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田横这样对两个随从吐露了心底的秘密:我曾经和汉王都是面前称孤,现在汉王贵为天子,我却沦落到亡虏之地,这已经是一件耻辱之事。再且,我曾经烹过郦商之兄,如今又要同他同肩事主,就算郦食害怕天子之诏不敢杀我,我也是心有惭愧。其实,这次皇上召我进城,不过是想亲眼目睹我的面貌罢了。请你们帮我砍下头颅送往洛阳,这三十里的距离,相信到达洛阳时面容还不会改变,皇上还能清楚得我的模样。田横说完,立即自刎。这时使者闻迅赶来,后悔莫及,他只得立即砍下田横头颅,速往洛阳城。当两个随从把田横的头颅呈送到刘邦面前时,这个铁男人流下了伤心的眼泪:“贤人啊,这又是何苦啊?”天子一声叹息,也唤不回英雄的魂灵。最后,刘邦只好任命田横两个随从为都尉,派两千士兵以王礼厚葬田横。但更令人惊心的还在后头,两位随从埋好田横后,就在田横旁边分别给自己挖好坟墓,自杀殉主。刘邦再次被震动,正所谓,一滴水亦能看出整个海洋,以两个随从之志,亦可断出居留海中的五百余人的心胸之贤。于是,刘邦再次派使者把五百余人全部召回洛阳,然而更可怕的是,这五百余人一听说田横已死,竟然全部自杀殉主!刘邦再次无语了,招贤,却招回了一个五百余个不朽的英魂。英雄乘鹤徐归去,众贤化云相随之,田横,他就像天空里一颗流星匆匆逝去,但却在大地上留下了永恒的人性光茫。他的名字也深深地铭刻在曾经居住的那个小岛上,那个小岛,就叫田横岛(山东省即墨市东崂山湾口处)。第一部 第十八章九五之尊 2三、秋后算帐:季布和丁公刘邦这辈子,做过不少令人骄傲之事,但也没少几件龌龊往事。最让他不堪回首的,就是彭城兵败的那件事,特别是他从彭城逃亡之后,前后两次被丁公和季布追杀,那可是一个窘样呀。回想起这件,刘邦最咬牙切齿的不是丁公,而是那个季布,季布害他多次把两个无辜的孩子踢下车去,从此被历史非议,想洗刷都没法儿了。季布,你不死,怎么出我一肚子的恶气。于是,刘邦闻听季布潜逃,立即悬赏捉拿,凡是捉到者,奖赏千金,如果敢有隐匿者,诛其三族!季布,楚人也,为人任侠,早年闻名于楚。所谓任侠,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季布此种性格,如果不是因为战争投奔了项羽,估计他就是一个游离民间被百姓供为救星的大侠客。在中国古代,百姓有三大崇拜对象,一为皇帝,二为忠良,三为侠士。山高皇帝远的,只好靠忠良;忠良早死或隐没的,只得靠侠士。其实在很多时候,百姓还是较喜欢侠客光临寒舍。如果你有冤情,忠良之官职责就是帮你申冤,最多也是鼓励你勇敢面对生活和现实,相信明天的阳光还是灿烂之类的。侠客就不一样了,他没有那么多废话,但他有很多实惠动作,比如,他会不声不响地帮你把仇家摆平,杀他个鸡犬不留,甚至还会劫财救贫,从屋顶上给你扔下一袋子的银子。可惜造化弄人,季布没当成伟大侠客,如今却成了天下人从皆知的通缉犯。此时,季布正藏匿在濮阳一个姓周的大家族里。大家族有一个好处,就是人多好藏身,但也有其毛病,就是人多耳杂。周氏那个当家的,其实心里挺苦的,如果季布一辈子呆在周家也不是办法呀,纸是包不住火的,有朝一天不知得罪了哪个仆人,被人告密了,到时周家血染濮阳河,就是哭神拜鬼都不顶用了。周家为了自保,决定打发季布。请神容易送神难啊,这个季布,如果惹他不高兴,他一样可以立即让周家断子绝孙。于是,周当家左想右想,终于想出一个冒险的计策,那就是建议季布委屈自己,充当奴隶另卖他家。亏周当家想得出来,要季布当奴隶,那不是找死吗?事实是,周当家也做好了找死的准备,他对季布说道:“你长年躲在我家也不是办法,如果你能听我的计策,我就给你献一计;如果不行的话,我愿意行自杀。”季布一笑,有计策就说嘛,怎么说你也是为我好,何必说那么丧气的话?周当家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要你削发为奴,套上铁圈,连我家几十个奴隶一起卖往朱家。季布疑惑了,削发为奴,卖往朱家?你以为叫我换个马甲,朱家就认不出我了吗?周当家很无奈地:是啊,他有可能要认出来,但是我们也要考虑他认不出你的可能性呀。季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周当家:一点辙都没有了。季布:那好吧。我不强人所难,你就把我当奴卖了吧。所谓朱家,不在濮阳,而在鲁地。周当家果然帮季布剃光了头发,带上奴具,用一辆大货车把季布及周家几十名奴仆,一同运往鲁国的朱家会所。估计周当家和朱家是有势力来往的,不然不会如此熟门熟路。周当家之所以动用这么多奴仆陪卖,那是防止路上有人认出季布,更是防止朱家看出破绽。然而,周当家精明,朱家可不傻,他一眼就看出了毛病。你周当家这个卖奴的动作搞得大大了吧,兵荒马乱的日子基本上结束了,如果不是逃难,你凭什么无缘无故地把这么多家仅都卖掉?朱家心知肚明,但是他不说,仍旧把这批奴役卖下来,并且放在田里劳作。有一天,朱家远远的指着季布,对他的儿子说:“你一定要记住,种田的事就听那个光头的,千万不要对他指手指脚,还要注意的是,他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你也不要问为什么,尽管听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朱当家的叮嘱完,就上路去京城了。