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稍等一下,我把里面收拾一下,搞点情调,你再进去。”说完,棠姜进了屋子,把门闩上。 屋子里面,崔杼看见老婆进来,轻轻地开了侧门,拉着老婆的手溜了出去。 门外,齐庄公等了一阵,还没见棠姜开门,有些按捺不住,于是,唱起了情歌。《左传》的说法叫做“拊楹而歌”,拍着柱子打节拍,唱起了情歌。歌词大意是这样的:想敲开你家大门,你家大门,你听了敲门声。别让我站在门外,六神无主地来回徘徊。你有些不应该。 歌声缠绵凄婉,伴着节拍,时而低沉,时而高亢。 一曲歌了,齐庄公陶醉在自己的声情中。 一曲歌了,崔杼的家兵们已经悄悄地来到了齐庄公的身后。 棠姜的门没有开,地狱的大门却已经敞开了。 “兄弟们,别杀我啊,别杀我啊。”转过身来的齐庄公再也没有心情唱情歌了,面对着冷冰的大戟和一双双渴望杀人的眼睛,他只好求饶。 所有人都在摇头。 “兄弟们,放了我,我让你们都当大夫,阿,一二三四十二个,十二个人都当大夫,我们现在盟誓,我发誓,行不?”利诱。 所有人都在摇头。 “那,那别让我死得这么难看,让我在祖庙自杀行不?”诡计。 终于有人说话了。 “崔杼大夫病重在身,不能来听取国君的指示了。而我们得到的命令就是来诛杀淫贼,我们听到你唱歌勾搭良家妇女了。”领头的那个人说。 齐庄公知道靠忽悠是没戏了,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了。还好,他是个打过仗的人,还够冷静。 “哎呦,老崔,你来了。”齐庄公向着门口的方向高声说。 大家都回头去看。 说时迟,那时快,齐庄公撒腿就跑,从侧面跑了出去,等到崔家家兵们回过神来,齐庄公已经到了墙下。一纵身,齐庄公的双手已经攀上了墙头,向上爬去。 如果没有弓箭手,齐庄公就逃走了。可是,崔杼知道齐庄公的身手,所以,为他特地安排了两个弓箭手。 两支箭出去,一支擦着头皮飞了过去,另一支扎在了齐庄公的屁股上。 “啊。”一声惨叫,齐庄公从墙上掉了下来。 家兵们这次再也没有废话,追上去,一人一戟,完成了个自己的指标。 正是: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偷情常遇难。 齐庄公被杀,随后,崔家家兵四面涌出,剿杀齐庄公的侍卫们。 侍卫们尽管都是知名的勇士,可是,饿虎难敌群狼。 “别杀我,别杀我,自己人,我是卧底啊。”贾举慌了,大声喊道。 “卧你妈个头,杀的就是卧底。” 最终,包括贾举、州绰在内,齐庄公的侍卫们全部遇难。 自古以来,当卧底的风险都是很大的,特别是在情色案件中。 【四种反应】 齐庄公被杀的消息立即传遍了大街小巷,下面,来看看齐国官场的各种反应。通常,遇上这样的事情会有以下这些反应:声援或者支援崔杼;为齐庄公效忠并讨伐崔杼;逃亡;躲在家中探听消息并静观其变。 绝大多数人是最后一种,也就是躲在家里,派出家人前去现场探看消息。 庆封是第一种,他立即赶往崔杼家中,表态支持。 申蒯是第二种,他是一个负责渔业的官员,听说齐庄公被杀,于是对自己的家臣说:“带我老婆孩子逃亡吧,我要为国君而死。” 家臣说:“那不行,我要跟你一块去。” 结果,申蒯和他的家臣一块战死在崔杼家中。 闾丘婴和申鲜虞是第三种,他们都是齐庄公的宠臣,很担心崔杼和庆封会来杀自己,于是联合出逃。申鲜虞赶着车到了闾丘婴家门口,闾丘婴把老婆用裹得严严实实,放到了车上,准备带着老婆一块逃。 “去你大爷的。”申鲜虞一脚把闾丘婴的老婆踹下车去了,心说老子都没带老婆,你凭什么带老婆?嘴上说:“国君死了你都不肯去为国君战死,却要带走老婆,哪个国家肯收留你?” 没办法,闾丘婴只好跟申鲜虞两人驾车出逃,任老婆又哭又闹又骂“天杀的”。两人奔逃两天,逃到了鲁国。其实,根本没人要杀他们。后来申鲜虞在鲁国雇了人为齐庄公守丧,不知道为什么感动了楚国人,结果把他作为优才计划引进到了楚国,担任了右尹。 晏婴是第几种?哪种也不是。