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就是到一○八师师部也行!” “你这通行证不作数,是花钱买的。” “胡说!我是保丁刘福祥。”刘厚忠恼怒起来,心想大不 了把我带到一○八师去。“把通行证给我!” “举起手来!”持枪人严厉起来,一支勃朗宁手枪紧对着 他的心窝,“老三,搜他!” 那个叫老三的人,用驳壳枪从后面狠狠地捣了他一下,这 是一个下马威,警告傻大个子老实一些。 搜身进行得很仔细,也进行得很顺利。在两支短枪逼视 下,刘厚忠不想反抗。但是,当他看着那些钞票、赤金、手 表、自来水笔、烟土统统落进持枪者手中时,他不禁浑身战 栗起来,他想起了四个可怕的字:图财害命! 他想奔逃,但又存在着幻想:这两个特工队员只要把他 带到一○八师,一切财物不难讨回来。 他听到两个持枪者在低声商量: “大哥,索性把他敲掉算了!” 刘厚忠摔掉棉袍返身逃出密林,他预感到会有几发子弹 页面 ·400·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会从身后打中他的后背或是后脑勺,可是竟然没有响枪! 破财免灾,刘厚忠保住了性命,丢掉了护身符,也丢掉 了足以送命的钱财。得失相抵。 刘厚忠向茂林方向奔跑了一阵,而后坐下来休息。他忽 然想到,他在什么地方见过那支勃朗宁手枪。他想起来了,很 象周子昆的那一支。但他又否定了,相同牌号的枪,除了号 码不同外,大都是一样的。再说周子昆的那一支,存在王保 长那里,怎么能落在一○八师特工队手里? 刘厚忠不敢深想了,他必须快些赶到茂林。 刘厚忠在茂林村头,碰上第一个国民党的哨兵,即公开 了自己的身份。 哨兵是军政部第十一卫生大队第一担架连的士兵,便带 他去见连长王惠九。 这位在国民党里干了九年的老兵痞,一听,就知道事情 的严重性。立即喝退左右,把刘厚忠带往自己的宿舍密谈: “我想信你说的全是真话。”王惠九身材瘦长,精干结实, 约有三十二三岁,江西人,很喜欢笑,给刘厚忠的印象不坏, 热情、诚实,比那个眯细着一只左眼的王保长更值得信任。 “这是十分重要的机密,请你不要跟第二个人说。不然,你会 有生命危险!” 刘厚忠密林遭劫之后,就已感到自身的危险,他必须寻 找安全之法。向王连长提出四项要求: “第一个要求,请派士兵陪我,到隔河里去取枪,两支手 枪,一支二十响,还有大约四十发子弹……”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401· “很好。” “第二个要求,我的钞票、赤金、自来水笔、手表、烟土, 让两个持枪人搜去了。我想来想去,他们不是一○八师特工 队的,准是隔河里保长捣的鬼。” “你有什么证据?” “他们有一支手枪,象是周子昆的……” “对的,保公所里不会有勃朗宁,他们有两支破枪也是打 不响的!”王连长愤慨起来,“真他妈的岂有此理!查明之后, 非枪毙不可!” “还有第三个要求,我要办理自首手续。” “这很好办,”王惠九连长微笑了。“刘副官,你考虑得非 常周到,有了登记手续,就是中央军的人了,不然,人家真 会把你当成奸细敲掉。” “我还有第四个要求:为我登报……那样众所周知……就 好办了。”这个主意是刘厚忠临时想到的,说得不够顺畅。 “这个不好办吧?”王边长面有难色,“我可从来没有跟办 报的打过交道……怎么个登法?” “我也没登过,可是,我见过报上有登报声明,我也声明: 我打死了项英、周子昆,投效中央军,跟共产党脱离一切关 系……” “很好,很好,我一定给你办。”王惠九说,“现在,你对 外人就说是我的老表……吃过晚饭后,我送你到茂林饭店的 楼上住,住一个单间。等我……”王连长似乎在想别的,忘 了下文,就把话打住了。 “王连长,我身上可是分文没有了。”刘厚忠说得很凄惨。 页面 ·402·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你应该称我王老弟,我也叫你刘大哥,吃过饭,我亲自送你 去,我王连长的客人,饭店是不会要钱的。” “真是太感谢了。” 刘厚忠暗自庆幸,他碰上了好人。 第二天下午四点钟,王连长到饭店里来找他的老表,一 脸极为严肃的神色,约刘厚忠到茂林村郊的一棵古槐树下谈 话:“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新四军派来的诈降的奸细!” “王连长,这是怎么回子事?”刘厚忠愣了,“我不是全都 对你说了吗?” “我到隔河里去过了。” “啊?!”刘厚忠吃了一惊,“不是说好,咱们一起去的吗?” “老实说,我信不过你!” “枪呢?拿到了吧?有一支勃朗宁,还有一支外国枪,上 面有俄文字母的,那是斯大林送给项英的枪,还有一支 ……” “还有屌毛灰!”王边长脸色一下子变凶变丑了。”你他妈 的叫老子白跑一趟,王保长说,压根就没有人去找过他。” “是不是那个眯细左眼的?”刘厚忠以为王老弟找错了地 方找错了人。 “我也没有到隔河外去,他王宝根也没有眯细左眼,可就 是没有见过你这个人!你有他给你开的收条吗?” “收条?”刘厚忠想到,当时是应该要个收条,怎么能忽 略了呢?他懊丧地说:“可是,他亲自给我开过通行证的呵。” 刘厚忠真以为自己在做梦,世界变得混乱了。 那个神秘的小树林又出现在眼前,王连长又成了持枪人。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403· “冤枉,冤枉!”刘厚忠呼天抢地地大叫起来。 “刘老表,你大概以为清剿散匪的赏格降低了吧?你错了, 提高了。活捉一个散匪由大洋五十升格到七十,活捉一个奸 细由七十升格到一百……” 王惠九突然住口了,他发现刘老表的表情忽然变了:由 惊疑而委屈,由委屈而喊冤,由喊冤而镇静,心中咯登一震: 这家伙真想让我当奸细把他抓起来吗?于是他赶快改口: “刘老表,我本想把你投进牢狱,去领那一百元赏钱,可 是,我王惠九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山和山碰不到一起,人 和人就难说了。我劝你赶快走吧!再见到人时,千万不要再 说杀死了项英,更不要说你曾经有枪有钱……碰上没良心的, 就悄悄把你干了。树大招风,财多招祸,走吧!走吧!远走 高飞……不要忘了我王老弟的好处!……走吧!走吧!” 他低垂着头,独自走进山林,他不怕哨卡捉他,哨卡反 而不去捉他。奇怪的逻辑:你若躲藏,必然引来搜捕;你若 站到哨卡前说:“我是奸细,请把我抓起来吧!”那哨卡准会 把刺刀一挺,大吼一声:“滚到一边去,疯子!” 刘厚忠真正地感到了孤独,他在时密时疏的山林中走着, 那是蚂蚁山,那上面有寻淮洲的墓,墓碑已经没有了,是国 民党毁坏了还是地下党把它埋藏起来了,不得而知。刘厚忠 曾和项英来过,他知道寻淮洲是湖南浏阳人,他的同乡…… 他在这位英雄墓前坐下来,是羞愧?是懊悔?还是漠然?他 分不清楚,只觉得胸中有无法排遣的郁闷,有无法填补的空 虚。 页面 ·404·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夕阳如血,西面的群峰变成了一派高低错落的紫褐色的 剪影,几缕灰黄色的云彩,越来越红了,火轮似的太阳落下 了山顶,树林好像起火似的在烈焰中燃烧,那灰色的云,犹 如飘展的轻烟。 刘厚忠不知今晚露宿何处,但他已经想好,可以仍旧像 往日那样,作为一个失散的突围者,到小山村的农舍里去投 宿。 