千万不要紧张,朱家这不是去告密,而是找人游说解救季布。阿弥陀佛,季布真是遇上好人家了。其实,这一切都不出周当家所料,因为他早就打听好了,朱家势力大,洛阳城有他的铁关系,人心又贼好,朱家不救季布,天诛地灭。朱家那个所谓铁关系,其实就是老好人夏侯婴。贵人遇贵人,当然好办事。朱家来到洛阳城,拜见了夏侯婴,夏侯婴留下朱家畅饮几天。几天之后,朱家才开口问夏侯婴:“季布到底犯了什么罪,搞得皇上追捕他这么急迫?”夏侯婴一听,笑了,往日季布狂追猛打他马车的事还历历在目,但那情那景是不能再提了,夏侯婴只得半含糊地回答道:“这个季布,曾经为难过皇上,皇上很怨恨他,所以才下令捉他的。”朱当家一听,明白了。他又故意问道:“您觉得季布这个人怎么样?”夏侯婴:“是一个贤人!”当然是贤人了,从来没人那么紧追过夏侯婴的马车,唯有这个季布差点赶上。朱当家终于忍不住了,他终于把准备好的游言一古脑的说出来:所谓人臣都是为人主卖命的,季布作为项羽的将领为难皇上,那叫忠于职守。再说了,项羽的属将那么多,皇上能捉得完吗?现在皇上刚刚得到天下,就因为怨恨季布便天下搜捕,那胸怀也太不广阔了吧。又再说了,季布这等贤人,皇上捉捕如此急迫,中原无立身之地,那他不是北奔胡奴,就是南逃南越,这不是拿自己的人去资助敌人吗?像这等不明智的事,您为何为去劝劝皇上呢?夏侯婴一下子明白来了。朱家千里迢迢地跑来洛阳,不是来蹭他的酒喝的,而是为季布而来的。如此一说,季布不就是藏在你朱家会所了吗?夏侯婴一想,会意地笑了。朱当家也笑了,是的,季布就藏在我家,是活是死,您自己看着办吧。我们知道,夏侯婴的一生,是舍生救主的一生,亦是救死扶的一生,从来只见他救人,不曾他害过一个人。朱家找人可是找对了,于是夏侯婴当即答应替季布向皇上求情。果然没多久,夏侯婴逮到一个机会,按朱当家所言对刘邦陈述一翻利害,刘邦恍然大悟,立即解除通缉令,赦免季布。这就是传说中的共赢,从周家,季布,朱家,夏侯婴,甚至刘邦,他们都是可赞之人。然而,当刘邦属下那邦将相听说一世英雄竟然能削发为奴,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能伸能屈,果然真丈夫也,季布,你真是好样的!从此,季布从地底之下重回大地之上,沐浴着大汉的阳光,不久被召进洛阳城,被拜为朗中。季布一夜飞天,天下皆知,这时还尚逃亡在外的丁公也蠢蠢欲动了。季布是贤人,这是大家公认的。丁公也是贤人,这是刘邦被逼急的时候喊出来的。而丁公以为,他是季布母亲的亲弟,又放过刘邦一马,如果他谒见刘邦,那么肯定也能见光活!事实上,丁公这个算计真是错了。他并没有想到,自己和季布根本就不是一个品种,他不见光则活,一见活则是死翘翘。果然,丁公带着自信的心情求见刘邦时,只见刘邦一声冷笑,大声吼道:给我拿下!丁公这下可是真蒙了,皇上啊,我放过你一马,不封官则罢,凭什么要拿下我?小样的,还是明白的告诉你吧,你死就死在放我一马。季布狂追我,那是忠于职责;你把我放掉,这叫玩忽职守,懂吗?接着,刘邦下令士兵押着丁公在军中巡回游行,并且宣布他的罪状:大家听着,丁公为项王臣不忠,使项王失天下的正是他。宣读完毕,一刀砍下,鲜血溅地,刘邦又站出来说话了:大汉天下,如果有谁仿效丁公,必人头落地!刘邦招就叫借力打力,杀一儆百。此种杀恩之法,可谓生猛,他不但没受到半点非议,反而威慑军中,更是成为后世帝王的经典教材。只可惜丁公那条小命,从此教天下之兵,不再随意做那好心救蛇的农夫!四、迁都就在刘邦定都洛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有人跳出来给他提出了迁都的提议,这个人就是娄敬。在迁都提议之前,洛阳城那帮汉朝大佬们,几乎没人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娄敬的人。不闻其名,理所当然,因为此时的娄敬不过是一个被从齐国征召,发往西部守边的苦命战士。说娄敬是苦命,是因为他是拉车前行边疆的士兵。当时,娄敬的军队路过洛阳城时,队突然解下套在身上的绳索跑了,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没有逃回齐国,而是投奔了一个当时叫虞将军的老乡。娄敬告诉虞将军,我叫见当今皇上。虞将军左右打量娄敬,一身穷人模样,破旧的羊皮袄,充满灰尘的脸庞,整个人就像一个乞丐,这个卑贱得如一料尘埃的逃兵,竟想拜见皇上,你不会是吃错药了吧?虞将军问娄敬,你到底想干嘛?娄敬:我想向皇上提议。虞将军:有什么意见你就跟我提,我再提给皇上。娄敬:不,我要当面给皇上提。虞将军:你想给皇上提什么议?娄敬:迁都。虞将军一听,哭笑不得。迁都?迁到哪里去,天地之大,除了天堂外,天下还有经洛阳城更合适称帝的都城吗?