晏婴的故事本是放在第六部,因为这一段实在无法割舍,先在这里说说。 晏婴来到了崔家的门口,却没有进去。 “你要为国君战死吗?”有人问他。 “凭什么?他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国君。”晏婴反问,《左传》原文:“独吾君也乎哉?”这句话几千年来受到批判,因为既然可以说“独吾君也乎哉?”,岂不是也可以说“独吾国也乎哉?”。 “那,你要逃亡吗?”有人又问。 “我又没犯罪,凭什么逃亡?”晏婴又反问,《左传》原文:“吾罪也乎哉?” 于是有人又说了:“既然不为国君战死,也不想逃亡,那回家去吧。” “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左传》)这一段话,意思是这样的:国君死了,我们能去哪里呢?还不是要在这个国家过日子?作为百姓的君主,他应该是管理好这个国家,而不是欺凌百姓;作为国君的大臣,应当为这个国家服务,而不仅仅是为了工资奖金。国君要是为了国家而死,我当然也要为国家而死;国君要是为了国家而流亡,我也要为国家而流亡;若是他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死,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流亡,去他大爷的,除了他的亲信跟班,谁也不会也不应该跟他去死去流亡。再说了,国君当初也是崔杼立的,现在也是他杀的,干我球事?我是打酱油的,凭什么我要去死去流亡?唉,混吧。 晏婴这番话,在历史上被打为大毒草。 但事实上,这是绝大多数人的心声,不过被晏婴说了出来。 晏婴,直爽人也。 就这样,晏婴一直在门口看热闹。等到崔家的战斗彻底结束,打开大门准备收尸的时候,晏婴才走了进去。他来到齐庄公的尸体旁,趴在大腿上哭了几声,起来跳了三下,匆匆走了。 晏婴看来,做到这个,自己已经够意思了。 崔杼的手下问要不要杀了晏婴,崔杼说了:“算了,人家其实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想法,杀他干什么?” 崔杼很聪明,他知道,只要不杀晏婴,绝大多数人就都会安心了。 第一五三章 和平探索 为了削弱国高两家的势力,齐国公室几代人在扶持崔家和庆家,可以说卓有成效,国高两家被有效削弱,崔庆两家则异军突起。可是,齐国公室没有料到的是,几百年来国高两家也没有杀过国君,而崔庆两家短短不到十年时间,已经有两任国君被他们干掉了。 事实证明,老牌贵族通常保守严谨,轻易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而新贵往往作风泼辣,心黑手狠,六亲不认。 所以,扶持新贵要谨慎。 【齐国太史】 杀了齐庄公,崔杼和庆封立齐庄公的弟弟姜杵臼为国君,也就是齐景公。齐景公,是公孙敖的外孙。 立了齐景公,崔杼召集大臣们在齐国祖庙盟誓,誓言是这样的:“谁要是不亲近崔家和庆家,全家死光光。”不过晏婴没有这样说,他说:“我晏婴要是不跟忠君利国的人亲近,请上天惩罚我。” 对于晏婴,崔杼尽管不高兴,也无可奈何。 大事办完了,一切都还顺利。崔杼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那就是要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于是,他找来齐国的太史。 “喂,这事情就这样写:齐庄公奸淫良家妇女,被愤怒的群众所杀。”崔杼指示。 “不好意思,我早就写好了,给你看看。”齐国太史把记录历史的竹简递了上来。 崔杼接过来一看,脸色就变了,因为上面赫然写着“崔杼弑其君”。 “改过来。”崔杼下令。 “不改。” “不改?不改我杀了你。” “你敢?国君也不敢杀太史。”太史够硬,不过说得也是实话,国君也没有资格杀太史。 “老子偏要杀。”崔杼不管这些。 “杀了也不改。” “杀。”崔杼命令手下,将太史杀害了。 太史这个职业,属于家族产业。所以,齐国太史被杀之后,就轮到他的弟弟做齐国太史。 “你怎么写?”崔杼把太史的弟弟找来了,威胁他。 “崔杼弑其君。”太史的弟弟说,眼都不眨一下。 “你,你也不想活了?”崔杼有些恼火。 “你以为太史家族有软骨头吗?”崔杼想不到的是,太史的弟弟同样硬气。 “我杀了你。” “杀了我也这样写。” “杀。” 崔杼又杀了太史的弟弟。 现在,轮到了太史的弟弟的弟弟。 “看见你两个哥哥的下场了吗?你准备怎样写?”崔杼问,特地让太史的弟弟的弟弟看到两个哥哥的尸体。 “崔杼弑其君。”太史的弟弟的弟弟说,毫不畏惧地盯着崔杼。 “你,你也要找死?” “怕死的不做太史,有种的就来吧。”这位更硬。 “你,你真不怕?”崔杼有点心虚了,他感觉自己在气势上被震慑了。 太史的弟弟的弟弟没有理他,只是轻蔑地看着他。 “来人,杀,杀了他。”崔杼有些受不了了,又让人杀了太史的弟弟的弟弟。 太史一共是四兄弟,如果老四被杀,那就成了满门抄斩了。 所以,当老四来到的时候,崔杼感觉自己有些把握。 “你,怎么样?”崔杼问。 “崔杼弑其君。”老四说。 “何必何必呢,人生苦短,何必这么认真呢,啊?你难道不怕你们家断子绝孙吗?只要你听我的,金玉美女人你挑选,怎样?”威胁不成,崔杼决定利诱。 “崔杼弑其君。”老四没有回答他,重复了这句话。 “你们家难道都不怕死?”崔杼还不甘心。 “崔杼弑其君。”还是这句话。 “唉。”崔杼叹了一口气,他认栽了。“我服了还不行吗?你走吧。” 老四捡起了被崔杼扔在地上的竹简,走了。 刚出崔杼家的门,看见南史氏家的兄弟来了。 “四哥,怎么样?我来了,我兄弟在后面准备着。”来人说道。 南史氏是太史家族的别支,一旦太史家族灭绝,就轮到南史家族担任太史。听说太史兄弟全都被杀了,南史家族派人来了,他们也准备这么写。 于是,齐国的历史就这么记载:崔杼弑其君。 春秋的历史为什么这么精彩这么真实?因为我们有许许多多伟大的史官们,某种意义上说,春秋的历史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写成的。相比于他们,后世的史官们应该感到可耻。 春秋史官永垂不朽,他们是真的不朽。 这一年,是齐庄公六年(前548年)。 【三军过后尽开颜】 崔杼和庆封达成了紧密合作关系,两家商量好,要像国家和高家一样互相支持。 于是,崔杼出任右相,庆封出任左相。至此,齐国以左右相取代了上卿的地位,在形式上进一步架空了国高两家。 齐国的事情发生在夏天,秋收之后,晋国人又纠集了十二国联军准备讨伐齐国。 “各位,我真倒霉,刚当上国君就遇上这种事,怎么办吧?”齐景公急忙召集内阁会议,讨论当前严峻的国际形势。 “好说,咱们派人前去求和,把从前的事情都推到庄公的身上,死人嘛,又不会说话,都推他身上。”崔杼出主意,他早就想好了。 于是,就这么办了。 后世,喜欢把坏事都推到死人身上,以否定上任来肯定现任,就都是从崔杼这里学来的。 说是这样说,但是崔杼没有胆量去晋军求和,他知道范匄看见他非砍了他不可。于是,这个光荣任务就交给了庆封。 庆封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来到联合国军驻地。联合国军已经做完了动员,正准备出发。 庆封知道该怎样做,他带了两样东西:艺人、礼品。 带艺人干什么?先说礼品。 庆封没有首先去见晋平公,而是去见了范匄和赵武。当然,大包小包的礼品拎着。 “两位元帅,我代表齐国来投降来了。前几年我们得罪了晋国,可是那都是齐庄公那老东西搞的,如今我们杀了他,立了新国君,拨乱反正了,我们日思夜想要重新加入联合国,在晋国各位元帅的领导下,为了世界和平而奋勇前进呢。那个什么,两位元帅辛苦了,我们准备了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啊,不成敬意。”