曾为之注,凡万四千馀言。引据博洽,多得悦旨。其於《后汉书》所引间有同异者,亦并列其文於句下,以便考订。然如政体篇真实而已句,今本《后汉书》实作定;不肃而治句,今本《后汉书》治作成。而省曾均未之及,则亦不免於偶疏也。 △《中论》·二卷(通行本) 汉徐幹撰。幹字伟长,北海剧人。建安中为司空军谋祭酒掾属,五官将文学。 事迹附见《魏志·王粲传》。故相沿称为魏人。然幹殁后三四年,魏乃受禅。不得遽以帝统予魏。陈寿作史,托始曹操,称为太祖。遂并其僚属均入《魏志》,非其实也。是书隋、唐志皆作六卷。《隋志》又注云:梁目一卷。《崇文总目》亦作六卷。而晁公武《读书志》、陈振孙《书录解题》并作二卷,与今本合,则宋人所并矣。书凡二十篇,大都阐发义理,原本经训,而归之於圣贤之道。故前史皆列之儒家。曾巩《校书序》云:始见馆阁《中论》二十篇,及观《贞观政要》,太宗称尝见幹《中论》复三年丧篇,今书独阙。又考之《魏志》,文帝称幹著《中论》二十馀篇,乃知馆阁本非全书。而晁公武又称李献民所见别本,实有复三年、制役二篇。李献民者,李淑之字,尝撰《邯郸书目》者也。是其书在宋仁宗时尚未尽残阙,巩特据馆阁不全本著之於录,相沿既久,所谓别本者不可复见,於是二篇遂佚不存。又书前有原序一篇,不题名字,陈振孙以为幹同时人所作。 今验其文,颇类汉人体格,知振孙所言为不诬。惟《魏志》称幹卒於建安二十二年,而序乃作於二十三年二月,与史颇异。传写必有一讹,今亦莫考其孰是矣。 △《傅子》·一卷(永乐大典本) 晋傅玄撰。玄字休奕,北地人。官至司隶校尉,封鹑觚子。《晋书·本传》称玄撰论经国九流及三史故事,评断得失,各为区别,名为《傅子》。为内、外、中篇,凡有四部六录,合百四十首,数十万言行世。玄初作内篇成,以示司空王沈。沈与玄书曰:省足下所著书,言富理济,经纶政体,存重儒教,足以塞杨、墨之流遁,齐孙、孟於往代。其为当时所重如此。《隋书·经籍志》、《唐书·艺文志》皆载《傅子》一百二十卷,马总《意林》亦同,是唐世尚为完本。宋《崇文总目》仅载二十三篇,较之原目,已亡一百一十七篇。故《宋史·艺文志》仅载有五卷。其后惟尤袤《遂初堂书目》尚见其名。元明之后,藏书家遂不著录,盖已久佚。今检《永乐大典》中散见颇多,且所标篇目咸在,谨采掇裒次,得文义完具者十有二篇,曰正心,曰仁论,曰义信,曰通志,曰举贤,曰重爵禄,曰礼乐,曰贵教,曰检商贾,曰校工,曰戒言,曰假言。又文义未全者十二篇。曰问政,曰治体,曰授职,曰官人,曰曲制,曰信直,曰矫违,曰问刑,曰安民,曰法刑,曰平役赋,曰镜总叙。篇目视《崇文总目》较多其一,疑问刑、法刑本属一篇,《永乐大典》误分为二耳。其《宋志》五卷原第,已不可考。谨依文编缀,总为一卷。其有《永乐大典》未载而见於他书所徵引者,复蒐辑得四十馀条,别为附录,系之於后。晋代子家,今传於世者,惟张华《博物志》、干宝《搜神记》、葛洪《抱朴子》、稽含《草木状》、戴凯之《竹谱》尚存。然《博物志》、《搜神记》皆经后人窜改,已非原书。《草木状》、《竹谱记录》琐屑,无关名理。《抱朴子》又多道家诡诞之说,不能悉轨於正。独玄此书所论,皆关切治道,阐启儒风,精意名言,往往而在,以视《论衡》、《昌言》皆当逊之。残编断简,收拾於阙佚之馀者,尚得以考见其什一,是亦可为宝贵也。 △《中说》·十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旧本题隋王通撰。《唐志》文中子《中说》五卷、《通考》及《玉海》则作十卷,与今本合。凡十篇。末附序文一篇及杜淹所撰《文中子·世家》一篇,通子福畤录唐太宗与房、魏论礼乐事一篇,通弟绩与陈叔达书一篇。又录关子明事一篇,卷末有阮逸序,又有福畤贞观二十三年序。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尝辨通以开皇四年生,李德林以开皇十一年卒,通方八岁。而有德林请见,归援琴鼓荡之什,门人皆沾襟事。关朗以太和丁巳见魏孝文帝,至开皇四年通生已相隔一百七年,而有问礼於朗事。薛道衡以仁寿二年出为襄州总管,至炀帝即位始召还。 又《隋书》载道衡子收,初生即出继族父儒,及长不识本生,而有仁寿四年通在长安见道衡,道衡语其子收事。洪迈《容斋随笔》又辨《唐书》载薛收以大业十三年归唐,而世家有江都难作,通有疾,召薛收共语事。王应麟《困学纪闻》亦辨《唐会要》载武德元年五月始改隋太兴殿为太极殿,而书中有隋文帝召见太极殿事。皆证以史传,牴牾显然。今考通以仁寿四年自长安东归河汾,即不复出,故世家亦云大业元年一徵又不至。而周公篇内乃云子游太乐,闻龙舟五更之曲。 阮逸注曰:太乐之署,炀帝将游江都,作此曲。《隋书·职官志》曰:太常寺有太乐署,是通於大业末年复至长安矣。其依托谬妄,亦一明证。考《杨炯集》有《王勃集序》,称祖父通,隋秀才高第,蜀郡司户书佐,蜀王侍读。大业末,退,讲艺於龙门。其卒也,门人谥之曰文中子。炯为其孙作序,则记其祖事必不误。 杜牧《樊川集》首有其甥裴延翰序,亦引《文中子》曰,言文而不及理,王道何从而兴乎二语。亦与今本相合。知所谓文中子者实有其人。所谓《中说》者其子福郊、福畤等纂述遗言,虚相夸饰,亦实有其书。第当有唐开国之初,明君硕辅不可以虚名动。又陆德明、孔颖达、贾公彦诸人老师宿儒,布列馆阁,亦不可以空谈惑。故其人其书皆不著於当时,而当时亦无斥其妄者。至中唐以后,渐远无徵,乃稍稍得售其欺耳。宋咸必以为实无其人,洪迈必以为其书出阮逸所撰,诚为过当。讲学家或竟以为接孔、颜之传,则傎之甚矣。据其伪迹炳然,诚不足采,然大旨要不甚悖於理。且摹拟圣人之语言自扬雄始,犹未敢冒其名。摹拟圣人之事迹则自通始,乃并其名而亻朁之。后来聚徒讲学,酿为朋党,以至祸延宗社者,通实为之先驱。坤之初六,履霜坚冰。姤之初六,系於金柅。录而存之,亦足见儒风变古,其所由来者渐也。 △《帝范》·四卷(永乐大典本) 唐贞观二十二年太宗文皇帝御撰,以赐太子者也。新、旧《唐书》皆云四卷。 晁公武《读书志》仅载六篇。陈振孙《书录解题》亦题曰一卷。此本载《永乐大典》中,凡一十二篇,首尾完具。后有元吴莱跋,谓征云南僰夷时,始见完书。 考其事在泰定二年。盖此书南宋佚其半,至元乃复得旧本,故明初转有全文也。 《唐书·艺文志》载有贾行注。而《旧唐书·敬宗本纪》称:宝历二年,秘书省著作郎韦公肃注是书以进,特赐锦彩百疋。是唐时已有二注。今本注无姓名,观其体裁,似唐人注经之式。而其中时称杨万里、吕祖谦之言,盖元人因旧注而补之。其词虽不免冗赘,而援引颇为详洽,足资参考。惟传写多所脱误,谨旁考诸书,一一厘订,各附案语於下方。仍依旧史,厘为四卷,以复其旧焉。 △《续孟子》·二卷(福建巡抚采巡本) 唐林慎思撰。慎思字虔中,长乐人。咸通十年进士。十一年又中宏词拔萃魁,授秘书省校书郎,兴平尉。寻除尚书水部郎中,守万年县令。黄巢之乱,抗节不屈,死。《崇文总目》及郑樵《通志·艺文略》皆载是书二卷,与今本合。《崇文总目》载慎思之言曰:《孟子》七篇,非轲自著书,而弟子共记其言,不能尽轲意,因传其说演而续之。今观其书十四篇,大抵因《孟子》之言,推阐以尽其义。独其不自立论,而必假借姓氏,类乎《庄》、《列》之寓言。又如与民同乐本《庄》暴齐王之事,而移於隔章之乐正子、鲁君,义颇无取。然其委曲发明,亦时有至理,不可废也。昔扬雄作《太玄》以拟《易》,王通作《中说》以拟《论语》,儒者皆有亻朁经之讥,蔡沈作《洪范九畴数》,《御纂性理精义》亦以其亻朁经,斥之不录。慎思此书,颇蹈此弊。然唐时《孟子》不号为经,故马总《意林》与诸子之书并列,而韩愈亦与荀、扬并称,固不能以后来论定之制为慎思责矣。 △《伸蒙子》·三卷(福建巡抚采巡本) 唐林慎思撰。前有慎思自序曰:旧著《儒范》七篇,辞艰理僻,不为时人所知。复研精覃思,一旦斋沐祷心灵,是宵梦有异焉。明日召蓍祝之,得蒙之观,曰伸蒙入观,通明之象也。因自号伸蒙子。又曰:尝与二三子辨论兴亡,敷陈古今,编成上、中、下三卷。槐里辨三篇,象三才,叙天、地、人之事。泽国纪三篇,象三人,叙君、臣、人之事。(案:唐人避太宗讳,故以君臣民为君臣人。) 时喻二篇象二教,叙文武之事。今观其书,上卷设为干禄先生、知道先生、求己先生问答。中卷设为弘文先生、如愚子、卢乳子问答。下卷则自抒己说。惟上卷喻时一篇,释仲尼小天下之义,词不近理。其馀皆持论醇正,非唐时天隐、无能诸子所可仿佛。《崇文总目》列之《儒家》,盖为不忝。惟其所列六人之名,书“干禄”为“禄”,书“知道”为“氵知氵道”,书求己为《石求》《石己》,书弘文为《弓戉》《甲文》,书“如愚”为“《耒如》《耒愚》”,书“卢乳”为“《卢瓦》{乳瓦}”,而各注所以增改偏旁之故,皆怪而近妄。是则好奇之过矣。 △《素履子》·三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唐张弧撰。以《履道》、《履德》、《履忠》、《履孝》等名分目,凡十四篇。其书《新唐书·艺文志》、晁公武《读书志》、陈振孙《书录解题》,尤袤《遂初堂书目》皆未著录,惟郑樵《艺文略》、《宋史·艺文志》有之。盖其词义平近,出於后代,不能与汉、魏诸子抗衡,故自宋以来,不甚显於世。宋濂作《诸子辨》,亦未之及。然其援引经史,根据理道,要皆本圣贤垂训之旨,而归之於正,盖亦儒家者流也。弧,《唐书》无传。宋晁说之《学易堂记》,谓世所传子夏《易传》,乃弧伪作。旧题其官为大理评事,而里贯已不可考。《艺文略》、《宋志》皆作一卷。今本三卷,殆后人所分析欤? △《家范》·十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宋司马光撰。光有《易说》,已著录。是书见於《宋史·艺文志》、《文献通考》者卷目俱与此相合,盖犹原本。首载《周易》家人卦辞,及节录《大学》、《孝经》、《尧典》、《诗·思齐篇》语,以为全书之序。其后自治家至乳母凡十九篇,皆杂采史事可为法则者。亦间有光所论说,与朱子《小学》义例差异,而用意略同。其节目备具,简而有要,似较《小学》更切於日用。且大旨归於义理,亦不似《颜氏家训》徒揣摩於人情世故之间。朱子尝论周礼师氏云,至德以为道本,明道先生以之;敏德以为行本,司马温公以之。观於是编,犹可见一代伟人修己型家之梗概也。 △《帝学》·八卷(内府藏本) 宋范祖禹撰。祖禹有《唐鉴》,已著录。是书元祐初祖禹在经筵时所进,皆纂辑自古贤君迨宋祖宗典学事迹。由伏羲迄宋神宗,每条后间附论断。自上古至汉、唐二卷,自宋太祖至神宗六卷。於宋诸帝叙述独详,盖亦本法祖之意以为启迪也。祖禹初侍哲宗经幄,因夏暑罢讲,即上书论今日之学与不学,系他日治乱,而力陈宜以进学为急。又历举人主正心修身之要,言甚切至。史称其在迩英时守经据正,献纳尤多。又称其长於劝讲,平生论谏数十万言,其开陈治道,区别邪正,辨释事宜,平易明白,洞见底蕴,虽贾谊、陆贽不是过。今观此书,言简义明,敷陈剀切,实不愧史臣所言。虽哲宗惑於党论,不能尽用祖禹之说,终致更张初政,国是混淆。而祖禹忠爱之忱,惓惓以防微杜渐为念,观於是书,千载犹将见之矣。 △《儒志编》·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宋王开祖撰。开祖字景山,永嘉人。皇祐五年进士。试秘书省校书郎,佐处州丽水县。既而退居郡城东山,设塾授徒,年仅三十二而卒。其著作亦多湮没。 是编乃其讲学之语,旧无刊本。据其原序,乃明王循守永嘉时,始为蒐访遗佚,编辑成帙。因当时有儒志先生之称,故题曰《儒志编》。