兄弟,想不当兵有许多种,你偏偏选择这一种,忽悠是行不通的,当初皇上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蹲在哪个山旮旯呢,别给他使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又再说了,帝王搬家,可不是普通人家,搬到家算到哪,搬不妥可以再搬回来。如果建议不妥,触犯禁忌,人家根本就不用找借口,一刀就把你劈成两半。娄敬:我要提的是正儿八经的提议,不是你所认为的妖邪之言。这个倔老乡,他无非是想以此哗众取宠,跟皇上混个脸熟。虞将军真是服他了,见过狂的,但是没见过如此狂妄无知的。最后,虞将军无奈了,他说:这样吧,我送你一套新衣服,你至少也得淋浴更衣了才去见吧?只见娄敬又说道:我身上穿什么就是什么去,不用麻烦你了。果然是疯了。淋浴更衣,是对皇帝表示最基本的尊重,连这基本礼仪都不懂,那不等于送死吗?好吧,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于是,这个叫虞将军的将领试着报告刘邦,真是神了,刘邦竟然愿意召见娄敬。其实,娄敬之所以胆敢拜见刘邦,是他身上长着一样厉害的防身武器,那就是嘴里的那根舌头。以舌头席卷天下的人,我们称他为辩士。我们知道,自苏秦成名以来,纵横家几乎都是贫贱出身,而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艺高胆大。在这个世界上,胆大的人太多了,但是想混得有出息,更需要艺高,只要艺高加胆大,方可呼风唤雨,纵横天下。正所谓,祸从口出,胆小就不要干纵横家,是纵横家就要把脖子洗干净,等着随时被人家砍。娄敬没有洗脖子,他这也不是意淫自己,而是有足够的自信判断,刘邦肯定接受他的意见。既然如此,那就用实践证明吧。娄敬一见到刘邦,就问道:请问皇上定都洛阳,是想跟周朝比谁立国最久?刘邦毫不犹豫地回答:你说的没错。洛阳是东周之国都,但东周是不叫洛阳,而叫洛邑。而娄敬为什么就判断刘邦要学周朝,而不是商朝或者夏朝呢?其实这个秘密我们在刘邦斩蛇起义时,就很明白地说过。刘邦不是自称为赤帝之子吗?谁是赤帝,按阴阳学家五德论来说,周朝得火德,颜色尚赤,火生土,刘邦得土德。如此一来,火德就是土德的老爹,刘邦不学老爹,学谁去呀?我们又知道,周朝为西周和东周,东周又分为春秋及战国两个时期,整个东周时代,国家是极其动荡的。回忆周朝,最繁盛的就在西周,西周国都为镐京,即今天的陕西省西安市西。既然刘邦要学老爹,那也得学老爹的优秀之处呀,也就是说,要迁都也要迁到西周的故地去呀,凭什么要呆在洛阳城?镐京,似乎是理想王国定都所在地。现在,娄敬正是准备要迁到镐京附近,那个地方的名字就叫长安。长安,即今天的西安市西北。请注意,纵横家及辩士尽管有几分信仰阴阳学,但是他们主要还是靠分析天下时势吃饭的,所以娄敬不用阴阳学这等歪门邪道的学问去说服刘邦,而是从天下地理要冲分析利害。不过,娄敬这个迁都可行性报告分析,读来有点冗长,为了阅读理解,我只能他的要点概括出来:第一:洛阳城曾经是天下地理的要冲之地,然而随着洛阳四周的封国土地及力量扩大,缺乏缓冲地带的洛阳城逐渐失去俯瞰天下的地理优势。第二:关中之地,左有高山为屏障,右有黄河作为天堑,四境全是要塞,沃野千里。从地理位置上看,秦国故地,就仿佛蹲在天下的背后,占尽天下地利之便宜,死死地扼住了天下的咽喉。如此王者之地,舍它其谁?娄敬这翻话,让刘邦佩服得连声赞叹。呵,好小子,说来还真有一套。我认为你说得非常上道,不过我还要跟大臣们议议,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于是,刘邦立即召天了一个扩大会议,讨论迁都关中之事。然而,当刘邦抛出娄敬这个议案,满朝上下,几乎没有一个人同意迁都。他们的理由只有一个:周王朝定都镐京,历时数百年不倒是真,但是秦王朝也不定都关中吗,为什么他们经历两代就被天下打倒了?再说了,洛阳东有成皋粮仓,西有崤山为屏障,北靠黄河天堑,南有伊水和洛水围绕,如此一看,也不四面皆有自然护体,坚如钢铁,我们还怕个球呀。刘邦一听,诸将说的似乎也很在理。这下轮到他为难了,两地都是一个好,到底迁还是不迁?于是,刘邦只好请教张良,问他意下如何。张良的意见恰恰跟娄敬相同,他对刘邦说道:诸将们说的也没错,洛阳城是有以上优点。可是,洛阳城这个地盘太小了,土地又不肥沃,农作物产量少。同时,洛阳城四面八方的敌人,可以同时对它发动攻击,这不是用武之地。关中则不然,北西南等三面都有群山包围,形成天然屏障,只要控制好东面,就可控制天下,这才是真正的固若金汤。所以说,娄敬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刘邦恍然大悟,大受启发。娄敬乃天降之才,不用多说了,就按他的议案去办。于是,刘邦当即下令迁都,而且立即出发。刘邦这招够猛,他就是要果断出击,不让诸将有吱吱歪歪,七嘴八舌方的机会,害了国家大事。同时,刘邦之所以如此迅速行动,还因为他早看出诸将的心理障碍。因为诸将皆是山东(崤山以东)之人,哪个不想留在靠近故乡的地方,哪个又愿意去那个山不熟,水不习的异乡蹲一辈子?然而,刘邦不是项羽,故乡固然重要,光宗耀祖亦固然重要,但是大汉基业及天下苍生的生死存亡,更是重中之重。这时,诸将们也争辨都没机会了,皇帝都打前锋出城了,你还敢留在洛阳?