他从寻淮洲的墓边站起来,拨开打脸的树枝,只管向前 走,没有任何目标,他的思想非常混乱,直到目前,仍然无 法弄清王惠九为什么放他走,甚至是吓他走。 “见了面,分一半!”他的脑际突然冒出绿林好汉们常说 的这句行话。利益均沾,才能互不揭发。他明白了,那个王 惠九到王宝根那里分了一半,而后,就谁也不认识谁了!如 果此时,刘厚忠再回到王宝根或是王惠九那里,他们一定说 他是神经病,弄不好灭口了事。现在,之所以没有灭口,那 是不愿意因作案而引起风波。 刘厚忠向前走着,脚下是腐草、乱石、荆丛、没有路。他 停在一块树丛围绕的小空地上,夕阳下山了,林间荡起灰蒙 蒙的幕霭,脚下,有一弯小溪,默默地流着,他强烈地感到 前程未可预测,到处都是笑里藏刀,到处都是尔虞我诈。他 想抱头放声大哭一场!他太天真了!他太委屈了!他一动不 动地盯着溪水坐了很久很久。溪水漂上来几片烂叶,那不是 他的前景的写照吗? 他终于想出了万全之策,他现在是 “无钱一身轻”了。他 要直奔上饶,直接向顾祝同呼吁。他不再信托任何人了。至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405· 于路费、投宿,几年的绿林生涯,几年的游击战争的磨炼,对 他来说不算回事。 他缓缓地站起来,面向上饶。 三 假的总不能变成真的 刘厚忠的计划是成功的。他于 3月24日,就到达了旌德 县境,由于路途不熟,身体不适,沿途多有延宕,在 3月 26 日中午,被玉屏乡乡公所自卫队发现,觉得此人可疑。 玉屏乡长审讯他的时候,他是泰然的: “我叫李正华,现年三十岁,我是第三战区的特务密查 员。”刘厚忠听了王惠九的劝告,不再提刺杀、手枪、财物, 他思索了一个更容易达到目的地的身分。“现在,身上的证件 全都丢失了,回战区长官部,行动异常困难,我请求你们把 我押解到上饶,或者把我绑送到屯溪①,我是好人坏人,自然 明了。” 刘厚忠的要求是合理的!如果是真正的特务密查员,理 应保送回原部,如果是冒充,那也正好把他逮捕。 谁知,玉屏乡的这个满脸麻点的乡长,是个老古板,他 并不按照刘厚忠的思想逻辑去办,自作主张惯了: “你的证件是怎么丢的?” “我被人抢劫了!” ① 屯溪,当时的国民党皖南行营所在地。 页面 ·406·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抢劫你的是什么人?怎么敢抢劫你?你带枪了吗?你露 黄了吗?” “这个……这个……我也搞不清是什么人。”刘厚忠嗫嚅 着,暗自诅咒自己没有准备这一手,“枪……当然有,只是钱 ……我也没带多少钱。” 显然,这个回答是不能令人满意的,连自己也不满意。他 那黝黑的额头上闪出了明晃晃的汗珠,他慌乱了。 麻子乡长不动声色,佯装相信了他。又突然问道: “你们特务处的负责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刘厚忠顺口胡诌了个名字。也信口诌了个地方,说出口 后,就忘记了。因为他方寸乱,头已经发懵了。 麻子乡长仍然不动声色,又突然问道: “你到皖南来,执行什么任务?你为什么流落在旌德?为 什么不找你去执行任务的机关解决通行问题?” “这是机密……我不能回答你。”刘厚忠的这个回答,未 免来得太晚了,很明显,是临时想出来的。 “那很好!”麻子乡长笑笑说,“本县李县长正好在本乡视 察,你对他总不该保密了吧?李正华,我奉劝你一句,你刚 才说的全是假话,不说真话,谁能送你到上饶呢?会立即把 你枪毙的!” “我见了李县长,”刘厚忠对天赌咒说,“若有半句假话, 宁遭天打五雷轰!”