然考《宋史·艺文志·儒家类》中有王开祖《儒志》一卷,则非循之所辑。或原本残阙,循为厘订而刻之欤?其书久湮复出,真伪虽不可考。然当时濂、洛之说犹未大盛,讲学者各尊所闻。孙复号为名儒,而尊扬雄为模范。司马光三朝耆宿,亦疑孟子而重扬雄。 开祖独不涉岐趋,相与讲明孔孟之道。虽其说辗转流传,未必无所附益,而风微人往,越数百年,官是土者犹为掇拾其残帙,要必有所受之,固异乎王通《中说》出於子孙之夸饰者矣。循字进之,休宁人。弘治丙辰进士。官至顺天府通判。所著有《仁峰集》,今未见传本,不知存佚。惟此书尚行於世云。 (案:以上诸儒,皆在濂、洛未出以前。其学在於修己治人,无所谓理气心性之微妙也。其说不过诵法圣人,未尝别尊一先生,号召天下也。中惟王通师弟,私相标榜,而亦尚无门户相攻之事。今并录之,以见儒家之初轨,与其渐变之萌蘖焉。) 卷九十二 子部二 ○儒家类二 △《太极图说述解》·一卷、《通书述解》·一卷、《西铭述解》·一卷(河南巡抚采进本) 明曹端撰。端字正夫,号月川,渑池人。永乐戊子举人。官霍州学正,后改蒲州。事迹具《明史·儒林传》。史称其学,务躬行实践,而以静存为要。读《太极图说》、《通书》、《西铭》,曰:道在是矣。笃志研究,坐下著足处两砖皆穿。盖明代醇儒,以端及胡居仁、薛瑄为最,而端又开二人之先。是编笺释三书,皆抒所心得,大旨以朱子为归,而《太极图》末附载辨戾一条,乃以朱子所论太极阴阳,语录与注解互异,而考定其说。盖注解出朱子之手,而语录则门人之所记,不能无讹。端得於朱子者深,故能辨别微茫,不肯雷同附和,所由与依草附木者异也。前有端自序,作於宣德戊申,惟论《太极图说》,及以诗赞辨戾附末之意,而不及《西铭》。卷末有正德辛未黎尧卿跋,始兼《西铭》言之。 《通书》前后,又有孙奇逢序及跋,跋但言《通书》,而序则言渑池令张燝合刻三书。盖尧卿始以《太极图说》、《西铭》合编,燝又增以《通书》也。据端本传,其书本名《释文》,所注《孝经》,乃名《述解》。此本亦题曰《述解》,不知何人所改刊。版颇拙恶,排纂亦无体例,每句皆以正文与注连书,字画大小相等。但以方匡界正文每句之首尾,以为识别,殊混淆难读。今离而析之,使注与正文别行,以便省览焉。 △《张子全书》·十四卷、《附录》·一卷(编修励守谦家藏本) 宋张载撰。考载所著书见於《宋史·艺文志》者,有《易说》三卷,《正蒙》十卷,《经学理窟》十卷,《文集》十卷。虞集作《吴澄行状》,称尝校正张子之书,以东、西铭冠篇,《正蒙》次之。今未见其本。此本不知何人所编,题曰全书,而止有《西铭》一卷,《正蒙》二卷,《经学理窟》五卷,《易说》三卷,《语录抄》一卷,《文集抄》一卷,又《拾遗》一卷,又采宋、元诸儒所论及行状等作为附录一卷,共十五卷。自《易说》、《西铭》以外,与史志卷数皆不相符。又语录、文集皆称曰抄,尤灼然非其完帙。盖后人选录之本,名以全书,殊为乖舛。然明徐时达所刻已属此本。嘉靖中吕柟作《张子抄释》,称文集已无完本,惟存二卷。康熙己亥,朱轼督学於陕西,称得旧稿於其裔孙五经博士绳武家,为之重刊。勘其卷次篇目,亦即此本,则其来已久矣。张子之学,主於深思自得,本不以著作繁富为长。此本所录,虽卷帙无多,而去取谨严,横渠之奥论微言,其精英业已备采矣。 △《注解正蒙》·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李光地撰。光地有《周易观彖》,已著录。《正蒙》一书,张子以精思而成,故义博词奥,注者多不得其涯涘。又章句既繁,不免偶有出入。或与程、朱之说相牴牾,注者亦莫知所从,不敢置议。光地是书,疏通证明,多阐张子未发之意。又於先儒互异之处,如太虚之说与周子太极不同;清神浊形之分为程子所议;太极阴阳为三之说,启胡氏三角太极之学;地有升降一条,黄端节以为执四游旧说。又如六经之中释《孟子》之过化为不滞於物;释《中庸》之敦化为体厚用神;释《易》继善为不已其善;释《论语》上智下愚为习成;释《中庸》仁者为生安,智者为学利;释《论语》空空无知为无思无为;释《易》蒙以养正为养蒙以正;释《论语》先进后进为急行缓行,洋洋盈耳为乐失其次,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句,以共字属下;释好勇疾贫章二乱字为迷缪;释易险阻为圣德之高坚;释《论语》素绚后素二素字异义;释《诗》勿翦勿拜为拜跪之拜,棠棣为文王之诗而周公有所加,晨风为劳而不休;释《礼》禘祫之义牵用《注疏》旧说,殇祭之义又改《易》旧说。皆一一别白是非,使读者晓然不疑。於明以来诸家注释之中可谓善本矣。 △《正蒙初义》·十七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国朝王植撰。植有《四书参注》,已著录。是编诠释《正蒙》,於《性理大全》所收集释、补注、集解外,取明高攀龙、徐德夫、国朝冉觐祖、李光地、张伯行之注,列程、朱诸说之后。并采张子《经学》、《理窟语录》、《性理拾遗》三书相发明者,附录之,而各以己见参订於后。其大旨谓张子见道原,从儒释异同处入,故其言太虚皆与释氏对照。又谓太虚有三义,又谓程、朱多不满此书太虚二字,然晰其本旨,殊途同归,正不必执程、朱诸论以诋之。又谓《诗笺》、《书序》、《礼疏》旧说,张子所用为多,今人习见习闻,皆程、朱遗泽,遂咤而怪之。但当分别读之,不宜横生訾议。论皆持平,颇能破门户之见。其谓张子自注,惟见於参两神化至当三十乐器者各一,见於王禘者五,乾称者四,诸本或以集释误为自注。又谓十七篇为苏昞所传,张子手定,李光地本多割裂。其辨析皆为不苟。至所称张伯行注出於他人之假名,非所自著,云得诸伯行面言,亦足资考订也。 △《二程遗书》·二十五卷、《附录》·一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宋二程子门人所记,而朱子复次录之者也。自程子既殁以后,所传语录,有李《籥页》、吕大临、谢良佐、游酢、苏昞、刘绚、刘安节、杨迪、周孚先、张绎、唐棣、鲍若雨、邹柄、畅大隐诸家,颇多散乱失次,且各随学者之意,其记录往往不同。观尹焞以朱光庭所钞伊川语质诸伊川,伊川有若不得某之心,所记者徒彼意耳之语。则程子在时,所传已颇失其真。(案:此事见朱子后序中。) 故《朱子语录》谓游录语慢,上蔡语险,刘质夫语简,李端伯语宏肆,永嘉诸公语絮也。是编成於乾道四年戊子,乃因家藏旧本,复以类访求附益,略据所闻岁月先后,编第成为二十五卷。又以行状之属八篇为附录一卷。《语录》载陈淳问第九卷介甫言律一条何意,曰:伯恭以凡事皆具,惟律不说,偶有此条,遂漫载之。又郑可学问《遗书》有古言乾坤不用六子一段如何?曰:此一段却主张是自然之理,又有一段却不取。又《晦庵文集》内有答吕伯恭书曰:《遗书》节本已写出,愚意所删去者,亦须用草纸抄出,逐条略著删去之意,方见不草草处。若暗地删却,久远却惑人云云。今观书内如刘安节所录谨礼者不透,须看《庄子》一条,语涉偏矫,则注云别本所增。又畅大隐所记道岂可离而不可离一条,纯入於禅,则注云多非先生语。其去取亦深为不苟矣。考《文献通考》载《遗书》卷目,与此本同。而黄震《日抄》所载则至十七卷而止,与此互异。又震所载《遗书》卷目吕与叔《东见录》及《附东见录》均次为第二卷,而此本则《次附东见录》为第三卷,殆传本有异同欤?至附录中年谱一篇,朱子自谓实录所书文集内外书所载,与凡他书之可证者。震则谓朱子访其事於张绎、范棫、孟厚、尹焞而成。盖朱子举其引证之书,震则举其参考之人,各述一端,似矛盾而非矛盾也。 △《二程外书》·十二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亦二程子门人所记,而朱子编次之,成於乾道癸巳六月,在《遗书》之后五年。后序称《遗书》二十五篇,皆诸门人当时记录之全书,足以正俗本纷更之谬。 而於二先生之语则不能无所遗。於是取诸人集录,参伍相除,得此十二篇,以为《外书》。凡采朱光庭、陈渊、李参、冯忠恕、罗从彦、王蘋、时紫芝七家所录,又胡安国、游酢家本及《建阳大全》集印本三家,又传闻杂记自王氏《麈史》至孔文仲《疏》,凡一百五十二条,均采附焉。其语皆《遗书》所未录,故每卷悉以拾遗标目。其称《外书》者,则朱子自题所谓取之之杂,或不能审所自来,其视前书,学者尤当精择审取者是也。中间传闻异词,颇不免於丛脞。如程氏学拾遗卷内,以望道未见为望治道太平一条,黄震《日抄》谓恐於本文有增。又时氏本拾遗卷内,以老子天地不仁万物刍狗之说为是一条,震亦谓其说殊有可疑。盖皆记录既繁,自不免或失其本旨。要其生平精语,亦多散见於其中。故但分别存之,而不能尽废。如吕氏《童蒙训》记伊川言僧家读一卷经,要一卷经道理受用,儒者读书,都无用处一条。又明道至禅寺,见趋进揖逊之盛,叹曰:三代威仪尽在是一条。《朱子语录》尝谓其记录未精,语意不圆。而终以其言足以警切学者,故并收入传闻杂记中,无所刊削。其编录之意,亦大略可见矣。 △《二程粹言》·二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杨时撰。时字中立,南剑州将乐人。熙宁九年进士,官至国子祭酒。高宗即位,除工部侍郎,兼侍读,以龙图阁直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卒谥文靖。事迹具《宋史》本传。时始以师礼见明道於颍昌,相得甚欢。明道殁,又见伊川於洛。 南渡以后,朱子及张栻等皆诵说程氏,屹然自辟一门户。其源委脉络,实出於时。 是书乃其自洛归闽时以二程子门人所记师说,采撮编次,分为十篇。朱子尝称明道之言发明极致,善开发人;伊川之言即事明理,尤耐咀嚼。然当时记录既多,如《遗书》、《外书》、《雅言》、《师说》、《杂说》之类,卷帙浩繁,读者不能骤窥其要。又记者意为增损,尤不免牴牾庞杂。朱子尝欲删订为节本而未就。 世传张栻所编《伊川粹言》二卷,又出依托。惟时师事二程,亲承指授,所记录终较剽窃贩鬻者为真。程氏一家之学,观於此书,亦可云思过半矣。 △《公是先生弟子记》·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宋刘敞撰。敞有《春秋传》,已著录。是编题曰弟子记者,盖托言弟子之所记,而文格古雅,与敞所注《春秋》词气如出一手,似非其弟子所能。故晁公武《读书志》以为敞自记其问答之言,当必有据也。公武又称,书中於王安石、杨慥之徒书名,王深甫、欧阳永叔之徒书字,以示褒贬。今考公武所说,亦大概以意推之。即如王回一人,论四岳荐鲧一条,论圣人一条,则书其名。论泰伯一条,论晋武公一条,则书其字。是於褒贬居何等乎?且其书固多攻王氏新学,而亦兼寓针砭元祐诸贤之意,故其言曰:淫声出乎律吕,而非所以正律吕也;小道生乎仁义,而非所以明仁义也。又曰:八音不同物而同声,同声乃和;贤能不同术而同治,同治乃平。又曰:忘情者自以为达,悖情者自以为难,直情者自以为真,三者异趋而同乱。又曰:学不可行者,君子弗取也;言不可用者,君子弗询也。又曰:智不求隐,辨不求给,名不求难,行不求异。又曰:无为而治者,因尧之臣,袭尧之俗,用尧之政,斯孔子谓之无为也。又曰:夫贤者为人所能为而已矣。人所不能为,贤者不为也。又曰:君子耻过而欲改之,小人耻过而欲遂之;君子欲善而自反,小人欲善而自欺。又曰:矜小名以售大伪,饰小廉以钩大利者,惟钜孱尔。盖是时三党交讧,而敞独萧然於门户之外,故其言和平如是。至於称老子之无为,则为安石之新法发。辨孟子之人皆可以为尧舜,则为安石之自命圣人发。