于是,刘邦成功迁都关中,定都长安。娄敬建议有功,被封为郎中,同时,赐姓刘氏。从此,娄敬又多了一个名字,刘敬。他,继郦食其之后,只凭着一根柔软之舌和一个智慧的头颅,又创造了一个贫寒之士飞天的神话,从此在灿若星辰的汉史上,留下一个响亮的一笔。第一部 第十九章没落的韩信一、韩信:狡兔尽,走狗烹!公元前202年,六月九日,刘邦又下令大赦。此次大赦,缘于迁都成功。这就如我们普通人家搬了新家,放了一个大鞭炮,以此表示庆贺,除此之外,别无他意。然而,七月鞭炮刚响完,汉朝就遭到了第一个异姓王的背叛,他就是燕王臧荼。这个臧荼,最先不过是韩广属下一员大将。那时项羽发兵救赵击打王离时,他是其中功臣之一,后来又随项羽入关,项羽便把韩广从燕王的位置上掀下,换上臧荼。韩广改封为辽东王,但是韩广嫌弃辽东山高水远天寒地冻,不肯就国赴位,臧荼为防止韩广在夺回燕王之位,干脆就把他杀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没人知道臧荼为何而反,事先竟然连一点征兆都没有,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那就是说明他皮痒欠揍。难道不是吗?他迟不反,早不返,偏偏在大家都渴望和平安定的时候反,那不是跟一只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吗?既然有人欠打,那就一次把他打个够。刘邦亲自率兵出征,两个月后,搞定燕国,臧荼被虏,刘邦把他的燕王帽摘下,重新戴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他就是与刘邦同穿一条裤档长大的卢绾同志。卢绾,丰邑人也,与刘邦同乡同里。卢绾的父母和刘太公的关系本来就好,哪知道两家后来生了卢绾和刘邦竟然是同月同日生的,于是乡亲们宰羊抬酒,庆祝两家。待俩兄弟长大后,大约是读私熟时,刘邦和卢绾又结为拜把兄弟,乡亲们再次宰羊抬酒,表示庆祝。从此之后,卢绾就成了刘邦的一条尾巴,刘邦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月亮走,我也走,形影不离,同甘共苦,一直到如今。项羽死后,刘邦本来想也给卢绾封个什么王,但是卢绾战功又不如韩信等七个异姓王显著,怕诸将说闲话,只好暂时忍之,封卢绾为长安侯。没想到,这个臧荼造反,恰好就成了卢绾的铺路石,刘邦决定封卢绾填燕王这个肥缺。当然,在封王之前,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表演的。刘邦下诏:燕王之位空缺,我想提个功劳大的人去当王,你们给我推荐个人吧。论功劳,当然是萧何和曹参大。问题是论关系,他们俩跟卢绾就不是一个档次的。除了卢绾外,没有一个人敢随便进入刘邦的卧室,更没人敢随便进入刘邦厨房拿起筷子就夹菜,再说了,谁不知道你皇上想把好处想留个自家兄弟呀。于是,诸将只好上书,陈述卢绾功劳最大,燕王非他莫属。刘邦在一片虚假的上奏声中,批准大臣们的凑议,卢绾正式被封为王。但是,臧荼作为第一个造反的异姓王,从此在刘邦心里留下了阴影。臧荼就像一面警钟,引起了刘邦对其他六个异姓王的警惕,他们分别是:楚王韩信,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韩王信,故衡山王吴芮家族,故赵王张耳家族,吴芮和张耳身老病死,王位继续由后裔世袭,张耳的儿子张敖就成了赵王的新当家。其实,吴芮家族和张耳家族都不可怕,可怕是排在他们前面那四位异姓王,那四位当中,属韩信最不靠谱。当初韩信杀郦食其,后会战又失期,两件大事已让刘邦极是不爽,现在韩信迁为楚王,又做了一件让刘邦极是头疼的事,那就是窝藏罪犯。如果换成了小偷小摸的也就算了,问题是,韩信窝藏的这个犯人,是曾让刘邦十分憎恨的钟离昧同志。钟离昧投奔韩信,听说是在诸侯军兵围垓下,四面楚歌的当晚。然而又有一种说法是,项羽死后,钟离昧才投奔韩信。但不管怎么样,钟离昧确确实实就窝藏在韩信那里,韩信之所以收留钟离昧,是因为他们是曾经的好朋友,一直都保持着良好的交往关系。然而对刘邦来说,钟离昧就像一颗毒牙,必须早日把它拔除。于是,刘邦派人给韩信捎口信:我听说钟离昧逃到楚国了,麻烦你帮我把我捉回来。刘邦这话说得多婉转,他明明知道钟离昧整天和你同居一屋,同酒一桌,但是他还是要给你搭个台阶下。可是,刘邦诏令发出后,韩信不但没个回复,反而对楚国军队加强训练,出入陈兵列阵,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这个韩信,我不过是叫你给我抓个人,你就摆出一幅要叫阵的样子,这不是叫我难堪吗,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公元前201年,十月,有人对刘邦上书陈述韩信造反。根本就不需要有人告,刘邦早就知道韩信终有一天要跟他过不去,不过事情既然白热化,那就不得不摆到桌面来解决了。刘邦立即召开军事会议,就韩信可能造反一事进行讨论。诸将一听就叫道:还讨的什么论,请皇上急发兵,坑杀竖子。坑杀?