庆封先把责任都推到齐庄公的身上,然后直接拿出礼品。 范匄和赵武对于谁负责任其实没有任何兴趣,他们对礼品有兴趣。两人当即收下礼品,一看,笑了,礼品还不错。 “那什么,我们也知道这事情肯定不是齐国人民干的,肯定是齐庄公等一小撮人干的,只要齐国人民迷途知返,重新投入联合国的怀抱,我们的怀抱就是敞开的。不过,话是这么说,我们两人能够感受到你们的诚意,可是,下面的兄弟们不一定理解啊。”范匄是个老油条,话说得很艺术,意思就是只给我们礼品,怕大家有意见。 庆封听完笑了,来之前崔杼就跟他交待好了,晋国人是个官就腐败,只打点中军元帅是不够的。所以,来的时候,就按着人头准备了礼物,此外还备份了几份。当时庆封还觉得崔杼有点神经过敏,现在看来,崔杼是对的。 “元帅,我们齐国就算没有贵国强大,也不至于连这点事也不懂啊,元帅放心,我已经准备足了礼物,犒劳各位首长。那什么,麻烦给我们个花名册。”庆封连忙表示。 范匄和赵武也没客气,叫人进来准备了花名册,这些人是:六卿、五吏、三十个领军将领、三军大夫、各部门主管、本地地方官。 一百多份礼物,庆封派人一一送到,齐国人折腾得够呛,晋国人则“三军过后尽开颜”。 礼送到位了,事情就好办了,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之后,范匄和赵武亲自带着庆封去见晋平公,晋平公也有礼物,就是祭祀用的器皿和乐器。礼物送足了,再加上六卿们一窝蜂为齐国说好话,基本上把齐国吹得天花乱坠,只有一个坏人叫齐庄公,其他都是贤人。 “主公,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我还特地带了一帮男女,现在已经在您的大帐外面排成了两排,请您检阅。”庆封看一切顺利,又使出了最后的绝招。 “什么?”晋平公没弄明白什么意思,不过没关系,看看就明白了。 晋平公带着六卿出了大帐,只见外面排了两排齐国人,男女都有,穿的都是卿大夫的服装,不过是投降用的服装,一个个低垂着头,等待晋平公受降。 原来,庆封从齐国后宫把齐庄公的艺人们给弄来了,相当于齐国的中央歌舞团。让这帮人装扮成齐国的高官,在这里现场表演投降。 “哈哈哈哈,你们齐国人太有才了。”晋平公忍不住大笑起来,群官都放声大笑。 庆封也笑了,他知道,世界和平又来到了。 所以,不要小看艺人的力量,他们常常改变世界。 此后,艺人们在联合国军中巡回表演,算是劳军。 【和平会议】 世界和平了。 范匄决定退休,一来是年纪大了,老年痴呆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二来是必须要给儿子腾位置了,儿子总是干不上卿,混不进那个圈子,会影响今后的发展。再说,范匄越来越觉得跟那帮小兔崽子们说不到一起,大家的观念完全不同,也就是俗话说的“有代沟了”。 所以,范匄申请退休了。晋平公假惺惺挽留了几句,还是批准了。 现在,晋国的六卿是:中军帅佐赵武和韩起,上军帅佐中行吴和魏舒,下军帅佐范鞅和智盈。这,也就是晋国的六大家族。 按照晋国的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上辈作过中军帅,后辈自然进入卿系列。看看现在的六卿,范家、赵家、智家、韩家、中行家都符合这个条件,如果魏舒今后能够混到中军帅,也就意味着晋国六卿完全世袭,别人再也没有机会。 现在的现实就是,六卿的能力普遍不高,可是叔向、张侯、籍偃这些能力和人望都很高的人却没有可能成为卿。 已经说不清楚这是第几代国家领导团队了,只能说现代的国家领导团队是富二代富三代甚至富四代。这一代领导团队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真正打过仗,都是在家族的优越条件中生长起来的。对于他们来说,争霸是个没有什么意义的词汇,吃香的喝辣的什么都有,争什么霸?冒着生命危险与跟楚国人战斗,图个什么啊? 