其说稍激,则有为言之者也。又王守仁谓无善无恶者性之体,有善有恶者意之用。明人龂龂辨正,称为卫道。今观是书,乃知王安石先有是说,敞已辞而辟之。是其发明正学,又在程、朱之前。其或谓仁义礼智不若道之全一条,谓道固仁义礼智之名,仁义礼智弗在焉,安用道。亦预杜后来狂禅之弊,所见甚正。 徒以独抱遗经,澹於声誉,未与伊、洛诸人倾意周旋,故讲学家视为异党,抑之不称耳。实则元丰、熙宁间卓然一醇儒也。其书宋时蜀中有刻版。乾道十年,豫章谢谔得之於刘文濬,付三衢江溥重刊。淳熙元年,赵不黯又於敞从曾孙子和及子和从叔椿家得二旧本,较正舛脱,就江本改刻十八页,补三百七十字。此本即从不黯所刻抄出者,末有谔、溥、不黯三跋,证以《永乐大典》所引,一一符合,知为原书,亦可谓罕覯之笈矣。敞墓志及《宋史·本传》俱称《弟子记》五卷,《读书志》则作一卷,盖南宋之初已病其繁碎,合并为一。今以篇页稍多,厘为四卷,以酌其中。又钱曾《读书敏求记》载《极没要紧》一卷,注曰:即刘原父弟子记也。考浙江所进遗书,有《极没要紧》一卷,亦题公是先生撰。其文皆采掇郭象《庄子注》语,似出依托,与此显为二书。今别存其目於道家中,庶真赝不相淆焉。 △《节孝语录》·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徐积撰。积字仲车,山阳人。登进士第。元祐初以荐授扬州司户参军,为楚州教授。历和州防御推官,改宣德郎,监中岳庙卒。政和六年赐谥节孝处士。 事迹具《宋史·卓行传》。是书为其门人江端礼所录。《文献通考》载一卷,与今本合。其中说经之条,如释唐棣之华,偏其反而,谓偏当音遍,言开遍而复合。 今考礼二名不偏讳注,偏读为遍,则偏遍二字原相通,然以释偏其反而则曲说矣。 其释春秋壬申,御廪灾,乙亥,尝,谓说者皆言先言御廪灾,是火灾之馀而尝,志不敬。其实曾子问言天子诸侯之祀,遇日食、火灾、丧服则皆废祀。今御廪灾则尝可废,而不废,是为不敬。何必谓火灾之馀而尝。今考曾子问曰:当祭而日食,太庙火,乃废祭。他火灾不废也。积概言火灾则废,反斥公、穀二传,亦殊失经意。他若以《论语》三嗅为三叹,谓春秋西狩获麟重书亻朁狩非礼,不重书获麟,亦皆穿凿。至於商论古人,推扬雄而讥贾谊,至以陈平为秦、汉以来第一人,殊乖平允。而误解《礼记》葬欲速朽,以近世用厚棺为非,尤为纰缪。然积笃於躬行,粹於儒术,所言皆中正和平,无宋代刻核古人之习,大致皆论事论人,无空谈性命之说,盖犹近於古之儒家焉。 △《儒言》·一卷(永乐大典本) 宋晁说之撰。说之字以道,钜野人。少慕司马光之为人。光晚号迂叟,说之因自号曰景迂。元丰五年进士,苏轼以著述科荐之。元符中以上书入邪等。靖康初,召为著作郎试中书舍人,兼太子詹事。建炎初,擢徽猷阁待制。高宗恶其作书非孟子,勒令致仕。是书已编入《景迂生集》。然晁公武《读书志》已别著录,盖当时亦集外别行也。公武以是书为辨王安石学术,违僻而作。今观所论,大抵《新经义》及《字说》居多,而托始於安石之废春秋,公武所言良信。然序称作於元黓执徐,实徽宗政和二年壬辰,在崇宁二年安石配享孔子后。故其中孔、孟一条,名圣一条,祀圣一条,皆直斥其事。则实与绍述之徒辨,非但与安石辨也。 又不夺一条,心迹一条,及流品以下凡数条,并兼斥安石之居心行事,亦非但为学术辨也。当绍述之说盛行,而侃侃不挠,诚不愧儒者之言。至於因安石附会周礼而诋周礼,因安石尊崇孟子而抑孟子,则有激之谈,务与相反。惟以恩怨为是非,殊不足为训。盖元祐诸人,实有负气求胜,攻讦太甚,以酿党锢之祸者。贤智之过,亦不必曲为讳也,取其大旨之正可矣。 △《童蒙训》·三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宋吕本中撰。本中有《春秋集解》,已著录。是书其家塾训课之本也。本中北宋故家,及见元祐遗老,师友传授,具有渊源。故其所记多正论格言,大抵皆根本经训,务切实用。於立身从政之道,深有所裨。中间如申颜、李潜、田腴、张琪、侯无可诸人,其事迹史多失传,赖此犹可以考见大略。固不仅为幼学启迪之资矣。考朱子《答吕祖谦书》,有舍人丈所著《童蒙训》极论诗文必以苏黄为法之语,此本无之。其他书所引论诗诸说,亦皆不见於书内。故何焯跋疑其但节录要语而成,已非原本。然删削旧文,不过简其精华,除其枝蔓,何以近语录者全存,近诗话者全汰?以意推求,殆洛、蜀之党既分,传是书者轻词章而重道学,不欲以眉山绪论错杂其间,遂刊除其论文之语,定为此本欤。其书初刊於长沙,又刊於龙溪,讹舛颇甚。嘉定乙亥,婺州守邱寿隽重校刊之,有楼昉所为跋。后绍定己丑,眉山李埴守郡,得本於提刑吕祖烈,复鋟木於玉山堂。今所传本,即明人依宋椠翻雕。行款字画,一仍其旧,最为善本。今亦悉从之焉。 △《省心杂言》·一卷(永乐大典本) 宋李邦献撰。邦献,怀州人。太宰邦彦之弟。官至直敷文阁。是书在宋有临安刊本,题为林逋撰。或又以为尹焞所撰。至宋濂跋其书,则谓逋固未尝著,焞亦因和靖之号偶同而误,皆非其实。而王佖所编《朱子语录续类》内,有《省心录》,乃沈道原作之文,必有所据,当定为沈本。陶宗仪《说郛》录其数条,仍署为林逋所作,迄无定论。今考《永乐大典》,俱载是书,共二百馀条,盖依宋时椠本全帙录入。前有祁宽、郑望之、沈濬、汪应辰、王大实五序,后有马藻、项安世、乐章三跋,并有邦献孙耆冈及四世孙景初跋三首,皆谓此书邦献所作。耆冈且言曾见手稿,而辨世所称林逋之非。其说出于李氏子孙,自属不诬。 又考王安礼为沈道原作墓志,具列所著《诗传》、《论语解》等书,并无《省心杂言》之名,足证确非道原作。宋濂遂因《朱子语录》定为道原,其亦考之未审矣。其书切近简要,质而能该,於范世励俗之道颇有发明。谨厘正舛误,定为李氏之书,而考证其异同如右。 △《上蔡语录》·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宋曾恬、胡安国所录谢良佐语,朱子又为删定者也。良佐字显道,上蔡人。 登进士第。建中靖国初,官京师。召对忤旨,出监西京竹木场。复坐事废为民。 事迹具《宋史·道学传》。恬字天隐,温陵人。安国有《春秋传》,已著录。是书成於绍兴二十九年,朱子年三十岁,监潭州南岳庙时。生平论著,此为最早。 据朱子后序称,初得括苍吴任写本一篇,皆曾天隐所记。最后得胡文定公写本二篇,凡书四篇,以相参校。胡氏上篇五十五章,记文定公问答。下篇四十九章,与版本、吴氏本略同,然时有小异。辄因其旧,定著为二篇。独版本所增多,犹百馀章,或失本旨杂他书。其尤者五十馀章,至诋程氏以助佛学,辄放而绝之。 其馀亦颇刊去,而得先生遗语三十馀章别为一篇,凡所定著书三篇云云。是朱子於此书芟薙特严。后乾道戊子,重为编次,益以良佐与安国手简数条,定为今本。 又作后记,称胡宪於吕祖谦家得江民表《辨道录》,见所删五十馀章,首尾次序,无一字之差。然后知果为江氏所著,非谢氏之书。则去取亦为精审。观《语录》称某二十年前得《上蔡语录》观之,初用朱笔画出合处;及再观则不同,乃用粉笔;三观则又用墨笔。数过之后,全与原看时不同。则精思熟读,研究至深,非漫然而定也。良佐之学,以切问近思为要。其言论闳肆,足以启发后进。惟才高意广,不无过中之弊。故《语录》云:看道理不可不仔细。程门高弟如谢上蔡、游定夫、杨龟山,下梢皆入禅学去。又云:上蔡《观复斋记》中说道理皆是禅底意思。又云:程子诸门人,上蔡有上蔡之病,龟山有龟山之病,和靖有和靖之病,也是合下见得不周偏,差了。其论皆颇以良佐近禅为讥。然为良佐作《祠记》,则又云以生意论仁,以实理论诚,以常惺惺论敬,以求是论穷理,其命意皆精当。 而直指穷理居敬为入德之门,尤得明道教人之纲领。乃深相推重。盖良佐之学,醇疵相半,朱子於《语录》举其疵,於《祠记》举其醇,似矛盾而非矛盾也。合而观之,良佐之短长可见矣。 △《袁氏世范》·三卷(永乐大典本) 宋袁采撰。案《衢州府志》,采字君载,信安人。登进士第三。宰剧邑,以廉明刚直称。仕至监登闻鼓院。陈振孙《书录解题》称采尝宰乐清,修县志十卷。 王圻《续文献通考》又称其令政和时,著有《政和杂志》、《县令小录》。今皆不传。是编即其在乐清时所作。分睦亲、处己、治家三门,题曰《训俗》。府判刘镇为之序,始更名《世范》。其书於立身处世之道,反覆详尽,所以砥砺末俗者,极为笃挚。虽家塾训蒙之书,意求通俗,词句不免於鄙浅,然大要明白切要,使览者易知易从,固不失为《颜氏家训》之亚也。明陈继儒尝刻之秘笈中,字句讹脱特甚。今以《永乐大典》所载宋本互相校勘,补遗正误,仍从《文献通考》所载,勒为三卷云。 △《延平答问》·一卷、《附录》·一卷(浙闽总督采进本) 宋朱子撰。程子之学,一传为杨时,再传为罗从彦,又再传为李侗。侗字愿中,延平其所居也。侗於朱子为父执。绍兴二十三年,朱子二十四岁,将赴同安主簿任,往见侗於延平,始从受学。绍兴三十年冬,同安任满,再见侗,仅留月馀。又阅四载而侗没。计前后相从,不过数月。故书札往来,问答为多。后朱子辑而录之。又载其与刘平甫二条,以成是书。朱子门人又取朱子平昔论延平语,及祭文、行状别为一卷,题曰《附录》,明非朱子原本所有也。后侗裔孙葆初,别掇拾侗之诸文,增入一卷,改题曰《延平文集》,且总题为朱子所编,殊失其旧。今仍录原本,而葆初窜乱之本别存目於集部焉。 △《近思录》·十四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宋朱子与吕祖谦同撰。案年谱,是书成於淳熙二年,朱子年四十六矣。书前有朱子题词曰:淳熙乙未之夏,东莱吕伯恭来自东阳。过余寒泉精舍,留止旬日。 相与读周子、程子、张子之书,叹其广大宏博,若无津涯,而惧夫初学者不知所入也,因共掇取其关於大体、而切於日用者,以为此编云云。是其书与吕祖谦同定,朱子固自著之,且并载祖谦题词。又《晦菴集》中有乙未八月与祖谦一书,又有丙申与祖谦一书,戊戌与祖谦一书,皆商榷改定《近思录》,灼然可证。 《宋史·艺文志》尚并题朱熹、吕祖谦类编。后来讲学家力争门户,务黜众说而定一尊,遂没祖谦之名,但称《朱子近思录》,非其实也。书凡六百六十二条,分十四门,实为后来性理诸书之祖。然朱子之学,大旨主於格物穷理,由博反约,根株六经,而参观百氏,原未暖暖姝姝守一先生之言。故题词有曰:穷乡晚进,有志於学,诚得此而玩心焉,亦足以得其门而入矣。然后求诸四君子之全书,以致其博而返诸约焉,庶乎其有以尽得之。若惮烦劳,安简便,以为取足於此而止,则非纂集此书之意,然则四子之言且不以此十四卷为限,亦岂教人株守是编,而一切圣经贤传束之高阁哉!又吕祖谦题词,论首列阴阳性命之故曰:后出晚进,於义理之本原虽未容骤语,苟茫然不识其梗概,则亦何所底。列之篇端,特使知其名义,有所向往而已。至於馀卷所载讲学之方,日用躬行之实,自有科级。循是而进,自卑升高,自近及远,庶不失纂集之旨。若乃厌卑近而骛高远,躐等凌节,流於空虚,迄无所依据,则岂所谓近思者耶?其言著明深切,尤足药连篇累牍,动谈未有天地以前者矣。其《集解》则朱子殁后叶采所补作。淳熙十二年,采官朝奉郎,监登闻鼓院,兼景献府教授时,尝赍进於朝。前有进表及自序。采字仲圭,号平岩,建安人。其序谓悉本朱子旧注,参以《升堂记闻》及诸儒辨论,有略阙者,乃出臆说。又举其大旨,著於各卷之下,凡阅三十年而后成云。 △《近思录集注》·十四卷(编修徐天柱家藏本) 国朝茅星来撰。星来字岂宿,乌程人。康熙间诸生。按朱子《近思录》,宋以来注者数家,惟叶采《集解》至今盛行。星来病其粗率肤浅,解所不必解,而稍费拟议者则阙,又多彼此错乱,字句讹舛。因取周、张、二程全书及宋、元《近思录》刊本,参校同异。