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为三卷,而每卷析一子卷。《颂》为五卷。大旨以《小序》为宗,而参以《集传》。其从《序》者十之七八,从《集传》者十之二三。亦有二家皆不从,而虞惇自为说者。每篇之首,冠以《序》文及诸家论《序》之说。每章之下,各疏字义。篇末乃总论其大旨与去取诸说之故。皆以推求诗意为主,颇略於名物训诂,亦不甚引据考证。如《墨子》称:“文王举闳夭、太颠於罝网中,授之政,西土服。”《墨子》在春秋、战国之间,当及闻古义。而虞惇以为附会《兔罝》之诗。至《左传》称“祭仲有宠於庄公”,所谓宠者,信任显荣之意,故楚灵王对申无宇自称“盗有宠”也。虞惇因此一字,指祭仲为安陵、龙阳之流,以《山有扶苏》之狡童当之,谓仲虽为卿,诗人丑其进身之始。此不更附会乎?又申培《诗说》,出自丰坊,其中多剽朱《传》之义。而虞惇反谓朱《传》多引申培,亦殊失考。然大致皆平心静气,玩味研求於毛、朱两家,择长弃短。非惟不存门户之心,亦并不涉调停之见。核其所得,乃较诸家为多焉。 △《毛诗类释》·二十一卷、《续编》·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顾栋高撰。栋高有《尚书质疑》,已著录。是编成於乾隆壬申。《序》文、案语皆称臣,盖拟进之本。凡分二十一类。其《序》中抒所自得者,如於释地理,知邶、鄘、卫乃三地名,非三国名;於释山,知“崧高维岳”乃吴岳,非中岳;於释水,知《吉日》之漆、沮非《绵》诗、《潜》颂之漆、沮;於释时令,知《公刘》已先以建子为正;於释祭祀,知禘飨明堂俱周公创举。於释官职,知司徒、司空、司马皆在《周官》以前;于释兵器,知古甲皆用革;于释宫室,知“君子阳阳”乃伶官之诗,非妇人所作。于释草,知麻有二种;于释鸟,知桑扈亦有二种。于释马,知《卫风》騋牝、《鲁颂》牧马,皆以备兵事,《司马法》“马牛车乘俱出于民”乃王莽伪托之文。今考其书,禘及大享明堂一条,司徒、司空、司马一条,皆与《序》文不相应,未喻何故。其邶鄘卫一条为顾炎武说,崧高一条为阎若璩说,漆、沮一条为许谦说,《公刘》用子正一条为毛亨说,古甲用革一条为陈祥道说,麻有二种一条为蔡卞说,桑扈二种一条为陆佃说,丘甸不出车马一条为李廉说。惟“君子阳阳”一条以《楚茨》之文证《小序》,自出新意耳。然诸家说《诗》中名物多泛滥以炫博。此书则采录旧说,颇为谨严,又往往因以发明《经》义,与但徵故实,体同类书者有殊,於说《诗》亦不为无裨也。其《续编》三卷,则成於乾隆癸酉。取《尔雅》、《释诂》、《释言》、《释训》之文有关於《诗》者,摘而录之,亦略为疏解,盖训诂名物相辅而行之义。以《尔雅》校之,尚阙“之,匹也”、“言,戒也”二条。或缮稿时偶误脱欤? △《诗疑辨证》·六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黄中松撰。中松字仲严,上海人。是书主於考订名物,折衷诸说之是非,故以《辨证》为名。其中亦瑕瑜互见。如古说雎鸠为雕类,郑樵及朱子则以为凫类。《左传》云:“雎鸠,司马也。”冯复京引朱《传》云:“江淮所有,当年恐未入诗人之目。”已为定论。至《尔雅》云:“雎鸠,王鸠。”郭注:“雕类,今江东呼之为鹗,好在江渚山边食鱼。”《尔雅》又云:“杨鸟、白鷢。” 郭注:“似鹰,尾上白。”是则二鸟明矣。乃扬雄、许慎皆以白鷢释雎鸠、是傎也。中松并存其说,未免两岐。“黍稷”一条,独载雷礼黍贵稷贱、黍早稷晚之说。按后稷以官名,社稷以坛名,稷为五穀之长,诸书皆然,稷未尝贱也。 《月令》以稷为首种。《尚书纬》云:“春,鸟星昏中以种稷。夏,火星昏中以种黍。”是稷亦非晚也,中松乃取其说。又引《家语》之文以废群议,不知《家语》王肃伪撰,不足据也。《韩奕》之“梁山”、“韩城”,王应麟两存旧说,而其意以在晋为主。中松本王肃之说,谓皆在燕地,持论自确。而又疑梁山在晋地,且不明乾州之梁山与在夏阳者本一山绵亘,孔《疏》最明,乃用胡渭“雍州有二梁山”之说,并疑梁山宫为三梁山。则支离缴绕,弊亦与应麟等矣。“应田” 不取郑《笺》田当作朄、声转字误之说。按陈之为田,此声转也。朄之变陈,此字误也;中松徒疑朄非引而曰读为引,以为费力。不知朄与《柬申》同。《说文》解字曰:“《柬申》,击小鼓引乐声也。”其文甚明,何足为疑乎?至全书之中,考正讹谬,校定异同,其言多有依据。在近人中,犹可谓留心考证者焉。 △《三家诗拾遗》·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范家相撰。家相字蘅洲,会稽人。乾隆甲戌进士。官至柳州府知府。汉代传《诗》者四家。《隋书·经籍志》称:“《齐诗》亡於魏,《鲁诗》亡於西晋,惟《韩诗》存。”宋修《太平御览》,多引《韩诗》。《崇文总目》亦著录,刘安世、晁说之尚时时述其遗说。而南渡儒者,不复论及。知亡於政和、建炎间也。自郑樵以后,说《诗》者务立新义,以掊击汉儒为能。三家之遗文,遂散佚而不可复问。王应麟於咸淳之末,始掇拾残賸,辑为《诗考》三卷。然创始难工,多所挂漏。又增缀逸《诗》篇目,杂采诸子依托之说,亦颇少持择。家相是编,因王氏之书重加裒益,而少变其体例。首为《古文考异》,次为《古逸诗》,次以三百篇为纲,而三家佚说一一并见。较王氏所录以三家各自为篇者,亦较易循览。惟其以《三家诗拾遗为名》,则《古文考异》不尽三家之文者,自宜附录;其逸《诗》不系於三家者,自宜芟除。乃一例收入,未免失於贪多。且冠於篇端,使开卷即名实相乖,尤非体例。其中如张超称《关雎》为毕公作一条,说见超所作《诮蔡邕青衣赋》,非超别有解经之说,而但据《诗补传》所载泛称张超云云,并不录其赋语。搜采亦间有未周,然较王氏之书则详赡远矣。近时严虞惇作《诗经质疑》,内有《三家遗说》一篇。又惠栋《九经古义》,余萧客《古经解钩沈》,於三家亦均有采掇。论其赅备,亦尚不及是编也。 △《诗渖》·二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范家相撰。是编乃其释《诗》之说。家相之学,源出萧山毛奇龄。奇龄之说经,引证浩博,喜於诘驳,其攻击先儒最甚。而盛气所激,出尔反尔,其受攻击亦最甚。家相有戒於斯,故持论一出於和平,不敢放言高论。其作是书,大旨斟酌於《小序》、朱《传》之间,而断以已意。首为《总论》三十篇。以下依次诠说,皆不载《经》文,但著篇目。其先儒旧说无可置辨者,则并篇目亦不著之。今核其所言,短长互见。如谓《卷耳》为文王在羑里,后妃遣使臣之作;谓《中谷有蓷》为怜申后;谓《褰裳》为在晋楚争郑之时;谓《丰》为男亲迎而女不从;谓《敝笱》为叹王纲废弛;谓《采苓》为申生而作;谓《采薇》为文王伐玁狁;谓《沔水》为宣王信谗:皆以意揣度,绝无确证。然如《总论》第十四条力破《黍离》降为《国风》之说,谓:“太史不采风,王朝无掌故,诸侯之国史亦不纪录以进。盖四《诗》俱亡,非独《雅》也。《诗》亡而讽谕彰瘅之道废,是以《春秋》作焉。”此与孟子迹熄之说深有发明。第十五条谓:“三百五篇之韵叶之而不谐者,其故有三。列国之方音不同,一也。古人一字每兼数音,而字音传讹已久,非可执一以谐声,二也。诗必歌而后出,每以馀音相谐,自歌诗之法不传,而馀音莫辨,三也。”此亦足解顾炎武、毛奇龄二家之斗。其解《采蘩》篇,谓“被之僮僮”为夫人斋居之首服,而历引《周礼·内司服》、《玉藻》及聂氏《三礼图》以证之。盖被者所以配褖衣,今据聂氏谓妇人之褖衣因男子之玄端,又《玉藻》云“玄冠丹组缨,诸侯之斋冠也”,则知夫人服被为斋,夫人斋於正寝,既不可如祭之服副袆,又不可服告桑之编,故服燕寝朝君之被,此说为前人所未及。其解《楚茨》、《信南山》诸篇,尤为详晰。 如“南东其亩”及“中田有庐”之类,於沟洫田制咸依据确凿,不同附会。在近代说《诗》之家,犹可谓瑜不掩瑕、瑕不掩瑜者也。 △《诗序补义》·二十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姜炳璋撰。炳璋字石贞,号白岩,象山人。乾隆甲戌进士,官石泉县知县。是编以《诗序》首句为国史所传,如苏辙之例。但辙於首句下申明之语竟删除不论,炳璋则存其原文,於首句中离一字书之,而一一订其疏舛,例又小殊。 盖参用朱子《诗序辨说》之义,以贯通两家也。其论“江有沱”,谓古者嫡媵并行,无待年於国之礼。然《春秋》伯姬归纪,叔姬归酅,实非一年之事,未可断其必无。论《鲁颂》,谓用天子礼乐自吉禘庄公始见於《经》,断以为僣自僖公。然《吕览》史角之事虽出杂说,而“考仲子之宫,初献六羽”注谓:“前此用八,故曰初献。”是已在隐公先矣。是过於考证,转失之眉睫之前。他如论《野有死麕》,以尨吠为喻人之类,亦失《经》旨。要其恪守先儒,语必有据,而於废《序》诸家亦置而不争,不可不谓笃实近里之学也。其《纲领》有云:“有诗人之意,有编诗之意。如《雄雉》为妇人思君子,《凯风》为七子自责,是诗人之意也。《雄雉》为刺宣公,《凯风》为美孝子,是编诗之意也。朱子顺文立义,大抵以诗人之意为是诗之旨。国史明乎得失之迹。则以编诗之意为一篇之要。”尤可谓解结之论矣。 △《虞东学诗》·十二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顾镇撰。镇字备九,号古湫,常熟人。常熟,古海虞地。镇居城东,故又号曰虞东。乾隆甲戌进士,官至宗人府主事。是书大旨,以讲学诸家尊《集传》而抑《小序》,博古诸家又申《小序》而疑《集传》,构衅者四五百年,迄无定论。故作是编,调停两家之说,以解其纷。所徵引凡数十家,而欧阳修、苏辙、吕祖谦、严粲四家所取为多。虽镕铸群言,自为疏解,而某义本之某人,必於句下注其所出。又《集传》多阐明义理,於名物训诂声音之学皆在所略。镇於是数端,亦一一考证,具有根柢。盖於汉学、宋学之间,能斟酌以得其平。书虽晚出,於读《诗》者不为无裨也。 (案:诸经之中,惟《诗》文义易明,亦惟《诗》辨争最甚。盖“《诗》无达诂”,各随所主之门户,均有一说之可通也。今核定诸家,始於《诗序辨说》,以著起衅之由;终於是编,以破除朋党之见:凡以俾说是《经》者化其邀名求胜之私而已矣。是编录此门之大旨也。) ○附录△《韩诗外传》·十卷(通行本) 汉韩婴撰。婴,燕人。文帝时为博士,武帝时至常山太傅。《汉书·艺文志》有《韩故》三十六卷、《韩内传》四卷、《韩外传》六卷、《韩说》四十一卷。 岁久散佚。惟《韩故》二十二卷,《新唐书》尚著录,故刘安世称尝读《韩诗·雨无正篇》。然欧阳修已称今但存其《外传》,则北宋之时,士大夫已有见有不见。范处义作《诗补传》在绍兴中,已不信刘安世得见《韩诗》,则亡在南、北宋间矣。惟此《外传》,至今尚存。然自《隋志》以后,即较《汉志》多四卷,盖后人所分也。其书杂引古事古语,证以《诗》词,与《经》义不相比附,故曰《外传》。所采多与周秦诸子相出入。班固论三家之《诗》,称其“或取《春秋》、采杂说,咸非其本义”,殆即指此类欤?中间阿谷处女一事,洪迈《容斋随笔》已议之。他如称彭祖名并尧禹,称长生久视,称天变不足畏,称《韶》用干戚,称舜兼二女为非,称荆蒯芮仆不恒其德,语皆有疵。谓柳下惠杀身以成信,谓孔子称御说恤民,谓“舜生於鸣条”一章为孔子语,谓轮扁对楚成王,谓冉有称吴、楚、燕、代伐秦王,皆非事实。颜渊、子贡、子路言志事与申鸣死白公之难事,皆一条而先后重见,亦失简汰。然其中引荀卿《非十二子》一篇,删去子思、孟子二条,惟存十子,其去取特为有识。又茧丝、卵雏之喻,董仲舒取之为《繁露》。 君群王往之训,班固取之为《白虎通》。精理名言,往往而有,不必尽以训诂绳也。是书之例,每条必引《诗》词,而未引《诗》者二十八条;又“吾语汝”一条,起无所因:均疑有阙文。李善注《文选》,引其孔子升泰山观易姓而王者七十馀家事及汉皋二女事,今本皆无之,疑并有脱简。至《艺文类聚》引雪花六出之类,多涉训诂,则疑为《内传》之文,传写偶误。董斯张尽以为《外传》所佚,又似不然矣。 (案:《汉志》以《韩外传》入《诗类》,盖与《内传》连类及之。王世贞称“《外传》引《诗》以证事,非引事以明《诗》”,其说至确。今《内传》解《诗》之说已亡,则《外传》已无关於《诗》义,徒以时代在毛苌以前,遂列为古来说《诗》之冠,使读《诗》者开卷之初,即不见本旨,於理殊为未协。以其舍《诗类》以外无可附丽,今从《易纬》、《尚书大传》之例,亦别缀於末简。) ──右《诗类》六十二部,九百四十一卷,《附录》一部,十卷,皆文渊阁著录。 卷十七 经部十七 ○诗类存目一 △《诗说》·一卷(内府藏本) 宋张耒撰。耒字文潜,楚州淮阴人。登进士第,元祐中官至起居舍人。绍圣中谪监黄州酒税。徽宗召为太常寺卿,坐元祐党,复贬房州别驾,黄州安置。寻得自便,居於陈州,主管崇福宫,卒。事迹具《宋史·文苑传》。是书载《柯山集》中。纳喇性德以其集不甚传,因刻之《通志堂经解》中,凡十二条。如《抑篇》“慎尔出话”一条,盖为苏轼“乌台诗案”而发。《卷阿篇》“尔土宇昄章”一条,盖为熙河之役而发。馀亦多借抒熙宁时事,不必尽与《经》义比附也。 △《诗论》·一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宋程大昌撰。大昌有《易原》,已著录。是书本载大昌《考古编》中,故《宋志》不列其名。朱彝尊《经义考》始别立标题,谓之《诗议》,曹溶《学海类编》则作《诗论》,《江南通志》则作《毛诗辨正考》。原本实作《诗论》,则曹溶本是也。又曹溶本作十八篇,而彝尊引陆元辅之言谓程氏《诗议》十七篇:一论古有二《南》而无《国风》之名。二论《南》、《雅》、《颂》为乐诗,诸国为徒歌。三论《南》、《雅》、《颂》之为乐无疑。四论“四始”品目。五论《国风》之名出於《左》、《荀》。六证《左》、《荀》创标《风》名之误。七论逸《诗》有《豳雅》、《豳颂》而无《豳风》,以证《风》不得抗《雅》。八论《豳诗》非《七月》。九辨《诗序》不出於子夏。十辨《小序》缀《诗》出於卫宏。十一辨《诗序》不可废。十二据季札序《诗》篇次,知无《风》名(案此篇为改定《毛诗》标题,元辅此语未明)。十三论《毛诗》有古《序》所以胜於三家。十四论采诗、序诗因乎其地。十五论《南》为乐名。十六论《关雎》为文王诗(案此解“周道阙而《关雎》作”一语,非论文王。元辅此语亦未明)。十七论《诗》乐及《商》、《鲁》二颂,乃并末两篇为一考。原本亦作十七篇,元辅之言不为无据。然详其文意,论《诗》乐与论《商、鲁颂》了不相属,似《考古编》刻本误合。曹本分之,亦非无见也。其大旨谓《国风》之名出汉儒之附会,其说甚辩。惟《左传》“《风》有《采蘩》、《采蘋》”语,《荀子》“《风》之所以为《风》”语,不出汉儒,无可指驳,则以左氏为秦人,“风”字出於臆说;谓荀子之学出於仲弓,仲弓非商、赐可与言《诗》之比,故荀子所传亦为臆说。近时萧山毛奇龄据《乐记》“正直而静、廉而谦者宜歌《风》”,《表记》引《诗》“我躬不阅、遑恤我后”,又引《诗》“心之忧矣,於我归说”,皆称《国风》,以驳诘大昌。不知大昌之意惟在求胜於汉儒,原不计《经》义之合否,即引《乐记》、《表记》以诘之,亦不难以《戴记》四十九篇指为汉儒附会也。 观其於左氏所言季札观乐,合於己说者,则以《传》文为可信。所言“《风》有《采蘩》、《采蘋》”,不合己说者,则又以《传》文为不可信。颠倒任意,务便己私,是尚可与口舌争乎?且即所谓可据者言之,十五国《风》同谓之周乐,《南》、《雅》、《颂》亦同谓之歌,不云《南》、《雅》、《颂》奏乐,《国风》徒歌也,岂此《传》又半可据半不可据乎?《传》又称“金奏《肆夏》之三”、“工歌《鹿鸣》之三”,亦将谓《颂》入乐,《雅》徒歌乎?是与所引孔子正乐但言《雅》、《颂》不言《风》,而忘其亦不言《南》者,同一不充其类而已矣。 △《诗疑》·二卷(内府藏本) 宋王柏撰。柏有《书疑》,已著录。《书疑》虽颇有窜乱,尚未敢删削《经》文。此书则攻驳毛、郑不已,并本《经》而攻驳之;攻驳本《经》不已,又并本《经》而删削之。其以《行露》首章为乱入,据《列女传》为说,犹有所本也。 以《小弁》“无逝我梁”四句为汉儒所妄补,犹曰其词与《谷风》相同,似乎移缀也。以《下泉》末章为错简,谓与上三章不类,犹著其疑也。至於《召南》删《野有死麕》,《邶风》删《静女》,《鄘风》删《桑中》,《卫风》删《氓》、《有狐》,《王风》删《大车》、《丘中有麻》,《郑风》删《将仲子》、《遵大路》、《有女同车》、《山有扶苏》、《箨兮》、《狡童》、《褰裳》、《丰》、《东门之墠》、《风雨》、《子衿》、《野有蔓草》、《溱洧》、《秦风》删《晨风》,《齐风》删《东方之日》,《唐风》删《绸缪》、《葛生》,《陈风》删《东门之池》、《东门之枌》、《东门之杨》、《防有鹊巢》、《月出》、《株林》、《泽陂》,凡三十二篇(案书中所列之目实止三十一篇,疑传刻者脱其一篇)。又曰:“《小雅》中凡杂以怨诽之语,可谓不雅,予今归之《王风》,且使《小雅》粲然整洁。”其所移之篇目,虽未具列,其降《雅》为《风》,已明言之矣。又曰:“《桑中》当曰《采唐》,《权舆》当曰《夏屋》,《大东》当曰《小东》。”则并篇名改之矣。此自有六籍以来第一怪变之事也。柏亦自知诋斥圣经为公论所不许,乃托词於汉儒之窜入。夫汉儒各尊师说,字句或有异同。 至篇数则传授昭然,其增减一一可考。如《易·杂卦传》为河内女子坏老屋所得;《书》出伏生者二十九篇,孔安国以孔壁古文增十六篇,而《泰誓》三篇亦为河内女子所续得,《舜典》首二十八字为姚方兴所上;《周礼·考工记》为河间献王所补:具有明文。下至《左传》增“其处者为刘氏”一句、“秦穆姬登台履薪” 一段,先儒亦具有记载。惟《诗》不言有所增加,安得指《国风》三十二篇为汉儒窜入也?王弼之《易》、杜预之《左传》,以《传》附《经》,离其章句。郑玄《礼记目录》与刘向《别录》不同。亦咸有旧说。惟《诗》不言有所更易,安得谓《王风》之诗竟移入《小雅》也。且《春秋》有三家,可以互考,故《公羊》经文增“孔子生”一条,而《左传》无。《诗》有四家,亦可以互考,故三家《般》诗多“於绎思”一句,《毛诗》无之,见《经典释文》。《毛诗·都人士》有首章,而三家无之,见《礼记·缁衣注》。即《韩诗·雨无正》多“雨无其极” 二句,宋人亦尚能道之,见《元城语录》。一句一字之损益,即彼此参差,昭昭乎不能掩也。此三十二篇之窜入,如在四家既分以后,则齐增者鲁未必增,鲁增者韩未必增,韩增者毛未必增,断不能如是之画一。如在四家未分以前,则为孔门之旧本确矣。柏何人斯,敢奋笔而进退孔子哉?