真是吹牛不上税。你拿什么坑杀,你以为韩信是臧荼吗。数天之大,韩信带兵可是最牛的一个,谁能够抵挡得住他?不要说坑杀别人,如果你们替我保住长安和洛阳,免得他坑杀我们就行了。打不过就不打了,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韩信竖子造反吗?刘邦默然。这时,陈平站起来了。陈平问刘邦:别人告韩信要造反,这事韩信知道吗?刘邦摇头:这个估计韩信还不知道。陈平:好极了。汉军兵不如楚精,将也没有如韩信的,如果打起来,这是傻瓜都不愿干的事。我们唯有一条好路,那就是活捉韩信。原来陈平早有计谋。所谓活捉,就是智擒。古之天子都有巡狩之习惯,所谓巡狩,就是挂着视察工作的名义,到各封国旅游,作威作福,趁机白吃白喝白拿,又不写欠条。比如秦朝赢政同志巡游天下,就属此例。陈平的意思是,让刘邦挂天下巡狩之名,前往云梦(湖北省安陆市南)浏览,在陈县(河南省淮阳县)接见各国诸侯,而陈县又是楚国王地,韩信以为天子无事出游,必定不设防地前来谒见,只要韩信光着手脚前来,一个武士就可以把他摆平。陈平这翻设想,绝对是好计谋,他这招叫空手套白狼。其实,这何此是空手套白狼,更让人拍案叫绝的是,天子巡游,甚至可以倾全国精兵护卫出行,这么宠大的军队出动,无论他们走到哪,都是天经地义。用现在的话说,巡狩就好像是防弹衣,又像是屠刀,既可杀敌,又可防身,真可谓为一举两得。刘邦决定采用陈平之计,向天下发布诏令:我准备前往云梦一游,请诸侯们在陈县迎我一起前往。所谓云梦,不过是一个大沼泽,紧挨洞庭湖。大沼泽似乎不是什么理想的观光之地,但是刘邦老妈是在大沼泽旁和神龙交配才生下他的,似乎云梦又有圆梦之意,就算圆不了与神龙相见之梦,只要把韩信搞定,也决不虚为此行。于是,刘邦挂旗出发了。当韩信听到刘邦要游云梦,他害怕了。陈平这等计策,对付谁都绰绰有余,但是如果想把韩信当傻子蒙,那就实在太抬高自己的智商了。在韩信看来,刘邦名在云梦,意在他楚王身上。可是,天子巡狩,诸侯是必须迎之效野之外的,如果胆敢不去,那可是失之天下大义大礼啊。可是去呢,等于送死;不去,更是坐而待毙,怎么办?韩信头都大了,他突然发现陈平和刘邦的可怕之处,他们貌若孱弱,实则招招夺命。然而就在韩信措手不及之时,有一个门客主动出来给韩信出主意了。他的看法是:楚王不要太惊慌,皇上不过是出来吓唬吓唬你罢了,他之所以有如此大动作,还不是因为你窝藏着钟离昧,如果你提着钟离昧的人头去见皇上,我包你尸首完好归楚。所谓食客,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吃白饭,做大事;一种是白吃饭,搅浑水。估计韩信这个无名食客就属于后者,他那智商不是一般的烂,他脑袋简直就是用浆糊做的。他真以为刘邦出动军队,那是因为一个小小的钟离昧吗?杀了钟离昧,郦食其的仇谁来报,当初会盟失期之事,又怎么算,难道就这样白白抛之脑后不行?只可惜蒯通了,如果他听到有人给韩信出这般的馊主意,肯定一腿劈出去。可是,韩信竟然听信此言。再说了,平定天下,他功劳最大,包庇钟离昧不过是小事一桩,只要交上钟离昧人头,足以表悔过之意。钟离昧,天要杀你,休怪我手下无情啊。钟离昧问韩信:你真的要杀我吗?韩信:你可以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钟离昧:刘邦之所以不敢明目张明的攻打楚国,是因为我在你这里。如果我死了,你离死也不远了。韩信:兄弟多言了,如今事情危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好委屈兄弟了。钟离昧:你不觉得这样对待兄弟,很不厚道吗?韩信苦笑!钟离昧突然跳起来,骂道:好你个韩信,既然你要出卖兄弟,就拿头去送死吧。说完,钟离昧自刎身亡。韩信果然中计了,这才是陈平的厉害之处,明明让你知道这是个圈套,你还得乖乖地跳进去。当韩信持着钟离昧的人首在陈县见到刘邦时,只见刘邦一声冷笑,一声令下,立即把韩信捉住。韩信又惊恐交加,他问刘邦:皇上为什么要捉我?为什么?有人告你要谋反,你说该不该捉你?韩信恍然大悟,谁告我谋反,证据在哪里?想要证据是吧,你跟就我回长安,到时我再慢慢给你找!韩信后悔莫及,他终于知道蒯通的用心良苦了。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钟离昧也说得好啊,他死之后,下一个就是我韩信!二、寂寞侯门冷刘邦扣住韩信后,当即大赦天下,直接打道回府,再也不提云梦之游。没想才回到洛阳,就赦免韩信,削去楚王之位,降为淮阴侯。此次刘邦大赦天下,并非等于鸣炮,而是安抚韩信属下。真是高人啊,这叫就人论人,就事说事,不搞扩大化,不制造恐怖气氛,整的就是韩信一个人。刘邦之所以还能封韩信为侯,是因为他实在找不到充分确凿证据证明韩信谋反。当然,中国政治向来是,欲加其罪,何患无辞,如果硬要说韩信谋反,韩信也是没辙的。然而在刘邦看来,韩信还不至于急着杀掉,他只希望他能听话一点,乖巧一点,老实一点,别动不动就跳起来自恃功高盖世,更不要动不动就要陈兵出入,大有反水之样!现在,韩信就像孙悟空被唐僧带上了紧咒箍,再也翻不起跟斗来了。楚地是不能回去了,他还得乖乖地呆在长安城。