凡近刻舛错者,悉从朱子考正错简之例,各注本条之下。又薈萃众说,参以己见,为之支分节解。於名物训诂,考证尤群。更以《伊洛渊源录》所载四子事迹具为笺释,冠於简端,谓之附说。书成於康熙辛丑,有星来自序。又有后序一篇,作於乾隆丙辰,去书成时十五年。盖殚一生之精力为之也。其后序有曰:自宋史分道学、儒林为二,而言程、朱之学者,但求之身心性命之间,不复以通经学古为事。盖尝窃论之,马、郑、贾、孔之说经,譬则百货之所聚也。程、朱诸先生之说经,譬则操权度以平百货之轻重长短者也。微权度,则货之轻重长短不见;而非百货所聚,则虽有权度亦无所用之。故欲求程、朱之学者,其必自马、郑诸传疏始。愚於是编,备著汉、唐诸家之说,以见程、朱诸先生学之有本,俾彼空疏寡学者无得以藉口云云。其持论光明洞达,无党同伐异、争名求胜之私,可谓能正其心术矣。 △《近思录集注》·十四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江永撰。永有《周礼疑义举要》,已著录。《近思录》虽成於淳熙二年,其后又数经删补,故传本颇有异同。至各卷之中,惟以所引之书为先后,而未及标立篇名,则诸本不殊。至淳祐间,叶采纂为《集解》,尚无所窜乱於其间。明代有周公恕者,始妄加分析,各立细目,移置篇章,或漏落正文,或淆混注语,谬误几不可读。永以其贻误后学,因仍原本次第,为之集注。凡《朱子文集》或问、语类中其言有相发明者,悉行采入分注。或朱子说有未备,始取叶采及他家之说以补之。间亦附以己意,引据颇为详洽。盖永邃於经学,究心古义,穿穴於典籍者深,虽以馀力为此书,亦具有体例,与空谈尊朱子者异也。 △《杂学辨》·一卷、附《记疑》·一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宋朱子撰,以斥当代诸儒之杂於佛老者也。凡苏轼《易传》十九条,苏辙《老子解》十四条,张九成《中庸解》五十二条,吕希哲《大学解》四条,皆摘录原文,各为驳正於下。末有乾道丙戌何镐跋。镐字叔京,何兑之子。丙戌为乾道二年,朱子三十七岁,监岳庙家居时也。《记疑》一卷,前有朱子题词,称偶得杂书一册,不知何人所记,惧其流传久远上累师门云云。盖程子门人记录师说,附以己意,因而流入二氏者,亦摘录而与之辨,凡二十条。其书作於淳熙二年丙申三月,朱子方在婺源,距作《杂学辨》时十年矣。后人附刻《杂学辨》后,以类相从,今亦仍旧本录之焉。 △《小学集注》·六卷(通行本) 宋朱子撰。明陈选注。选字士贤,临海人。天顺庚辰进士。官至广东布政使。 追赠光禄寺卿,谥恭愍。事迹具《明史·本传》。朱子是书,成於淳熙丁未三月。 凡内篇四,曰立教,曰明伦,曰敬身,曰稽古。外篇二,曰嘉言,曰善行。考《晦菴集》中有癸卯与刘子澄书,盖编类此书,实托子澄。其初有文章一门,故书中称文章尤不可泛,如《离骚》一篇,已自多了。《叙古蒙求》亦太多,兼奥涩难读,非启蒙之具。却是《古乐府》及杜子美诗意思好,可取者多。又有乙巳与子澄书,称《小学》见比修改,凡定著六篇云云。是淳熙十二年始改定义例,又越二年乃成也。案《语类》,陈淳录曰:或问《小学·明伦篇》何以无朋友一条,曰,当时是众人编类,偶阙此尔。又黄义刚录曰:曲礼外言不入於阃,内言不出於阃一条,甚切,何以不编入《小学》?曰:这样处漏落也多。王懋竑《朱子年谱考异》,谓据此则编类不止子澄一人。而於两录又可见古人著书,得其大者小小处亦不屑寻究,其说最确。后人或援引古书,证其疏略,或误以一字一句皆朱子所手录,遂尊若六经,皆一偏之论也。选注为乡塾训课之计,随文衍义,务取易解,其说颇为浅近。然此书意取启蒙,本无深奥,又杂取文集子史,不尽圣言。注释者推衍支离,务为高论,反以晦其本旨。固不若选之所注,尤有裨於初学矣。是书自陈氏《书录解题》即列之经部小学类。考《汉书·艺文志》以弟子职附《孝经》。而小学家之所列,始於史籀,终於杜林,皆训诂文字之书。今案以幼仪附之《孝经》,终为不类。而入之《小学》,则於古无徵。是书所录皆宋儒所谓养正之功,教之本也。改列儒家,庶几协其实焉。 △《朱子语类》·一百四十卷(内府藏本) 宋咸淳庚午导江黎靖德编。初,朱子与门人问答之语,门人各录为编。嘉定乙亥,李道传辑廖德明等三十二人所记为四十三卷,又续增张洽录一卷。刻於池州,曰《池录》。嘉熙戊戌,道传之弟性传续蒐黄幹等四十二人所记为四十六卷,刊於饶州,曰《饶录》。淳祐己酉,蔡杭又裒杨方等二十三人所记为二十六卷,亦刊於饶州,曰《饶后录》。咸淳乙丑,吴坚采三录所馀者二十九家,又增入未刊四家为二十卷,刊於建安,曰《建录》。其分类编辑者,则嘉定己卯黄士毅所编,凡百四十卷,史公说刊於眉州,曰《蜀本》。又淳祐壬子王佖续编四十卷,刊於徽州,曰徽本。诸本既互有出入,其后又翻刻不一,讹舛滋多。靖德乃裒而编之,删除重复一千一百五十馀条,分为二十六门,颇清整易观。其中甚可疑者,如包杨录中论胡子知言以书为溺心志之大穽之类,概为刊削。亦深有功於朱子。 《靖德目录》后记有曰:朱子尝言《论语》后十篇不及前,六言六蔽,不似圣人法语。是孔门所记犹可疑,而况后之书乎?观其所言,则今他书间传朱子之语而不见於《语类》者,盖由靖德之删削。郑任钥不知此意,乃以《四书大全》所引,不见今本《语类》者,指为或问小注之证,其亦不考之甚矣。 △《戒子通录》·八卷(永乐大典本) 宋刘清之撰。清之字子澄,号静春,临江人。绍兴二年进士。光宗时知袁州。 《宋史》本传称其生平著述甚多,是书其一也。其书博采经史群籍,凡有关庭训者,皆节录其大要,至於母训阃教,亦备述焉。史称其甘贫力学,博极群书。故是编采摭繁富,或不免於冗杂。然其随事示教,不惮於委曲详明,虽琐语碎事,莫非劝戒之资,固不以过多为患也。元虞集甚重其书,尝劝其后人刻诸金谿。后崔栋复为重刻。顾自宋以来,史志及诸家书目皆不著录。惟《文渊阁书目》载有二册,亦无卷数。外间传本尤稀。今谨据《永乐大典》所载,约略篇页,厘为八卷。所引诸条,原本於标目之下各粗举其人之始末,其中间有未备者,今并为考补增注,以一体例。惟自宋以前时代错出,颇无伦次,盖一时随手摘录,未经排比之故。今亦姑存其旧焉。 △《知言》·六卷、《附录》·一卷(永乐大典本) 宋胡宏撰。宏有《皇王大纪》,已著录。是编乃其论学之语,随笔札记,屡经改订而后成。吕祖谦尝以为胜於《正蒙》。然宏之学本其父安国,安国之学虽出於杨时,而又兼出於东林常总。总尝谓本然之性不与恶对言。安国沿习其说,遂以本然者与善恶相对者分成两性。宏作此书,亦仍守其家传。其所谓性无善恶,心以成性。天理人欲,同体异用,同行异情,指名其体曰性,指名其用曰心,性不能不动,动则心矣云云。朱子力诋其非,至作《知言疑义》与吕祖谦及宏门人张栻互相论辨,即栻亦不敢尽以其师说为然。其论治道,以井田封建为必不可废,亦泥古而流於迂谬。然其他实多明白正大,足以阐正学而辟异端。朱子亦尝称其思索精到处殊不可及,固未以一二瑕疵尽废其书也。自元以来,其书不甚行於世。 明程敏政始得旧本於吴中,后坊贾遂有刊版。然明人传刻古书,好意为窜乱,此本亦为妄人强立篇名,颠倒次序,字句舛谬,全失其真。惟《永乐大典》所载,尚属宋椠原本。首尾完备,条理厘然。谨据其章目,详加刊正,以复其旧,其《朱子语录》各条,亦仍依原本。别为《附录》一卷,系之於末,以备考证焉。 △《明本释》·三卷(永乐大典本) 宋刘荀撰。荀,东平人,尚书左仆射挚之孙。书中所称先文肃公,即谓挚也。 孝宗时尝知盱眙军。其事迹则不可考矣。是书乃其讲学之语,大旨谓致力当求其本。因举其切要者三十三条,各为标目,而著论以发明之。论所不尽者,又自为之注。中多称引元祐诸人、程门诸子及同时胡宏、张九成、朱子之言,持论颇醇正。其文率详明恺切,务达其意而止。北宋诸名臣之言行出处,亦附注焉。盖党籍子孙,尊其先世之旧闻也。《宋史·艺文志》、晁公武《读书志》皆不载,陈振孙《书录解题》、马端临《经籍考》,但载荀所撰《建炎德安守御录》,而是书亦略焉。惟明《文渊阁书目》、《国史经籍志》有之。盖其书在宋不甚显,至元、明间始行於世也。杨士奇、焦竑皆作明本二卷,刘荀撰。然《永乐大典》所载,实皆题曰《明本释疑》,其书原名《明本》,或后人因其注而增题释字欤。 △《少仪外传》·二卷(永乐大典本) 宋吕祖谦撰。祖谦有《古周易》,已著录。是书末有云谷胡岩起跋,及其弟祖俭后序。丹阳谭元献尝刻之於学宫,岁久散佚,久无刊本,故朱彝尊《经义考》注曰未见。此本载《永乐大典》中,尚端末完整,无所讹阙。今仍厘为二卷,以还其旧。其书为训课幼学而设,故取《礼记》少仪为名。然中间杂引前哲之懿行嘉言,兼及於立身行己,应世居官之道,所该繁富,不专於洒扫进退之末节。故命之曰《外传》,犹韩婴引事说诗,自题曰《外传》云尔。吕本中旧有《童蒙训》,皆自为诰诫之语,此书则采辑旧文,体例近朱子《小学》。《小学》盛行於世,《童蒙训》亦有刊本,而此书湮没不彰。盖书之传不传,亦有幸不幸焉,未可以是定优劣也。《永乐大典》别载《辨志录》二卷,亦题吕祖谦撰,其文全与此同。 盖一书二名,编纂者不出一手,因而两收。今附著於此,不复重录其文,亦不复别存其目焉。 △《丽泽论说集录》·十卷(浙江孙仰曾家藏本) 宋吕祖谦门人杂录其师之说也。前有祖谦从子乔年题记,称先君尝所裒辑,不可以不传,故今仍据旧录,颇附益次比之。乔年为祖谦弟祖俭之子,则蒐录者为祖俭,乔年又补缀次第之矣。凡易说二卷,诗说拾遗一卷(案:《诗说》独曰拾遗,以祖谦著有《家塾读诗记》也。),周礼说一卷,礼记说一卷,论语说一卷,孟子说一卷,史说一卷,杂说二卷,皆冠以门人集录字,明非祖谦所手著也。 祖谦初与朱子相得,后以争论毛诗不合,遂深相排斥。黎靖德所编《语类》,以论祖谦兄弟者别为一卷(第一百二十二卷),其中论祖谦者凡三十一条,惟病中读《论语》一条,稍称其善。答项平甫书与曹立之书一条,称编其集者误收他文。 其馀三十条,於其著作诋系辞精义者二,诋读诗记者二,诋大事记者五,诋少仪外传者一,诋宋文鉴者五,诋东莱文集者三,其馀十一条则皆诋其学问。如云东莱博学多识则有之矣,守约恐未也。又云,伯恭之弊,尽在於巧。又云,伯恭说义理太多伤巧,未免杜撰。又云,伯恭教人看文字也粗。又云,东莱聪明,看文理却不仔细,缘他先读史多,所以看粗著眼。又云,伯恭於史分外仔细,於经却不甚理会。又云,伯恭要无不包罗,只是扑过,都不精。可谓抵隙攻瑕,不遗馀力。托克托等修《宋史》,因置祖谦儒林传中,使不得列於道学。吕乔年记,亦称讲说所及,而门人记录之者。祖谦无恙时,尝以其多舛,戒无传习。殆亦阴解朱子之说,欲归其失於门人也。然当其投契之时,则引之同定《近思录》,使预闻道统之传;当其牴牾以后,则字字讥弹,身无完肤,毋亦负气相攻,有激而然欤。《语类》载李方子所记云,伯恭更不教人读《论语》,而此书第六卷为门人集录论语说六十八条,又何以称焉。道学之讥儒林也,曰不闻道。儒林之讥道学也,曰不稽古。龂龂相持,至今未已。夫儒者穷研经义,始可断理之是非,亦必博览史书,始可明事之得失。古云博学反约,不云未博而先约。朱氏之学精矣,吕氏之学亦何可尽废耶? △《曾子》·一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宋汪晫编。晫字处微,绩溪人。是书成於庆元嘉泰间。咸淳十年,其孙梦斗与子思子同献於朝,得赠通直郎。考《汉志》载《曾子》十八篇,《隋志》有《曾子》二卷,《目》一卷,《唐志》亦载《曾子》二卷。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著录二卷,十篇,称即唐本。