至於谓《硕人》第二章形容庄姜之色太亵,《秦风·黄鸟》乃浅识之人所作,则更直排删定之失,不复托词於汉儒,尤为恣肆。陈振孙《书录解题》载陈鹏飞作《诗解》二十卷,不解《商颂》、《鲁颂》,以为《商颂》当阙,《鲁颂》当废。其说已妄,犹未如柏之竟删也。 后人乃以柏尝师何基,基师黄榦,榦师朱子,相距不过三传,遂并此书亦莫敢异议。是门户之见,非天下之公义也。 △《毛诗正变指南图》·六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是书为明末陈重光所刻。前有李雯《序》,谓其书为宋人未竟之本,故详於大而略於小。今考卷首列汉迄宋诸儒训故、图谱、音训之目,颇丛杂无次第。一卷全录《小序》首句,二卷作《诗》次序,皆本郑氏《诗谱》,三卷世次,四卷族谱,五、六卷杂释名物,俱为简略,惟五卷释刻漏稍详。其义例浅陋,不似古人著作,且亦别无佐证。疑即重光自辑,而托之旧本也。重光字端羲,华亭人。 △《诗义断法》·五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卷首有“建安日新书堂刊行”字,又有“至正丙戌”字,盖元时所刻。朱彝尊《经义考》载宋谢叔孙《诗义断法》,不列卷数,注引《江西通志》曰:“叔孙,南城人,举进士,官翰林编修。”又载《诗义断法》一卷,不著名氏,注曰:“见《菉竹堂书目》。”并云“已佚”。此本五卷,与后一部一卷之数不符,其叔孙之书欤?首有《自序》,词极鄙俚,殆不成文。卷前冠以《作义之法》,分总论、冒题、原题、讲题、结题五则。次为《学诗入门须知》。 次为《先儒格言》。次为《总论六义》。皆剽窃陈言,不出兔园册子。又书中但列拟题,於《经》文刊削十七。始於《鄘风》之《干旄》,不知何取。盖揣摩弋取之书,本不为解《经》而作也。 △《国风尊经》·一卷(编修朱筠家藏本) 旧本题“明陶宗仪撰”。宗仪字九成,黄岩人。元末举进士不中,即弃去,累辞辟举。洪武中乃出为教官。事迹具《明史·文苑传》。是书前有宗仪《自序》。 案孙作《沧螺集》有《陶九成小传》,备列其生平著述,无此书名。《明史·艺文志》及朱彝尊《经义考》皆不著录。其书多用《字说》,如《序》中解《大、小雅》云:“雅,知风者也,故名相风。”解“君子好逑”云:“逑从求从辵,谓行而求之也。”解“参差荇菜”云:“荇从草从行,谓草生水中而东西行者也。” 解“左右芼之”云:“芼从草从毛,言以菜加於食物之上,如毛之附丽於外。” 解“螽斯羽”云:“螽从冬从虫,盖子产於冬而生於春也。”解“招招舟子”云:“招从手从召,谓举手召也。”解《简兮》云:“竹间为简,言众工来会,如竹之稠密也。”解“隰有苓”云:“未知何草,然从草从令,草之善者。”解“终窭且贫”之“窭”,从穴从娄,谓上下皆空也;“贫”从分从贝,谓所有辄散也。 解“静女其姝”云:“姝,女颜之若朱者。”解“中冓之言”云:“冓之为文,有材木从横、层累增高之义,中冓当国之中,而构者则君之居也。”其穿凿不通,不可枚举。其最谬者,如谓《桑中》为《关雎》之遗,是以淫女拟圣后也;谓“人之无良,我以为兄”,兄者长也,居上为民长也,毛氏以为君之兄者,非也。 自古以来,有称君为兄者乎?宗仪亦何至於此?核其词气,似明万历以后人,盖赝托也。惟《卷耳》,《葛覃》二诗,其说似近情理,然以《国策》触詟之语证古者诸侯之女无归宁之礼,则又不然。息妫归宁而过蔡献舞,止享而召兵。其事具载《左传》,安得谓其必无?以触詟之言疑古礼,是犹以华督目逆一事,疑古妇人无出必蔽面之礼;以崔杼见棠姜一事,疑古妇人无帏哭之礼;以陶婴中夜悲鸣一语,疑古寡妇无不夜哭之礼也。岂通论乎?原目自《周南》至《曹风》,惟无《豳风》。此本仅至《卫风》而止,盖佚其半。然如此妄谬之书,佚亦正不足惜耳。 △《毛诗说序》·六卷(浙江朱彝尊家曝书亭藏本) 明吕柟撰。柟有《周易说翼》,已著录。是书以《小序》为主,而设为门人问答以明之。每章标举大意,主於疏通毛义而止。其诸说之异同,皆不置辨。 其名物训诂亦皆弗详。犹说《诗》家之简严者,但疏解未免太略。此本传写讹脱,不可解处尤多。 △《毛诗或问》·一卷(通行本) 明袁仁撰。仁有《砭蔡编》,已著录。是编大旨主於伸《小序》抑《集传》,设为问答以明之。所说止於《鲁颂》,疑佚其末数页也。其《自序》诋徐祯卿、孙锺元於《毛诗》训诂之外不能措一词,而谓:“他经可理测,而《诗》则不落理路。他经可意会,而《诗》则不涉意想。三千在门,独许商、赐可与言《诗》,以其各有悟门。”又诋朱子解《诗》如盲人扪象,而自谓其说“言思莫及,理解俱融,不知我之为古人,古人之为我”,其言甚诞。今观其书,一知半解,时亦有之。然所执者乃严羽《诗话》不涉理路、不落言诠、纯取妙悟之说。以是说汉魏之诗尚且不可,况於持以解《经》乎? △《鲁诗世学》·三十二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丰坊撰。坊有《古易世学》,已著录。是编首列子贡《诗传》,诡云石本,次列《诗序》,而以《正音》托之宋丰稷,以《续音》托之丰庆,以《补音》托之丰耘,以《正说》托之丰熙。谲称祖父所传,而自为之考补,故曰《世学》。 又附以门人何昆之《续考》,共为一书。实则坊一人所撰也。其书变乱《经》文,诋排旧说,极为妄诞。朱彝尊《经义考》辩之甚详。而康熙中礼部侍郎平湖陆葇乃尊信其中三年之丧必三十六月之说,遭忧家居已阅二十七月,犹不出补官。其门人邱嘉穗载之《东山草堂迩言》中,以为美谈,不知此唐王元感之论,当时已为议者所驳,载於旧《唐书》中,非古义也。则伪书之贻害於经术者甚矣。 △《诗传》·一卷(内府藏本) 旧本题曰“子贡撰”。实明丰坊所作。《明史》坊本传称“坊为《十三经训诂》,类多穿凿。世所传子贡《诗传》即坊编本”者是也。其说升鲁於《邶》、《鄘》之前,降《郑》於《郐》、《曹》之后,《大雅》、《小雅》,各分为三,曰续、曰传,皆与所作《申培诗说》同。二书皆以古篆刻之。不知汉代传经,悉用隶书,故孔壁科斗,世不能辨,谓之古文。安得独此二书参用籀体?郭子章、李维桢皆为传刻释文,何钅堂收入《汉魏丛书》,毛晋收入《津逮秘书》,并以为曾见宋拓,皆谬妄也。 △《诗说》·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旧本题曰“申培撰”。亦明丰坊伪作也。何楷《诗世本古义》、黄虞稷《千顷堂书目》、毛奇龄《诗传诗说驳义》皆力斥之。今考《汉书·杜钦传》称“佩玉晏鸣,《关雎》叹之”,《后汉书·杨赐传》称“康王一朝晏起,《关雎》见几而作”,注皆称《鲁诗》,而此《传》仍训为太姒思淑女。又《坊记》注引“先君之思,以畜寡人”,为卫定姜之作。《释文》曰:“此是鲁诗。”而此仍为庄姜送戴妫,培传《鲁诗》,乃用毛《传》乎?其伪妄不待问矣。 △《诗传纂义》(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倪复撰。复字汝新,鄞县人。兹编不载《经》文,惟於有所发明者标其篇名。所说多袭前人,或全录之而不言所本。其自出新意者,如谓《皇华》、《四牡》通为射飨乐歌之类,於古皆无所考证。 △《张氏说诗》·一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明张廷臣撰。廷臣字元忠,昆山人。嘉靖戊子举人。是编题“娄上编甲之己”,盖其全集之一种也。大旨谓《诗序》有所传授,不应尽废,持论甚正。而其所推阐,则以意断制者多。 △《读风臆评》(无卷数,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戴君恩撰。君恩字仲甫,长沙人。嘉靖癸丑进士,官巴县知县。是书取《诗经·国风》加以评语,又节录朱《传》於每篇之后。乌程闵齐伋以朱墨版印行之。纤巧佻仄,已渐开竟陵之门。其於《经》义,固了不相关也。 △《诗经正义》·二十七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明许天赠撰。天赠字德天,黟县人。嘉靖乙丑进士,官至山东布政使参政。 是书不载《经》文,但标章名节目,附以己说,颇为弇陋。如於《采蘋》章云:“大夫妻讲中不可说出,此就说《诗》者言,非诗人口气。”书中大率如此,盖全为时文言之也。经学至是而弊极矣。 △《诗经存固》·八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明叶朝荣撰。朝荣字良时,福清人。大学士向高之父也。隆庆元年恩贡,授九江府通判,官至养利州知州。是编乃其教授生徒时,酌取《诗经大全》,参以已意而成。后官九江,复加改定,更作《义略》一卷,总论十五国及《雅》、《颂》诸篇大义。万历四十四年向高致仕归,复整齐而重刻之。前有朝荣《自序》,《序》末附以向高《跋语》。 △《诗序解颐》·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邵弁撰。弁字元伟,太仓州人。隆庆中贡生。此书申朱子《诗序辨说》之义,而又以己意更正之,中多臆论。所定《小雅》世次诸条,尤无确据。卷末附《洛书辨》一篇,无所阐发,徒事空言。又《“三江既入,震泽厎定”辨》一篇,主中江、北江、南江之说,寥寥数语,亦未畅明也。 △《毛诗多识编》·七卷(浙闽总督采进本) 明林兆珂撰。兆珂字孟鸣,莆田人。万历甲戌进士,官至安庆府知府。是编本陆玑《疏》而衍之,凡《草部》二卷,《木部》、《鸟部》、《兽部》、《虫部》、《鳞介部》各一卷。多引郑樵、陆佃、罗愿之语,又兼取丰坊之伪子贡《传》、伪申培《说》。贪多务博,颇乏持择。其《凡例》称:“鸟兽、昆虫、草木非三百篇所有不载。”然如“龙旂”之龙非真龙,“鸾镳”之鸾非真鸾,而徵引故实,累牍连篇。此自类书,何关《经》义?又如因《尔雅》“荇,接余” 之文,遂谓汉之婕妤取义於荇菜,其穿凿抑又甚焉。据其《凡例》,尚有《外编》、《杂编》二书,此本无之,未知其为未刻,抑为偶佚也。 △《毛诗原解》·三十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郝敬撰。敬有《周易正解》,已著录。是书前有《读法》一卷,大指在驳朱《传》改《序》之非。於《小序》又惟以卷首一句为据。每篇首句增“古序曰” 三字,馀文则以“毛公曰”别之。《序》或有所难通者,辄为委曲生解,未免以《经》就《传》之弊。而又立意与《集传》相反,亦多过当。夫《小序》确有所受,而不能全谓之无所附益。《集传》亦确有所偏,而不能全谓之无所发明。敬徒以朱子务胜汉儒,深文锻炼,有以激后世之不平,遂即用朱子吹求《小序》之法以吹求朱子。是直以出尔反尔示报复之道耳,非解《经》之正轨也。 △《诗经类考》·三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沈万钶撰。万钶字玉台,嘉善人。万历丁酉举人。官知县。兹编於三百篇所载名物典故,分门编录。前有《古今论诗考》、《逸诗考》、《音韵考》,后有《风雅颂异同考》、《群书字异考》。凡所援据,不能尽本经传,故往往不精不详。如《天文类》释“三五”、“小星”,引《释名》曰“星,散也”,《说文》曰“万物之精,上为列宿”。如此之类,与《经》义无涉,实为泛滥。又如朝制,有大朝觐之朝,若韩侯入觐是也;又有常朝之朝,若《鸡鸣》之诗是也。 而此书《礼制类》乃止引《曲礼》天子“当扆而立”,“当宁而立”,及《周礼·太宰》大朝觐、会同数则,而《玉藻》“朝辨色始入”诸条乃竟遗之。如此之类,亦多失於考核。盖此书本《诗名物疏》而作,而实不及原书也。 △《毛诗微言》·二十卷(内府藏本) 明张以诚撰。以诚字君一,华亭人。万历辛丑进士第一,官翰林院修撰。是书杂采旧说,无所发明。如丰坊伪《诗传》之类,皆不辨而滥收之,亦嗜博而失于别择。 △《诗经说通》·十三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沈守正撰。守正字允中,号无回,钱塘人。万历癸卯举人,官国子监博士。 是编成於万历乙卯。其说颇以朱《传》废《序》为非,然又不甚用古义。其所列引用诸书,不过三十六种,而以丰坊伪《鲁诗》为冠。又谓《隋志》称《韩诗》虽存,乃其《外传》,竟不知《崇文总目》尚有《韩诗》。持论多茫无考证,故所引皆明人影响之谈。虽大旨欲以意逆志,以破拘牵,而纯以公安、竟陵之诗派窜入《经》义,遂往往恍惚而无著。如解《关雎》云:“所谓忧之、喜之者,不必泥定文王,亦不必泥定宫人。”然则究何指也?至於以《行露》、《野有死麕》为贞女设言自誓,不必定有强娶私诱之事。然则女子待年於室,无故而作一誓词传播於众,天下有此情事乎?又谓:“文王之化,必无强暴之男子。”然则尧舜之世,亦不当有四凶矣。其胶固不解,更甚於训诂之家,乌在其能得言外意也? △《诗经六帖重订》·十四卷(两浙总督采进本) 明徐光启撰。国朝范方重订。光启字子先,上海人。万历甲辰进士,官至东阁大学士。谥文定。事迹具《明史》本传。方字令则,如皋人。前有方《自序》,谓:“徐光启《六帖》后先错互,为未定之书。爰为重订,而去其《博物》一帖。 其馀五帖,皆移定其次,而无所增改。五帖者,一《翼传》,二《存古》,三《广义》,四《揽藻》、六《正叶》也。”卷首有光启《韵谱说》并例,於诸诗皆不载其词,但於有韵之句以白圈为识,无韵之句以黑圈为识,体例殊为未善。 且既以古音无叶为全书注意之处,乃於圈识之外绝不言其所以然。题曰《韵谱》,名实亦复相乖。又《六帖》名始於《帖经》,程大昌《演繁露》疏解颇明。白居易以名类书,殊无所取义。光启以名经解,为转不失其初。然考《明史·艺文志》载徐光启《毛诗六帖》六卷,是每帖为一卷也。方既删《博物》一门,则六帖仅存其五,与光启作书之意全不相合,安得复以《六帖》称乎? △《毛诗说》·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陈以蕴撰。以蕴字仲宣,南昌人。万历己酉举人。是书成於崇祯癸酉。前有以蕴《自序》,大旨谓《小序》固陋浅拙,词必徵之事,事必实之人,往往不得其义,则概谓之刺君,非得卜子夏之传者。又以朱子《集传》袒夹漈而诋毛《传》,亦未尽《孟子》说《诗》之法。然观编中所言,乃似坊选诗集之批语。 即朱子《集传》亦尚非以蕴所可议,无论《小序》矣。 △《诗经图史合考》·二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锺惺撰。惺字伯敬,竟陵人。万历庚戌进士,官至福建提学佥事。《明史·文苑传》附载《袁宏道传》中。是书杂考《诗》之名物典故,亦间绘图,故称《图史合考》。然名虽释《经》,实则隶事。如《周南·桃夭篇》首引《本草纲目》载“桃仁去瘀血,桃枭疗中恶腹痛”一条,次引《家语》“六果桃为下”一条,次引《管子》“五沃之土宜桃”一条,次引《盐铁论》“桃实多则岁穰”一条,次引江淹《桃颂》一条,次引昆仑山玉桃一条,次引唐明皇目桃为消恨花一条,次引《酉阳杂俎》王母桃一条,次引《列仙传》绥山桃一条,其文遂毕,於《经》义一字无关。全书所载,皆类於此,不知其何所取也? △《毛诗解》(无卷数,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明锺惺撰。是编取古人说《诗》之书卷帙简少者合为一编。曰《诗序》、曰《诗说》、曰《诗外传》、曰《读诗一得》、曰《山堂诗考》、曰《困学纪诗》、曰《诗地理考》、曰《诗考》、曰《逸诗》、曰《文献诗考》、曰《诗传纲领》、曰《诗识》、曰《读诗录》、曰《印古诗语》。其中《读诗一得》,即黄氏《日钞》之一门;《山堂诗考》,即《山堂考索》之一门;《困学纪诗》,即《困学纪闻》中论《诗》之语;《逸诗》,即王氏《诗考》中之逸《诗》篇名;《读诗录》,即《读书录》中论《诗》数条;《诗传纲领》,即《诗经大全》之纲领:谬陋殆难言状。至申培《诗说》本伪《鲁诗》,《韩诗外传》明标韩字,乃题曰《毛诗解》,是尤不足深责者矣。 △《诗通》·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陆化熙撰。化熙字羽明,常熟人。万历癸丑进士,官至广西提学佥事。是编不载《经》文,止标篇什名目,而发挥其意旨。大都依文诠释,寻味於词气之间。其《自序》云:“朱注所不满人意者,止因忽於所谓微言、托言,致《变风》刺淫之语,概认为淫;《变雅》近美之刺,即判为美耳。”故传中於郑卫之诗多存《小序》,即二《雅》、三《颂》亦多引《序》说,而又间引郑《笺》、孔《疏》以证之,颇异乎株守门户者,但所得不深耳。 △《诗传阐》·二十三卷、《阐馀》·二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明邹忠允撰。忠允字肇敏,无锡人。万历癸丑进士,官至江西按察司副使。 是书即丰坊伪《诗传》每章推演其义,而於坊伪《诗说》则深斥其妄。一手所造之书,而目为一真一赝,此真不可理解之事矣。 △《诗经脉》·八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明魏浣初撰。其标题又曰“闵非台先生增补”。浣初字仲雪,常熟人。万历丙辰进士,官至布政司参政。闵非台则不知何许人也。其书分上、下二格,如高头讲章之式。下格为浣初原书,前列正文,后有附考,颇知原本注疏,旁及诸家。 如《君子偕老》章“副笄六珈”,毛《传》云:“笄,衡。”盖述《追师》“追、衡、笄”之文,衡垂於耳,笄贯於发,见於《追师》注疏甚详。浣初引以证朱《传》衡笄一物之误,尚小有考证。惟大致拘文牵义,钩剔字句,摹仿语气,不脱时文之习。上格为闵氏补义,则纯乎乡塾之说矣。 △《毛诗发微》·三十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明宋景云撰。景云字祥祯,博兴人。万历己未进士,官至监察御史,巡按湖广。其说《诗》以朱子《集传》为主,亦间采毛《传》及他说以参之。为例有三,标“正”字者,衍《集传》者也;标“附”字者,采他说者也;标“考”字者,释名物者也。然大抵以批点时文之法推求《经》义耳。 △《圣门传诗嫡冢》·十六卷、《附录》·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凌濛初撰。濛初字稚成,乌程人。