这么说吧,这一代人是享乐的一代,而不是战斗的一代,更不是创业的一代。 “各位,和平的生活无限美好,为什么要打仗呢?”六卿会议,新任中军主帅赵武提出了这个问题,大家喝着茶,还有歌舞助兴。 “是啊,放着好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去打打杀杀呢?我们讨厌战争。”大家都这么说。 “那,我建议我们展开世界和平计划吧?”赵武建议。 “我沙发。”韩起赞同。 “我板凳。”中行吴拥护。 “我,我地板。”魏舒支持。 “我顶。”范鞅响应。 “我再顶。”智盈叫好。 “你们呢?”赵武问正在歌舞的艺人们。 大家没有说话,都露出了笑脸。 纯表情跟帖。 话不是这些话,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是一次具有重要意义的六卿会议,尽管这次会议没有被历史记载下来。 【和平曙光】 新官上任三把火,赵武决定点一把火。 按照“上任做加法,下任做减法;上人做减法,下任做加法”的原则,赵武上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减少诸侯的贡品。 自从荀偃和范匄先后担任中军帅以来,两人连续做加法,对于诸侯的盘剥日甚一日,诸侯的贡品定额逐年增加,搞得联合国怨声载道。后来郑国的子产给范匄写了一封信,针对贡品定额太高进行了谴责和劝诫,因为信写得好,范匄作了作姿态,将定额减少了一部分,但是依然很高。 子产的信中有这样一句:毋宁使人谓子‘子实生我’,而谓子浚我以生乎? 什么意思?你是愿意让大家说“老范给了我们好生活”,还是要让大家说“老范靠压榨我们而过上了好生活”? 其实,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们都应该拍着良心问自己这个问题。 赵武上任,因为自己没有战功,只是靠年头熬上来的,因此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让诸侯拥护自己,想来想去,就干这件事情最得人心。 “其实,晋国也不差这点东西,大家表达个心意也就够了。今后东西少给点,平时的礼节到位一点,诸侯得实惠,晋国得面子,不是双赢吗?”赵武对六卿们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 这件事情一作,全世界齐声欢呼。诸侯们都说:“赵元帅真是个好人哪,为我们做了一件实事。” 从那之后,诸侯的使节们跑晋国跑得更勤了。 赵武还有更进一步的和平计划,那就是跟楚国人展开和平谈判,两大阵营今后和平相处。而这件事情,他先后找来了鲁国的叔孙豹和宋国的向戌,对他们说:“齐国刚刚发生了内乱,崔庆两家肯定没心思在世界上惹事生非。两位跟楚国的令尹关系也不错,今后不妨找机会跟楚国人坐下来谈谈,从今之后摈弃武力,让大家都过上安生日子。” 为什么赵武没有找郑国人?因为郑国人不具备这样的地位。 对于这个建议,叔孙豹和向戌都纷纷叫好,谁不想过安生日子啊? 不过具体做起来就不一样了,鲁国人习惯了“擦掉一切陪你睡”,因此尽管拥护,但是却没有多少主动性;再说了,这项方案对他们来说,意义不是太大。 而宋国不一样,他们的外交方针是“独立自主”,他们谋求独立地位,而办成这件事情恰好有助于他们的地位。另一方面,宋国紧邻楚国,是两个超级大国争霸的主要受害者,因此晋楚和平对于宋国的好处是看得到的。 所以,向戌对这件事情很卖力。 向戌先去晋国和六卿们探讨了和平模式,晋国六卿经过讨论之后制定了和平方案,具体就是:第一,晋楚两国互相承认对方的霸主地位以及对方的势力范围;第二,双方的扈从国除了朝拜自己的盟主之外,还要朝拜另一个霸主。 向戌拿着这个方案去了楚国,楚国人这时候正处于下风,看到这个平等方案当然非常满意,于是立即同意。 这两个超级大国同意之后,大的局面基本就确定了。但是,还有两个国家需要单独说服的,一个是秦国,一个是齐国。