高似孙《子略》称其与《大戴礼》四十九篇、五十八篇及杂见《小戴记》者无异同,后人掇拾以为之。陈振孙《书录解题》并称有慈湖杨简注。是宋时原有《曾子》行世,殆晫偶未见,故辑为此书。凡十二篇,仲尼闲居第一,明明德第二,养老第三,周礼第四,有子问第五,丧服第六,中阙第七、第八,晋楚第九,守业第十,三省身第十一,忠恕第十二。明明德独标云内篇,养老以下皆标外篇,而仲尼闲居篇不言内外,疑本有内篇字,而传写佚之也。其第一篇即《孝经》,而削去经名,别为标目,未免自我作古。第二篇即《大学》,考自宋以前有子思作《大学》之传,而无曾子作《大学》之说,归之曾子,已属疑似,又改其篇目,与前篇武断亦同。至外篇十篇,亦往往割裂经文,以就门目。如曾子问师行必以迁庙主行乎至老聃云,孔疏曰,此一节论出师当取迁庙主,及币帛皮圭以行,庙无虚主之事。盖首问师行必以迁庙主,论其常也。师行无迁主,又筹其变也。二问相承,义实相济,故孔疏通为一节。今割古者师行无迁主至盖贵命也入周礼篇,割古者师行必以迁庙主行乎至老聃云入丧服篇,文义殆为乖隔。若云以其文有涉丧服,是以分属,则周礼篇内又明载三年之丧吊乎数节,为例尤属不纯。然汉本久佚,唐本今亦未见,先贤之佚文绪论,颇可借此以考见。则过而存之,犹愈於过而废之矣。卷首冠以梦斗进表,称有晫自序。而此本佚之,仅有元汪泽民、俞希鲁、翟思忠、明朱文选序四篇,明詹潢后序一篇,皆合二书称之,盖晫本编为一部也。今以前代史志二子皆各自为书,故分著於录焉。 △《子思子》·一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宋汪晫编。考晁公武《读书志》载有《子思子》七卷,晫盖亦未见其本,故别作是书。凡九篇,内篇天命第一,鸢鱼第二,诚明第三。外篇无忧第四,胡母豹第五,丧服第六,鲁缪公第七,任贤第八,过齐第九。其割裂《中庸》,别列名目,与《曾子》载《孝经》、《大学》同。又晫辑《曾子》用朱子改本《大学》,至《孔丛子》一书,朱子反覆辨其伪,而晫采之独多,已失鉴别。 又往往窜乱原文,如《孔丛子》子上杂所习请於子思,注曰:杂者诸子百家。故下文子思答曰:杂说不存焉。此书引之,改曰子上请所习於子思。则与子思答义全不相贯。《孔丛子》仲尼曰由乎心,心之精神是谓圣,推教究理不以疑。此书引之,圣字下多一区字,疑字上多一物字。又《孔丛子》云,伋於进瞻亟闻夫子之教。此书引之,进瞻作进善,轻改旧文,均失先儒详慎之道。且与《曾子》所引均不著其出典,亦非辑录古书之体,较薛据《孔子集语》,盖瞠乎后矣。特以书中所录虽真赝互见,然多先贤之格言,故虽编次踳驳,至今不得而废焉。 △《迩言》·十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宋刘炎撰。炎字子宣,括苍人。是书分十二章,曰成性、存心、立志、践行、天道、人道、君道、臣道,今昔、经范、习俗、志见。其立言醇正笃实,而切於人情,近於事理。无迂阔难行之说,亦无刻核过高之论。如曰井田封建,成之非一日,其坏也亦非朝夕之故,不必泥其制也。能存其意,亦可以为治矣。又曰:或问节义之士如之何而党锢?曰:自取之也。君子百是,必有一非;小人百非,必有一是。天下士至不少矣。岂必登龙仙舟者皆贤,不在此选者皆不肖耶?更相题表,自立祸的者也,人岂能祸之哉!又曰:或问学圣贤之道者,其流亦有偏乎? 曰:近闻之真公,学而至之,乌得偏。学而不至,虽孔、孟门人不能无偏。能溯其源,归於正矣。不然,毫厘之差,其谬逾远。是足为学二程而不至者之戒也。 如此之类,皆他儒者心知其然而断不出之於口者。炎独笔之於书,可谓光明磊落,无纤毫门户之私矣。此本为嘉靖己丑光泽王所刊。考《明史·诸王世表》,光泽王宠瀼,以成化二十三年封,嘉靖二十五年薨,己丑为嘉靖八年,当即宠瀼。前有梅南生序,称得抄本於棠陵方思道,梅南生即宠瀼别号也。又有嘉泰甲子炎自序,嘉定壬午真德秀后序,嘉定癸未叶克跋。书中君道篇第一条、第二条,习俗篇第十一条,志见篇第九条,宠瀼俱注有脱误。今无别本可校,亦仍其旧。又经籍篇唐无全史一条,中亦有讹脱。宠瀼未注,今补注之。经籍篇第二条下有夹注止菴曰一段,驳尊扬雄、陶潜、苏轼而抑屈原之非。其言有理,亦并附录。考宠瀼序末有私印曰止菴,则此注亦宠瀼所加矣。 △《木钟集》·十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宋陈埴撰。埴字器之,永嘉人。尝举进士。授通直郎,致仕。其学出於朱子。 永乐中修《五经大全》所称潜室陈氏,即埴也。是编虽以集为名,而实则所作语录。凡论语一卷,孟子一卷,六经总论一卷,周易一卷,尚书一卷,毛诗一卷,周礼一卷,礼记一卷,春秋一卷,近思杂问一卷,史一卷。其说《大学》、《中庸》,列《礼记》之中。盖其时《四书章句集注》虽成,犹私家之书,未悬於国学之功令,故仍从古本。史论惟及汉、唐,则伊、洛之传不以史学为重,偶然及之,非专门也。其体例皆先设问而答之,故卷首自序,谓取礼善问者如攻坚木,善待问者如撞钟义,名曰《木钟》。刊帙久佚。明弘治十四年,温州知府邓淮始得旧本重刊。自第五卷至十一卷皆题曰某卷下,疑或各佚其上半卷。而核其所列,则《书》始二典,《诗》始比兴赋,《春秋》始隐元年,《近思》、《杂问》始理气,史始汉,皆不似尚有前文。惟《周礼》不始天官而始府史,《礼记》不始曲礼而始王制,似有所佚。然府史之名先见於序官,而王制亦《礼记》第三篇,即从此托始,亦无不可。宋本既不可见,姑阙所疑焉可矣。 △《经济文衡前集》·二十五卷、《后集》·二十五卷、《续集》·二十二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不著编辑者名氏。初刻於正德辛巳,有杨一清序,但称先儒所辑。再刻於万历丙午,有朱吾弼序,但称为董崇相家藏本,亦不能指作者何人。黄虞稷《千顷堂书目》则载是书为马季机编,所列《前集》、《后集》、《续集》之目,亦皆相合。乾隆乙未,南昌杨云服重刻,程恂序之,称为宋滕珙编。考滕珙字德章,号蒙斋,婺源人。淳熙十四年进士。官合肥令。与兄璘俱游朱子之门。朱子铭其父墓,称二子皆有声州县间。又称珙廷对甚佳,盖亦新安高弟也。今观是书,取朱子语录、文集分类编次。《前集》皆论学,《后集》皆论古,《续集》则兼二集所遗而补之。每一论必先著其缘起,次标其立论之意,条分缕析,条理秩然。 视他家所编经世大训之类,或简而不详,或繁而少绪者,迥乎不同。即不出於珙手,要非学有渊源者不办也。惟是朱子平生学问大端,具见於此,而独以经济为名,殆不可晓。即以开卷一篇论之,太极无极有何经济可言耶?其门目亦太烦碎,多不应分而分之。《前集》尤甚,亦为一瑕。读者取其宏旨可耳。 △《大学衍义》·四十三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宋真德秀撰。德秀有《四书集编》,已著录。是书因《大学》之义而推衍之。 首曰帝王为治之序,帝王为学之本。次以四大纲,曰格物致知,曰正心诚意,曰修身,曰齐家,各系以目。格物致知之目四,曰明道术,辨人材,审治体,察民情;正心诚意之目二,曰崇敬畏,戒逸欲;修身之目二,曰谨言行,正威仪;齐家之目四,曰重妃匹,严内治,定国本,教戚属。中惟修身一门无子目,其馀分子目四十有四,皆徵引经训,参证史事,旁采先儒之论,以明法戒,而各以己意发明之。大旨在於正君心,肃宫闱,抑权倖。盖理宗虽浮慕道学之名,而内实多欲,权臣外戚,交煽为奸,卒之元气凋弊,阅五十馀年而宋以亡。德秀此书,成於绍定二年,而进於端平元年。皆阴切时事以立言,先去其有妨於治平者以为治平之基,故《大学》八条目仅举其六。然自古帝王正本澄源之道,实亦不外於此。若夫宰驭百职,综理万端,常变经权,因机而应,利弊情伪,随事而求。其理虽相贯通,而为之有节次,行之有实际,非空谈心性即可坐而致者。故邱濬又续补其阙也。 △《读书记》·六十一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宋真德秀撰。案陈振孙《书录解题》,谓《西山读书记》有甲、乙、丙、丁,甲言性理,中述治道,末言出处。大抵本经史格言,而述以己意。今但有甲三十七卷,丁二卷,乙、丙未见,故载於《文献通考》者仅三十九卷。今世所传明时旧刊本,甲、丁二记卷数与《书录解题》合,中多乙记二十二卷。前有开庆元年德秀门人汤汉序,称《读书记》惟甲、乙、丁为成书。甲、丁二记先刊行。乙记上即《大学衍义》,久进於朝,其下未及缮写而德秀没。汉从其子仁夫钞得,厘为二十二卷,而刊之福州。据此,则丙记原书本阙,乙记为汤汉所续刊。振孙惟见初行之本,故止於甲、丁二记也。甲记自论天命之性至论鬼神,各分标目。前有纲目一篇,具详论次先后之旨。乙记载虞、夏以来名臣贤相事业,略仿编年之体。前亦有纲目一篇,谓讫於五闰,而书中至唐李德裕而止,盖撰次末完者。丁记上卷皆论出处大义,下卷分处贫贱、处患难、处生死、安义命、审重轻诸目,与上卷互相发明。德秀《大学衍义》羽翼圣经,此书又分类铨录,自身心性命,天地五行,以及先儒授受源流,无不胪晰。名言绪论,徵引极多,皆有裨於研究。 至於致治之法,《衍义》所未及,详者,则於乙记中备著其事。古今兴衰治忽之故,亦犁然可睹。在宋儒诸书之中,可谓有实际者矣。 △《心经》·一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宋真德秀撰。是编集圣贤论心格言,而以诸家议论为之注。末附四言赞一首。 端平元年,颜若愚鋟於泉州府学,有跋一首,称其筑室粤山之下,虽晏息之地,常如君父之临其前。淳祐二年,大庾令赵时棣又以此书与政经合刻。前有德秀门人王迈序云,《心经》一书行於世,至彻禁中。端平乙未,公薨后两月,从臣洪公咨夔在经筵,上出公《心经》曰:真某此书,朕乙夜览而嘉之,卿宜为之序。 其见重也如此。《文献通考》作《心经法语》,与《书录解题》相合,盖一书而二名耳。明程敏政尝为作注,而疑其中有引及真《西山读书记》者,非德秀之原文。殆后人又有所附益,非旧本也。 △《政经》·一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宋真德秀撰。采典籍中论政之言列於前,而以行政之迹列於后,题曰传以别之,末附当时近事六条,谓之附录。其后载德秀帅长沙咨呈,及知泉州军事时劝论文,帅长沙时劝民间置义仓文,帅福州晓谕文诸篇,盖后人所益,如《心经》之引《读书记》耳。德秀虽自命大儒,断不敢以己之条教题曰经也。按《宋史·道学传》,德秀任湖南安抚使知潭州,以廉仁公勤四字厉僚属。复立惠民仓,置社仓。其知福州,戒所部无滥刑横敛,无徇私黩货。盖德秀立朝日浅,其政绩多在居外任时,故留心民瘼,著为此编。其门人王迈序,谓先生再守温陵日,著政经。考德秀再守泉州在理宗绍定五年,盖晚年之作。迈又言赵时棣为法曹,朝夕相与,遂得此经。实在四方门人之先,而四方门人亦未必尽见之。《书录解题》载《心经》而不及此书,岂《心经》行世早,而此书晚出欤?抑或德秀名重,好事者依托之也。真伪既不可诘,而其言能不悖於儒者,故姑与《心经》并存焉。 △《项氏家说》·十卷、《附录》·二卷(永乐大典本) 宋项安世撰。安世有《周易玩辞》,已著录。此盖其读经史时条记所得,积以成编者也。案嘉定辛未,乐章撰《周易玩辞》后序曰:项公昔忤权臣,摈斥十年,杜门却扫,足迹不涉户限。耽思经史,专意著述,成书数篇。迨兵端既开,边事告急,被命而起,独当一面。