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407· 四 山神庙前,没有找到尸首 3月 28日凌晨七时,旌德县特种工作行动队士兵十二 人,由队长陈思新带领,押解刘厚忠去赤坑山蜜蜂洞寻找项 英和周子昆的尸首。 旌德县长李协昆,亲自审讯了刘厚忠。他认为情况属实, 因为刘厚忠的供词太精确,太详尽,太具体了,说服力极大, 那种来龙去脉,那种符合逻辑的全部过程,撒谎是编不圆的。 县长还是精明的:他首先感到事关奇重,必须迅速处理, 这件事情处理得力与否,很可能关系到他的前程。 他还认为,找隔河里保长、担架连长去核对,那是没有 意义的,因为那两人在分赃之后,肯定订了攻守同盟,对一 切都会矢口否认。 最好的办法,是到蜜蜂洞去寻找项英、周子昆的尸体。只 要找到这一佐证,枪支、财务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只要 证据确凿,可以严刑追赃! 赤坑山是濂岭的最高峰,是泾县和旌德的临界山。赤坑 山的陡峭的山脊,便是两县的分水岭。 他们一行十四人,依次登山,从赤坑山南麓登峰,比北 麓容易一点,坡也徐缓一些。九点钟时,已经到了半山的一 个山神庙前。他们坐在庙前休息。 刘厚忠的情绪极为低沉。黑苍苍的脸色变成灰青色,他 似乎对人世已经心灰意冷了。两眼呆痴无光,老是若有所思 页面 ·408·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地盯视着眼前的一点,久久地凝视,其实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的面部像无生命的石板那样僵硬,只有嘴唇神经质地颤栗 着,抽动着。他躬着背坐在庙台子上。 “刘先生,我看你精神不佳,”特工队长陈思新调侃地说, “将来得到赏钱,可不要忘了弟兄们今天的辛苦。” 刘厚忠摇摇头,苦笑了一声说: “陈队长,还不知怎么样哩!” 就在这刹那间,一个恐怖的念头,像旋风似的在脑海里 翻卷起来。自从 3月 13日那个可怕的夜晚到现在,已经过去 整整半个月了。蜜蜂洞成了什么样子?还能保持着原来的现 场吗? “啊!我刘厚忠的命好苦啊!”他在内心里嘶声呼喊:“枪 可以证明,枪没有了;财物可以证明,财物没有了;只有尸 体可以证明,可是,万一尸体也没有了呢?……”刘厚忠不 敢想,也不敢说。他蓦然站起来,几步跨进小小的庙堂,甚 至还没有看清神台上的神像,就扑通跪了下去,把乱蓬蓬的 脑袋触到地上: “啊!菩萨在上,保佑吧!保佑吧!” 接着就是哀声痛哭。他的哭声非常特别,“嗷—嗷—嗷” 像一只受伤的狗在嚎叫。 陈思新奇怪地看着彪形大汉的怪异举动。这时他才看清 山神的泥塑彩像两边的立柱上,有一幅颇能震撼心灵的对联: 善恶从来难隐昧 是非到底自分明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409· 他任凭刘厚忠跪拜祈祷,而后继续登山。 越向上攀登,山林就越稀疏,而且显著地矮了。杂草覆 盖着褐色的巨岩。他们沿着蛇行小道,到达了山凹部,从这 翻下去,就是泾县境了。 “啊!陈队长,就是那条小道。”刘厚忠突然见到了他所 熟悉的那山径,就象看到家屋上的炊烟,兴奋起来,“从那里 绕过去,就到大山沟了。到了大山沟,就能看到蜜蜂洞了。” “很好,……我们到了蜜蜂洞再歇脚吧。” 他们从山凹部下去,一条迷津似的小径,象蛇似地隐藏 在远处的密林里,来到这里,犹如进入一种梦境。这里引起 刘厚忠许多回忆……他向前走着,仿佛觉得,山洞里依然保 持着 3月 13日雷雨之夜的那个样子,不禁有些骇然了,只觉 得全身的血液向心底狂烈地冲去,他的腿有些发抖。