是书辑《诗序》及毛《传》、郑《笺》,又以丰坊《诗传》冠各篇之首,而互考其异同。以《诗序》旧称出子夏,《诗传》亦称子贡,故以《圣门传诗嫡冢》为名。其末《附录》一卷,则丰坊所作申培《诗说》也。 △《言诗翼》·六卷(两浙总督采进本) 明凌濛初撰。此编仍列《诗传》、《诗序》於每篇之前。又以《诗传》、《诗序》次序不同,复篆书《诗传》冠於篇端,而杂采徐光启、陆化熙、魏浣初、沈守正、锺惺、唐汝谔六家之评,直以选词遣调、造语炼字诸法论三百篇。每篇又从锺惺之本加以圈点。明人经解,真可谓无所不有矣。 △《诗逆》·四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明凌濛初撰。卷首有《七月表》一篇。以其中独阙三月,乃摘“春日载阳” 至“公子同归”、“蚕月条桑”至“猗彼女桑”诸事,布於二月、四月之间,标为“蚕月”。殊属穿凿。又《诗考》一篇,独载一《御车图》,尤为挂漏。其所诠释,亦罕逢奥义。 △《毛诗鸟兽草木考》·二十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吴雨撰。雨自题但称闽郡人,不知隶籍何县也。是书为其同郡徐《火勃》所编次。《鸟考》三卷,《兽考》三卷,《虫考》二卷,《鳞考》一卷,《草考》四卷,《穀考》一卷,《木考》三卷,而以《天文考》二卷终焉。惟不考地理,或无以加於王应麟书,故置之欤?曹学佺《序》称其体本吴仁杰《离骚草木疏》,又以配陈第《毛诗古音考》。然如鸡本家禽,而繁文旁衍;鼠原常物,而异种横增。骈拇枝指,殊为可已不已。视吴、陈两书之精核,相去远矣。 △《诗经备考》·二十四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章调鼎撰。调鼎字玉铉,富顺人。是编因锺惺未成之本增损成书,以攻击朱子《集传》。夫《集传》排斥毛、郑,固未必尽无遗议,先儒亦互有异同。然非锺惺等所可置议也,况又拾惺之馀绪乎? △《诗牖》·十五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钱天锡撰。天锡字公永,竟陵人。天启壬戌进士,官至佥都御史。是编大抵推敲字义,寻求语脉,为程式制艺之计。首载冯元飏《序》,谓其书“不但存朱子,存《毛诗》,并可以存齐、存鲁、存韩,祧卫宏而祢子夏,其功不在郑、孔下”。亦夸之甚矣。 △《诗经考》·十八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黄文焕撰。文焕字维章,永福人。天启乙丑进士,崇祯中由山阳县知县擢翰林院编修。坐钩党,与黄道周同下诏狱。后获释,流寓南都以终。是书专考三百篇中名物典故。其凡例有六:一曰世系,二曰畿甸,三曰人物,四曰天时地利,五曰兵农礼乐,六曰动植。仍以《经》文篇第为序,各标其目而解之,徵引颇为繁富。惟爱博嗜奇,颇伤冗杂。其於人物,皆详其始末,成一列传,而又不著其所本,尤为曼衍。窥其用意,似欲与何楷《世本古义》抗行一时,然不似楷之穿凿,亦不及楷之博洽也。 △《诗经微言合参》·八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唐汝谔撰。汝谔字士雅,华亭人。天启中以岁贡生官常熟县教谕。汝谔初著《毛诗微言》二十卷,继复删汰赘词,标以今名。《自序》谓“溯源毛、郑,参以《读诗记》及严氏《诗缉》,而折衷於朱子。”今核其书,实不过科举之学也。 △《惢泉手学》·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惟卷首《自序》有二私印,一曰“闻性道字大直”,一曰“明山鉴西薜萝香弄隐人”,知为闻性道所作。《序》称“吾乡丰氏”,则鄞人也。《序》中所称“壬辰”,盖万历二十年。又称“岁在丁卯”,则天启七年。 其册末云“己巳手补朱字”者,则崇祯二年也。是书取丰坊所作子贡《诗传》、申培《诗说》二书合为一编,以篆文与释文皆出手钞,故谓之《手学》。案古文自许慎所存二百馀字外,钟鼎款识,随人音释,已均在疑似之间。况此二书又出丰坊妄造,性道乃珍重钩摹之,亦好古而不知考古者欤? △《桂林诗正》·八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顾懋樊撰。懋樊有《点易丹》,已著录。是编成於崇祯庚辰。博采众说,参以己见,然多不根之创解。如谓《郑》之《丰》及《风雨》篇皆《齐诗》,而误入於《郑》。《丰》诗为小白适莒,国人有悔不送而望其归之词。《风雨》诗以鸡鸣失时,比齐之昏乱。桓公兴,仲父相,乃晦明之大际。孔子删《诗》录《风雨》,亦犹“微管仲”之意也。如斯之类,不知何据而云然。至於《笙诗》六篇,竟以束皙《补亡》列入,溷乱《经》文,尤为乖剌矣。 △《诗经注疏大全合纂》·三十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张溥撰。溥字天如,太仓人。崇祯辛未进士,改庶吉士。事迹具《明史·文苑传》。自宋儒说《诗》废《序》,毛、郑之学遂微。明永乐中修《五经大全》,《诗》则取鄱阳朱克升疏义,增损刘瑾之书,悬为令甲。经学於是益荒。溥是书杂取《注》、《疏》及《大全》,合纂成书,差愈於科举之士株守残匮者。然亦钞撮之学,无所考证也。 △《诗经偶笺》·十三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万时华撰。时华字茂先,南昌人。是编成於崇祯癸酉。大旨宗《孟子》“以意逆志”之说,而扫除训诂之胶固,颇足破腐儒之陋。然《诗》道至大而至深,未可以才士聪明测其涯际,况於以竟陵之门径掉弄笔墨,以一知半解训诂古经?其《自序》有曰“今之君子知《诗》之为经,不知《诗》之为诗,一蔽也。 谢太傅尝问诸从《毛诗》何句最佳,遏以‘杨柳依依’对,公所赏乃在‘訏谟定命,远犹辰告’。谭友夏亦言读《诗》不能使《国风》与《雅》、《颂》同趣,且觉《雅》、《颂》更於《国风》有味。易入处便入,终是读书者之病。今之君子少此玄致,二蔽也”云云,盖锺惺、谭元春诗派盛於明末,流弊所极,乃至以其法解经。《诗归》之贻害於学者,可谓酷矣。 △《诗经副墨》·八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明陈组绶纂。组绶字伯玉,武进人。崇祯甲戌进士,官兵部主事。是书前列《读书二十四观》,次为《通考》、次为《总论》。每篇之前,皆并列《集传》、《小序》之文,而以《集传》居《小序》前。其每章诠解,则循文敷衍而已。卷首《凡例》有曰:“诸说虽精,或於制义未当者,吾从宋。”是其著书之大旨矣。 △《诗志》·二十六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范王孙撰。王孙字士文,休宁人,寄籍钱塘。是书乃馆於金声家时所著,声为序而梓之。皆杂采诸说而成。於同时人中多取沈守正《说通》及陈际泰《五经读》、顾梦麟《说约》,不甚研求古义也。 △《诗问略》·一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明陈子龙撰。子龙字人中,一字卧子,华亭人。崇祯丁丑进士,官绍兴府推官。后鲁王以为兵科给事中。事败被执,乘间投水死。事迹具《明史》本传。乾隆四十一年赐谥忠裕。此编乃其读《诗》劄记之文。曰《诗问》者,取问诸有道之意。又所解皆偶标己意,随拈各条,非说全《经》,故谓之《略》。《明史·艺文志》不著录,见於曹溶《学海类编》中。其说不主朱子《集传》,亦不甚主《毛诗》、郑《笺》,大抵因《小序》而变其说。如《有女同车》,《序》以为刺忽,子龙则以为美忽。以《箨兮》、《狡童》为刺祭仲。率以意为解,不必有据。观其《自序》,知其学从郝敬入也,宜其臆断矣。 △《诗触》·四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贺贻孙撰。贻孙字子翼,禾州人。是书前后无序、跋,不著作书年月。考陈士业《筠庄初集》有《贺子翼制艺序》,而《凡例》中引梅膺祚《字汇》,书中多引锺惺《诗经评》,亦皆明末之书,当即其人也。是书以《小序》首句为主,而删其以下之文,以为毛苌、卫宏之附益,盖宗苏辙之例。大旨调停於《小序》、《朱传》之间,作诗之旨多从《序》,诗中文句则多从《传》;《国风》多从《序》,《雅》、《颂》则多从《传》。每篇先列《小序》,次释名物,次发挥诗意。主《孟子》“以意逆志”之说,每曲求言外之旨,故颇胜诸儒之拘腐。而其所从入,乃在锺惺《诗评》。故亦往往以后人诗法诂先圣之《经》,不免失之佻巧。所谓楚既失之,齐亦未为得也。卷首冠以四论。其第三篇论淫诗,第四篇论风刺,皆为有见。第二篇论以意逆志,是以全书之根本而涉於掉弄聪明。全书之病,即坐於是。第一篇论诗与歌谣、讴、诵、谚语不同,三百篇皆乐章,其说甚是。而谓汉魏之乐府,宋之词,元之南、北曲,皆用此例,则不尽然。无论宋词、元曲各有宫调,其句法之长短、音律之平仄、字数之多少,具有定谱,不可增减,与三百篇迥殊。即汉魏乐府有倚声制词者,亦有采诗入乐者。观郭茂倩《乐府》所载,孰为本调,孰为魏乐所奏,孰为晋乐所奏,其增减字句以就声律者,班班可考,何尝有一定之调,亦何尝田夫贩妇一一解音律哉!故三《颂》者,《郊祀歌》之类也,自谐管弦者也。二《雅》、十五国《风》者,《相和歌》之类也,采以被之管弦者也。贻孙所说,似是而非。盖迂儒解诗,患其视与后世之诗太远。贻孙解诗,又患其视与后世之诗太近耳。 △《鉴湖诗说》·四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明陈元亮撰。元亮字寅倩,山阴人。是书乃乡塾讲章。其凡例有十:曰尊经、曰从注、曰存《序》、曰辨俗、曰标新、曰考古、曰博物、曰章旨、曰节解、曰集说。其所取裁,不出永乐《大全》诸书。 △《诗经精意》(无卷数,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詹云程撰。云程字念庭,江西人。是编诠释《经》文,皆敷衍语气,为时文之用,乃塾师训蒙讲章也。 △《诗意》(无卷数,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刘敬纯撰。敬纯,武进人。是书大旨宗朱子《集传》。虽间采诸家,然其发明《集传》者亦科举揣摹之本也。 卷十八 经部十八 ○诗类存目二 △《诗经朱传翼》·三十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国朝孙承泽撰。承泽有《尚书集解》,已著录。承泽初附东林,继降闯贼,终乃入於国朝。自知为当代所轻,故末年讲学,惟假借朱子以为重。独此编说《诗》则以《小序》、《集传》并列,而又杂引诸说之异同。窥其大意,似以《集传》为未惬,而又不肯讼言,故颟顸模棱,不置论断;纷纭糅乱,究莫名其指归。首鼠两端,斯之谓矣。 △《诗说简正录》·十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国朝提桥撰。桥字景如,号澹如居士,河间人。前明天启壬戌进士,入国朝官至刑部侍郎。是编以《诗经大全》诸书卷帙浩博,难以披寻,因采择诸说,辑为一编,名曰《简正录》,言其说简而义正也。每篇首列《经》文,次摘采诸家之说,融会训释,又次附以己见。皆以通俗之语讲解文义,盖取便於初学而已。 △《诗问》·一卷(浙江朱彝尊家曝书亭藏本) 国朝吴肃公撰。肃公字雨若,号街南,宣城人。是书大旨攻朱子《诗集传》,然亦不甚从《小序》,往往皆臆揣武断之说。其中引《世历纪》一条证《出车》为文王诗,又引《竹书纪年》一条证《菀柳》为诸侯盟太室诗,皆牵引杂说,不足据以解《经》也。 △《诗经传说取裁》·十二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国朝张能鳞撰。能鳞字西山,顺天人。顺治丁亥进士,官至四川按察司副使。 其书以丰坊伪《诗传》为主,而旁采申培《诗说》及《诗六帖》以发明之。宗旨先谬,其馀亦不足深诘矣。 △《毛诗日笺》·六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秦松龄撰。松龄字留仙,号对岩,无锡人。顺治乙未进士,改庶吉士。 以江南奏销案罢归。康熙己未举博学鸿儒,官至左春坊左谕德。是编以《紫阳集传》宗《孟子》“以意逆志”之旨,多不依《小序》,因取欧、苏、王、吕、程、李、辅、严诸家,以及明郝敬、何楷、近时顾炎武之言,互相参核,而以己意断之。不专主《小序》,亦不专主《集传》。凡有疑义,乃为疏解,亦不尽解全诗,故曰《日笺》。王士祯《居易录》云:“秦宫谕所辑《毛诗日笺》,所论与余夙昔之见颇同。其所采取亦甚简当。”然大旨多以意揣之,不尽有所考证也。 △《诗经疏略》·八卷(河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张沐撰。沐有《周易疏略》,已著录。其说以《小序》为主而亦时有异同。大抵调停前人之说,而参以臆断。如“平王之孙,齐侯之子”,既不用旧说,又不用《春秋》王姬之说;乃训平为等,谓唐棣本不同於桃李;而华如桃李。王之孙本不齐於侯之子,今观其车服则等王之孙,以齐於侯之子。以附会《序》中“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之说。於《经》义殊为乖剌,亦何取乎宗《小序》也? △《诗经比兴全义》·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锺毅撰。锺毅字远生,华亭人。顺治中松江府学岁贡生。是书据朱子《诗传》,发明比兴之义,每诗各标篇名,而推求托物抒怀之意。前有《大意》一篇,篇末有云“《关雎》之为求贤,《菁莪》、《棫朴》之为养士,此等义非不佳。然与《集注》全异,功令所格,不敢滥收”云云,盖专为科举作也。 △《诗经惜阴录》·二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徐世沐撰。世沐有《周易惜阴录》,已著录。是书前有《自记》,又有《小引》,谓曾请正於李光地、陆陇其。每卷皆记其起草缮真之年月,盖亦苦志著述者。然循文衍说,於《诗》教未得其要领也。 △《白鹭洲主客说诗》·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奇龄有《仲氏易》,已著录。初,施闰章为江西参议,延湖广杨洪才讲学於吉安之白鹭洲书院,并续招奇龄往。奇龄与洪才论《诗》不合。 及与闰章同官翰林,重录其向时所讲《毛诗》诸条,皆设为甲乙问答,故以“主客”为名。大旨洪才主朱子淫诗之说,而奇龄则谓《郑风》无淫诗;洪才主朱子《笙诗》无词之说,而奇龄则谓《笙诗》之词亡。故是书所论,惟此二事。夫先王陈诗以观民风,本美刺兼举以为法戒,既他事有刺,何为独不刺淫?必以为《郑风》语语皆淫,固非事理;必以为《郑风》篇篇皆不淫,亦岂事理哉?且人心之所趋向,形於咏歌,不必实有其人其事。六朝《子夜》诸曲诸歌,唐人《香奁》诸集,岂果淫者自述其丑?亦岂果实见其男女会合,代写其状?不过人心佚荡,相率摹拟形容,视为佳话,而读者因知为衰世之音。推之古人,谅亦如是。 此正采风之微旨,亦安得概以“淫者必不自作”一语,遂谓三百篇内无一淫诗也。 至於《笙诗》之说,未为无理,然并《仪礼》而诋为伪,抑又横矣。 △《国风省篇》·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皆其避雠出亡之时以意说《诗》之语,后追忆而录之。其初设为问答,故名《问答》。后去其问而存其答,以其出於追忆,故以“省篇”为名。凡二十六章,所论多与《传》义不同。或据他说,或自为断制,虽间有考证,要於《诗》义未能尽合。如以《黍离》为念乱,以《鸡鸣》为谗人,皆凭臆见而失之者也。以《式微》为黎侯夫人作,以卫武公为杀兄,皆据旧说而失之者也。 至於《十亩之间》诸篇,李塨所作《序目》,已记奇龄自悔之言矣。 △《诗蕴》·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姜兆锡撰。兆锡有《周易本义述蕴》,已著录。是书一以朱子《集传》为宗,力攻《小序》。至以伪子贡《诗传》、伪申培《诗说》同类而议,未免失于鉴别。於近代诸家之说,颇取李光地《诗所》。然惟合《集传》者始采之,稍有异同即为所汰。至於《木瓜》诸篇,知不能全泯旧说,则依违两可於其间,尤不免门户之见矣。 △《诗经集成》·三十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国朝赵灿英撰。灿英字殿飏,武进人。是书成於康熙庚午。大旨为揣摩场屋之用,故首列朱子《集传》,次敷衍语气为串讲,串讲之后为总解,全如坊本高头讲章。至总解之后益以近科乡会试墨卷,则益非说经之体矣。 △《诗经详说》(无卷数,河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冉觐祖撰。觐祖有《易经详说》,已著录。是书以朱子《集传》为主,仍采毛、郑、孔及宋元以下诸儒之说附录於下。每章《小序》与《集传》并列。 盖欲尊《集传》而又不能尽弃《序》说,欲从《小序》而又不敢显悖《传》文。 故其案语率依文讲解,往往模棱。间有自出新义者,如《郑风·有女同车》,谓男女同车为必无之事,改为“二女同车”;改《溱洧》为夫妇偕游之作;又以《豳风·伐柯》为东人得遂室家之愿,归美周公之词。考之古说,皆无所依据也。 △《诗统说》·三十二卷(左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国朝黄叔琳撰。叔琳有《研北易抄》,已著录。是编杂采诸家《诗》说,分类钞录,所摭颇为繁富,而朱墨纵横,涂乙未定。盖犹草创之本也。前后无序、跋,亦无目录。以其排纂之例推之,十四卷以前皆总论诗之纲领,十五卷以后乃依《经》文次第而论之。不列《经》文,惟集众说,故以《统说》为名云。 △《毛诗通义》·十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方葇如撰。葇如有《周易通义》,已著录。是书但列经文,别无训释,各章之下必引《四书》一两句以证之。