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担心,我在湘赣边,跟林营长一起,打了三年游击, 连根汗毛也没伤着。我早晚要把陈家庆除掉,早知他今天这 样凶残,我在峨桥镇税务所,就象捏蚂蚁似的把他捏死了!” 四 四顾山的密林里有一个烧炭棚 这是四顾山密林中的一个烧炭棚子,未来的游击队的 “营地”之一。 陈三嫂跟鲁敏、谷学清迟到了。本来是夜间开会的,现 在,已经是元月23日的凌晨了。王自中望了望晨光熹微的天 空,东方呈现出鱼肚白,天边象抹了一层淡淡的红粉,西方 的天际露浮着一片片灰云。 他们初次见面时,都是无言地紧紧地拥抱。 “三嫂!岗哨派好了吗?”王自中问。 页面 ·368·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小根宝在那里,”三嫂指了指一棵高大的山毛榉,“有事 他吹口哨!” 王自中看看他那隐在树丛里的乱蓬蓬的头发,他认识这 个十四岁的孩子。这个孩子曾向他讨过子弹壳,可是,他说 子弹壳要上交兵工厂,再制造子弹,未能满足孩子的要求。现 在不由地漾起一种愧疚之情。 “那好,咱们开会吧!”王自中郑重地说。烧炭棚子可以 坐下六个人,中间还空着原来烧炭人放锅灶的地方,“我先说 几句吧!”等大家坐定,他又说,“在战场上有个规矩,若是 指挥员突然牺牲了,在他未指定代理人时,谁站出来指挥,大 家就听谁的,因为情况紧急,不容许讨论,不容许推举…… 还有,谁的职务高,就听谁的!今天情况紧急,咱们还未能 跟上级党联系上,我们不能等,我们要干。我提议,咱们先 把游击队的组织成立起来……” “我同意!”鲁敏说。 “我也同意!”谷学清说。 “那么,谁来负责呢?”王自中目视着鲁、谷二人说,“我 们三个都是连级干部,”王自中显示出过去所没有的干练, “你门两个的文化都比我高,又都是军部的……” “哎呀!老王,还绕什么弯子,”鲁敏心直口快地说,“咱 们三个谁不了解谁?学清是个书生,我也没有打过仗,就是 你带过兵,经历过三年游击战争。在这种时候,谁还有地位 观念,那不就太低级趣味了吗?” 谷学清立即表示拥护。 “那好,咱们是军人,办事不兴粘粘糊糊。我现在就把三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369· 年游击战争那套老经验搬出来,你们大家再提意见,看看行 不行。不同意的,可以争论。第一,我先宣布,咱们游击队 的成员: “我,原工兵连连长王自中;原保卫干事鲁敏;原机要秘 书谷学清;原田家冲妇抗会主任陈三嫂!……” “哎呀,陈三嫂也该有个名嘛!”莲姑抗议说,“忠良大叔 总不能也叫陈三嫂吧?” “可我不知道。”王自中的脸涨红了,抱歉地向陈三嫂笑 笑。 “噢,我姑娘时的名字不好听,嫁了人,就得顶上丈夫的 姓,有什么不好听的?陈三嫂,陈三婶,陈三妹,陈三婆,陈 三家里的,屋里的都行,就是得挂上陈三!”这个快乐的大嫂 把大家引得哈哈大笑。 “老王,你们那里叫什么?叫媳妇叫娘子?还是叫老婆?” 鲁敏取笑地瞅瞅莲姑,似乎这些称呼都牵着她的命运。 “叫堂客!”谷学清抢答题似地说着,摇摇头,“还有的叫 内子,没有哪个人能给妻子起个好名称,太遗憾了。” 莲姑只是捂着嘴笑,然后说,“三嫂,你的名字真的不好 听吗?你不是还上过学堂吗?连个学名也没有?” “我的小名叫臭妮,老师起了个学名叫杨兰香!” 引得大家哈哈大笑。直到大家看到王自中那板起的面孔, 才忍住了笑声。