真是一年河东,一年河西啊,去年还是足可三分天下的齐王,如今却是一个被软禁起来的连兵权都没有的淮阴侯。冥冥之中,刘邦就像一只命运之手,随他怎么跳,就是跳不出他的手掌心。想起这被整的生涯,韩信真不是滋味,心里像生了一层毒菌似的,从此变得郁郁寡欢,称病不上朝。韩信之所以不想上朝,一半是心里愤懑不平,一半则是不屑与朝中周勃及灌婴等同僚为伍。可无所事事的韩信总渴望找个人聊天叙闷,他想了半天,竟然翻不出一个是他瞧得起的人。孤独,实在太孤独了。于是,韩信只好放任自流,独自出走,他不知不觉地逛到樊哙门前,不由自主地进去窜门。窜门,樊哙当然是欢迎的,别看樊咐杀敌起来活像一只猛虎,其实生活中的他,谦虚得像一个彬彬有礼的君子。所以,尽管韩信被降为列侯,樊哙还却是以王礼接送韩信,嘴里还受宠若惊地对韩信说:“大王能肯上我樊哙家做客,吾辈三生有幸啊。”韩信心里苦笑,数天之下,估计只有樊哙还能叫他一声大王了。然而,樊哙这一声大王并没有填补内心的空虚,反而使其涌出一股辛酸的人生感慨:哎,人生多可笑,没等到我韩信还能沦落到与这个杀狗出身的人为伍!伤感,实在太伤感了。这不能把握的人生啊,真他妈的像一个圆圈,想当初,我韩信流浪淮阴,蹭过南昌亭长的饭,受过漂母的恩,甚至还被街头的烂仔欺负,从此留下一个胯下之辱的故事。可是当我纵横驰骋大半个中国,戴着王冠再次回到淮阴,以为过去的一切都将洗白。于是,我给南昌亭长一百个钱,还他的饭钱,骂他小人一个;我送漂母千金,谢他救命之恩;我封曾经让我承受胯下之辱的烂仔为都尉,告诉世人,韩信不可欺,当初只是杀他无名,所以忍之而去。我还以为,楚地将是我人生最后的归宿。然而转了一圈,又成了一个无聊的异乡之客。在这百废俱生的长安城里,我是寂寞的一个,苦闷的一个,更是一个无处伸展的一个。人人都说,达则兼济天下,穷而独善其身。为明哲保身,难道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做一个与世无争,看庭外花开花落,燕去无痕;还要闲看天外云卷云舒,去留无意,从此忘却胸中兵法,把金戈铁马之梦沉入黑夜,不再提起吗?不,这不是我渴望的。我的一生,在剑中成长,也要在剑中结束。宁在风中立,勿将剑气沉!韩信的心病,刘邦是知道的。所以他对韩信称病不上朝一事,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上朝就不上朝吧,只要你不吵不闹,一切都好商量。不过,为了安抚韩信,刘邦有时还得抽空前来探望探望这只病老虎。对韩信来说,刘邦真是一个抬得起他,也踩得起他的人,似乎他天生将将之才,无人可代。然而君臣相见,似乎有些许尴尬,不知话题从何说起。但是,刘邦还是从容地打开话匣,与之交流兵法。刘邦对韩信说:人生于世,就如五指并开,各有长短,就好像朝中诸将,张良和陈平善长计谋,萧何善长治世,曹参及周勃等人则善长冲锋陷阵。韩信:陛下说的一点没错。刘邦一笑:这就像我和你,也是各有所长,亦有所短。不过论带兵打战,你认为我能带多少兵?韩信:陛下顶多十万就不错了。刘邦又笑:这个数字,和你比起来怎么样?韩信:你根本就不能和我比,我可是多多益善。刘邦大笑:既然你如此厉害,为何你还是被我擒住了?韩信:这正如陛下刚才所说,各有所长,亦有所短。陛下不善长带兵,却善长带将。所以我才一次都没有躲过你的修理,而且陛下天生神力,非人力所比,我当然搞不过你。韩信总算没有白呆在家,他总算反思出了一个所以然,说出了一个大实话。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天生是为你而生的,也有些人天生为你而死的。比如漂母和萧何,天生为韩信而生;又比如章邯和龙且,甚至项羽,天生为韩信而死。然而,话也可以反过来说,韩信也可以天生为别人而生,更可以天生为别人而死。事实证明,他天生就是为刘邦而生,更是为刘邦而死。韩信的死,是一个迟早问题,只是,上天还欠一个让他死去的理由!韩信,请问你还能乖多久?三、争功:当萧何PK曹参十二月二十二日,刘邦开始大面积封侯。之前,他已高台置酒,将萧何,张良,韩信等三人定调为汉初三杰,韩信封过了,现在该论到萧何和张良。于是,刘邦封萧何为酂侯,让张良自择齐地三万户,准备封他三万户侯。我们知道,齐国可是当时最富的一个诸侯国,刘邦让张良自择齐地三万户,真是实在太爱张良了。然而,张良拒绝了刘邦的好意,他对刘邦说道:“臣起事于下邳,与皇上在留县相见,这都是上天的安排。请皇上封我为留侯,臣愿足矣!”留侯,其食邑也就一万户。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只见争多的,没见过张良这般争少的。然而,张良这不是作秀,而是实实在在的谦虚和推辞。张良又告诉刘邦:我这辈子,只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当了师王之师,又被侯为留侯,我已经非常非常的满足了。皇上也知道,臣身体多病,从此,良愿弃人间事,追随赤松子神仙,周游世界。张良追随神仙是假的,其实,他这招就叫激流勇退。功成身退,作扁舟一叶,漂流于江湖之上,从此作别人间,乐而忘返,这从来都是先贤之良志。