如《关雎》章即引“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葛覃》章即引“夫人蚕缫以为衣服”之类。至於《墙有茨》篇无可附会,则谓宣姜所生如寿、如文公、如宋桓及许穆夫人皆有贤德,引“犁牛之子骍且角”句。 殆於以《经》为戏矣。 △《诗经测义》·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李锺侨撰。锺侨字世邠,安溪人。康熙壬辰进士,官翰林院编修,降补国子监丞。是编不载正文,随其所见,各为评论。大旨以夫子未尝删《诗》,特据所得编之而已。若谓三千删为三百,则春秋时君卿大夫所赋多三百篇中所有,且其人皆在夫子之前,岂能预合圣人之意而去取之?《风》、《雅》正变之说亦难据。《楚茨》以下《瞻洛》诸篇皆承平之作,而列之於变,“平王之孙”列在二《南》,编《诗》不必以正变为低昂,正变不必以世代为前后。其持论类皆如此。至如释《关雎》首章非宫人作,乃世臣承命襄事而赋之;其次章盖博求四国,未得其人,故忧至於反侧。释“虽则如毁”句。谓役於王室而归者,其室家劳之如此。亦多前人未有之说也。 △《诗经旁参》·二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应麟撰。麟有《易经粹言》,已著录。是编於三百篇中摘篇标目,略为之说。大抵因朱《传》而敷衍其馀意。 △《陆堂诗学》·十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陆奎勋撰。奎勋有《陆堂易学》已著录。是编虽托名阐发朱子《集传》,而实则务逞其博辨。大抵自行己意。近王柏《诗疑》;牵合古事,近何楷《诗世本古义》。如以《节南山》之“尹氏”即《春秋·隐公三年》所称“尹氏卒”者,“家父作诵”即《隐公八年》天王使来求车者。此类核以时代,已无以决其必然。 其最新奇者,谓《诗》三百篇为史克所定,非孔子所删;谓《燕燕》为卫君悼亡之作,其夫人为薛女,故曰“仲氏任只”;谓《柏舟》之“共伯”即公子伋;谓《君子偕老》为哀挽夫人之诗,“之子不淑”乃礼家之吊词;谓《淇澳》兼咏康叔、武公;谓《葛藟》为周郑交质之诗;谓《丘中有麻》之“子国”为郑武公字,其子嗟当作子多,为郑桓公字;谓《著》为刺鲁庄公娶哀姜;谓《园有桃》为刘向《说苑》所载邯郸子阳亡桃事;谓《防有鹊巢》为陈宣公杀太子御寇事;谓《泽陂》为邓元所作;谓《黄鸟》为共伯归国;谓《行野》为幽王废后;谓《何人斯》“居河之麋”为虢石父;谓《大东》“西人之子”为褒姒;谓《小明》之“共人”为二相共和;谓《鼓钟》为穆王作,而淑人为盛姬;谓《青蝇》之“构我二人”为申后、宜臼;谓《敬之》、《小毖》为成王作,乃《雅》混於《颂》;谓《駉》为颂鲁庄公;谓“泮宫”为鲁惠公颂孝公:皆随意配隶,於古无徵。他如既指《竹书》为伪托,而《扬之水》、《鼓钟》诸篇又援以为辞;既以郑《谱》为妄作,而《有杕之杜》诸篇又据以为证。《家语》赝作,《孔丛》晚出,乃动辄引为确典,亦不可为训。虽间有辨正精核之处,而以爱奇嗜博,反掩其所长。 较毛奇龄之说经,又变本加厉者矣。 △《诗经广大全》·二十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国朝王梦白、陈曾同撰。梦白字金孺,曾字衣圣,皆无锡人。梦白谓明初《诗经大全》有裨朱《传》,但所采群经典故,未备本末,所引诸儒论说,未有折衷,因与曾推广之。大略以《集传》为主,而间存诸说。前有韩菼《序》,引顾炎武言“自《五经》有《大全》而经学衰”,兹编虽为广《大全》而作,然其采择精详,诠释简当,或有功於朱《传》。今考是书,虽溯源《注》、《疏》,然未能深研古义。其训释名义,亦惟以蔡卞、冯复京二书为蓝本,罕所考正。宜菼之有微词也。 △《复菴诗说》·六卷(陕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承烈撰。承烈字复菴,泾阳人。康熙己丑进士,官翰林院检讨。是书奉朱子《诗集传》为主,以攻击毛、郑。其菲薄汉儒无所不至,惟淫诗数篇稍与朱子为异耳。盖扬辅广诸人之馀波,而又加甚焉者也。其中间有不从《序》亦不从《传》者,如谓《关雎》为周公拟作之类,皆悬空无据。至於注释之中,附以评语,如论《周南》云:“《周南》十一篇只就文字而论,其安章、顿句、运调、炼字、设想,无一不千古倾绝。”论“女曰鸡鸣”云:“弋禽饮酒,武夫之兴何其豪。琴瑟静好,文人之态又何其雅。”如是之类,触目皆是。是又岐入锺、谭论《诗》之门径矣。 △《毛朱诗说》·一卷(通行本) 国朝阎若璩撰。若璩有《古文尚书疏证》,已著录。是书论《小序》为不可尽信,而朱子以《诗》说《诗》为矫枉过正,皆泛论两家得失,非章句训诂也。 所引《尚书》、《左传》以为《诗》之本《序》,诚为确凿,其馀则多悬揣臆断之词,不类若璩他著作。未喻其故也。 △《诗经序传合参》(无卷数,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顾昺撰。昺有《周易摘钞》,已著录。是编为其三经解之三。大旨从苏辙之说,以《小序》第一句为国史之旧文,次句以下为后儒之附益,因以朱子《集传》互核其异同,而断以己见,故曰《合参》。多采李光地《诗所》之说,持论颇平允。然推究文义,以意断制者多,未能元元本本,合众说以断两家之是非也。 △《毛诗说》·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诸锦撰。锦字襄七,号草庐,秀水人。雍正甲辰进士,改庶吉士。散馆外补知县,改补教授。乾隆丙辰召试博学鸿词,授翰林院检讨,官至右春坊右赞善。是篇以《小序》为主,故题曰《毛诗》。《序》文惟存首句,用苏辙之例。 不释全《经》,惟有所心得则说之,用刘敞《七经小传》例也。首为《通论》九篇。上卷《周南》至《曹风》,所说凡五十八篇;下卷《豳风》至《商颂》,所说凡二十七篇。疏证旁通,时有新意,而亦不免於附会古义。如以死麕、死鹿为古俪皮之礼;以“仲氏任只,其心塞渊”为陈执州吁由戴妫内援之证;以“西方之人兮”即《方言》之“凡相哀怜,湘潭之间谓之人兮”;以《木瓜》为刺卫於齐桓没后同宋人伐齐;以《水经注》段干冢证《十亩之间》;以春秋时秦境东至於河证“所谓伊人”为思周;以僖负羁之妻证“季女斯饥”:皆有强经从我之失。 其《长发篇》后附《禘说》三篇,谓孔颖达《春秋疏》以祫为禘,其说固是。而谓颖达之误在以《王制》、《祭统》、《郊特牲》有“春禘”、“夏禘”之文,遂误混大祭於时祫,则失之诬。考《王制》曰:“春曰礿,夏日禘。”《祭统曰》:“春祭曰礿,夏祭曰禘。”《郊特牲》曰:“春禘而秋尝。”《祭义》曰:“春禘秋尝。”俱据时禘而言,与祫祭略不相涉,经文最为明晰。孔尚不能混时禘於时祫,又何至混大禘於时祫?是无故而罹之咎也。推锦之意,不过以《王制》又有祫禘、祫尝、祫烝之文,因祫禘二字相连,遂以为时禘亦兼祫,而疑孔《疏》缘此而误。不知《王制注》曰:“天子先祫而后时祭。”盖三时各先为祫祭,而后更举禘、尝、烝。是时祭之祫,本不兼祫。孔即略不晓事,何至以大禘混时禘,又混时祫耶?然则孔《疏》之误,在於信《春秋》不书祫祭而竟废《礼记》,不在附会《礼记》以解《春秋》也。锦又谓:“汉儒据《春秋》书禘,一春一夏,因以附会《礼记》,遂有春禘、夏禘时祭之名。”今考《昭公十五年》“二月癸酉,有事於武宫”。则所谓一春也。《闵公二年》“夏五月乙酉,吉禘於庄公。”则所谓一夏也。然《春秋·僖公八年》又有“秋七月,禘于太庙”之文,汉儒果因《春秋》书禘一春一夏,遂附会春禘、夏禘为时祭之名,何以秋禘独不附会乎?至於三代之礼,制同名异者多,如夏世室、殷重屋、周明堂,周弁、殷冔、夏收之类,不一而足。今锦必斥春祫、夏禘、秋尝、冬烝、夏殷之制为非,持论殊偏。若谓郑玄以三年一祫、五年一禘为据《春秋》非礼之制,则又聚讼之绪馀,无庸辨矣。 △《学诗阙疑》·二卷(河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刘青芝撰。青芝字芳草,襄阳人。雍正丁未进士,改庶吉士,未散馆卒。 是编皆引旧说以驳朱子《诗集传》。从毛《传》、郑《笺》者十之三四,从苏辙《颖滨诗传》者十之六七,其偶涉他家者不过数条耳。《诗序》之见废,始于郑樵,而成于朱子。诸儒之论,自宋代即有异同。青芝是编,大抵前人所已辨。其中自为说者,往往推求於字句之间。如《行露》以为实未成讼,不过设言以拒之,此泥《经》文二“虽”字也。然於《经》文二“何以”字义又不协矣。 △《诗贯》·十八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国朝张叙撰。叙有《易贯》,已著录。是书首载《诗说》一卷、《诗本旨》一卷、《诗音表》二卷。后案《经》文次序为之注释,凡十四卷,颇多与朱子异同。如以《关雎》为后妃求贤之诗,义本《小序》,而遂谓此篇并下二篇皆后妃自作。又以《駉篇》为美伯禽而非颂僖公,引《书经·费誓》“窃马牛有常刑” 之语,谓出师时丁宁马牛如此,则平日之留心牧事可知。夫伯禽固勤牧事,又何以知僖公之独不然乎?其说皆不免於牵合。且各章训释已详《经》文之下,而又仿《小序》之体别为《本旨》一卷冠之於前,於体例亦伤繁赘也。 △《毛诗订韵》·五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谢起龙撰。起龙字天愚,馀姚人。是书成於雍正癸丑。其《自序》诋吴棫《韵补》之谬,而发明陆德明“古人韵缓不烦改字”之说,持论最确。乃核其所注,则仍谓古音之外有所谓叶韵,但以音属读,取其顺吻而止,绝不究音韵之本原与古人之旧法。则与吴棫之书均为臆定,未可同浴而讥裸裎也。观其於《汉广》末章云“蒌有闾、楼二音,驹亦有居、钩二音,只从《传》读闾读居可也。如《桃夭》首章,华、家古读敷、姑,今入麻韵,不妨依今韵读之。韵者使之叶於音而适於口也。叶且适於吟咏矣,何必斤斤古之是泥”云云,是於此事茫然未解,殆无从与之诘难矣。 △《诗义记讲》·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夏宗澜撰。宗澜有《周易札记》,已著录。是编卷首标题“江阴杨名时讲授”。然观名时之《序》,则名时以李光地《诗所》授宗澜,宗澜读而自记所见,非名时书也。《郑风》之首有名时批二段,其不出名时审矣。 △《诗经提要录》·三十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徐铎撰。铎有《易经提要录》,已著录。是书以朱子《集传》为宗,而亦参取《小序》。大旨多本李光地《诗所》、杨名时《诗经札记》二书。盖铎为名时之门人,名时则光地之门人也。 △《丰川诗说》·二十卷(陕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心敬撰。心敬有《丰川易说》,已著录。是编大旨谓自宋至今,毛氏之《传》废於朱《传》之盛行。郝敬云:“《序》近古而朱在后,不合以后说而反废前说。固为得之。然使后说而合《经》,安在不可舍前而遵后?且齐、鲁、韩三家尽在《毛诗》之前,而皆以毛《传》尽废,安在后之更合者不可独行?又将谓毛《序》必承传有自,不可改。不思三家之《传》亦必承传有自,而一废尽废,何也?”其持论颇近和平。故其书从毛《传》及郝敬解者居其大半。然自二家以外,诸儒之书无一字引及,则亦抱残守匮之学耳。其每节必效乡塾讲章敷衍语气,尤可以无庸也。 △《诗经拾遗》·十三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叶酉撰。酉字书山,桐城人。乾隆己未进士。官至左春坊左庶子,降补翰林院编修。是书专以《诗》之次第立说,分《正编》、《附编》、《馀编》,不取《小序》,并不取《左传》。以季札观乐所列诸国不足信,而断以“左氏失之诬”一语。以《木瓜》美齐桓为穿凿悖谬,而断以“五尺童子羞称五霸”一语。 又以《雅》、《颂》分什为毛、郑之可笑,而分合其数篇,别为编次。盖汉以来相传之古《经》,自酉而一变其例矣。 △《风雅遗音》·四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史荣撰。荣自号雪汀道人,鄞县人。其书据朱子孙鉴所作《诗传补遗后序》,定朱子《集传》原本有音未备,其音多后人所妄加。因以《集传》与音互相考证,得其矛盾之处,条分缕析以辨之。一曰《集传》用旧训义而无音,二曰《集传》有异义而不别为之音,三曰音与《传》义背,四曰古今未有之音,五曰声误,六曰韵误,七曰音误,八曰误音为叶,九曰误叶为音,十曰四声误读,十一曰泛云四声之误,十二曰《邶风》注与某同之误,十三曰补音,十四曰叶音阙误,十五曰叶音志略。又附录《经》文误字、《经》文疑义、京本音切考异、《释文》叶韵纪原、吴棫《韵补》考异、《集传》相沿之讹、俗书相沿之讹、《集传》偶考、俗音订误九门,共二十四类。其音与义背、用旧义而无音、异义而不别音三门,辨论颇为精确。误音、误叶、补音及俗音订误四门,亦多可取。 惟未有之音与四声误读二门,所言即是音误,分目未免太繁。至泛云四声及《邶风》音与某同二门,则有意吹求,未为平允。又荣考今音颇详,而古音则茫无所解,故叶音阙误、叶音志略二门所言,往往大谬。吴棫《韵补》见行於世,荣自言未见其书,摭诸书所引为考异,尤为赘疣。至於旧音舛谬之处,动辄漫骂。 一字之失,至诋为全无心肝,亦殊乖著书之体。盖考证颇有所长,而芜杂亦所未免焉。 △《诗深》·二十六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国朝许伯政撰,伯政有《易深》,已著录。是书用苏辙之说,以《小序》首句为古《序》,而以其馀为续《序》。次列《集传》,次列《辨义》,於《集传》多所攻难,而所立异义不能皆有根据。 △《毛诗广义》(无卷数,编修曹锡龄家藏本) 国朝纪昭撰。昭字懋园,献县人。乾隆丁丑进士,官内阁中书舍人。是编全载毛苌之《传》。其以《小序》冠各篇之首,亦从毛氏,故题曰《毛诗传》。及《小序》之下,杂引郑《笺》、孔《疏》及诸儒之说以发明之。大旨以毛《传》与朱子《集传》互相勘正,以己意断其短长。其间不尽用毛说,故名曰《广义》云。 △《诗经汇诂》·二十四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范芳撰。芳字令则,如皋人。其书大旨以朱子《集传》为主,而衷诸常熟杨彝、太仓顾梦麟之说。盖彝与梦麟同辑《诗经说约》者也。全书共一千二百五十馀番,约六十万言。采摭非不详赡,而本意为科举而设,於《经》义究鲜发明。 △《诗经正解》·三十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国朝姜文灿撰。文灿字我英,丹阳人。是书首为《诗经字画辨疑》,次为《天文、舆地、服饰、礼乐、器具、车马、兵制图考》,次为《姓氏》、《草木》、《禽兽》、《鳞介》诸考。大抵袭《六经图》及《名物疏》诸书而为之。其训释亦颇浅易。 ──右“诗类”八十四部,九百一十三卷,内八部无卷数,皆附《存目》。 卷十九 经部十九 ○礼类一 古称议礼如聚讼。然《仪礼》难读,儒者罕通,不能聚讼。《礼记》辑自汉儒,某增某减,具有主名,亦无庸聚讼。所辨论求胜者,《周礼》一书而已。考《大司乐》章先见於魏文侯时,理不容伪。河间献王但言阙《冬官》一篇,不言简编失次,则窜乱移补者亦妄。三《礼》并立,一从古本,无可疑也。郑康成《注》,贾公彦、孔颖达《疏》,於名物度数特详。宋儒攻击,仅摭其好引谶纬一失,至其训诂则弗能逾越。盖得其节文,乃可推制作之精意,不比《孝经》、《论语》可推寻文句而谈。本汉唐之《注》、《疏》,而佐以宋儒之义理,亦无可疑也。谨以类区分,定为六目:曰《周礼》、曰《仪礼》、曰《礼记》、曰《三礼总义》、曰《通礼》、曰《杂礼书》。六目之中,各以时代为先后,庶源流同异,可比而考焉。 △《周礼注疏》·四十二卷(内府藏本) 汉郑玄注,唐贾公彦疏。玄有《易注》,已著录。公彦,洺州永年人。永徽中,官至太学博士。事迹具《旧唐书·儒学传》。《周礼》一书,上自河间献王。 於诸经之中,其出最晚。其真伪亦纷如聚讼,不可缕举。惟《横渠语录》曰:“《周礼》是的当之书,然其间必有末世增入者。”郑樵《通志》引孙处之言曰“周公居摄六年之后,书成归丰,而实未尝行。盖周公之为《周礼》,亦犹唐之显庆、开元礼,预为之以待他日之用,其实未尝行也。惟其未经行,故仅述大略,俟其临事而损益之。故建都之制,不与《召诰》、《洛诰》合,封国之制,不与《武成》、《孟子》合,设官之制,不与《周官》合,九畿之制,不与《禹贡》合”云云(案此条所云,惟《召诰》、《洛诰》、《孟子》显相舛异,至《禹贡》乃唐虞之制,《武成》、《周官》乃梅赜古文《尚书》,《王制》乃汉文帝博士所追述,皆不足以为难,其说盖离合参半),其说差为近之,然亦未尽也。夫《周礼》作於周初,而周事之可考者,不过春秋以后。其东迁以前三百馀年,官制之沿革,政典之损益,除旧布新,不知凡几。其初去成、康未远,不过因其旧章,稍为改易。而改易之人,不皆周公也。於是以后世之法窜入之,其书遂杂。 其后去之愈远,时移势变,不可行者渐多,其书遂废。此亦如后世律令条格,率数十年而一脩,脩则必有所附益。特世近者可考,年远者无徵,其增删之迹,遂靡所稽,统以为周公之旧耳。迨乎法制既更,简编犹在,好古者留为文献,故其书阅久而仍存。此又如开元《六典》、政和《五礼》,在当代已不行用,而今日尚有传本,不足异也。使其作伪,何不全伪六官,而必阙其一,至以千金购之不得哉?且作伪者必剽取旧文,借真者以实其赝,古文《尚书》是也。刘歆宗《左传》,而《左传》所云《礼经》,皆不见於《周礼》。《仪礼》十七篇,皆在《七略》所载古经七十篇中;《礼记》四十九篇,亦在刘向所录二百十四篇中。 而《仪礼·聘礼》宾行饔饩之物、禾米刍薪之数、笾豆簠簋之实、鉶壶鼎瓮之列,与《掌客》之文不同。又《大射礼》天子、诸侯侯数、侯制与《司射》之文不同。 《礼记·杂记》载子、男执圭与《典瑞》之文不同。《礼器》天子、诸侯席数与《司几筵》之文不同。如斯之类,与二《礼》多相矛盾。歆果赝托周公为此书,又何难牵就其文,使与经传相合,以相证验,而必留此异同,以启后人之攻击? 