的确不是嘻笑的时候,大家的心情却是轻快 而兴奋的! “革命军人包春生的父亲,包忠良大叔;莲姑;“王自中 顿了一下,谁也没有开玩笑,“站岗的陈根宝,我们有七个成 页面 ·370·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员。” “还有包大婶,还有……南堡的吴民三……”谷学清提议。 “他们放在编外,”王自中说,“你们不要担心人少,关键 是要精干。将来队伍还要不断扩大。成员定了,咱们要给游 击队定个名称,这个名称可大可小,我记得林营长给我们上 军事课的时候,讲过兵法:在你弱了的时候,就得壮壮声势, 以弱示强;在你强大了时,为了麻痹敌人,就要以强示弱。他 说古代战争里,就有增灶减灶之法。” “现在,当然应该以弱示强。”鲁敏说,“我听说,大别山 以前几十个人的游击队都称游击师!” “陈家庆不是叫清剿大队吗?”王自中说,“咱们跟他对等 吧,就叫云岭游击大队!将来,跟中心县委联系上以后,当 然由县委来定。现在,咱们七个成员,也应该有个分工,我 先提出意见:王自中,任大队长,陈三嫂给咱游击队当政委! ……” 其他人鼓掌,陈三嫂却极力推辞:“那怎么行?我知道政 委怎么当?” “你把游击队当成妇抗会来领导就行了!”王自中表现出 当机立断的胆魄,“能领导好一个妇抗会,就能领导好一支游 击队!” “我们这些人,比你那些叽叽喳喳的娘子军好领导!”鲁 敏打趣地说,“我给你当警卫员吧!你知道,我们保卫干事, 大都是首长的警卫员出身。” 陈三嫂微微笑了:“那就干几天吧!” “鲁敏,当游击队的参谋长,主要负责军工作。”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371· “你看,”谷学清逗趣说,“全都封官啦!” “那么你想干什么呢?”王自中端详着这位书生,他有些 犹豫,他在游击队里干什么都不合适,这是一块当秘书的料, 还得大机关才行。 “我挑个职务吧,”谷学清豁达地说,“当文书,兼管宣传。” “很好!将来我们是要出布告的!”王自中说,“包大叔是 咱们的后勤部长,这块营地就是他给咱们预备的,吃、穿、住, 将来都要找他……” “我只能打狗肉给大家吃!”色忠良笑笑说。 “以后的事情多着呢,将来会有个大家业。关于枪,关于 钱,等会儿我再说。莲姑,现在跟着陈三嫂,当通信员。” “为什么现在呢?”莲姑不知道自己的职务是好是坏。 “将来,咱们会有伤员和病号的,得由你来照看他们!” “可是,我想打仗。”莲姑怯生生地说。 “谁都得打仗!”王自中说,“刚才,只是大致分工,总的 来说,大家都是一个游击队员,都得执行战斗任务。” “没有枪怎么打仗呢?” “现在,我就讲到筹粮筹款和解决武器的问题。”王自中 说,“我们现在有三支短枪,只是子弹很少,经不起两次战斗, 就打光了。还有大叔的一杆猎枪,这种前膛枪用处不大,放 一枪就完了,来不及装药。所以,解决武器是首当其冲的任 务……” 王自中突然停住了,他听见了小根宝的口哨声。 “敌人搜山!?”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紧张的神 情,并都望着王自中:“怎么办?” 页面 ·372·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鲁敏和谷学清全都执枪在手,准备出击。似乎在突围时, 那种枪响、人喊、射击、还击、奔跑、搜索的场景又要出现 了! 莲姑死死地揪住三嫂的手臂,脸色惨白。她并不怕死,只 是,她所盼望的刚刚得到的那种辉煌的生活,还来不及回味 一下,仅仅闪了一下光亮,就要熄灭了! “谁也不准动!”