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从遥远的对面山坡上的树林中,传来带有威胁意味的喊 声。 他们全部都站下来,立即持枪在手,各自找到了隐敝物 ——树身、树丛、岩石、作好战斗准备。 刘厚忠和陈思新都注意到了,在对面丛林里,有三个穿 黑色短衣的人,手里提着白色的包袱,以粗大的树身作掩护, 向这边发问。 “恐怕是游击队。”刘厚忠低声嘟念着。 “那么说,”陈思新侧脸怒视着带路人,“你是把我们带到 页面 ·410·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游击队的包围圈里来了?!” “啊,不!陈队长,不要误会。”刘厚忠喊冤叫屈地说着, 向后畏缩地退着。这个曾经是不怕死的好汉,此时却丧魂落 魄心惊胆战。 陈思新准备一枪结果了他,可是,他有些迟疑,似乎在 考虑:在没有弄清真象之前,他有没有权力处决这个要犯? 刘厚忠 “哇啊”叫了一声,向山下奔跑,不顾一切地向 山下奔跑。 陈思新呆愣着。 “队长,要不要开枪?” “开枪!可是,不要打死他。” 一排枪响带着一阵巨风,横扫过树林,这时候,陈思新 才想起最妥当的措施: “弟兄们,追下去!抓住他!” 几阵枪声,二十分钟的追击,没有抓到刘厚忠,却得到 了两样结果,对面山坡树林中的三个黑衣人消逝了,还抓到 一个药农。 陈思新极为沮丧。无疑,跑了一个要犯。这是他前程上 的一个沟坎,是仕途上的一个打击。但在镇定之后,想起了 补救的办法,请药农带路,不顾艰险,把蜜蜂洞找到,弄个 究竟。 药农表示愿意带路,并证实蜜蜂桶下,的确有两个山洞, 这使陈队长得到了些许安慰。 先是四十分钟的艰难攀登,十分钟的密林小路,先找到 了大洞。这个大洞显然有人住过,仔细搜寻踪迹,在散乱的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411· 干茅草丛中,找到了几根柴棒,在洞外不远处,还找到了两 只霉烂了的破草鞋,在石洞的缝里,还找到了几粒黄豆。洞 外,已是荒草繁茂,树叶森森,要看清当时被践踏的遗痕已 是不可能了。 蜜蜂洞就在上面,药农把山洞的位置指给陈队长看。那 是一个很陡的峭壁,要攀上去很不容易。需要攀藤附葛,需 要扳蹬石棱……在下面看不到洞口,的确是个非常隐蔽的地 方。陈思新望着峭崖,不禁叹道:“若是有一挺机关枪在上面 固守,一个营也攻不下来!” 陈思新留九名特工队员在崖下警戒,药农在前,他带三 名特工队员在后,登了上去。洞外竟然还有个小小的平台。 这个平台并不平整,是一块坑坑洼洼的青灰色的巨岩。在 岩缝中,顽强地生长着山茅,在靠近洞口的地方,积土很厚, 上面生长着枸杞、蓬蒿,还有一种植物,大约有三、四尺高, 杆有软刺,叶互生,呈披针状,上有乳白色毛,开紫色钟型 花,这使药农大为惊异,他第一次见到这种花。便采集数株, 打算带回药材店请中草药专家去辨认。 陈思新怀着奇异的探险似的心情进入山洞。洞里晦暗阴 凉,好在洞外阳光正烈。洞内迹象在眼睛适应之后,可以看 得清楚。这个洞和下洞一样,显示出特意清扫过的痕迹。也 许是由于洞小,清扫不便,也许是在夜间,看不清楚,终有 许多疏漏。 陈思新找到了小半支洋烛,另一个特工队员找到一把小 梳子;他们共同找到了四枚棋子,这是自制的粗糙的棋子,上 面写着兵、将、炮、士,用红蓝墨水写成;在洞石上,有些 页面 ·412·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墨色的斑痕,但陈思新不能肯定是不是血迹……完了。 当日晚十时,陈思新的特工队回到了玉屏乡公所。李协 昆正在乡长的客厅里,一边打牌,一边等候他们的消息。 五 悬 案 待 结 旌德县县长大为恼火。