然则《周礼》一书不尽原文,而非出依托,可概睹矣。《考工记》称郑之刀,又称秦无庐,郑封於宣王时,秦封於孝王时,其非周公之旧典,已无疑义。《南齐书》称:“文惠太子镇雍州,有盗发楚王冢,获竹简书,青丝编,简广数分,长二尺有奇,得十馀简,以示王僧虔。僧虔曰:是科斗书《考工记》。”则其为秦以前书亦灼然可知。虽不足以当《冬官》,然百工为九经之一,其工为九官之一,先王原以制器为大事,存之尚稍见古制。俞庭椿以下,纷纷割裂五官,均无知妄作耳。郑《注》《隋志》作十二卷,贾《疏》文繁,乃析为五十卷,《新、旧唐志》并同。今本四十二卷,不知何人所并。玄於三《礼》之学,本为专门,故所释特精。惟好引纬书,是其一短。《欧阳修集》有《请校正五经札子》,欲删削其书。然纬书不尽可据,亦非尽不可据,在审别其是非而已,不必窜易古书也。 又好改经字,亦其一失。然所注但曰“当作某”耳,尚不似北宋以后连篇累牍,动称错简,则亦不必苛责於玄矣。公彦之《疏》,亦极博核,足以发挥郑学。 《朱子语录》称“《五经》疏中,《周礼疏》最好。”盖宋儒惟朱子深於《礼》,故能知郑、贾之善云。 △《周官新义》·十六卷、附《考工记解》·二卷(永乐大典本) 宋王安石撰。安石事迹详《宋史》本传。晁公武《读书志》曰:“熙宁中置经义局,撰《三经义》,皆本王安石《经说》。“三经”,《书》、《诗》、《周礼》也。”新经《毛诗义》凡二十卷,《尚书义》凡十三卷,今并佚。《周礼新义》本二十二卷,明万历中《重编内阁书目》尚载其名,故朱彝尊《经义考》不敢著其已佚,但注曰“未见”。然外间实无传本,即明以来内阁旧籍,亦实无此书。惟《永乐大典》中所载最夥。盖《内阁书目》据《文渊阁书目》,《文渊阁书目》即修《永乐大典》所徵之书。其时尚有完帙,故采之最详也。考蔡绦《铁围山丛谈》曰“王元泽奉诏为《三经义》,时王丞相介甫为之提举。《诗》、《书》盖多出元泽及诸门弟子手,《周礼新义》实丞相亲为之笔削者。政和中,有司上言,天府所籍吴氏资多有王丞相文书。於是朝廷悉藏诸秘阁,用是吾得见之。《周礼新义》,笔迹如斜风细雨,诚介甫亲书”云云,然则《三经义》中惟《周礼》为安石手著矣。安石以《周礼》乱宋,学者类能言之。然《周礼》之不可行於后世,微特人人知之,安石亦未尝不知也。安石之意,本以宋当积弱之后,而欲济之以富强。又惧富强之说必为儒者所排击,於是附会《经》义以钳儒者之口,实非真信《周礼》为可行。迨其后用之不得其人,行之不得其道,百弊丛生,而宋以大坏。其弊亦非真缘《周礼》以致误。罗大经《鹤林玉露》《咏安石放鱼》诗曰:“错认苍姬六典书,中原从此变萧疏。”是犹为安石所绐,未究其假借六艺之本怀也。因是而攻《周礼》,因是而攻安石所注之《周礼》,是宽其影附之巧谋,而科以迂腐之薄谴矣。故安石怙权植党之罪,万万无可辞。安石解《经》之说,则与所立新法各为一事。程子取其《易解》,朱子、王应麟均取其《尚书义》,所谓言各有当也。今观此书,惟训诂多用《字说》,病其牵合。其馀依《经》诠义,如所解“八则”之治都鄙,“八统”之驭万民,“九两”之系邦国者,皆具有发明,无所谓舞文害道之处。故王昭禹、林之奇、王与之、陈友仁等注《周礼》,颇据其说,钦定《周官义疏》亦不废采用。又安可尽以人废耶?安石神宗时所上《五事劄子》及《神宗日录》,载安石所引《周官》及杨时《龟山集》中所驳平颁兴积一条,其文皆在《地官》中。今《永乐大典》阙《地官》、《夏官》二卷,其说遂不可考。然所佚适属其瑕类,则所存者益不必苛诋矣。安石本未解《考工记》,而《永乐大典》乃备载其说。据晁公武《读书志》,盖郑宗颜辑安石《字说》为之,以补其阙。今亦并录其解,备一家之书焉。 △《周礼详解》·四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宋王昭禹撰。陈振孙《书录解题》曰:“昭禹,未详何人。近世为举子业者多用之,其学皆宗王氏新说。王与之作《周礼订义》,类编姓氏、世次,列於龟山杨时之后,曰字光远,亦不详其爵里。当为徽、钦时人。”今按其书,解“惟王建国”云:“业格于上下谓之王,或而围之谓之国。”解“匪颁之式”云:“散其所藏曰匪,以等级之曰颁。故匪从匚从非,言其分而非藏也。颁从分从页,言自上而颁之下。”解“圃”曰:“园有众甫谓之圃。”解“鲍鱼”曰:“鱼之鲜者包以致之。”解“鱐”曰:“鱼之乾者肃以致之。”解“司徒”云:“於文反后为司,盖后从一从厂从口,则所以出命,司反之则守令而已。从一则所以一众,司反之则分众以治之而已。从厂则承上世之庇覆以君天下,司反之则以君之爵为执事之法而已。”其附会穿凿,皆遵王氏《字说》。盖当时《三经新义》列在学官,功令所悬,故昭禹因之不改。然其发明义旨,则有不尽同於王氏之学者。如解《泉府》“以国服为之息”云:“各以其所服国事贾物为息。若农以粟米,工以器械,皆以其所有也。周之衰,不能为民正田制地,税敛无度,又从而贷之,则凶年饥岁无以为偿矣。下无以偿,上之人又必责之,则称贷之法,岂特无补於民哉?求以国服为之息,恐收还其母而不得。”盖已目睹青苗之弊,而阴破其说矣。至其阐发《经》义,有足订《注》、《疏》之误者。如解《载师》“里布屋粟”,谓“国宅无征,民居有征无布。以其不毛,使之有里布。民出耕在田庐,入居在里,其屋有田以出粟。今不耕田,则计屋而敛之,谓之屋粟。” 不从先儒以里布为二十五家之泉、屋粟为三夫之粟。又解“近郊十一,远郊二十而三,甸、稍、县、都皆无过十二”,固当时正役,后因远近剧易而制云云,皆为先儒所未发。故宋人释《周礼》者,如王与之《订义》、林之奇《讲义》多引其说,固不得以遵用新说而尽废之也。五官皆不载《叙官》。宋末朱申作《句解》,盖从其例,究为一失。今姑仍旧本录之。内附载陆德明《释文》,而卷首以德明之名冠昭禹前。今考昭禹《自序》末云:“因《释文》而作。”或后人所增入,以德明时代在前,遂题诸昭禹上欤?今仍录其音释而德明之名则附著於此,不复并列简端焉。 △《周礼复古编》·一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宋俞庭椿撰。庭椿字寿翁,临川人。乾道八年进士,官古田令。是书《宋志》作三卷。今本作一卷,标曰:“陈友仁编”。盖友仁订正《周礼集说》,而以此书附其后也。庭椿之说,谓五官所属皆六十,不得有羡,其羡者皆取以补《冬官》。 凿空臆断,其谬妄殆不足辨。又谓《天官·世妇》与《春官·世妇》、《夏官·环人》与《秋官·环人》,为一官复出,当省并之。其说似巧而其谬尤甚。二世妇与二环人无论职掌各殊。即以《序官》考之,天官世妇为王之后宫,故与九嫔八十一御女皆无官属。至於《春官》世妇为王之宫官,故每宫卿一人,下大夫四人,中士八人,女府二人,女史二人,奚十六人,与《天官·世妇》显异。郑《注》以汉之大长秋、詹事、中少府、太仆为证,其说本确。庭椿乃合而一之,是误以《春官》之世妇为妇人也。至於《司马》环人之属下士六人,史二人,徒十有二人。《秋官》环人之属中士四人,史四人,胥四人,徒四十人。若二环人是一官,何所属之中、下士及史、胥、徒乃各不同如此耶?此好立异说者之适以自蔽也。然复古之说始於庭椿,厥后邱葵、吴澄皆袭其谬,说《周礼》者遂有《冬官》不亡之一派。分门别户,辗转蔓延,其弊至明末而未已。故特存其书,著窜乱圣经之始,为学者之炯戒焉。 △《礼经会元》·四卷(内府藏本) 宋叶时撰。时字秀发,自号竹野愚叟,钱塘人。淳熙十一年进士及第,授奉国军节度推官,历官吏部尚书。理宗初以显谟阁学士出知建宁府,后以宝文阁学士提举崇福宫。卒谥文康。其立朝无大功过,惟函韩侂胄首以乞和,出时之谋。 是书前有《竹野先生传》,不著撰人名氏。称时奏“侂胄专政无君,罔上不道,乞枭首置之淮甸,积尸丛冢之间以谢天下,上纳之”云云(案此《传》称宁宗为上,当出宋人之笔),曲讳其事,非实录也。其书括《周礼》以立论,凡一百篇。 第一篇泛论《礼经》,乃其总序;第二篇驳汉儒之失;第一百篇补《冬官》之亡。 其发挥《经》义者实九十七篇,内《朝仪》、《宫卫》、《王畿》、《祭乐》、《明堂》、《分星》六篇各系以图。其《祭乐》后所附之图,实乐舞之图。盖刊本舛讹,移於前幅。其说与郑伯谦《太平经国之书》体例略同,议论亦多相出入。 时於伯谦为前辈,然《竹野先生传》中称其晚居嘉兴,乃著此书,以授门人三山翁合。则二书之作,相去不远。或伯谦取时书而约之,或时因伯谦书而广之,均未可定。然伯谦所论或有驳杂,时则大体无疵。惟必欲复封建、井田、肉刑之类,颇迂阔尔。其《注疏》一篇谓刘歆诬《周礼》,犹先儒旧论。至谓河间献王以《考工记》补《冬官》为累《周礼》,且谓汉武帝不信《周礼》由此一篇。其说凿空无据。又谓郑康成《注》深害《周礼》,诋其不当用纬书注耀魄宝等帝名及用《国语》注分野,用《司马法》注邱乘,用《左传》注冕服九章,用《礼记》注袆衣副编。夫康成引纬,欧阳修《乞校正五经劄子》已专论之,无烦时之剿说。至於《国语》、《司马法》、《左传》、《礼记》皆古书也,时乃谓不当引以证《经》,然则注《周礼》者当引何等书耶?其《补亡》一篇,谓《冬官》散见五官,亦俞庭椿之琐说。时不咎其乱《经》,阴相袭用(案《补亡》用庭椿之说,而不言说出於庭椿),反以读郑《注》者为叛经,傎又甚矣!《传》称其与紫阳朱文公相友善,然朱子於《诗》攻康成,於《礼》不攻康成。此足知朱子之得於《礼》者深,时之得於《礼》者浅也。以其大旨醇正,多能阐发“体国经野”之深意,故数百年来,讲礼者犹有取焉。 △《太平经国之书》·十一卷(内府藏本) 宋郑伯谦撰。伯谦字节卿,永嘉人。官修职郎、衢州府学教授。王与之《周礼订义》,首列宋代说《周礼》者四十五家,伯谦为第三十一,居黄度、项安世之间。盖宁宗、理宗时人。是书发挥《周礼》之义。其曰《太平经国书》者,取刘歆“周公致太平之迹”语也。首列四图:一曰《成周官制》,一曰《秦汉官制》,一曰《汉官制》,一曰《汉南北军》。所图仅三朝之职掌宿卫,盖其大意欲以宫中、府中文事、武事一统於太宰,故惟冠此四图,明古制也。其书为目三十:曰《教化》、《奉天》、《省官》、《内治》、《官吏》、《宰相》、《宫民》、《官刑》、《揽权》、《养民》、《税赋》、《节财》、《保治》、《考课》、《宾祭》、《相体》、《内外》、《官制》、《臣职》、《官民》、《官卫》、《奉养》、《祭享》、《爱物》、《医官》、《盐酒》、《理财》、《内帑》、《会计》、《内治》。其中《内外》一门、《会计》一门,又各分为上、下篇,凡论三十二篇。皆以《周官》制度类聚贯通,设为问答,推明建官之所以然。多参证后代史事,以明古法之善。其论《天官·玉府》诸职一条,车若水《脚气集》颇称之。然其间命意,间有不可解者。如《齐东野语》记韩侂胄之败,殿司夏震尚声喏於道旁。《梅磵诗话》记绍定辛卯临安大火,九庙俱毁,独丞相史弥远赐第以殿司军救扑而存。故洪咨夔诗有“殿前将军猛如虎,救得汾阳令公府。祖宗神灵飞上天,痛哉九庙成焦土”之句。其时武统於文,相权可谓重极,而此书《宰相》一篇,尚欲更重其权。又宋人南渡之馀,湖山歌舞,不复措意中原,正宜进卧薪尝胆之戒,而此书《奉养》一篇,乃深斥汉文帝之节俭为非,所论皆不可为训。毋乃当理宗信任贾似道时,曲学阿世以干进欤?以他篇贯通《经》义,尚颇有发明,旧本流传,久行於世,姑节取焉而已。 △《周官总义》·三十卷(永乐大典本) 宋易祓撰。祓有《周易总义》,已著录。是书陈振孙《书录解题》不载,惟赵希弁《读书附志》著录,称许仪为之序,刻於衡阳。今衡阳本世已无传,惟《永乐大典》尚载其《天官》、《春官》、《秋官》、《考工记》,而《地官》、《夏官》亦佚。谨裒合四官之文,编次成帙,以存其旧。其《地官》、《夏官》则采王与之《周礼订义》所引以补其亡。仍依《读书附志》所列,勒为三十卷。 虽非完帙,然十已得其八九矣。其书研索《经》文,断以己意,与先儒颇有异同。 如论《大宰》“九赋”,则援《载师》之任地及《司市》、《司关》、《卝人》、《角人》、《职币》等职以驳口率出泉之说。论宗庙“九献”,则合《笾人》、《醢人》、《内宰》、《司尊彝》及《行人》“王礼再祼”之文,以驳列祼事於九献之说。论《肆师》之“祈珥”,则引《羊人》、《小子》及《山虞》诸条,以纠改“祈”为“刉”、改“珥”为“衈”之说。论《辀人》之“四旗”,则历辨《巾车》、《司常》、《大司马》、《大行人》与《考工记》不合,以明《曲礼》车骑为战国之制。诸如此类,虽持论互有短长,要皆以《经》释《经》,非凿空杜撰。至於《内宰》“二事”,则改为副贰之贰;於《酒正》“式法”,则指为九式之法;於园廛、漆林诸赋,则谓以什一取民,又於一分、中分、十一、十二、二十而三数等而输之於王;於《凌人》“斩冰”,则谓十二月为建亥之月,先令之於亥月,而后三为凌室,以待亥子丑三月之藏:亦皆自出新义。而於《职方氏》之地理山川,尤为详悉。盖祓虽人品卑污,而於《经》义则颇有考据,不以韩侂胄、苏师旦故掩其著书之功也。 △《周礼订义》·八十卷(内府藏本) 宋王与之撰。与之字次点,乐清人。淳祐二年六月行在秘书省准敕访求书籍,牒温州宣取是编。知温州赵汝腾奏进,特补一官,授宾州文学。后终於通判泗州。 此本省牒、州状、都司看详及敕旨均录载卷首,盖犹宋本之旧。前有真德秀《序》,作於绍定五年壬辰,下距进书时十年。又有赵汝腾《后序》,作於嘉熙元年丁酉,下距进书时六年。故汝腾奏称“素识其人”,又称“德秀殁后,与之益删繁取要,由博得约,其书益精粹无疵也。”所采旧说凡五十一家,然唐以前仅杜子春、郑兴、郑众、郑玄、崔灵恩、贾公彦等六家,其馀四十五家则皆宋人,凡文集、语录无不搜采。盖以当代诸儒为主,古义特附存而已。德秀称“郑、贾诸儒析名物,辨制度,不为无功,而圣人微旨终莫之睹。惟洛之程氏、关中之张氏独得圣经精微之蕴。永嘉王君,其学本於程、张”云云,盖以义理为本,典制为末,故所取宋人独多矣。其注《考工记》,据古文《尚书》、《周官·司空》之职,谓《冬官》未尝亡,实沿俞庭椿之谬说。汝腾《后序》亦称之,殊为舛误。然庭椿淆乱五官,臆为点窜,与之则仅持是论而不敢移掇《经》文,视庭椿固为有间。至其以《序官》散附诸官,考陆德明《经典释文》、晋干宝注《周礼》,虽先有此例,究事由意创,先儒之所不遵,不得援以为据也。惟是四十五家之书,今佚其十之八九,仅赖是编以传。虽贵近贱远,不及李鼎祚《周易集解》能存古义,而蒐罗宏富,固亦房审权《周易义海》之亚矣。又案邱葵《周礼补亡序》称:“嘉熙间东嘉王次点作《周官补遗》,由是《周礼》之六官始得为全书。”今本实无《补遗》,未审别为一书,或附此书内而佚之。然凭臆改《经》之说,正以不存为最善,固无庸深考也。 △《鬳斋考工记解》·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林希逸撰。希逸字肃翁,福清人。端平二年进士,景定间官司农少卿,终中书舍人。自汉河间献王取《考工记》补《周官》,於是《经》与《记》合为一书,然后儒亦往往别释之。唐有杜牧注,宋有陈祥道、林亦之、王炎诸家解,今并不传,独希逸此注仅存。宋儒务攻汉儒,故其书多与郑康成《注》相剌缪。然以绠参分寸之二为轮外两边有护牙者,以较为车箱前横在式之上,则不合於轮舆之制;於倨句一矩有半,解仍郑氏《注》。其图乃以鼓为倨,股为句,则不合於磬折之度;於戈之长内则折前,谓援与胡、句相并如磬之折;於皋鼓之倨句磬折,谓“鼓为圆物,何缘有倨句磬折之形?恐有脱文”:皆於古器制度未之详核。特以《经》文古奥,猝不易明。希逸注明白浅显,初学易以寻求。且诸工之事非图不显,希逸以《三礼图》之有关於《记》者,采摭附入,亦颇便於省览。故读《周礼》者,至今犹传其书焉。 △《周礼句解》·十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宋朱申撰。申事迹无考,里贯亦未详。按《江西通志》有朱申字继宣,宋太学生。又李心传《道命录》有淳祐十一年新安朱申《序》,其结衔题“朝散大夫知江州军州兼管内劝农营田事”。似为二人,不知此书谁所著也。逐句诠释,大略根据《注》、《疏》,义取简约。其中所见有与《注》、《疏》异者。若太宰之职“五曰贡赋”,郑《注》曰:“赋,口率出泉也。贡,功也,九职之功所税也。”是书则易之曰:“赋,税也。贡,献也。”有力主《注》、《疏》而曲为引证者。若《大司徒》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以下,则坚守注中“半为附庸”之说,而不执《孟子》、《王制》以疑《周礼》。至於《注》、《疏》之疑不能决者,若《小司徒》“四丘为甸”以下,《注》谓旁加之数乃治洫浍之数;《大司乐》“圜锺为宫”以下,《注》谓天宫夹锺不用中吕等律,以其与地宫同位之类,则皆阙而不载。虽循文诂义,无大发明。而较之窜乱古《经》、横生新义者,犹不失谨严之义。惟《序官》乃《经》文之纲领,申以其无假诠释,遂削而不载,颇乖体要。是则因陋就简之失矣。 △《周礼集说》·十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前有元初陈友仁《序》,称其友“云山沈则正近得此书於霅,编节条理与《东莱读诗记》、《东斋书传》相类,名氏则未闻也。癸未携以归,训诂未详者,益以贾氏、王氏之疏说。辨析未明者,附以前辈诸老之议论”云云,盖友仁因宋人旧本重缉也。友仁字君复,湖州人。《序》题“丙子后九岁”。丙子为宋亡之岁,友仁不题至元年号而上溯丙子以系年,盖亦宋之遗民,故仿陶潜不书年号,但称甲子之例。然陶潜在晋诸诗,亦但题甲子,非以入宋之故。原集具存,友仁未之详考耳。卷首有《总纲领》一篇、《官制总论》一篇、又《凡例》一篇,分条阐说,极为赅洽。每官之前,又各为《总论》一篇,所引《注》、《疏》及诸儒之说,俱能撷其精粹,而於王安石《新经义》采摘尤多。盖安石《三经新义》虽为宋人所攻,而《周官新义》则王昭禹述之於前(见所作《周礼详解》),林之奇述之於后(案之奇学出吕本中,本元祐一派,而作《周礼全解》亦用安石之说,见王与之《周礼订义》),故此书亦相承援引,不废其文也。 《考工记》后附俞庭椿《周礼复古编》一卷,殊为疣赘,有失别裁。然不肯变易古《经》而兼存其说,以待后人之论定,较庭椿之妄诞则略有间矣。原佚《地官》二卷,其《春官总论》亦佚。黄虞稷《千顷堂书目》云“关中刘储秀尝补注以行”,今未之见,亦姑仍其旧阙之焉。 △《周官集传》·十六卷(永乐大典本) 元毛应龙撰。案张萱《内阁书目》称“应龙字介石,豫章人。大德间尝官澧州教授”,而江西志乘俱轶其名,始末已不可详考矣。