外御凭陵,内固根本,成就卓然。陈振孙《书录解题》亦称其当庆元中得罪时,谪居江陵,杜门潜心,起居不出一室,送迎宾友,未尝逾阈。诸书皆有论说。然则是书乃庆元间斥居江陵时所作也。安世学有体用,通达治道,而说经不尚虚言,其订核同异,考究是非,往往洞见本原,迥出同时诸家之上。是书见於《宋史·艺文志》者十卷,附录四卷,又别出《孝经说》一卷,《中庸说》一卷。《书录解题》并同。自明初以来,其本久佚,今惟散见《永乐大典》各韵内。核其所载,多兼及说经、说事、说政、说学等篇名,而逐条又各有标题。其原书体例,约略可见,篇帙亦尚多完善。谨依类排纂。经则案各经之文次之,卷一、卷二并易说,卷三书说,卷四诗说,卷五周礼,卷六礼记,卷七论语、孟子等。是为说经篇,凡七篇。其八、九、十三卷则先以说事篇,次说政篇,次说学篇。虽原目无存,未必悉符其旧。然陈振孙言是书有云:九经皆有论著。其第八卷以后杂说文史政学,则序次大致当亦不甚悬殊。振孙又云:附录《孝经》、《中庸》、《诗篇次》、《邱乘图》,则各为一书。重见诸类,似附录之四卷本分为四种单行,而复取以附於家说后也。今检《永乐大典》,但有《孝经说》、《中庸臆说》二书,而《诗篇次》、《邱乘图》未经收入。疑当时即已散佚,无可考补。谨据其存者,仍合为附录二卷,次之於末,以略还原书之旧焉。 △《先圣大训》·六卷(衍圣公孔昭焕家藏本) 宋杨简撰。简有《慈湖易传》,已著录。是编蒐辑孔子遗言,排比成五十五篇,而各为之注。钱时作简行状曰:其归自胄监也,家食者十四载,筑室德润湖上,更名慈湖。始取先圣大训间见诸杂说中者,刊讹别诬,萃成六卷,而为之解,即此书也。简之学出陆九渊。其嘉泰二年拟陛辞札子,称臣愿陛下即此虚明不起意之心以行,勿损勿益,自然无所不照。嘉定三年面对,称舜曰道心明,心即道。 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案:此据《孔丛子》之文,其实《尚书大传》先有此言,不云孔子,伪撰《孔丛子》者剽剟其文驾言先圣耳。谨附订於此。)孟子曰仁人心也。此心虚明无体,广大无际,日用云为,无非变化,无思无为而万物毕照。考其立言宗旨,已开新会、馀姚之派。故注是书,往往借以抒发心学,未免有所牵附。然秦、汉以来,百家诡激之谈,纬候怪诞之说,无一不依托先圣为重,庞杂芜秽,害道滋深。学者爱博嗜奇,不能一一决择也。简此书削除伪妄,而取其精纯;刊落琐屑,而存其正大。其间字句异同,文义舛互,亦皆参订斟酌,归於一是。较之《薛据集语》,颇为典核。求洙泗之遗文者,固当以是为骊渊矣。 △《黄氏日抄》·九十五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宋黄震撰。震有《古今纪要》,已著录。是书本九十七卷:凡读经者三十卷,读三传及孔氏书者各一卷,读诸儒书者十三卷,读史者五卷,读杂史、读诸子者各四卷,读文集者十卷,计六十八卷,皆论古人;其六十九卷以下,凡奏札、申明、公移、讲义、策问、书记、序、跋、启、祝文、祭文、行状、墓志著录者计二十九卷,皆所自作之文。其中八十一卷、八十九卷原本并阙,其存者实九十五卷也。震与杨简同乡里,简为陆氏学,震则自为朱氏学,不相附和。是编以所读诸书随笔札记,而断以己意。有仅摘切要数语者,有不摘一语而但存标目者,并有不存标目而采录一两字者。大旨於学问排佛老,由陆九渊、张九成以上溯杨时、谢良佐,皆议其杂禅。虽朱子校正《阴符经》、《参同契》,亦不能无疑。於治术排功利,诋王安石甚力。虽朱子谓周礼可致太平,亦不敢遽信。其他解说经义,或引诸家以翼朱子,或舍朱子而取诸家,亦不坚持门户之见。盖震之学朱,一如朱之学程,反复发明,务求其是,非中无所得而徒假借声价者也。 △《北溪字义》·二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宋陈淳撰。淳字安卿,号北溪,龙溪人。嘉定十年授迪功郎,泉州安溪主簿,未上而卒。事迹具《宋史》本传。此编为其门人清源王隽所录,以四书字义分二十有六门,每拈一字,详论原委,旁引曲证,以畅其论。初刻於永嘉赵氏,又有清漳本,刻於宋淳祐间,即九华叶信原本也。旧版散佚,明弘治庚戌始重刻。复有四明丰庆本,增减互异。近惟桐川施氏本为较详,然亦有大全所引而施氏本未收者。此本乃国朝顾秀虎校正诸本之异同,复取散见於他书者录为补遗一卷。又附以严陵讲义四条:曰道学体统,曰师友渊源,曰用工节目,曰读书次第。乃淳嘉定九年待试中归过严陵,郡守郑之悌延讲郡庠时作也。考淳同时有程端蒙者,亦撰《性理字训》一卷,其大旨亦与淳同。然书颇浅陋,故赵汸答汪德懋《性理字训》疑问书(案:《汸东山集》误作《性理字义》),称其为初学者设。 今惟录淳此书,而端蒙之书则姑附存其目焉。 △《准斋杂说》·二卷(永乐大典本) 宋吴如愚撰。如愚字子发,钱塘人。少以父荫补承信郎,监福州连江商税。 再调常熟,解职归。嘉熙二年,以丞相乔行简奏荐,改授承信郎,差充秘阁校勘。 三疏辞免,特转秉义郎与祠。其仕履见於《馆阁续录》及赵希弁《读书附志》,而《宋史》不为立传,故行实不概见。今考徐元杰《楳埜集》集有所作如愚行状,胪载事迹极详。大略言如愚孝友忠恕,安贫乐道,理明行修。凡所著述,於学问自得甚深。别有《易诗》、《书说》、《大学》、《中庸》、《论孟》及《阴符经解》诸种,并佚不传。此书亦久无行世之本,独散见《永乐大典》中者尚得四十馀篇,大抵皆研究理学之文。元杰又称如愚早年留心清净之教,凡三四年。既而幡然尽弃所学,刻意讲道。是如愚学术,其初亦稍涉於禅悦。其解《大学》格物以正为训,明王守仁《传习录》所谓格物如孟子格君心之格,其说实创於如愚。似欲毅然独行一家之言者。然如愚平日尝称塞乎天地者皆实理,行乎万世者皆实用,惟尽心知性则实理融而实用贯。其用功致力,实以体用兼备为主,而不堕於虚无。故其剖析义理,如天理人欲之辨,三畏四勿之论,无不发挥深至,於宋末诸儒中所造较为平实。元杰又言,永嘉陈昉亲炙不倦,得所著述,退辄录之,刻为一编。临川罗愚复刊於广右漕台,所传益广。盖是编即昉所辑,久经刊布,在当时甚重其书。今检行状,载如愚别有践形践迹诸说,已不在《永乐大典》中。则所录亦不免阙佚。然崖略具存。谨编次成帙,厘为二卷,犹可考见其概焉。 △《性理群书句解》·二十三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熊节编。熊刚大注。节字端操,建阳人。官至通直郎,知闽清县事。刚大亦建阳人,受业於蔡渊黄榦。嘉定中登进士。自称觉轩门人,掌建安书院朱文公诸贤从祀祠。其仕履则不可考。注中称迩年皇上亲洒白鹿洞规,以赐南康,则理宗时人也。节受业於朱子。是书采摭有宋诸儒遗文,分类编次。首列濂溪、明道、伊川、横渠、康节、涑水、考亭遗像并传道支派,次赞,次训,次戒,次箴,次规,次铭,次诗,次赋,次序,次记,次说,次录,次辨,次论,次图,次正蒙,次皇极经世,次通书,次文,而以七贤行实终焉。其列司马光一人,与后来讲学诸家持论迥异。考朱子於绍熙五年冬,筑竹林精舍,率诸生行舍菜之礼於先圣先师,以周、程、邵、张、司马、延平七先生从祀。集中载其祝文,有曰邵曰张,爰及司马,学虽殊辙,道则同归之语。则朱子序列学统,本自有光,后来门户日分,讲学者乃排而去之。节亲受业於朱子,故犹不敢恣为高论也。所录之文,亦以七贤为主,而杨时、罗仲素、范浚、吕大临、蔡元定、黄榦、张栻、胡宏、真德秀所作亦间及焉。其上及范质者,以朱子作《小学》尝录其诗。旁及苏轼者,则以司马光行状之故,非因轼也。明永乐中,诏修《性理大全》,其录诸儒之语,皆因《近思录》而广之。其录诸儒之文,则本此书而广之,并其性理之名似亦因此书之旧。是其文虽习见,固亦作乐者之苇籥,造车者之椎轮矣。刚大所注,盖为训课童蒙而设,浅近之甚,殊无可采。以其原附此书以行,姑并录之,以存其旧焉。 △《东宫备览》·六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宋陈模撰。模字中行,泉州永春人。庆元二年进士。嘉泰二年除秘书省正字。 三年兼国史院编修官。开禧三年又兼实录院检讨官。嘉定二年除校书郎仍兼检讨。 其历官始末见於《馆阁续录》中。是书乃其为正字时所上。取经史旧文有关於训储者汇成一编。凡分二十条,曰始生,曰入学,曰立教,曰师傅,曰讲读,曰宫僚,曰择术,曰广诲,曰谨习,曰主器,曰正本,曰问安,曰友悌,曰戒逸,曰崇俭,曰辨分,曰正家,曰规谏,曰几谏,曰监国。支分缕析,节次详明。前有进书表一篇,叙一篇。又有上宰相札子申言二十馀条,中择妃嫔、简宫僚、谨游习三条,尤为切务。又冠以改官省札及诰词,以温峤侍臣箴比之,盖当时甚重其书也。按《宋史·艺文志》载陈谟《东宫备览》一卷,然校进表及序皆称分为六卷,则《宋史》字误矣。其第二卷讲读条阙一页,宫僚条阙一页,第六卷监国条阙一页。今无别本可校,亦姑仍其旧录之焉。 △《孔子集语》·三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薛据撰。据字叔容,永嘉人。官至浙东常平提举。林德阳《霁山集》有二薛先生文集序曰:薛氏世学盖三百年。玉成公学於慈湖杨敬仲,刊华据实,犹程门绪馀。伪学禁兴,只手卫道,著伊洛源流,各为谱传。又以弓冶授其子叔容公,志宏力毅,负荷千年。念圣远言湮,为《孔子集语》二十卷,即是书也。此本但分二十篇,仅有三卷。殆旧以一篇为一卷,后人并之欤。所列书凡三十馀种。其凡例谓《曾子》、《大戴礼》、《孔丛子》、《孔子家语》四全书及《左氏》、《庄子》、《荀子》、《列子》概不采及,惟见於他古书者采之。然《孔子世家》列在正史,不僻於《孔丛家语》,且既云不录《大戴礼记》,而颜叔子第十二乃又引其一条,亦自乱其例。至引说文黍可为酒,禾入水也,一贯三为王,推一合十为士等语,并数条为一条,义不相贯,尤为失伦。他若《韩非子》说林下、内储说上、内储说下、外储说左上、外储说右下、难一、难三诸篇,可采者几二十条,而此书所引仅三条。若《淮南子》主术训、缪称训、齐俗训、道应训、人间训、泰俗训诸篇,所可采者不下十馀条,而此所引者亦仅三条。则其馀挂漏,可以概知。又文翔凤《云梦药溪谈》,摘其五酉一条,引《搜神记》而讳其所出,又讹五酉为五酋,则驳杂舛错,亦所不免。特所录尚多秦、汉古书,残篇断句,或可藉此以仅存。故考古者亦不能废焉。 △《朱子读书法》·四卷(永乐大典本) 宋张洪、齐《臣灬》同编。洪字伯大,《臣灬》字充甫,皆鄱阳人。事迹无可考。 据洪自序,咸淳中分教四明,《臣灬》适客游浙东,遂相与商榷是书,而刻诸鄞泮。 其书本朱子门人辅广所辑。巴川度正尝属遂宁于和之校刊。鄱阳王氏复广为后编,洪与《臣灬》又因而补订之。以辅氏原本为上卷,而以所续增者列为下卷。皆以文集语类排比缀缉,分门隶属。虽捃拾抄撮,稗贩旧文,不足以言著述,而条分缕析,纲目井然,於朱子一家之学,亦可云覃思研究矣。元时版已不存。至顺中,江南行台御史赵之维重镂於集庆路学,故《永乐大典》全帙收入。原编卷次,已不可考。今酌其篇帙,厘为四卷。俾讲新安之学者有所考证焉。 △《家山图书》·一卷(永乐大典本) 不著撰人名氏。《永乐大典》题为朱子所作。今考书中引用诸说,有文公家礼,且有朱子之称,则非朱子手定明矣。钱曾《读书敏求记》曰:家山图书,晦菴私淑弟子之文(案:弟子二字刊本误倒其文,今改正),盖逸书也。李晦显翁得之於刘世常平父,刘得之於鲁斋许文正公。其书以《易》、《中庸》、《古大学》、《古小学》参列於图,而於修身之旨归纲领,条分极详。此本惜不多覯,宜刊布之,以广其传云云。