但又感到,陈思新也确无多大错 处,也很难说有失防范,因为刘厚忠是自愿投效而不得的人, 恨不能叫人把他押送上饶,谁会想到他会逃跑呢?而且这次 出差,涉艰历险,查明了蜜蜂洞情况,也好将功折过。他并 不想把事态扩大,引火烧身,便轻描淡写地将此情况以密电 形式向安徽省皖南行署作了报告。 这个报告于 3月 30日发出。 此电发至皖南行署后,并未引起任何重视,以为蜜蜂洞 刺杀项英纯属无稽之谈,而刘厚忠之供称,自相矛盾,认为 这个家伙不是精神病也是诈骗犯。具体承办者,一笑置之,存 档了事。完了。 可是,事情仍在发展。在赤坑山逃跑的刘厚忠,于4月 14日到达了屯溪。刘厚忠经过几次教训,他变聪明了。他不 能再找某个人,而是要找比较高级的机关,只要他的事情被 多数人知晓,在大机关备了案,他的生命才算有了保证。 安徽省党部执行委员会皖南办事处,审讯了他,把他转 送给皖南行营主任黄绍耿。 黄绍耿一看事关重大,立即用快邮代电致所属各县县长,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413· 迅即查明情况,详细具报。 泾县田县长览。机密。案准省党部执行委员会 皖南办事处,函送奸伪分子刘厚忠一名请予核办等 由。当即开庭审讯,据供已将项英打死,遗有国币 二万四千余元,自来水笔三支,金表一只,钢表一 只,手枪三支,赤金捌两五钱。手枪三支,系放在 太平隔河里保长处,赤金、钞票、水笔、金表、钢 表等件,悉被隔河里持枪的人检查拿去。嗣后跑到 茂林军政部第十一卫生大队第一担架连连长王惠九 处投效。第一点要求同路去取枪款等件,第二点要 求去看项英的尸身,第三点要求办理自首手续,第 四点要求为伊登报。王惠九都未能替伊办到,仅着 人到隔河去拿东西。王惠九不准伊去,究竟东西是 不是王惠九拿去,不得而知等语。查所供是否属实 无从悬揣。合行电仰各该县长,迅即彻查明确,详 细具报,以凭核办悬案待结,毋稍片延,为要。 兼主任黄绍耿屯营法酋删印 此电令下达皖南各县后,旌德县县长李协昆于 5月 12 日,再次呈报办理刘厚忠一案的经过: 秘字第一五○五号 为呈报据刘厚忠供称枪杀叛军副军长项英一案 办理经过情形仰祈赐鉴察核由 页面 ·414·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查县长前于出巡期间,查获据称曾任叛军团长 副官等职之刘厚忠一名,并据称曾枪杀叛军副军长 项英一案,业经以秘卯陷电报请 钧署览核在卷,兹将本案发生经过情形暨指派 员兵押同搜寻结果胪陈如次: 本年三月间县长出巡各乡镇,查获形迹可疑之 人一名,当交由玉屏乡公所,饬即解送到府。经讯 据供称:“名李正华,现充第三战区特务密查员,以 身无符号,通告困难,曾请求各乡保递解上饶未许, 现将我绑送屯溪就明白了。”经一再讯结,忽又据供 称:名刘厚忠,曾充叛军团长七天,并副官等职。本 年正月间叛军被歼灭后,该叛军副军长项英率残部 四十余人,逃窜至泾县皮岭、延岭间某一石洞中,我 亦随同逃窜。于本年农历二月十六日深夜,乘隙将 该项英枪杀毙命等语。以事关奇重,所供是否确实, 仍应赶速搜寻确证,借资证实。当于三月二十八日 饬派本县特种工作行动队队长陈思新,率领队兵押 同刘厚忠又名李正华前住延岭一带搜寻尸证,去后 旋即回县报称:“奉谕遵即带队押同该刘厚忠于当日 十二时,到达适岭坑右首石牛坞,该山势极陡峻,四 围树林丛密,鸟道羊肠,绝无形迹。职等正在攀藤 附葛将至山腰,隐约见有一石洞之际,忽该洞左边 发现身着黑色短衣三人,左手挟有白色小包,大声 问我等来干什么?观其情形似有其他动作。同时,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