王自中威严得象个将军,他的憨厚的眼 睛犹如火光在闪,他猝然对着莲姑的鼻头打了一拳,鲜血立 即流了出来。这个猝不及防的动作,把所有人都惊呆了。莲 姑惊叫了一声,立即捧着了脸。 “你们听好!”大队长声音森冷严苛,绝无通融的余地, “三嫂快扶莲姑到棚子外面去,就说你们挖葛根跌伤了……随 你们找什么借口都行。若是人多,你们就把他们引向棚子的 相反的方向,假使只有几个人,你们就把他们引到棚子里来, 明白吗?……” 当陈三嫂扶起莲姑要离开棚子时,王自中摸过一把烧炭 人用的小铁镐交给他们。 鲁敏敬佩地看看王自中,心想:毕竟是参加过三年游击 战争的人,这是拯救两个没有任何防卫能力的妇女的唯一的 办法。不然,战斗一旦发生,持枪者有可能脱险,她们是要 落网的;不然,也只能同归于尽! 谷学清并没有考虑到这一手高明在哪里,只是神情紧张 地握着枪谛听着外面的动静。 “站住!”一声呐喊,接着是 “啪,啪”两枪,子弹从烧 炭棚子上方呼啸而过。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373· 谷学清脸色灰白,他担心两位妇女的命运。忠良叔紧张 地握着猎枪,脸上一层茫然。鲁敏支着耳朵,像只警觉的猎 犬。王自中沉稳地坐在炭棚门口,好象在迎接即将到来的客 人,轻声慢语地说: “刚才那两枪是吓唬人的。等会儿,看我的动作机动行事, 最好不要响枪。” 五 正等肉下锅,兔子来敲门 陈三嫂拖着铁镐,拉着莲姑,从烧炭棚里跑出来,她们 万万想不到第一次战斗竟是这样发生的。当然,更想不到如 何发展下去。她们只有一个想法——尽量离开烧炭棚子远一 些。她们听到一声喊叫,接着是两声枪响。 她们已经领悟了新任大队长的策略,坐下来等待搜抄队 的到来。一分钟后,两个持枪者,气势汹汹地来到她们面前, 用枪指定她们。完全是耍耍威风。 “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跑?” “老总,你们干嘛吓唬人呢?”陈三嫂战战兢兢地回答着。 她发现周围并没有搜索部队。 “你们到山上来做什么?” “挖葛根吃!家里断了粮啦!”陈三嫂举了举镐头。 “她是你什么人?” “是我小姑子。她摔倒了,碰破了鼻子!” 这是陈家庆原来缉私队里的两个匪兵。他们从清剿队里 页面 ·374·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游离出来,想找点外快,大规模的搜山几乎没有任何效果。这 里与石井坑一带搜山不同,那里,有上千名突围者散布在山 林里,容易收效。四顾山和云岭,几乎空无一人,纵有少数 突围者潜入,也象大海捞针。陈家庆的方法是分散清剿,靠 特务网、便衣队、特工队活动。他认为在章渡区,还不可能 有游击队活动。他在给周珮琳复信时,也想通了这个道理: “在章渡区要想取得茂林地区的清剿成果是不可能的。罗里村 不是石井坑,没有六千人供我搜捕;到章渡来的,只是几条 漏网的游鱼。”他把他的清剿大队仍用缉私的办法,让喽啰们 分散活动,以搜捕的人数多少、职务高低,论功行赏,至于 他的部下借机敲诈勒索、奸淫掳掠,他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 只眼的。 这两个匪徒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怎么样?把她们带走 吗?还是……”有什么油水好捞吗?