是书於诸家训释,引据颇博,而於郑锷之《解义》、徐氏之《音辨》及欧阳谦之之说,所采尤多。其自出己意者,则题“应龙曰”以别之。其中有沿袭误说、未考古义者。如《钟师》“掌金奏,以钟鼓奏《九夏》”,杜子春、郑康成皆以“九夏”为乐曲,而应龙独引欧阳谦之说,谓“《左传襄四年》曰:‘金奏《肆夏》之三,工歌《文王》之三。’《文王》而曰工歌,是有诗而可歌者也。《肆夏》而曰金奏,是徒有其声,可以金奏而无诗可歌明矣”。今考孔颖达《左传疏》云:“作乐先击钟,故称金奏。此晋人作乐先歌《肆夏》,《肆夏》是作乐之初,故於《肆夏》言金奏也。次工歌《文王》,乐已先作,非复以金为始,故言工歌也。”其说足与郑《注》相发明。如以《九夏》之文统“金奏”之下,即以为非乐曲,则《钟师》又有“凡射,王奏《驺虞》,诸侯奏《貍首》,卿大夫奏《采蘋》,士奏《采蘩》” 之文贯於“金奏”下,岂亦均非乐曲乎?又《甸祝》“禂牲禂马”,郑《注》:“禂读如诛之诛,今侏大字也。为牲祭求肥充,为马祭求肥健也。”应龙亦主谦之说,谓:“禂,稠也,祷牲稠盛也。”以康成改读为非。考禂、侏二字古音本通,非康成改读。扬雄《国三老箴》“负乘覆餗,奸寇侏张”,《晋书·慕容垂载记》苻坚报书曰“侏张幽显”,《魏书·恩倖传》“侏张不已”,《北齐书·源彪传》“吴贼侏张”,侏张即诪张。侏与诪,犹侏与禂,音同故义借,安得指为康成改读乎?又《栗氏》为鬴,应龙引郑锷之说曰:“《晏子》谓六斗四升为鬴,《管子》谓百升而成釜,康成则谓四升曰豆,四豆曰区,四区曰釜,为六斗四升。以下文观之,其臀一寸,其实一豆。豆当为斗釜之臀,一寸而容一斗,则釜之内方一尺而容十斗,无可疑者。十斗则百升,正管仲所谓釜也。 康成谓四升曰豆,每四而加,故区至釜而六斗四升。彼殊不考之於《梓人》也。 梓人为饮器,爵一升,觚三升。献以爵而酬以觚,一献而三酬,则一豆矣。夫一献则一升矣,三酬则九升也。以一合九,非十升为豆而何?而康成谓四升为豆,失之矣。”今考康成谓鬴六斗四升,实据《经》文方尺、深尺以粟米法算之,盖粟米法方一尺、深一尺六寸二分乃容一石。锷以鬴容一石,则是鬴方尺深尺六寸二分矣,其何以解於《经》文方尺、深尺耶?《管子·海王篇》:“盐百升而釜。” 房玄龄注谓:“盐十二两七铢一黍十分之一为升,当米六合四勺。百升之盐,七十六斤十二两十七铢、二累为釜,当米六斗四升。”则是《海王篇》百升之釜,乃实百升之盐,非实百升之粟也。今锷以《管子》量盐之鬴为《栗氏》量粟之鬴,比拟已为不伦。至於康成注《梓人》,以豆为斗,实以豆止四升,不及一献三酬之数。锷误以豆为饮器,遂牵合十升之文,反诋改豆为斗之非。不知古以斗饮,不以豆饮。《诗·行苇篇》毛《传》曰:“大斗长三尺。”《战国策》曰:“令工人作为金斗,长其尾,与代王饮,即因反斗击之。”此斗为饮器之证也。《越语》曰:“觞酒豆肉。”《韩子·外储篇》曰:“取一豆肉。”是豆实食器,而非饮器之证也。又安得引《梓人》之文为《管子》之旁证乎?诸如此类,皆未免胶执旧文,疏於考核。至於冕服车旗之度、庙祧昭穆之制、《司尊彝》之六尊六彝、《司几筵》之五几五席、方弓义弓之异名、正岁正月之并用,条列引证,颇为明晰。宋以来诸家散佚之说,尚因是以存其崖略。则蒐辑之功,固亦非鲜矣。 其书诸家著录,皆云二十四卷。今散见於《永乐大典》者,《地官》、《夏官》适当阙帙。其馀四官,首尾颇为完具。谨录为十六卷,以一官四卷,共得二十四卷,计之仍其旧第也。应龙所著。别有《周官或问》五卷,在《集传》之外。 《永乐大典》割附《集传》之后。其存者仅《天官》十九条、《春官》十四条、《秋官》、《冬官》各一条,篇幅寥寥,不能别成一帙。今仍附於各《传》下,既免以畸零散佚,且使一家之说互相参证,亦足以资发明焉。 △《周礼传》·十卷、《图说》·二卷、《翼传》·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明王应电撰。应电字昭明,昆山人。嘉靖中遭倭乱,避居江西,遂终於泰和。 受业魏校之门,其书中称“师云”者,即述校语。故《明史·儒林传》即附之《校传》后焉。史称“应电笃好《周礼》,谓《周礼》自宋以后,胡宏、季本各著书指摘其瑕衅至数十万言,俞寿翁、吴澄则以为《冬官》不亡、杂见於五官中而更次之,近世何乔新、陈凤梧、舒芬亦各以己意更定。然此皆诸儒之《周礼》也。乃覃研十数载,先求圣人之心,溯斯礼之源。次考天象之文,原设官之意。 推五官离合之故,见纲维统体之极。因显以探微,因细以绎大,成《周礼传诂》数十卷”云云,盖应电於《周礼》之学,用力颇深。此三书虽各为卷帙,实相辅而行。核其大致,亦瑕瑜互见。其《传》十卷,黜《考工记》不录,犹曰专解古《经》,至割裂《序官》之文,凡同职相统者,使区分部居,各以类从,则颇嫌窜乱。然论说颇为醇正,虽略於考证,而义理多所发明。其《图说》二卷,用以稽考《传》义。中如《职方氏》“九州”之类,有图无说。又有如女官、女奚、女奴诸辨,有说无图。上卷《明堂表》一篇,亦有录无书。盖原本所阙。下卷阙《井邑》、《邱甸》诸图、则别见《翼传》,故不复载也。所说间有舛误者。如谓“社即地祗,夏至有事于方泽,乃祭大社”。考《春官·司服》希冕以祀社稷、五祀序於毳冕以祀四望、山川之下,故郑康成《酒正注》列社稷於小祭,其说本明。应电以当地祗大祭,殊於《经》义有乖。至谓明堂即王之六寝,宗祀文王以配上帝,不得於王之寝地,当在南郊,与郊天同。迎尸则於明堂。又谓郊天迎尸,亦当於明堂。考《通典》载:“南郊去国五十里,明堂在国三里之外、七里之内。” 则相距凡四十馀里,安有祭时迎尸,远在四十里外者?《周礼·掌次》:“凡祭祀,张尸次。”盖尸幄切近壝宫,迎尸即於此幄。应电未核《注》、《疏》,故有此讹。他如图南郊於朝日之前,既从其序,而图祈穀於迎暑之后,又颇颠舛。 然其《自序》,谓旧《周礼》图冕服则类为男女之形,而章服仍不明;井邑则类为大方隔,而沟洫仍不分:则亦颇有所订正。今姑与其《传》并存,以备一家之说。其《翼传》二卷,凡分七篇。上卷曰《冬官补义》,曰《天王会通》、曰《学周礼法》、曰《治地事宜》。下卷曰《握奇经传》、曰《非周礼辨》、曰《经传正讹》。其《冬官补义》拟补土司空、工师、梓人、器府、四渎、匠人、垒壁氏、巡方、考工、准人、啬夫、柱下史、左史、右史、水泉、鱼政、盐法、豕人十八官,未免意为揣测。其《天王会通》,以《天官书》所列诸星分配诸官,以为王者宪天而出治,亦多涉附会。其《学周礼法》,论《周礼》有必不可复者,及后人假仿之妄,旧注解释之谬,改声改字之非与细物为自古相传之遗,官事有兼涉不扰之法,皆为有见。馀则多录旧文。其《治地事宜》,直欲复井田之制,殊失之迂。其《握奇经传》,杂参以后世之法,亦失之驳。其《非周礼辨》,驳正诸家,尚为明析。其《经传正讹》,则於《周礼》以外兼涉群经。非惟以篆改隶,并欲以籀改篆,则拾其师魏校《六书精蕴》之说,而不知其流於诡诞矣。大抵三书之中,多参臆说,不尽可从。以《周礼》、《仪礼》至明几为绝学,故取长弃短,略采数家,以姑备一朝之经术。所谓不得已而思其次也。三书凡十四卷,《明史》作数十卷,盖约举之词。朱彝尊《经义考》惟载《传》十卷,《图说》二卷,《学周礼法》一卷,《非周礼辨》一卷,而不载《翼传》之名,颇为疏漏。 又所引黄虞稷语,乃《翼传》之解题,而系之《周礼传》下,亦为舛误。岂偶然疏略,未及检其全书欤? △《周礼全经释原》·十四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明柯尚迁撰。尚迁字乔可,长乐人。自号阳石山人。嘉靖中由贡生官邢台县县丞。其书自《天官》至《冬官》凡十二卷,又附以《周礼通论》、《周礼通今续论》各一卷。前列《序》二篇,《源流序论》一篇,《六官目问》四篇,《全经纲领》十二条,《释原凡例》七条。书中训解,其称“释”者,皆采辑古注。 其曰“原”者,则尚迁推阐作《经》本意也。《周礼》本阙《冬官》,尚迁宗俞庭椿之说,稍为变易,取《遂人》以下《地官》之事分为《冬官》,自遂人至旅下士正六十人,以符六官各六十一之数,故曰“全经”。较庭椿之纷更割裂,似为稍胜,唐顺之、姜宝皆深是之,然仍不出宋人错简之曲说。且改《经》文“安扰那国”为“富邦国”,又以吴澄所补“惟王建国”以下四十字冠於《冬官》之首,则犹之乎窜乱古经矣。以其训诂《经》义尚条畅分明,有所阐发,故与王应电书皆节取以备一家,朱彝尊《经义考》所载,与此本卷数相同,而注云:“内《源流叙论》一卷,《通论》一卷。”今此本《通论》之外,尚有《续论》,而《源流叙论》乃在卷首,不列十四卷之中,与彝尊所注不合。或彝尊未及细检,亦如王应电书欤? △《周礼注疏删翼》·三十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明王志长撰。志长字平仲,昆山人。万历中举人。《明史·文苑传》附见其兄《志坚传》中,称其亦深於经学。是书於郑《注》、贾《疏》多刊削其繁文,故谓之“删”。又杂引诸家之说以发明其义,故谓之“翼”。《周礼》一书,得郑《注》而训诂明,得贾《疏》而名物制度考究大备。后有作者,弗能越也。周、张、程、朱诸儒,自度徵实之学必不能出汉唐上,故虽盛称《周礼》,而皆无笺注之专书。其传於今者,王安石、王昭禹始推寻於文句之间;王与之始脱略旧文,多集新说;叶时、郑伯谦始别立标题,借《经》以抒议。其於《经》义,盖在离合之间。於是考证之学渐变为论辨之学,而郑、贾几乎从祧矣。志长此书,亦多采宋以后说,浮文妨要,盖所不免。而能以《注》、《疏》为根柢,尚变而不离其宗。且自朱申以后,苟趋简易,以《叙官》为无用而删之,《经》遂有目无纲。 俞庭椿、邱葵以后,又多骋臆见,窜乱五官,以补《冬官》之亡,《经》遂更无完简。沿及明代,弥逐颓波,破碎支离,益非其旧。志长能恪遵古本,亦为力遏横流。在经学荒芜之日,临深为高,亦可谓研心古义者矣。惠栋作《精华录训纂》,因金荣误引其文,遂并以村书诋志长,乃相轻已甚之词,不必尽允也。 △《钦定周官义疏》·四十八卷乾隆十三年御定《三礼义疏》之第一部也。考《汉志》载《周官经》六篇、《传》四篇,故杜子春、郑兴、郑众、贾逵、卫宏、张衡所注,皆称《周官》。 马融、郑玄所注,犹称《周官礼》。迨唐贾公彦作《疏》,始沿用省文,称为《周礼》,实非本名。今仍题曰《周官》,从其朔也。首冠以御制《日知薈说》论《周官》者十则,以昭千古之权衡。其采掇群言,则分为七例:一曰正义,直诂《经》义,确然无疑者也。二曰辨正,后儒驳正,至当不易者也。三曰通论,或以本节本句参证他篇,比类以测义,或引他经与此互相发明者也。四曰馀论,虽非正解而依附《经》义,於事物之理有所推阐者也。五曰存疑,各持一说,义亦可通;又或已经驳论,而持此者多,未敢偏废者也。六曰存异,名物象数,久远无传,难得其真,或创立一说,虽未即惬人心,而不得不存之以资考辨者也。 七曰总论,本节之义已经训解,又合数节而论之,合一职而论之者也。大抵《周官》六典,其源确出周公,而流传既久,不免有所窜乱,不必以为疑,亦不必以为讳。说《周官》者以郑氏为专门,而训诂既繁,不免有所出入,不可护其短,亦不可没其长。是书博徵约取,持论至平。於《考工记注》奥涩不可解者不强为之词,尤合圣人阙疑之义也。 △《周礼述注》·二十四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国朝李光坡撰。光坡字耜卿,号茂夫,安溪人。大学士光地之弟也。杭世骏《榕城诗话》称其家居不仕,潜心经学,著有《三礼述注》,此即其一也。其书取《注》、《疏》之文,删繁举要,以溯训诂之源。又旁采诸家,参以己意,以阐制作之义。虽於郑、贾名物度数之文,多所刊削,而析理明通,措词简要,颇足为初学之津梁。考其兄光地《榕村集》中,有《周官笔记》一卷,皆标举要义,不以考证辨难为长。其侄锺伦亦有《周礼训纂》,与光坡此书体例相近。盖其家学如是也。宋儒喜谈三代,故讲《周礼》者恒多。又鉴於熙宁之新法,故恒牵引末代弊政,支离诘驳,於《注》、《疏》多所攻击,议论盛而《经》义反淆。光坡此书,不及汉学之博奥,亦不至如宋学之蔓衍,平心静气,务求理明而词达。 於说经之家,亦可谓适中之道矣。 △《周礼训纂》·二十一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国朝李锺伦撰。锺伦字世得,安溪人。康熙癸酉举人,未仕而卒。此书自《天官》至《秋官》,详纂注疏,加以训义。惟阙《考工记》不释,盖以河间献王所补,非周公之古《经》也。书后有乾隆丁丑其子广平府知府清馥《跋》,称锺伦初受三《礼》於其叔光坡。康熙癸酉乡荐公车后,日侍其父光地於京邸。及光地出督顺天学政,复迁直隶巡抚,十馀年中,锺伦皆随行,得其指授。又多与宣城梅文鼎、长洲何焯、宿迁徐用锡、河间王之锐,同里陈万策等互相讨论。故其学具有本源。凡所诠释,颇得《周官》大义。惟於名物度数,不甚加意,故往往考之弗详。如《巾车》“重翟,锡面朱总。厌翟,勒面缋总。安车,彫面鹥总。 皆有容盖。”《注》:“总以缯为之,著马勒,直两耳与两镳。容为幨车,山东谓之裳帷。车衡輨亦宜有焉。盖如今小车盖也。皆有容有盖,则重翟、厌翟,谓蔽也。安车无蔽,谓去饰也。”锺伦谓:“总惟当施马,於车义无所取。”考蔡邕《独断》曰:“飞軨以缇油,广八寸,长注地。左画苍龙,右画白虎,系轴头。”《续汉舆服志》曰:“乘舆重牙斑轮,升龙飞軨。”注引薛综《东京赋注》“飞軨以缇油,广八寸,长注地。系轴头。”所云缇油,即注所云总,以缯为之。所云轴头,即注所云輨。然则飞軨即总之在车者,而锺伦谓总惟饰马,误矣。锺伦又谓:“容以缯结四旁之上际,其四旁之下际则以翟为蔽。” 考《经》文“皆有容盖”,实兼承上重翟、厌翟、安车而言。但重翟、厌翟二车既有容盖,又有翟蔽两旁,以画饰,安车则惟有容盖,而无翟饰耳。既无翟饰,即惟藉裳帷为障蔽。裳帷之制,当四面围合,上下通彻。故《诗》曰:“渐车帷裳。”《笺》云:“帷裳,童容也。”《方言》:“襜褕,江淮南楚谓之衤童褣”。童容与衤童褣义同。盖衤童褣长襦,上下相连以覆体,车之帷裳垂覆上下,形相似也。又《士昏礼》:“妇车亦如之,有裧。”《注》“裧,车裳帷。”《续汉书舆服志》注:“旧典传车骖驾赤帷裳,惟郭贺为冀州,敕去襜帷。”《释名》:“衽,襜也。在襜襜然。”云襜帷,盖如裳衽下垂也。凡此皆同於《巾车》之安车,但有帷裳,无重翟、厌翟者也。如锺伦所云“帷裳但结四旁之上际,其四旁下际以翟为蔽”,则安车但蔽上际,不复蔽下际矣。《释名》曰:“容车,妇人所载小车也。其盖施帷,以隐蔽其形容也。”若容但蔽上际,不及下际,岂能隐蔽形容乎?如此之类,颇为疏舛。然如辨禘祫、社稷、学校诸篇,皆考证详核。又如《司马法》谓:“革车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 锺伦据蔡氏说,谓:“一乘不止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此是轻车用马驰者,更有二十五人,将重车在后。”今考《新书》:“攻车七十五人,前拒一队,左右角二队,守车一队,炊子十人,守装五人,厩养五人,樵汲五人,共二十五人。 攻守二乘,共百人。”又《尉缭子·伍制》:“令军中之制,五人为伍,伍相保也。十人为什,什相保也。五十人为属,属相保也。百人为闾,闾相保也。”起於五人,讫於百人,盖军中之制,自一乘起。此皆一乘百人之明验,足证其说之精核。又明於推步之术,训《大司徒》土圭之法,谓:“百六十馀里,景已差一寸。”亦得诸实测,非同讲学家之空言也。 △《周官集注》·十二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方苞撰。苞字凤九,号灵皋,亦号望溪,桐城人。康熙丙戌会试中式举人,官至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后落职修书,特赐侍讲衔致仕。是编集诸家之说诠释《周礼》,谓:“其书皆六官程式,非记礼之文。后儒因《汉志·周官》六篇列於礼家,相沿误称《周礼》。故改题本号,以复其初。”其注仿朱子之例,采合众说者,不复标目。全引一家之说者,乃著其名。凡其显然舛误之说,皆置不论。惟似是而非者,乃略为考正。有推极义类、旁见侧出者,亦仿朱子之例,以圈外别之。训诂简明,持论醇正,於初学颇为有裨。其书成於康熙庚子。后苞别著《周官辨》十卷,指《周官》之文为刘歆窜改以媚王莽,证以《汉书·莽传》事迹,历指某节、某句为歆所增,言之凿凿,如目睹其笔削者。自以为学力既深,鉴别真伪,发千古之所未言。然明代金瑶先有是论,特苞更援引史事耳。持论太高,颇难依据,转不及此书之谨严矣。 △《礼说》·十四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国朝惠士奇撰。士奇有《半农易说》,已著录。是编不载《周礼》经文,惟标举其有所考证辨驳者,各为之说,依《经》文次序编之,凡《天官》二卷,计六十一条。《地官》三卷,计六十三条。《春官》四卷,计九十五条。《夏官》二卷,计六十一条。《秋官》二卷,亦六十一条。《考工记》一卷,计四十条。 古圣王经世之道,莫切於《礼》,然必悉其名物而后可求其制度,得其制度而后可语其精微,犹之治《春秋》者不核当日之事实,即不能明圣人之褒贬。故说《礼》则必以郑氏为宗,亦犹说《春秋》者必以左传为本。郑氏之时,去周已远。 故所注《周礼》,多比拟汉制以明之。今去汉末复阅千六百年,郑氏所谓犹今某物、某事、某官者,又多不解为何语。而当日经师训诂,辗转流传,亦往往形声并异,不可以今音、今字推求。士奇此书,於古音、古字皆为之分别疏通,使无疑似。复援引诸史百家之文,或以证明周制,或以参考郑氏所引之汉制,以递求周制,而各阐其制作之深意。在近时说《礼》之家,持论最有根柢。其中如因巫降之礼,遂谓汉师丹之使巫下神为非惑左道;因《貍首》之射,遂谓周苌宏之射诸侯为非依物怪;因庶民攻说,翦氏攻禜,遂谓段成式所记西域木天坛法禳虫为周之遗术:皆不免拘泥古义,曲为之词。又如因含玉而引及餐玉之法,则失之蔓衍。因《左传》称仍叔之子为弱,遂据以断犁牛之子为犊,亦失之附会。至於引《墨子》以证司盟之诅,并以证《春秋》之观社,取其去古未远,可资旁证可也,遂谓不读非圣之书者非善读书,则词不达意,欲矫空谈之弊,乃激而涉於偏矣。 然统观全书,徵引博而皆有本原,辨论繁而悉有条理。百瑜一瑕,终不能废其所长也。 △《周官禄田考》·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沈彤撰。彤有《尚书小疏》,已著录。自欧阳修有《周礼》“官多田少,禄且不给”之疑,后人多从其说。即有辨者,不过以摄官为词,彤独详究周制,以与之辨。因撰是书,分《官爵数》、《公田数》、《禄田数》三篇。凡田、爵、禄之数不见於《经》者,或求诸《注》。不见於《注》者,则据《经》起例,推阐旁通,补《经》所无乃适如《经》之所有。其说精密淹通,於郑、贾《注》、《疏》以后,可云特出。其中稍有牴牾者,如谓子、男之国不得有中士。考《孟子》称小国地方五十里,有“中士倍下士”之文。赵岐《注》曰:“子、男为小国。《王制》曰: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诸侯之上大夫卿、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凡五等。”孔颖达《疏》谓:“诸侯统公、侯、伯、子、男。”则子、男有中士矣。《王制》又曰:“其有中士、下士,数各居其上之三分。”郑《注》谓:“上、中、下士二十七人,各三分之。”《周礼·太宰》贾《疏》释此文,谓:“朝聘之位,次国之上士当大国之中士,中士当下士,下士当其空。小国之上士当次国之中士,中士当下士,下士当其空。故云各居其上之三分。”若子、男无中士,则小国之士不敷三分之数,与《经》文戾矣。 彤又谓:“加田之制,国八十里者,其加田极於百里,四十里者,极於五十里。 二十里者,极於二十五里。”考《司勋》文曰:“凡赏地无常,轻重视功。”又曰:“惟加田无征。”郑《注》曰:“加田,既赏之又加赐以田。”夫赏田且无常数,况加田乎?《春秋·宣公十五年传》:“晋侯赏桓子狄臣千室,又赏士伯以瓜衍之县。”《襄公二十六年传》:“三月甲寅朔,享子展。赐之先辂三命之服,先八邑。”《襄公二十七年传》:“公与免馀邑六十。”《襄公二十八年传》:“与晏子邶殿,其鄙六十。”此无论其为赏为加,率无常数,正可与《司勋》文相证。而彤定以二十里、十里、五里,稽诸经传,略无明文。又彤算畿内百万井,去山陵林麓等三十六万井,存田六十四万井,以为三分去一,本於班固《刑法志》。 今考百万井而去三十六万井,乃二十五分而去九。《班志》本不云三分去一,彤所引殊为误记。且《班志》非为《周官》作注,故立算不必尽据《经》文。今彤既据《经》文,即当参校《经》义,求其吻合。考郑《载师注》算近郊百里则用三分去一之法,算六遂以外则用十八分去五之法。盖近郊以内,不易之地家百亩,一易之地家二百亩,再易之地家三百亩。相通三夫,而受六夫之地。至六遂以外,上地家百亩,莱五十亩;中地家百亩,莱百亩;下地家百亩,莱二百亩。相通六夫,而受十三夫之地。其所受之田,既较近郊为加多,则所去之地,即当较近郊为加少。故郊内三分去一,而遂外仅十八分去五也。夫以三分去一算遂外之地,且犹病其过多,而况於二十五分而去九乎?此不信郑《注》之所以疏也。至谓《遂人》十夫亦为井田,乃袭宋人绪论,尤疏於考校。然其百虑一失者仅此三四条耳,亦可云湛深经术者矣。 △《周礼疑义举要》·七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江永撰。永字慎修,婺源人。是书融会郑《注》,参以新说,於《经》义多所阐发。其解《考工记》二卷,尤为精核。如《经》文:“六尺有六寸之轮,轵崇三尺有三寸也。加轸与轐焉,四尺也。”轸围尺一寸,见於《经》文,而轐围不著。并轸、轐以求七寸之崇,颇为难合。郑《注》亦未及详解。永则谓“轸方径二寸七分有半,自轴心上至轸面,总高七寸。毂入舆下,左右轨在毂上,须稍高,容毂转,故毂上必有轐庋之。轐之围径无正文。《辀人》当兔之围,居辀长十之一,方径三寸六分,辀亦在舆下庋舆者,则兔围与当兔同可知。 轴半径三寸二分,加轐方径三寸六分,共高五寸八分。以密率算,毂半径五寸一分弱,中间距轨七分强,可容毂转。以五寸八分,加后轸出轐上者,约一寸二分,总高七寸。舆版之厚上与轸平,亦以一寸二分为率。后轸在舆下馀一寸五分,辀踵为缺曲以承之。算加轸与轐之七寸,当从辀算起,盖辀在轴上,必当舆底相切。而两旁伏兔,亦必与辀齐平。故知辀之当兔围,必与兔围等大。后不言兔围者,因辀以见”云云。考《释名》曰:“轸横在前,如卧床之有枕也。枕,横也,横在下也。荐版在上,如荐席也。”似舆板在上而轸在下。永谓轸面与舆版相平,似乎不合。然舆版之下仍馀轸一寸五分,则其说仍不相悖。又考《说文》曰:“,车伏兔下革也。”则是伏兔钳毂之处,尚有革承其间。永算伏兔距毂崇三寸六分,而伏兔下革厚尚未算入。要其增分甚微,固亦无妨於约算也。又《经》文曰:“参分其隧,一在前,二在后,以揉其式。”式之制具详於《曲礼》孔《疏》。其说谓车箱长四尺四寸而三分,前一后二,横一木,下去车床三尺三寸,谓之为式。又於式上二尺二寸横一木,谓之为较。至宋林希逸,又谓揉者揉其木使正直而为之。永则谓“揉两曲木,自两旁合於前,通车前三分隧之一,皆可谓之式。式崇三尺三寸,并式深处言之。两端与两輢之植轵相接,军中望远,亦可一足履前式,一足覆旁式。《左传》长勺之战‘登轼而望’是也。若较在式上,如何能登轼而望?若较於隧三分之前横架一木,则在阴版之内,车外不见式矣。《记》如何云苟有车,必见其式”云云。考郑《注》曰:“兵车之式深尺四寸三分寸之二”,则《经》所云“一在前者”皆为式。凡一尺四寸有奇之地,《注》始得云“式深”。若仅於两輢之中横架一木,名之曰式,则一木前后更不为式,《注》又何得以深浅度式乎?孔《疏》谓横架一木於车箱内,盖未会郑《注》“式深”二字之义。又郑《注》云“较,两輢上出式者”,两輢则两箱版也。上出式而度之以两輢,则两较各在两箱之上明矣。故《释名》曰:“较在箱上”,不云较在式上,是其明证。孔《疏》之误显然。至於《经》文凡云揉者,皆揉之使曲,而希逸反谓“揉之使直”,尤属不考。均不及永之所说确凿有徵。其他援引典核,率皆类此。其於古制,亦可谓考之详矣。 ──右“礼类”《周礼》之属二十二部,四百五十三卷,皆文渊阁著录。 (案:《周礼》古谓之《周官》,钦定《三礼义疏》已复其本名。以诸家注本题《周礼》者十之九,难於一一追改,故姑从郑玄以来相沿之称。) 卷二十 经部二十 ○礼类二 △《仪礼注疏》·十七卷(内府藏本) 汉郑玄注,唐贾公彦疏。《仪礼》出残阙之馀,汉代所传,凡有三本。一曰戴德本,以《冠礼》第一,《昏礼》第二,《相见》第三,《士丧》第四,《既夕》第五,《士虞》第六,《特牲》第七,《少牢》第八,《有司彻》第九,《乡饮酒》第十,《乡射》第十一,《燕礼》第十二,《大射》第十三,《聘礼》第十四,《公食》第十五,《觐礼》第十六,《丧服》第十七。一曰戴圣本,亦以《冠礼》第一,《昏礼》第二,《相见》第三,其下则《乡饮》第四,《乡射》第五,《燕礼》第六,《大射》第七,《士虞》第八,《丧服》第九,《特牲》第十,《少牢》第十一,《有司彻》第十二,《士丧》第十三,《既夕》第十四,《聘礼》第十五,《公食》第十六,《觐礼》第十七。一曰刘向《别录》本,即郑氏所注。贾公彦《疏》谓:“《别录》尊卑吉凶,次第伦序,故郑用之。二戴尊卑吉凶杂乱,故郑不从之也。”其《经》文亦有二本。高堂生所传者,谓之今文。鲁恭王坏孔子宅,得亡《仪礼》五十六篇,其字皆以篆书之,谓之古文。玄注参用二本。其从今文而不从古文者,则今文大书,古文附注,《士冠礼》“闑西阈外”句注“古文闑为{埶木},阈为蹙”是也。从古文而不从今文者,则古文大书,今文附注,《士冠礼》“醴辞”“孝友时格”句注“今文格为嘏”是也。 其书自玄以前,绝无注本。玄后有王肃《注》十七卷,见於《隋志》。然贾公彦《序》称“《周礼》注者则有多门,《仪礼》所注后郑而已”。则唐初肃书已佚也。为之义疏者有沈重,见於《北史》;又有无名氏二家,见於《隋志》:然皆不传。故贾公彦仅据齐黄庆、隋李孟悊二家之《疏》,定为今本。其书自明以来,刻本舛讹殊甚。顾炎武《日知录》曰:“万历北监本《十三经》中,《仪礼》脱误尤多。《士昏礼》脱‘婿授绥,姆辞曰:未教,不足与为礼也’一节十四字,赖有长安《石经》,据以补此一节,而其《注》、《疏》遂亡。《乡射礼》脱‘士鹿中翿旌以获’七字,《士虞礼》脱‘哭止,告事毕,宾出’七字。《特牲馈食礼》脱‘举觯者祭,卒觯,拜,长者答拜’十一字,《少牢馈食礼》脱‘以授尸,坐。取箪,兴’七字。此则秦火之所未亡,而亡於监刻矣”云云,盖由《仪礼》文古义奥,传习者少,注释者亦代不数人,写刻有讹,猝不能校,故纰漏至於如是也。今参考诸本,一一釐正,著於录焉。 △《仪礼识误》·三卷(永乐大典本) 宋张淳撰。淳字忠甫,永嘉人。是书乃乾道八年两浙转运判官直秘阁曾逮刊《仪礼郑氏注》十七卷、陆氏《释文》一卷,淳为之校定,因举所改字句,汇为一编。其所引据,有周广顺三年及显德六年刊行之监本,有汴京之巾箱本,有杭之细字本,严之重刊巾箱本,参以陆氏《释文》、贾氏《疏》,核订异同,最为详审。近世久无传本,故朱彝尊《经义考》以为已佚。惟《永乐大典》所载诸条,犹散附《经》文之后,可以缀录成编。其《乡射》、《大射》二篇适在《永乐大典》阙卷中,则不可复考矣。《朱子语录》有曰:“《仪礼》士所罕读,难得善本。而郑《注》、贾《疏》之外,先儒旧说多不复见,陆氏《释文》亦甚疏略。 近世永嘉张淳忠甫校定印本,又为一书以识其误,号为精密,然亦不能无舛谬。” 又曰:“张忠甫所校《仪礼》甚仔细,较他本为最胜。今观其书,株守《释文》,往往以习俗相沿之字转改六书正体。”则朱子所谓不能无舛谬者,诚所未免。然是书存而古《经》汉《注》之讹文脱句藉以考识,旧椠诸本之不传於今者亦藉以得见崖略。其有功於《仪礼》,诚非浅小。今覆加检勘,各疏明其得失,俾瑜瑕不掩。原本残阙数处,亦考订补辑,附於下方。其书《宋史·艺文志》作一卷,而陈振孙《书录解题》作三卷。考淳《自序》言:“裒所校之字,次为二卷,以《释文》误字为一卷,附其后,总为三卷。”则《宋志》一卷为传写之误明矣。 今仍釐为三卷,存其旧焉。 △《仪礼集释》·三十卷(永乐大典本) 宋李如圭撰。如圭字宝之,庐陵人。官至福建路抚干。案《文献通考》引宋《中兴艺文志》曰:“《仪礼》既废,学者不复诵习。乾道间有张淳,始订其讹,为《仪礼识误》。淳熙中,李如圭为《集释》,出入经传,又为《纲目》以别章句之旨,为《释宫》以论宫室之制。朱熹尝与之校定礼书,盖习於礼者”云云,则如圭当与朱子同时。而陈振孙《书录解题》言如圭淳熙癸丑进士,《文献通考》引振孙语,又作绍兴癸丑进士。考淳熙纪元凡十六年,中间实无癸丑。绍兴癸丑为高宗改元之三年。朱子校正《仪礼》,乃在晚岁。疑当为绍熙癸丑,陈氏、马氏并讹一字也。宋自熙宁中废罢《仪礼》,学者鲜治是经。如圭乃全录郑康成《注》,而旁徵博引以为之释,多发贾公彦《疏》所未备。又撰《纲目》、《释宫》各一篇,世无传本,故朱彝尊《经义考》云:“俱未见。”今从《永乐大典》录出,排纂成书。十七篇中,首尾完具者尚十五篇。惟《乡射》、《大射》二篇在《永乐大典》阙卷内,其纲目一篇亦阙,无从考补,姑仍其旧。然已得其十之九矣。《仪礼》一经,因治之者希,《经》文并《注》,往往讹脱。如圭生於南宋,尚见古本。今据以校正,补注疏本《经》文脱字二十四,改讹字十四,删衍字十,补《注》文脱字五百有三,改讹字一百三十二,删衍字一百六十九。并参考唐《石经》及陆德明《经典释文》、张淳《仪礼识误》及各本文句字体之殊,应加辩证者,不胜指数,各附案语於下方。其《乡射》、《大射》两篇,如圭之释虽佚,亦参取惠栋、沈大成二家所校宋本,证以唐《石经》本,补《经》文脱字七,改讹字四,删衍字二,补注文脱字四十一,改讹字三十九,删衍字十七,以成《仪礼》之完帙。如圭旧本本十七篇,篇自为卷,其间文句稍繁者,篇页太多,难於分帙,今析之得三十卷。其《释宫》则仍自为一书,别著於录焉。 △《仪礼释宫》·一卷(永乐大典本) 宋李如圭撰。如圭既为《仪礼集释》,又为是书以考论古人宫室之制。仿《尔雅·释宫》,条分胪序,各引《经》、《记》、《注》、《疏》,参考证明。 如据《顾命》东西序、东西夹、东西房之文,证寝庙之制异於明堂,而不用《郑志》成王崩在镐京,宫室因文武不改作,故制同诸侯之说(按《郑志》此条见《顾命》孔《疏》)。又如大夫士东房西室之说,虽仍旧注而据《聘礼》“宾馆於大夫士”证其亦有右房。据《乡饮酒》及《少牢馈食》证大夫士亦有左房、东房之称,与天子诸侯言左对右、言东对西者同。其辨析详明,深得《经》意,发先儒之所未发,大抵类此,非以空言说礼者所能也。考《朱子大全集》亦载其文,与此大略相同,惟无序引。宋《中兴艺文志》称朱子尝与之较定礼书。疑朱子固尝录如圭是篇,而集朱子之文者遂疑为朱子所撰,取以入集,犹苏轼书刘禹锡语题姜秀才课册,遂误编入轼集耳。观朱子《仪礼经传通解》,於《乡饮酒》“荐出自左房”、《聘礼》“负右房”,皆但存贾《疏》,与是篇所言不同。是亦不出朱子之一证矣。古者宫室皆有定制,历代屡更,渐非其旧。如序、楹、楣、阿、箱、夹、牖、户、当荣、当碑之属,读《仪礼》者尚不能备知其处,则於陈设之地、进退之位俱不能知,甚或以后世之规模臆测先王之度数,殊失其真。是编之作,诚治《仪礼》者之圭臬也。宋陈汶尝序《集释》,刻之桂林郡学舍,兼刻是篇。今刻本不传,惟《永乐大典》内全录其文,别为一卷,题云《李如圭仪礼释宫》。盖其所据犹为宋本。今据以录出,仍与《集释》相附。其间字句与朱子本稍有异同,似彼为初稿,此为定本。今悉从《永乐大典》所载,以存如圭之旧焉。 △《仪礼图》·十七卷、《仪礼旁通图》·一卷(内府藏本) 宋杨复撰。复字茂才,号信斋,福州人。郑逢辰为江西漕,以所撰《仪礼经传通解续》献於朝,赠文林郎。是书成於绍定元年戊子。《书录解题》谓成於淳祐中,盖未核其《自序》也。《序》称严陵赵彦肃作《特牲、少牢二礼图》,质於朱子。朱子以为更得《冠昏图》及堂室制度更考之乃佳。复因原本师意,录十七篇《经》文,节取旧说,疏通其意,各详其仪节陈设之方位,系之以图,凡二百有五。又分《宫庙门》、《冕弁门》、《牲鼎礼器门》,为图二十有五,名《仪礼旁通图》,附於后。其於是《经》,可谓用心勤挚。惟是读《仪礼》者必明於古人宫室之制,然后所位所陈,揖让进退,不失其方。故李如圭《仪礼通释》、朱子《仪礼经传通解》皆特出《释宫》一篇,以总挈大纲,使众目皆有所丽。是书独废此一门,但随事立图,或纵或横,既无定向,或左或右,仅列一隅。遂似满屋散钱,纷无条贯。其见於《宫庙门》仅止七图,颇为漏略。又远近广狭,全无分数。如序外两夹,刘熙《释名》所谓“在堂两头,故曰夹”是也。图乃与房、室并列,则《公食大夫礼》“宰东夹北西面”,《疏》云“位在北堂之南”,《特牲馈食礼》“豆、笾、鉶在东堂”,《注》云“房中之东当夹北者”,皆茫然失其处所矣。门与东西塾同在一基,图乃分在东隅西隅,则《士虞礼》“七俎在西塾之西”无其地及《士冠礼》“摈者负东塾”之类,皆非其处所矣。如斯之类,殊未能条理分明。然其馀诸图,尚皆依《经》绘象,约举大端,可粗见古礼之梗概,於学者不为无裨。一二舛漏,谅其创始之难工可也。 △《仪礼要义》·五十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宋魏了翁所撰《九经要义》之一,於每篇各为条目,而节取《注》、《疏》,录於下方,与《周易要义》略同。盖其著书本例如是也。《仪礼》一经,最为难读,诸儒训诂亦稀。其著录於史者,自《丧服》诸传外,《隋志》仅四家,《旧唐志》亦仅四家,《新唐志》仅三家。今惟郑玄《注》、贾公彦《疏》存耳。郑《注》古奥,既或猝不易通。贾《疏》文繁句复,虽详赡而伤於芜蔓,端绪亦不易明。《朱子语录》谓其不甚分明,盖亦有故。了翁取而删剟之,分胪纲目,条理秩然,使品节度数之辨,展卷即知,不复以辞义轇轕为病。其梳爬剔抉,於学者最为有功。虽所采不及他家,而《仪礼》之训诂备於郑、贾之所说,郑、贾之精华备於此书之所取。后来诠解虽多,大抵以《注》、《疏》为蓝本,则此书亦可云提其要矣。 △《仪礼逸经传》·二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元吴澄撰。澄有《易纂言》,已著录。是篇掇拾逸经,以补《仪礼》之遗。 凡《经》八篇。曰《投壶礼》,曰《奔丧礼》,取之《礼记》。曰《公冠礼》,曰《诸侯迁庙礼》,曰《诸侯衅庙礼》,取之《大戴礼记》,而以《小戴礼记》相参定。曰《中霤礼》、曰《禘于太庙礼》、曰《王居明堂礼》,取之郑康成《三礼注》所引逸文。其编次先后,皆依行礼之节次,不尽从其原文,盖仿朱子《仪礼经传通解》之例。其引二戴《记》著所出,郑《注》不著所出,则与王应麟《郑氏易》同。由古人著书,不及后来体例之密,不足异也。其《传》十篇,则皆取之二戴《记》,曰《冠仪》,曰《昏仪》,曰《士相见仪》,曰《乡饮酒仪》,曰《乡射仪》,曰《燕仪》,曰《大射仪》,曰《聘仪》,曰《公食大夫仪》,曰《朝事仪》。其《乡射仪》、《大射仪》取《礼记·射仪篇》所陈天子诸侯卿大夫之射,釐之为二。其《士相见》、《公食大夫》二仪则取宋刘敞之所补。敞拟《记》而作者尚有《投壶仪》一篇,亦见《公是集》中,澄偶遗之。明何乔新尝取以次《朝事仪》后,并为之跋。通志堂刻《九经解》,复佚其文。盖所据乃未补之旧本,非乔新本也。又阎若璩《尚书古文疏证》第二十一篇曰:“汉兴,高堂生传《礼》十七篇。孔壁出,多三十九篇,谓之《逸礼》。平帝时,王莽立之,旋废。犹相传至东汉,郑康成注三《礼》曾引之。《天子巡狩礼》云:制币丈八尺,纯四《羽只》。《中霤礼》云:以功布为道布,属于几。《烝尝礼》云:射豕者。《军礼》云:无干车,无自后射。《朝贡礼》云:纯四《羽只》,制丈八尺。《禘于太庙礼》云:日用丁亥,不得丁亥则己亥、辛亥亦用之,无则苟有亥焉可也。又《中霤礼》云:凡祭五祀于庙用特牲,有主有尸,皆先设席于奥。 祀户之礼,南面设主于户内之西,乃制脾及肾为俎,奠于主北。又设盛于俎西,祭黍稷、祭肉、祭醴,皆三。祭肉,脾一,肾再。既祭,彻之,更陈鼎俎设馔于筵前。迎尸略如祭宗庙之仪。《王居明堂礼》云:出十五里迎岁。又云:带以弓韣,礼之禖下,其子必得天材。又云:季春出疫于郊,以攘春气。又《中霤礼》云:祀灶之礼,先席于门之奥,东面设主于灶陉,乃制肺及心肝为俎,奠于主西。 又设盛于俎南,亦祭黍三,祭肺、心、肝各一,祭醴三。亦既祭彻之,更陈鼎俎设馔于筵前。迎尸如祀户之礼。又《王居明堂礼》云:毋宿于国。又《中霤礼》云:祀《中霤之》礼,设主于牖下,乃制心及肺、肝为俎,其祭肉,心,肺、肝各一,他皆如祀户之礼。