无私,而成其私;不争,天下莫能与之良,张良之勇气和高明,世人又无出其右者。张良不争,不等于俗世不争。为什么不争?想当初,我萧何和曹参出脑卖力,却还要惹祸上身,只好投奔沛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冲刺千万,终成大局;想当初,我周勃吹尽人间哀曲,见过千万无常,生死由天,富贵归我,怎能舍弃而去;想当初,我灌婴和樊哙,一个为商,一个杀狗,为商谋利,杀狗谋生,皆为生活所逼,所以才有追杀项羽之英雄骑兵和鸿门之大壮烈激怀;想当初,我陈平忍辱负重,替人收拾丧事,为了远大前程,委身娶了一个五手货,后又差点命丧黄河,千辛万苦,终于实现权贵之愿!想当初………好了,我们知道了,争是必然的,不争是枉然的。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欲望,它就会停滞不前;如果没有野心,它不过是一潭死水。正是无尽的欲望和野心,激发了人类体内的荷尔蒙,从而得到极度合理及不合理的渲泄,才有这多姿多彩的人生及流血不停的战场。天下有争,所以我们看到了大地的千姿百态;如果天下全是无争,那么人类就只能永远做吊在树上歇凉的猴子;如果萧何和曹参不争,他们就只能做野外的孤魂野鬼;如果周勃不争,他不过是村落里那个丧面囚首的农夫;如果灌婴和樊哙不争,他们还只会是一个小奸小诈的商人和一个跟动物搏斗的屠夫;如果陈平不争,他头上可能不会有盗嫂之冠,但他会沉默至死!我们可以佩服张良的超脱,但我们不可以排斥人间之争,无数的事实和社会发展规律告诉我们:所有渺小贫贱的人类个体,抗争,是人们求发展与生存的最本真的谋生之道!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来看看萧何是怎么和曹参争这个天下第一功臣的吧。当功臣们听说萧何被封为酂侯,几乎全部跳起来强烈反对,他们的理由是:我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出生入死,而萧何却只会在后方拿笔沾墨,没流过血,更没流过汗,他凭什么食邑比我们还要多。所谓酂侯,就是食酂县之邑。酂县,也就是现在的河南省永城县西酂城乡,当时不过八千户人家,而曹参等人已封过平阳侯,所食这邑超过万户,将领们却说萧何食邑过多,这实在很难说服人心。其实,食邑多少,都无关重要,重要的是将领看你到底顺不顺眼。可惜,将领就偏看不顺眼萧何,所以才群而攻之,找碴刁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其实,道理一说就很明白,将领们跟萧何过不去,有三大原因:其一,萧何长期窝居后方,与将领隔离,感情不深;其二,在冷兵器时代,武将往往瞧不起文官,认为文治与武功,武功应首推第一。然而,刘邦在论功行封时,似乎把标准弄颠倒了,文官反而居前,武将反而居后,这是何道理嘛,哪有出力比卖命的还要重要的?将领们这翻道理似乎很有立论基础,但是刘邦却不如此认为,他问诸将:你们听说过打猎的事吗?诸将:听说过。刘邦:那你们应该知道打猎是需要猎人和猎狗的吧?诸将:当然。刘邦:那我给你们打个比方,追杀兽兔的,狗也;施令发号的,人也;请问你们,是狗重要,还是人重要?诸将:当然是人!刘邦:你们在前线冲锋陷阵,不过是功狗之劳罢了;萧何在后方指示发令,积的也是功人之劳。请问你们,是功人劳高,还是功狗苦高?诸将:………诸将无言,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刘邦得意地笑了,没话了吧,傻了吧。既然诸将对封侯没什么意见了,那我接着开出功臣名单了,于是刘邦开出一个十八人的名单,这十八人都是汉朝第一等的功臣,排在第一位的仍然是萧何,第二位的还是曹参。这个萧何,食邑多了就算了,竟然还想争功第一。于是,诸领们再次发飚,一致联合起来对刘邦说道:平阳侯曹参,身受七十大创,攻城掠地,功最多,宜第一!将领们还是那个意思:文治和武功,应以战功居上。难道不是吗,武将们拿命厮杀,萧何这个臭文官却躲在后方只会做些收税算赋之事,竟然还要排到我们头上去,这不是他妈的扯蛋吗?刘邦真是无言了,这帮将领还真让人受的。功狗功人的道理都说得很清楚了,他们竟然还要比谁的伤口多。就在刘邦准备再次给诸将讲功狗和功人的辩证关系时,有人主动站出来给萧何陈述高功,他就是专门负责进谒的谒者,关内侯鄂千秋。鄂千秋对诸将说道:你们说的都错了。曹参野战掠地是多,但这是一时之功;皇上与项王争霸五载,辗转天下,萧何却总时时补给军队,创下的可是万世之功。再说了,如果在战场上死了几百个曹参,汉朝都没有什么大损失,又如果汉朝得了几百个曹参,汉朝仍然是汉朝,也不只是靠他国家就安全了。如此看来,曹参的一时之功怎么能与萧何的万世之功比呢,所以,萧何应功居第一,曹参第二。刘邦真是高兴极了,终于有人愿意给萧何打气了。鄂千秋果然人如其名,讲的都是千秋大业之事,既然鄂千秋唱了一出好戏,我也要高调和之。于是,刘邦当即就对诸将说道:萧何功劳本来就很高,经过鄂千秋同志这么一点评,他声名就更加显赫了。