秦国表示同意,因为他们也在谋求和晋国之间的和平,而齐国在一开始并不愿意,因为他们觉得没面子,朝拜一个国家也就算了,还要朝拜两个国家,太没面子了。可是,经过讨论之后,齐国还是同意的。 晋平公十年(前548年)赵武接任中军帅,到晋平公十二年(前546年),两年时间里,宋国的向戌竟然把事情办妥了。 周灵王二十六年、晋平公十二年、楚康王十四年、齐景公二年、秦景公三十一年、鲁襄公二十七年、宋平公三十年、郑简公二十年、卫献公元年,这一年的六月,全世界诸侯将在宋国首都睢阳聚首,见证世界和平的到来。 在世界和平来到之前的短暂时间里,我们要抓紧时间介绍一下这些年来楚国发生了什么。 第一五四章 廉政风暴 在中原正面战场,楚国人在疯狂的军事竞赛中最终败下阵来。 之所以不再与晋国人逐鹿中原,其实不仅仅是楚国耗不起,还有一条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东面的侧面战场上,吴国人不定期地侵扰楚国,让楚国人根本没有办法全部精力对付晋国。相对于争霸中原,当然是本土的安全更为重要。 相对于正面战场的失利,侧面战场更让楚国人心烦和窝火。狡猾的吴国人自从得到晋国军事专家的支援之后,战斗能力和军事理论都有大幅提高,而且他们不讲礼法,专门趁楚国有事的时候来骚扰。由于两国边境多是山区,楚军也没有办法深入作战,只能被动防守。 与吴国人的几次战争中,吴国人基本上采取“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战略,因此,楚军尽管实力占优,却是胜少负多,连续两任令尹子重和子囊都是因为被吴国击败之后心情郁闷,突发心脏病而死。 中原被晋国人占据,东面还有吴国人骚扰,楚国人实际上所能号令的只有三个小国:陈国、蔡国和许国。这三个紧邻楚国的国家实际上是可以随时灭掉的,楚国之所以留下他们,也是为了面子——晋国人手下有十二个跟班,我楚国总不能一个也没有啊。 然而,令楚王郁闷的是,就这么三个跟班,还总想着投靠晋国。 为什么呢? 【廉政风暴】 既然春风可以吹遍神州大地,腐败之风同样可以吹遍神州大地。 楚国人的腐败,与晋国人相比也毫不逊色。 按理说,楚国为自己的扈从国们所制定的进贡标准是很低的,基本上也就是象征性的。可是,楚国官僚们到各国索贿受贿以及吃喝玩乐的疯狂程度比晋国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三个扈从小国感到受不了,他们很向往加入联合国,摆脱楚国人的压榨。他们幻想着加入联合国就能过上有尊严不被敲诈的日子,因为他们不知道晋国人跟楚国人是一路货色,天下乌鸦一般黑。 从楚共王到楚康王,他们看到了晋国人的腐败,也看到了自己手下的腐败。他们常常困惑于晋国人对于腐败问题的无能为力,也就常常下决心要在解决腐败问题上比晋国人做得好。 晋国是内阁制,腐败生于内阁成员。而内阁成员之间往往不愿意互相得罪,即便是中军元帅也睁只眼闭只眼,一来这国家不是自己的,何必那么认真;二来谁没有死的时候,自己死了,谁知道谁当中军元帅,要是得罪了人,自己的儿孙可就不好混了。所以,面对腐败,中军元帅基本上不闻不问。而国君权力较小,一切交给了内阁,自己也很少会干预这一类的问题。 而楚国不一样,他们不是内阁制,而是国王制。所以,楚王可以随时处置腐败分子。 楚共王二十年(前571年),楚国进行了第一次“廉政风暴”,右司马公子申在诸侯国中索贿受贿,被诸侯投诉。楚共王一点没客气,杀了公子申,传首诸侯,算是给大家一个说法。大家一看,楚共王把国防部副部长都给砍了,看来今后大家的日能安生一点了。 后来到了楚共王二十三年,(前568年),陈国暗中准备投靠晋国,楚共王知道后责问陈国人,陈国人就说杀了公子申,还有后来人,现在子辛索贿受贿比公子申还过分,逼得大家没有活路了。子辛是谁?子重之后的楚国令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