又云:祀门之礼,北面设主于门左枢,乃制肝及肺、心为俎,奠于主南,又设盛于俎东。其他皆如祭灶之礼。又《王居明堂礼》云:仲秋九门磔禳,以发陈气,御止疾疫。又云:仲秋农隙,民毕入于室,曰时杀将至,毋罹其灾。又云:季秋除道致梁,以利农也。又《中霤礼》云:祀行之礼,北面设主于軷上,乃制肾及脾为俎,奠于主南,又设盛于俎东。祭肉,肾一,脾再。 其他皆如祀门之礼。又《王居明堂礼》云:孟冬之月,命农毕积聚,系牧牛马。 又云:季冬命国为酒,以合三族。君子说,小人乐。又云:仲秋乃命国醵。《逸奔丧礼》云:不及殡日,于又哭,犹括发即位,不袒。告事毕者,五哭而不复哭也。又云:哭父族与母党于庙,妻之党于寝,朋友于寝门外,壹哭而已,不踊。 又云:凡拜吉丧,皆尚左手。又云:无服袒免为位者唯嫂与叔,凡为其男子服,其妇人降而无服者麻。凡二十五条。为篇名者八,吴草庐《逸经》八篇,仅及其三”云云,则亦不免有所疏漏。然较之汪克宽书,则条理精密多矣。《明一统志》:“沅州刘有年,洪武中为监察御史,永乐中上《仪礼逸经》十有八篇。”杨慎求之内阁,不见其书。朱彝尊《经义考》谓有年所进即澄此本,《逸经》八篇,《传》十篇,适符其数。其说似乎有据。今世传《内阁书目》,惟载澄书,不著有年姓名。盖当时亦知出於澄矣。 △《仪礼集说》·十七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元敖继公撰。继公字君善,长乐人,家於吴兴。赵孟頫尝从受业。后以江浙平章高彦敬荐,授信州教授。是书成於大德辛丑。前有《自序》,称“郑康成《注》疵多而醇少,删其不合於《经》者,意义有未足,则取疏记或先儒之说以补之。又未足,则附以一得之见”,又疑《丧服传》违悖《经》义,非子夏作,皆未免南宋末年务诋汉儒之馀习。然於郑《注》之中录其所取,而不攻驳所不取。 无吹毛索垢、百计求胜之心。盖继公於《礼》所得颇深,其不合於旧说者,不过所见不同,各自抒其心得,初非矫激以争名。故与目未睹《注》、《疏》之面而随声佐斗者,有不同也。且郑《注》简约,又多古语,贾公彦《疏》尚未能一一申明。继公独逐字研求,务畅厥旨,实能有所发挥。则亦不病其异同矣。卷末各附《正误》,考辨字句颇详,知非徒骋虚词者。其《丧服传》一篇,以其兼释《记》文,知作於《记》后。又疑为郑康成散附《经》、《记》之下,而不敢移其旧第。又十三篇后之《记》,朱子《经传通解》皆割裂其语,分属《经》文各条之下。继公则谓诸篇之《记》有特为一条而发者,有兼为两条而发者,有兼为数条而发者,亦有於《经》义之外别见他《礼》者,不敢移掇其文,失记者之意,自比於以鲁男子之不可学柳下惠之可。卷末特为《后序》一篇记之。则继公所学,犹有先儒谨严之遗,固异乎王柏、吴澄诸人奋笔而改《经》者也。 △《经礼补逸》·九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元汪克宽撰。克宽字德辅,祁门人。泰定丙寅举于乡。元亡不仕。明初徵修《元史》,以老疾辞归。洪武五年卒於家。事迹具《明史·儒林传》。是书取《仪礼》、《周官》、大小戴《记》、《春秋三传》以及诸经之文有涉於《礼》者,以吉、凶、军、宾、嘉五礼统之。吉礼之目六十有八,凶礼之目五十有七,军礼之目二十有五,宾礼之目十有三,嘉礼之目二十有一,而以《礼经附说》终焉。克宽究心道学,於礼家度数,非所深求。於著书体例,亦不甚讲。如每条必标出典,是矣。乃一类之中,条条连缀书之,合为一篇,文相属而语不属,遂参差无绪。又此书实考典文,非考故事,乃多载《春秋》失礼之事,杂列古制之中。 如祠礼之昭公十五年有事於武宫;尝礼之桓公十四年壬申御廪灾,乙亥尝;烝礼之桓公八年正月、五月再烝;大阅礼之桓公六年秋八月大阅;朝礼,《春秋》之书朝三十六;遇礼,隐公四年公及宋公遇于清;会礼之《春秋》书会九十五;锡命礼之庄公元年王使荣叔锡桓公命;燕飨礼之庄公四年夫人飨齐侯于祝丘:尚略系以论说,纠正其谬。至於祫尝礼之文公二年跻僖公,又诸侯大祫礼亦引此条。 赙赗礼之隐公元年宰咺,归惠公仲子之赗,三年武氏子来求赙。襚礼之襄公二十八年楚人使公亲襚。会葬礼之襄公二年诸姜宗妇来送葬:皆失礼之尤。乃胪列其文,不置一语,不几使读者谓古礼当如是乎?至於祭寒暑礼下诋郑康成徒见木铎徇令一节与《夏书》孟春合,遂指正月为夏正,似未见《隋书·经籍志》载康成注《书》只有二十九篇。又王居明堂礼谓《月令》汉儒所作,指为吕不韦作者,不知何据,似未见《吕氏春秋》有十二月纪,亦殊疏漏。程敏政《篁墩集》有书是书后曰“环谷汪先生,著书凡十馀种。先生既殁,悉被一人窃去,攘为己书。《经礼补逸》一编,尤号精确,乃百计购得之。其原本虽被改窜,然有附丽而无刓补。真赝之迹,皦然甚明。先生元孙文汇等力图刊布。因为手校,且摹先生之像於编首,别为《附录》一卷”云云。此本有附录关文、行状之类,而无其像,亦无敏政此《跋》,或后人别得改窜之本刻之欤?以其元人旧帙,议论尚不失醇正,姑存以备一家焉。 △《钦定仪礼义疏》·四十八卷乾隆十三年,御定《三礼义疏》之第二部也。其诠释七例,与《周官义疏》同。分《经》文为四十卷,冠以《纲领》一卷,《释宫》一卷,不入卷数,殿以《礼器图》四卷,《礼节图》四卷。《仪礼》至为难读,郑《注》文句古奥,亦不易解。又全为名物度数之学,不可以空言骋辩。故宋儒多避之不讲,即偶有论述,亦多不传。惟元敖继公《仪礼集说》,疏通郑《注》而纠正其失,号为善本。 故是编大旨以继公所说为宗,而参核诸家以补正其舛漏。至于今文、古文之同异,则全采郑《注》,而移附音切之下,《经》文、《记》文之次第,则一从古本而不用割附之说。所分章段,则多从朱子《仪礼经传通解》,而以杨复、敖继公之说互相参校。《释宫》则用朱子点定李如圭本,《礼器》则用聂崇义《三礼图》本,《礼节》用杨复《仪礼图》本,而一一刊其讹缪,拾其疏脱。举数百年庋阁之尘编,搜剔疏爬,使疑义奥词,涣然冰释,先王旧典,可沿溯以得其津涯。考证之功,实较他经为倍蓰。岂非遭遇圣朝表章古学、万世一时之嘉会欤? △《仪礼郑注句读》·十七卷、附《监本正误、石经正误》·二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国朝张尔岐撰。尔岐有《周易说略》,已著录。是书全录《仪礼》郑康成《注》,摘取贾公彦《疏》而略以己意断之。因其文古奥难通,故并为之句读。 马端临《文献通考》载其父廷鸾《仪礼注疏序》,称其家“有景德中官本《仪礼疏》。正《经》、《注》语,皆标起止,而《疏》文列其下。因以监本附益之,手自点校。并取朱子礼书与其门人高弟黄氏、杨氏续补之编,分章析条,题要其上。”今廷鸾之书不传。尔岐是编,体例略与相近。案《礼记》曰:“一年视离经辨志。”注曰:“离经,断句绝也。”则句读为讲经之先务。沈约《宋书·乐志》於他乐歌皆连书,惟《铎舞曲·圣人制礼乐篇》,有声音而无文义,恐迷其句,遂每句空一字书之。则难句者为之离析,亦古法也。至於字句同异,考证尤详。所校除监本外,则有唐开成石经本、元吴澄本及陆德明《音义》、朱子与黄榦所次《经传通解》诸家。其谬误脱落、衍羡颠例、《经》《注》混淆之处,皆参考得实。又明西安王尧惠所刻《石经补字》,最为舛错,亦一一驳正。盖《仪礼》一经,自韩愈已苦难读,故习者愈少,传刻之讹愈甚。尔岐兹编,於学者可谓有功矣。顾炎武少所推许,而其《与江琬书》云:“济阳张君稷若名尔岐者,作《仪礼郑注句读》一书,颇根本先儒,立言简当。以其人不求闻达,故无当时之名,而其书实似可传。使朱子见之,必不仅谢监岳之称许也。”又其《广师》一篇曰:“独精三《礼》,卓然经师,吾不如张稷若。”乃推挹之甚至,非徒然也。尔岐《蒿菴集》中有《自序》一篇,称尚有《吴氏仪礼考注订误》一卷,今不在此编中。然此编乃新刊之本,无所佚脱。或是卷又自别行欤? △《仪礼商》·二卷、《附录》·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万斯大撰。斯大字充宗,鄞县人。是书取《仪礼》十七篇,篇为之说,颇有新义,而亦勇於信心。前有应捴谦《序》,称“喜其覃思,而嫌其自用”,亦笃论也。其《聘礼》解“衣之裼袭”谓:“裘外之衣谓之裼衣,裼衣即礼服。 《聘礼》既聘而享,宾主皆裼以将事。推此则凡裘外之裼衣皆礼服矣。”考《聘礼》郑《注》曰:“裼者,免上衣,见裼衣。”则裼衣之上更有衣明矣。贾《疏》曰:“假令冬有裘,衬身襌衫又有襦袴,襦袴之上有裘,裘上有裼衣,裼衣之上又有上服、皮弁、祭服之等,则礼服也。”如斯大之说,则裼衣之上不得更有皮弁、祭服之等矣。至《玉藻》所谓“君衣狐白裘,锦衣以裼之。”盖诸侯皮弁视朔,特以锦衣为裼,未闻其不加皮弁服而专用锦衣也。《玉藻》又谓:“君子狐青裘,豹褎,玄绡衣以裼之。”大夫助祭,服爵弁纯衣,亦特以玄绡衣为裼,未闻其不用纯衣而用玄绡衣也。然则谓裼衣之上无礼服,不特迕《注》,且悖《经》矣。斯大又谓:“袭衣乃於裼衣上加深衣。盖裼衣直衿,故露美;深衣交衽,故不露美也。”今即以聘服皮弁考之,皮弁服之下为朝服,朝服之下为玄端,玄端之下为深衣。深衣为庶人之服,聘礼重聘而轻享。若享时皮弁而裼,聘时深衣而袭,则聘服反杀於享服三等矣,隆杀之义何在乎?且主国之君与使臣行聘於庙,而各服庶人之服以相见,以为此其充美,无是理也。其《庙寝图》列东西箱在东西堂之下,如今廊庑。考《公食大夫礼》云:“宾升,公揖,退于箱下。” 又云:“公降,再拜。”若箱在堂下,则既退於箱,又何降乎?故郑《注》以箱为堂上东夹之前。《汉书·董贤传》:“太皇太后召大司马贤,引见东箱。”则东箱非廊庑间明矣。王延寿《鲁灵光殿赋》曰:“右个清晏。”李善注引杜预《左传注》曰:“个,东西箱也。”东西个在堂上,则东西箱不在堂下明矣。斯大所图,亦非《经》义也。然斯大学本淹通,用思尤锐,其合处往往发明前人所未发。卷末附《答应嗣寅书》,辨治朝无堂,尤为精核。弃所短而取所长,亦深有助於考证也。 △《仪礼述注》·十七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国朝李光坡撰。光坡有《周礼述注》,已著录。是书取郑《注》、贾《疏》总撮大义,而节取其辞。亦间取诸家异同之说,附於后。其中《注》、《疏》原文有可以删削者。如《士冠礼》:“筮人执荚抽上韇。”《注》曰:“今时藏弓矢者谓之韇丸也。”考《左传·昭公二十五年》:“公徒释甲执冰而踞。” 杜注:“冰,韇丸。或云:韇丸,箭筩。”《方言》曰:“弓藏谓之鞬,或谓之韇丸。”《后汉书·南匈奴传》曰:“今赍杂缯五百匹,弓鞬韇丸一,矢四发,遣遗单于。”《广雅》作“《卖皮》《皮丸》”。此傍借韇丸以明韇字之训,非《经》之正义,删之可也。至如《士冠礼》“赞者洗于房中侧酌醴” 《注》:“赞酌者,宾尊,不入房。”光坡节此二句,则宾不自酌而用赞者,义遂不明,为删所不应删矣。又《注》载古文、今文,最关《经》义。如《士丧礼》“设决丽于”《注》引古文“”作“捥”。考《管子·弟子职》:“饭必捧,羹不以手。”《吕览·本味篇》:“述荡之。”高诱注曰:“,古手捥之字也。”据此,则以古文之捥证今文之,义更明晰。而光坡概节之,亦为太简。其旁采诸家之言,尤时有未审,如《公食大夫礼》曰:“饮酒、浆饮,俟于东房。”《注》:“饮酒先言饮,明非献酬之酒也。”又曰:“宰夫右执觯,左执丰,进设于豆东。”《注》:“食有酒者,优宾也。”光坡引杨孚之说曰“上‘饮酒、浆饮、俟于东房’《疏》云:酒浆皆以酳口。此‘进设于豆东’ 《疏》又云:浆以酳口,不用酒,主人犹设之。是以优宾两说,牴牾不同。下文:‘祭饮酒于上豆之间,鱼腊酱湆不祭。’夫鱼腊酱湆不祭,而祭饮酒,则知酒以优宾,但宾不举耳,岂酳口之物哉?当以优宾之义为正”云云。今考贾前《疏》云:“酒浆皆以酳口。”谓二饮本并设以待宾用也。后《疏》云:“浆以酳口,不用酒。”谓二饮虽并设,其实宾止用浆耳。前后一义相承,并无牴牾。 杨氏殊未解《疏》意。至於郑《注》‘优宾’之义,亦谓宾酳口止用浆,而主人仍特设酒,故曰:‘优宾’。下文之祭饮酒,乃宾加敬以报酳礼之优,与他篇献酬之酒、祭酒不同。观郑上《注》,明云饮酒非献酬之酒,则为饭后洁口之物可知。杨氏以设饮酒为优宾,而谓饮酒非以酳口,於郑《注》‘优宾’之义亦为未明。且考《周礼·酒人》曰:“共宾客之礼酒、饮酒而奉之。”《注》:“礼酒,飨燕之酒。饮酒,食之酒。”贾《疏》:“‘饮酒,食之酒’者,《曲礼》曰:‘酒浆处右’。此非献酬之酒,是酳口之酒。”则杨氏谓饮酒非酳口之物,与《酒人》《经》、《注》皆相矛盾矣。光坡取之,实未深考。然如《士冠礼》:“母拜受,子拜送。”光坡谓:“母拜受乃受脯而拜,非拜子也。”其义最允。 盖此“拜受”,如《大射仪》“主人盥洗象觚,升,酌膳,东北面献于公,公拜受”,乃拜受觚,非公先拜其卿大夫也。又如《特牲馈食礼》:“主人洗角,升,酌,酳尸,尸拜受。”乃拜受角,非祖考先拜其子孙也。凡此之类,颇有可取。 又如《丧服记》:“夫之所为兄弟服,妻降一等。”万斯同据以为嫂叔有服之证,光坡不取其说,亦深有决择。三《礼》之学,至宋而微,至明殆绝。《仪礼》尤世所罕习,几以为故纸而弃之。注其书者寥寥数家,即郝敬《完解》之类稍著於世者,亦大抵影响揣摩,横生臆见。盖《周礼》犹可谈王谈霸,《礼记》犹可言诚言敬,《仪礼》则全为度数节文,非空辞所可敷演,故讲学家避而不道也。光坡此编,虽瑕瑜互见,然疏解简明,使学者不患於难读,亦足为说《礼》之初津矣。 △《仪礼析疑》·十七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方苞撰。苞有《周官集注》,已著录。是书大指在举《仪礼》之可疑者而详辨之,其无可疑者并《经》文不录。苞於三《礼》之学,《周礼》差深。晚年自谓治《仪礼》十一次,用力良勤,然亦颇勇於自信。如《士冠礼》“缁布冠缺项”,郑康成读缺如頍弁之頍。敖继公则谓:“以缁布一条围冠为缺项,别以一物贯之,其两相又以缨属。”自来讲《仪礼》者多用其说。苞谓:“既有紒以束发,何为又以缁布围冠?据《经》文乃以青组为缁,后属缺项,而前系於两相,以结於颐下。”不知郑氏读缺为頍,固为改字。而别注云:“项中有纟屈。《疏》谓两头皆为纟屈,别绳穿纟屈中结之。《广韵》训纟屈为缺。《类篇》曰:’ 纟屈,结也。’则郑之此注,大可依据。明是缺项有布为之结,然后加绳。”敖继公说犹有未详,苞则去敖氏更远矣。《士昏礼》“纳徵:玄纁束帛”,苞云:“致币之仪不具,何也?士庶人所通行,人皆知之。”夫《经》文“俪皮”以下既曰“如纳吉礼”,则非以人所通行而略之也。且束帛为十端,详於《周礼》郑《注》、《礼记·杂记注》,十个为束,二端相向卷之,共为一两。苞第云“执一两以致辞”,则一两不知为何语矣。《有司彻》“侑俎”二字,盖总挈羊左肩左肫以下,下节“阼俎”,则以起羊肺诸品。而苞以前文有侑有俎,谓此衍文。 果如所说,则与下“阼俎”不配,皆不详考之故也。然其用功既深,发明处亦复不少。於《士相见礼》辨《注》谓宾反见即有燕礼之非,辨张侯下纲之文所以见於《乡射》而不载於《大射仪》之故,皆由《周礼》以通之。於《聘礼》“公答再拜,摈者出,立于门中以相拜”,以为待公既拜,然后反还振币。於《觐礼》“侯氏近于帷门之外,再拜”,解使者不答,以王命未宣,不敢受拜礼。皆细心体认,合乎《经》义。其他称是者尚夥。检其全书,要为瑜多於瑕也。 △《仪礼章句》·十七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国朝吴廷华撰。廷华字中林,初名兰芳,仁和人。康熙甲午举人,由中书舍人历官福建海防同知。乾隆初,尝荐修三《礼》。杭世骏《榕城诗话》称:“廷华去官后,寄居萧寺,穿穴贾、孔,著《二礼疑义》数十卷。”案廷华所著《周礼疑义》,今未之见。而此书则名《章句》,未审别有《仪礼疑义》,抑或改名《章句》也。其书以张尔岐《仪礼句读》过於墨守郑《注》,王文清《仪礼分节句读》以句读为主,笺注失之太略,因折衷先儒,以补二书所未及。每篇之中,分其节次。每节之内,析其句读。其训释多本郑贾笺疏,亦间采他说,附案以发明之,於《丧礼》尤为详审。如《丧服》“嫡孙”条,《疏》谓祖孙本非一体,此谓祖为适子服斩,故於孙不重服,特隆於大功,《疏》说非是。《士丧礼》“陈大敛具”条,熬黍稷各二筐,敖继公谓置此代奠,此独从《注》说,谓设以聚蚁,去熬而蚁亦俱去,盖善法也。又谓《既夕礼》“皆木桁久之”句,久当作“庐人灸诸墙”之灸,柱也,以辨《注》、《疏》之非。又谓:“祖奠,主人当在柩东,奠在其南,则亦在柩东,《注》谓主人及奠俱在柩西,非是。”颇见精确。惟於三年之丧,过信毛奇龄三十六月之说。不知此说倡自唐王元感,当时已为礼官所驳,阎若璩《潜邱劄记》辨之尤悉。廷华盖偶未考。又谓:“袒免之免,疑衬冠者。”案《疏》谓髽与括发,以麻布自项乡前交於额上,却绕紒。免亦如之,但布广一寸为异。未闻有衬冠。其说亦穿凿。然其章分句释,笺疏明简,於经学固不为无补也。 △《补飨礼》·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诸锦撰。锦有《毛诗说》,已著录。是编以《仪礼》十七篇有燕礼,有公食大夫礼,而独无飨礼。然其见於《周官》、《春秋传》、《礼记》者,犹可得而考。元吴澄作《纂言》及《考注》,尝有《补经》八篇,《补传》十篇,独於飨礼之文未有特著。盖缘《聘》、《觐》篇中俱兼及飨食,谓其可以相通而略之,殊不知飨之为礼也,大非一聘觐所能该。有祭帝、祫祭之大飨,复有天子享元侯,两君相见及凡飨宾客之不同。使不自为一篇,则虽诸书可考,亦无自而察其全。因据《周官》宾客之礼,联事而比次之。并取《左传》、《礼记》中相发明者,条注於下,为《补飨礼》一卷。考敖继公《仪礼集说序》曰“《公食大夫礼》云:‘设洗如飨。’谓如其公飨大夫之礼也。而今之《经》乃无是礼,则是逸之也。”云云,据其所考,则《仪礼》本有《飨礼》一篇,《经》文可证。锦之所补,非属凿空。且是编以《周官》为宗,《经》固《仪礼》纲领。以经补经,固无訾於不类。至於分注之传记,证佐天然,咸有条理,尤非牵强附会之比。至荐笾、不荐笾之异文,庭燎、门燎掌於阍人、甸人之殊说,并两存其义,不生穿凿,亦胜於空谈臆断之学。虽寥寥不满二十叶,而古典所存,足资考证,不以其篇帙之少而废也。 △《礼经本义》·十七卷(浙江巡抚采进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