曾家所藏旧本,久已不传。世无刊本,书遂散失。惟《永乐大典》尚备载其原文。然首列小学本旨图,中多曲礼、内则、少仪之事,与曾所谓以《易》、《中庸》、《古大学》、《小学》参列於图者,体例稍异。 意是书诸儒相传,互有增损,行世者非一本欤。然要其旨归则一也。其书先图后说,根据礼经,依类标题,词义明显。自入学以至成人,序次冠、昏、丧、祭、宾、礼、乐、射、御、书、数诸仪节,至详且备。而负剑《召辛》咡以及乡饮五御诸图,尤足补聂崇义所未及。盖《朱子小学》一书详於义理,而此则详於名物度数之间,二书相辅而行,本末互资,内外兼贯,均於蒙养之学深有所裨,有不容以偏废者焉。 卷九十三 子部三 ○儒家类三 △《读书分年日程》·三卷(编修励守谦家藏本) 元程端礼撰。端礼字敬叔,号畏斋,鄞县人。以荐为建平教谕,迁台州路教授。事迹具《元史·儒学传》。是书有延祐二年自序,谓一本辅汉卿所萃《朱子读书法》修之。考《朱子读书法》六条:一曰居敬持志,二曰循序渐进,三曰熟读精思,四曰虚心涵泳,五曰切己体察,六曰著紧用力。端礼本其法而推广之。 虽每年月日读书程限不同,而一以六条为纲领。史称所著有《读书工程》,国子监以颁示郡县,即此书也。然书末又有端礼自跋,历叙崇德吴氏、平江陆氏、池州冯氏及江、浙诸处钞刊各本,而不及国子监颁示事。则本传所云,或端礼身后之事欤?跋作於元统三年十一月朔。考顺帝以元统三年十一月辛丑改元至元,此标十一月朔,则尚在辛丑之前。故仍称元统云。 △《辨惑编》·四卷、附录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元谢应芳撰。应芳有《思贤录》,已著录。是编作於至正中。因吴俗信鬼神,多拘忌,乃引古人事迹及先儒议论一一条析而辨之。其目凡十五,一曰死生,二曰疫疠,三曰鬼神,四曰祭祀,五曰淫祀,六曰妖怪,七曰巫觋,八曰卜筮,九曰治丧,十曰择葬,十一曰相法,十二曰禄命,十三曰方位,十四曰时日,十五曰异端。末一卷附录书及杂著八篇,皆力辟俗见,龂龂然据理以争,与是编相发明者也。昔宋储泳作《祛疑说》,原本久佚,惟左圭《百川学海》中载其节本。 应芳此书,持论虽似乎浅近,而能因风俗而药之,用以开导愚迷,其有益於劝戒,与泳书相等,而持论较泳尤正大,正不得以平易忽之。曹安《谰言长语》曰:毗陵谢子兰,取圣贤问答之词,辟异端者为书,名曰《辨惑编》。经书子史,先儒扶正抑邪之言备载,真可以正人心。盖深取之也。惟叶盛《水东日记》曰:毗陵谢子兰氏《辨惑编》一书,诚亦辟邪植正,有益於世。其中援经据法,深怪世人惑於淫祀,当矣。乃云自其先人亡后,即以所事神影火之,以其非义之故,此独惜其过当。春秋书毁泉台,君子以为台之存毁,非安危治乱所系,虽勿居可也。 何必暴扬其失,非之毁之至是耶?子兰之辟淫祀,先儒成说甚多,正不必此,虽不言可也。爱子兰者须削而去之云云。其言切中应芳之失。盖讲学之家往往矫枉过直,此亦其一。读者取其大旨之正可矣。 △《治世龟鉴》·一卷(浙江郑大节家藏本) 元苏天爵撰。天爵有《名臣事略》,已著录。此书为成化丙午吴江知县太和陈尧弼所刊。篇首天爵结衔,题中奉大夫,浙江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考《元史》天爵本传,凡两拜是官,一在至正七年,一在至正十二年。此书前有林兴祖、赵汸二序,皆标至正十二年壬辰正月,则作於再任之日。是时妖寇自淮右延及江东,诏天爵总兵饶信,克复一路六县。正干戈俶扰之际,乃能留心於治理,所采皆宋以前善政嘉言,而大旨归於培养元气。其目凡六:曰治体,曰用人,曰守令,曰爱民,曰为政,而终之以止盗,殆有深意也。天爵著述载於本传者,《名臣事略》十五卷,《文类》七十卷,《松厅章疏》五卷,《春风亭笔记》二卷,诗七卷,文三十卷。又载有《辽金纪元》、《黄河源委》二书,未及脱稿,而不载此书。然赵汸序今载《东山存稿》第二卷中,与此本一一相合,知非伪托。 本传盖偶遗之,亦足证《元史》之多疏矣。 △《管窥外篇》·二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元史伯璿撰。伯璿有《四书管窥》,已著录。是书成於至元丁未,盖继《管窥》而作。皆条记友人问答以阐发其馀义,大抵皆辨证之文,不主於诠释文句,故曰外篇。实即伯璿之语录。《经义考》四书类中惟列《管窥》而不载此书,盖由於此,非彝尊疏漏也。然《管窥》所论,犹仅於胡炳文、陈栎之流参稽同异。 此书於天文、历算、地理、田制言之颇详,多有所援据考证,则较炳文及栎见闻稍博,尚非暖暖姝姝守一家之语录者。惟论天象疑月星本自有光,不待日以受光之类,未免仍涉臆断。是则宋、元间儒者之积习,消除未尽耳。自明以来,未有刊本。康熙乙亥,其邑人吕宏诰始以付梓。雍正壬子,王灵露等复续补成之,乃得行於世云。 △《内训》·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仁孝文皇后撰。案成祖以篡逆取国,淫刑肆暴,无善可称,后乃特以贤著。 是书凡二十篇,曰《德性》,曰《修身》,曰《慎言》,曰《谨行》,曰《勤励》,曰《警戒》,曰《节俭》,曰《积善》,曰《迁善》,曰《崇圣训》,曰《景贤范》,曰《事父母》,曰《事君》,曰《事舅姑》,曰《奉祭祀》,曰《母仪》,曰《睦亲》,曰《慈幼》,曰《逮下》,曰《待外戚》。前有永乐三年正月望日自序,内有肃事今皇上三十馀年之语。考《明史·后妃传》,后以洪武九年册为燕王妃,至永乐三年正月,甫及三十年。云三十馀年,盖约略大数耳。又考本传,载后撰此书,颁行天下,在永乐三年。而明朝《典汇》载,五年十一月,以仁孝皇后内训颁群臣,俾教於家。若五年以前已颁行天下,不应至五年之末始赐群臣。 又考《名山藏坤》则记,载后初为此书,不过示皇太子诸王而已。至永乐五年七月以后,成祖乃出后《内训》、《劝善》二书,颁赐臣民,与《典汇》相合。此本为明初刊本,首标大明仁孝皇后。考后於永乐五年七月乙卯崩,甲午谥曰仁孝,则此本刊於五年七月以后无疑。至十一月,特赐臣民,正属刊行之始,《明史》本传偶未及检耳。各章之下系以小注,多涉颂扬,当为儒臣所加。《明史·艺文志》不著其名。又《艺文志》载《内训》一卷,高皇后撰;《劝善书》一卷,文皇后撰。与本传所载不同,亦偶未检点耳。 △《理学类编》·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张九韶撰。九韶字美和,后以字行。故《明史》附见宋讷传作张美和。清江人。元末累举不仕。洪武三年,以荐为县学教谕,迁国子助教。改翰林编修,致仕归。后复徵入校书,书成遣还。兹编成於至正丙午,乃未入明时所作。其初本名《格物编》,临川吴当见之,以为所辑天地、鬼神、人物、性命之说乃格物之一端,不足以尽格物之义,因为易今名。凡天地一卷,天文二卷,地理一卷,鬼神一卷,人物一卷,性命一卷,异端一卷,以周、程、张、邵、朱六子之言为主,而以荀子以下五十三家之说辅之,复於每篇之末绎以己见。其所采撷,大都摘取精要,不事博引繁称,故条理次序,颇为精密。前代如扬雄、谷永、《淮南子》之说,近世如洪迈《容斋五笔》、罗大经《鹤林玉露》之说,并加摭集,以参观互证,亦不蹈讲学家门户之见。其异端一门,於阴阳、相术、谶纬诸家斥驳明切,尤足以破世俗之惑。史载明初司国子监者有宋讷、王嘉会、龚斅,而九韶与聂铉、贝琼亦皆名儒,当洪武时,先后为博士、助教、学录,以故诸生多所成就。知其躬行导率,无忝师范,与徒为高论者异矣。 △《性理大全书》·七十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明胡广等奉敕撰。是书与《五经四书大全》同以永乐十三年九月告成奏进,故成祖御制序文称二百二十九卷,统七部而计之也。考自汉以来,弟子录其师说者,始於《郑记》、《郑志》,是即后世之语录。其裒诸儒之言以成一书者,则古无是例,《近思录》其权舆矣。宋景定、端平间,周、程、张、朱诸儒皆蒙褒赠,真德秀亦以讲学有名,得参大政。天下趋朝廷风尚,纂述日多。王孝友作《性理彝训》三卷,熊节作《性理群书句解》二十三卷,於是性理之名大著於世。 广等所采宋儒之说凡一百二十家,其中自为卷帙者,为周子《太极图说》一卷,《通书》二卷;张子《西铭》一卷,《正蒙》二卷;邵子《皇极经世书》七卷;朱子《易学启蒙》四卷,《家礼》四卷;蔡元定《律吕新书》二卷;蔡沈《洪范皇极内篇》二卷;共二十六卷。自二十七卷以下,捃拾群言,分为十三目,曰理气,曰鬼神,曰性理,曰道统,曰圣贤,曰诸儒,曰学,曰诸子,曰历代,曰君道,曰治道,曰诗,曰文。大抵庞杂冗蔓,皆割裂襞积以成文,非能於道学渊源真有鉴别。圣祖仁皇帝特命儒臣,删其支离,存其纲要,钦定为《性理精义》一书。菁华既撷,所存者仅其糟粕矣。以后来刻性理者汗牛充栋,其源皆出於是书。 将举其末,必有其本。姑录存之,著所自起云尔。 △《读书录》·十一卷、《续录》·十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薛瑄撰。瑄字德温,河津人。永乐辛丑进士。官至礼部右侍郎,入阁预机务。赠礼部尚书,谥文清。事迹具《明史·儒林传》。其书皆躬行心得之言。两录之首皆有自记,言其因程子心有所开、不思则塞之语,是以自录随时所得,以备屡省。其后万历中有侯鹤龄者,因所记错杂,更为编次,删去重复,名《读书全录》。然去取之间,颇失瑄本意。今仍录原书以存其旧。瑄尝言《乐》有雅、郑,《书》亦有之。《小学》,《四书》,六经、濂、洛、关、闽诸圣贤之书,雅也,嗜者常少,以其味之淡也。百家小说,淫词绮语,怪诞不经之书,郑也,莫不喜谈而乐道之,盖不待教督而好之矣,以其味之甘也。淡则人心平而天理存,甘则人心迷而人欲肆。观瑄是录,可谓不愧斯言矣。 △《大学衍义补》·一百六十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明邱濬撰。濬有《家礼仪节》,已著录。濬以宋真德秀《大学衍义》止於格致诚正修齐,而阙治国平天下之事。虽所著《读书乙记》,采录史事,称为是书之下编,然多录名臣事迹,无与政典,又草创未完。乃采经传子史,辑成是书,附以己见,分为十有二目,於孝宗初奏上之。有诏嘉奖,命录副本付书坊刊行。 濬又自言:《衍义补》所载,皆可见之行事,请摘其要者下内阁议行。帝亦报可。 至神宗复命梓行,亲为制序。盖皆甚重其书也。特濬闻见甚富,议论不能甚醇。 故王鏊《震泽纪闻》称其学问该洽,尤熟於国家掌故,议论高奇,务於矫俗,能以辨博济其说。如讥范仲淹多事,秦桧有再造功,评骘皆乖正理。又力主举行海运,平时屡以为言,此书更力申其说。所列从前海运抵京之数,谓省内河挽运之资,即可抵洋面漂亡之粟,似乎言之成理。然一舟覆没,舟人不下百馀。粮可抵以转输之费,人命以何为抵乎?其后万恭著议,谓为有大害而无微利,至以好事斥之,非苛论也。又明之中叶,正阉竖恣肆之时,濬既欲陈诲纳忠,则此条尤属书中要旨,乃独无一语及宦寺。张志淳《南园漫录》诋其有所避而不书,殆亦深窥其隐。以视真氏原书,殊未免瑕瑜互见。然治平之道,其理虽具於修齐,其事则各有制置。此犹土可生禾,禾可生穀,谷可为米,米可为饭,本属相因。然土不耕则禾不长,禾不获则穀不登,穀不舂则米不成,米不炊则饭不熟,不能递溯其本,谓土可为饭也。真氏原本实属阙遗,濬博综旁搜,以补所未备,兼资体用,实足以羽翼而行。且濬学本淹通,又习知旧典,故所条列,元元本本,贯串古今,亦复具有根柢。