还有一事我必须告诉你们,诸位跟随我打天下,本家本族多的不过两三个,然而当初我身困中原,萧何同志不但发关中百姓支持前线,连本族几十个人都派上战场来了,你说他这样的功劳不应该排在第一吗?诸将面面相觑,再次无言。刘邦再下诏令:萧何父子兄弟等十余人,皆有食邑;萧何劳苦功高,再多封两千户,并赐萧何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所谓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指的是,萧何可以佩剑,可以穿着木屐上金銮殿,而且进得宫门,不必跑着细步,仍按照平常速度走路。刘邦赐萧何的这个待遇,这就好像某个领导要求属下,你可以不必装职业装上班,也可以穿着脱鞋进我的办公室,更甚至不必敲门就可以直接推门进来。众多将领再次傻掉了,这一幕有如他们当初斗陈平有什么区别?其实,刘邦之所以多封萧何两千户,有两大原因:首先,当年刘邦去咸阳出差时,萧何每次赞助他总是多出二百钱,如今,这两千户食邑就当是还个人情。其次,刘邦就是借此契机告诉将领们:你们越是忌妒和打击的,恰是我越要提拔的,因为唯此一举,受恩之人才会更加死心塌地。亏你们跟我这么久,陈平之教训,难道你们体验的还不够深吗?这就是刘邦,无论身处多么复杂的政治环境,他总有足够的智慧和谋略化险为夷,于是,这场争侯争功的风波,总算告一个段落。然而,萧何和曹参这两个两朝官僚,因为争功事件,种下怨种,从此形同陌路,咫尺天涯,互不相干!四、再见,封侯风波。春,正月。刘邦把楚国划一为二,以淮东五十三县分给堂兄刘贾,封他为荆王;把彭城等三十六个县分给小弟刘交,封他为楚王。同时,封老哥刘喜为代王,封长子刘肥为齐王。从东至北,刘氏封国再度扩大,紧紧地绕围在党中央周围,那个中央,就叫长安。与此同时,刘邦把目光瞄准了另一个异姓王,他就是韩王信。韩信是个材武之人,刘邦欣赏他,犹有欣赏他韩氏光荣的祖宗。然而,时过境迁,这个世道蠢才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有才的人,刘邦认为,韩王信所王之地,北近洛阳,南迫宛县,东又有淮阳,三面皆是天下重兵驻扎之处,如果不给韩王信搬家,有如能有一天被他赶着搬家。主意打定,刘邦从太原郡划出三十一个县,成立新韩国,并把韩王信迁到太原郡吃风沙,并且交代他一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兄弟,西北边疆守护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要让匈奴跑进我家自留地啃土地来了。韩王信真是有苦难言,然而有苦也得忍着,不然,你难道要变成第二个淮阴侯韩信?太原是个穷地方,匈奴寇是有点多,但毕竟是个王呀。刘邦给韩王信定的新国首都为晋阳(山西省太原市),但是韩王信不知动了哪根脑筋,干脆一不两不休,把吃苦事业进行到底。于是,他马上给刘邦上书道:“晋阳离匈奴边界太远,不利抗敌,不如让我搬到马邑(山西省朔州)去。刘邦看到韩王信这封请书,眼泪都差点感动得掉出来了。真是好同志啊,你把最美丽的土地留给我,又给我到最西北的地方吃沙子守边界,汉朝有你这样的王,将万年不倒啊。于是,刘邦立即批准韩王信请求,新韩国的首都从此定为马邑。到此为止,刘邦林林总总,包括新王及列侯,总共有二十余个。但是封侯之事远远未能结束,萧何和曹参争第一的事结束了,而后头那些争谁第二十二或第二十三的人还在争论不休。这真是一个让人头大的事,打战的时候,谁都顾不上谁伤最多,伤得最重。现在,这些手下突然多出了许多病号,有的说我受过多少次伤,挨过多少利箭;有的又说,我杀过多少敌人,背过多少粮食;更有的人还要说,他奶奶病死老家,都没时间回家探望,我一心一意扑杀在战场上,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今天与你们争功?争来争去,总是没个结果。刘邦干脆暂时停封,既然他们爱吵就让他们吵了去吧,于是,刘邦大手一挥,回洛阳宫渡假。然而,有一天,刘邦站在洛阳南宫复道上看到将领们三五成群地,坐在洛水沙滩上碰头聚会,刘邦奇怪地将此事告诉张良,并且问道:“请问留侯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张良一惊,问道:“陛下难道真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吗?”刘邦迷茫地摇摇头,真的不知。张良长叹一声,说道:“陛下想想都可知道,您以前打天下时,靠的全是这帮人替你卖命,你现在把天下好的地方都封给你的亲属了,可还有好多人都没分到好处。他们聚会议论的不过是,你将去哪里拿土地把他们安置,如果不能安置,恐怕就是要兴兵作乱了。”刘邦一听,心里着实一惊,没想到封侯加爵之事竟然演变得这么厉害?那怎么办,他们争来争去,天知道争到什么时候,这样没根没据的,我也不能心急乱封息事宁人吧?张良摇摇手,陛下不要发愁,俺已替你想好一策。请问陛下,你最恨的人是谁?刘邦连忙说道,还有谁,天下除了雍齿,谁还能让我恨得入股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