其人虽不足重,其书要不为无用也。 △《居业录》·八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胡居仁撰。居仁有《易象钞》,已著录。是书皆其讲学语录,分十二类,曰道体,曰为学,曰主敬,曰致知,曰力行,曰出处,曰治体,曰治法,曰教人,曰警戒,曰辨异端,曰劝圣贤,共一千一百九十九条。居仁与陈献章皆出吴与弼之门,与弼之学介乎朱、陆之间,二人各得其所近。献章上继金谿,下启姚江。 居仁则恪守新安,不逾尺寸,故以敬名其斋。而是书之中,辨献章之近禅,不啻再三。盖其人品端谨,学问笃实,与河津薛瑄相类。而是书亦与瑄《读书录》并为学者所推。黄宗羲《明儒学案》乃谓其主言静中之涵养,与献章之静中养出端倪,同门冥契。特牵引附合之言,非笃论也。正德中有张吉者,尝删其书为要语。 又有吴廷举者,删其书为粹言。此本为弘治甲子余祐所编,犹为原帙。祐字子积,鄱阳人。弘治己未进士。官至吏部右侍郎。年十九时,受业於居仁,居仁以女妻之。而卷首序文乃称门人,盖用黄榦编《朱子集》之例,榦又用李汉编《韩愈集》之例。然考皇甫湜作愈墓志,称愈女初适於汉,后乃离婚,嫁樊氏。汉称门人而不称婿盖缘於此。榦及祐沿袭其称,殊为不考。阎若璩《潜邱札记》乃以为重道统而轻私亲,曲说甚矣。 △《枫山语录》·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明章懋撰。懋字德懋,别号闇然子,兰溪人。成化丙戌会试第一。改庶吉士,授编修。会上元内宴,命作鼇山灯诗,不奉诏,且以疏谏,黜为临武知县。弘治正德间累官南京礼部尚书,致仕。事迹具《明史·本传》。崔铣《明臣十节》曰:成化中白沙陈献章,学禅而疏,一峰罗伦,尚直而率,定山庄泉,好名而无实,皆负巨望焉。枫山章公懋,质约淳雅,潜修默成,年甫四十,弃官还郡。贺谏议钦,郑御史已皆责公交疏於陈。庄公逊谢之后,白沙受清秩而交泛。一峰行乡约而戮族人。庄晚年又仕而败,惟章公德行无瑕云云。其在明代,可云不愧醇儒。 是编卷帙不多,分为五类,曰学术,曰政治,曰艺文,曰人物,曰拾遗。其学术政治虽人人习见之理,而明白醇正,不失为儒者之言。艺文诸条,持论亦极平允,不似讲学家动以载道为词。其评骘人物,於陈献章独有微词。则懋之学主笃实,而献章或入玄虚也。然献章出处之间,稍有遗议。而懋人品高洁,始终负一代重望,则笃实鲜失之明验矣。又谓胡居仁不适於用,似亦有见。惟推尊吴与弼太过,则颇有所不可解耳。 △《东溪日谈录》·十八卷(湖北巡抚采进本) 明周琦撰。琦字廷玺,马平人。成化辛丑进士。官至南京户部员外郎。琦之学出於薛瑄。是编记所心得,分十三类。凡性道谈二卷,理气谈一卷,祭祀谈二卷,学术谈一卷,出处谈一卷,物理谈一卷,经传谈三卷,著述谈一卷,史系谈二卷,儒正谈一卷,文词谈一卷,异端谈一卷,辟异谈一卷。《广西通志》载其著《日谈录》十八卷,又著《儒正篇》论薛河东之学。今考儒正,即此书之第十五卷,非别有《儒正篇》也。前有吕景蒙序,谓书刻於嘉靖丁酉。而此本乃系传写。或其版已佚,后人录存之欤?琦为人以端直谨厚,见重乡里,其书亦一本濂、洛之说。不失醇正。盖河东之学虽或失之拘谨,而笃实近理,故数传之后,尚能恪守师说,不至放言无忌也。 △《困知记》·二卷、《续记》·二卷、《附录》·一卷(左都御史张若溎家藏本) 明罗钦顺撰。钦顺字允升,号整菴,泰和人。弘治癸丑进士。官至南京吏部尚书。谥文庄。事迹具《明史·儒林传》。是书皆其晚年所作。前记成於嘉靖戊子,凡一百五十六章。《续记》成於嘉靖辛卯,凡一百一十三章。《附录》一卷,皆与人论学之书,凡六首。钦顺自称初官京师,与一老僧论佛,漫举禅语为答。 意其必有所得,为之精思达旦,恍然而悟。既而官南雍,取圣贤之书潜玩,久之渐觉就实,始知所见者乃此心虚灵之妙,而非性之理。自此研磨体认,积数十年,始确然有以自信。盖其学由积渐体验而得,故专以躬行实践为务,而深斥姚江良知之非。尝与王守仁书,辨朱子晚年定论,於守仁颠倒年月之处,考证极详。此书明白笃实,亦深有裨於后学。盖其学初从禅入,久而尽知其利弊,故於疑似之介,剖析尤精,非泛相诃斥,不中窾要者比。高攀龙尝称自来排斥佛氏未有若是之明且悉者,可谓知言矣。 △《读书札记》·八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徐问撰。问字用中,号养斋,武进人。弘治壬戌进士。官至南京户部尚书。 谥庄裕。事迹具《明史·本传》。是书乃问巡抚贵州时,与门人问答,随时札记而成。所论天文、历象、山川、性理、六经、四子书皆守先儒成说。其论学则一本程、朱,而力黜姚江之学。如古本《大学》,亲民格物,知行合一各说,皆逐条辨正。尝与罗钦顺书云:王氏之学本诸象山,至今眩惑人听,《读书札记》第二册实辟其说。盖以广中侍读黄才伯促而成之。才伯者,黄佐字也。所云第二册者,即指此本第五卷。今核其所辟各条,大都托之或谓,又称为近学,世学,而并未斥言。盖是时王学盛行,羽翼者众,故问不欲显加排摈。然所摘发,多能切中症结,迥异乎陈建诸人叫嚣毒詈,如不共戴天者。史称问官长芦盐运使,终任不取一钱,则与言清行浊者异。又载问官贵州巡抚时,破独山州贼蒙钺,则与迂疏无用者亦异。宜其言笃实切近,无讲学家之积习矣。 △《士翼》·四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明崔铣撰。铣有《读易馀言》,已著录。是书前三卷曰述言,皆语录之类。 后一卷曰说象,则专论六十四卦象义。自序谓退居相台十祀,非圣人之志不存,非翼经之文不阅,乃札记所明,稍修章句,名曰《士翼》,盖以辅《彝典》也。 其中如论高宗梦傅说事,涉於怪诞。韩子原道,盖先乎养二氏之徒之繁,由君无以养而安之也。又云:谈理至宋人而精,然而滋蔓。讲学至宋人而切,然而即空。 又云:汉、唐之小人易见,宋之小人难知。汉、唐之君子可信,宋之君子当考。 又曰:去序而言《诗》,背左氏而言《春秋》,必荒谬矣。盖道可以智穷,事必以实著,况千载之下乎?其言皆讲学家之所深讳,而侃侃凿凿,直抒无隐,可谓皎然不自诬其心矣。至於以萧何之荐曹参为克己归仁,卢怀慎之让姚崇为一个臣之有容,虽意有所寓,然未免品题失当,谓之白璧微瑕可也。 △《泾野子内篇》·二十七卷(陕西巡抚采进本) 明吕柟撰。柟有《周易说翼》,已著录。柟师事渭南薛敬之,其学以薛瑄为宗。是书乃其门人所编语录。凡云槐精舍语二卷,东林书屋语一卷,端溪问答一卷,解梁书院语、柳湾精舍语二卷,鹫峰东所语十二卷,太常南所附邵伯舟中语三卷,太学语二卷,春官外署语二卷,礼部北所语一卷。其子畇等类而刻之。柟为学在格物以穷理,先知而后行。其所谓穷理,不是泛常不切於身,只在语默作止处验之。所谓知者,即从闻见之知以通德性之知,但事事不肯放过。 其践履最为笃实。尝斥王守仁言良知之非,以为圣人教人,未尝规规一方。今不论资禀造诣,刻数字以必人之从,不亦偏乎?观於所言,可谓不失河津之渊源矣。 △《周子抄释》·三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吕柟撰。宋五子中惟周子著书最少,而诸儒辨论则惟周子之书最多。无极、太极之说,朱、陆两家龂龂相轧,至今五六百年,门户之分,甚於冰炭。 《太极图说》与《通书》表里之说,元何虚中至特著一书辨此一语,论者亦递相攻击,究无定评。至於主静之说,明代诟争尤甚。是编盖因《周子全书》而摭其精要。一卷为《太极图说》、《通书》,二卷为遗文,遗诗,而附以杂记三卷,则本传墓碣事状也,较全书特为简洁。每条之下,各释以一二语,或标其大旨,或推所未言之意,较诸家连篇累牍之辨,亦特淳实。其释《荀子》玄不识诚一条,谓贬《荀子》太过,以《大学》、《中庸》之言诚,拟荀子之言诚,未免驳杂。 释养心亭记一条,谓寡欲亦允执厥中之义,若至於无恐,难通行於众,亦不免词不达意。然大旨要为不悖。观周子之书者,其精华略具於此矣。 △《张子抄释》·六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吕柟撰。是编摘录张子之书。以《西铭》、《东铭》为冠,次《正蒙》十九篇,次《经学理窟》十一篇,次《语录》,次《文集》,而终以行状。亦每条各附以释,如《周子抄释》之例。首有嘉靖辛丑柟自序,称张子书存者止二铭、《正蒙》、《理窟》、《语录》、《文集》,而《文集》又未完,止得二卷於马伯循氏。诸书皆言简意实,出於精思力行之后。顾其书散见漫衍,涣无统纪,而一义重出,亦容有之。暇尝稡抄成帙,注释数言,略发大旨,以便初学观省。 盖其谪官解州时作也。案《虞集》作吴澄行状,称澄校正张子之书,挈东西铭於篇首,而《正蒙》次之,大意与柟此本合。澄本今未见,柟此本简汰不苟,较世所行《张子全书》,亦颇为精要矣。 △《二程子抄释》·十卷(左都御史张若溎家藏本) 明吕柟撰。前有自序,称初得《二程全书》於崔铣,以其中解说六经、四书之语与门弟子问答行事之言,统为一书,浩大繁博,初学难於观览。因抄出心所好者,集为八卷,凡二十九篇。而卷首所列程子门人姓氏,后有嘉靖辛卯柟门人休宁程爵重刊跋,乃称泾野先生钞释程氏书凡十卷。此本为嘉靖丙申柟门人邓诰所刊,卷数与爵跋相合。岂柟作序时其书尚止八卷,后或有所增益,而序文则未改欤?其书不分门类,亦不叙先后,仍以二程遗书原载门人某某所记分编。每条之末,皆以一二语标其大意。昔朱子编遗书,尝病其真赝相杂。柟是书削驳留醇,颇为不苟。盖柟之学源於河津,最为笃实,故去取皆有所见。惟其文原出李梦阳,全集率诘屈不可读,故每条下所释词旨,往往晦滞,非初学所能洞晓云。 △《朱子抄释》·二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吕柟撰。是编乃嘉靖丙申柟为国子监祭酒时所定。宋儒之中,惟朱子著述最富,辨论亦最多。其时诸弟子所述者,有《池录》、《饶录》、《饶后录》、《建录》诸刊,黎靖德刊除重复,分类编次,尚得一百四十卷,则浩博可知矣。 柟此本所抄,止於二卷,乃较张子、二程子为少。然朱子之学,无所不通,与门人亦无所不讲。黎氏《语类》以二十六目举其大凡,包括尚有未尽,读者茫无津涯。又早年、晚年,持论或异;门人所记,或以己意增损之,亦往往彼此不同;读者亦莫能决其去取。明人递相选录,几於人有一编。其大意乃在於胜负相争,区分门户,不过借朱子为名,未尝真为明道计也。柟作是编,惟摘切要之词,而不甚以攻击为事,於学问大旨,转为简明。然於与陆子静论意见一条,注其下曰,陆氏终近禅。则是非之辨,亦未尝不谨严矣。 △《中庸衍义》·十七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夏良胜撰。良胜字于中,南城人。正德戊辰进士。官至太常寺少卿。事迹具《明史》本传,自宋以来,取古经之义,括举条目而推衍其说者,始叶时《礼经会元》,嗣则真德秀《大学衍义》,良胜又因德秀之例,以阐发《中庸》。其书成於嘉靖间,盖以《大礼疏稿》事谪戍辽海时作也。自性、道、教、达道、达德、九经、三重之属,一一援据古今,推广演绎。至於崇神仙,好符瑞,改祖制,抑善类数端,尤究极流弊,惓惓言之。盖皆为世宗时事而发。然务抒献纳之忱,而无一毫怨怼讥讪之意,斯所以为纯臣之言也。中颇采邱濬《大学衍义》之说。 考良胜於正德嘉靖间两以鲠直杖谪,风节凛然,为当世所重。其书虽近於濬书,至其人品则非濬所可企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