在这茫茫密林之中,淫 心邪念陡然而生…… “你们是跑出来的新四军吧?”高个子匪兵威胁着,连他 自己也不相信。 “不!我们是挖葛根的!” “你们挖的葛根在哪里?” “就在那里,”陈三嫂向烧炭棚子一指,“我们都存放在棚 子里了。” “棚子?这里有个棚子?”匪兵高兴起来。 两位妇女点点头。 “很好!你们带我们去……” “不!”莲姑怯惧地对三嫂说:“大嫂,他们没安着好心!”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375· “我看你们就不是挖葛根的!”匪兵又威胁着,“走!到棚 子里去!” “去就去!”陈三嫂仍是一手拉着莲姑,一手提着镐头,径 直向烧炭棚子走去。 两个匪兵提枪跟在后面。 “妹妹,不要怕!”陈三嫂向莲姑使了个眼色,用手作了 个搂抱的动作,“这是一点危险也没有的!”她回头向两个匪 兵恶狠狠地警告说:“老总,若是你们使坏,我可要用镐头夯 你们!” “大嫂,你放心好啦!”两个匪兵开心地笑着,又互相对 视了一眼,“咱们可是大老实人!” “可是我觉得你们心术不正!”陈三嫂边走边回头,扮演 一个泼辣女人的角色。“你们在老百姓面前象狼,见了妇女就 变成了狗!” “大嫂,你怎么出口伤人呐!”其中一个匪兵觉得这个女 子很有味,而另一个觉得那个妹妹也不错。 大约离烧炭棚还有二十几步,陈三嫂突然拽了莲姑一把, 说了声 “抢他们的枪”!两个妇女猛然回头,用猝不及防的动 作扑进两个匪兵的怀中,把他们的枪死死抱住。 由于莲姑扑击得太猛,那个匪兵惨叫一声,向后趔趄了 两步,仰天倒在地上,但他仍然抓住枪带不放。莲姑也被拖 倒下去,死死地把枪抱住。 陈三嫂扑击的那匪兵没有跌倒,他跟陈三嫂扭做一团。 烧棚子里只冲出两个人来:王自中和鲁敏。在这种情况 下,人多反而坏事。就在这瞬间,小根宝更抢先了两秒钟,他 页面 ·376·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从树丛后一跃而起,象只小豹子似地冲到搏斗现场,摸起陈 三嫂丢在地上的镐头,对准那个眼看就要得势的匪兵脑勺敲 了一下。 这家伙呆愣了一下,把手摊开,好象在问这是为什么。尔 后突然痉挛着,东扭西歪地跌下去。 鲁敏已经帮助莲姑解除了那个匪兵的武装。 “快,拖到棚子里去。”王自中吩咐着,“根宝,再去放哨!” 他对任何人都没有说一句夸奖的话。 六 展望是美好的 结果将如何? 一切都按照王自中的吩咐办理了。 他审讯了那个活着的匪徒,脱下了他们 (连被根宝敲死 的那一个)两身军衣。在三年游击战争中,有几身敌军服装 至关重要,袭击峨桥镇税务所,就是化装进行的。 没收了两个匪徒的二十块银元和一百多元钞票,这是不 义之财,不是 “腰包”。对这个活着的匪徒如何处理,意见分 歧很大。除了王自中外,几乎全部同意处死,以绝后患。这 个匪兵预感到死亡的临近,跪地求饶,保证一生不干坏事,声 言他是南陵人,家有年迈老母,请求释放他回家。鲁敏认为 全是鬼话。 王自中却坚持不杀俘虏,而后决定给他路费,让他回家。 由鲁敏和包忠良两人把那具尸体拖进大冲沟喂狼。 这些事情在半个小时内就完成了。王自中主张原地开会,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377· 他认为越在原地越安全,这就是战争的辩证法。可是其他人 却坚持自己的意见。鲁敏和谷学清换上了匪兵的军装,背上 步枪,两支短枪由三嫂莲姑使用,忠良叔仍然使他的猎枪,小 根宝仍然不近不远地跟随他们。 这支队伍已经赋有了新的意义:两个清剿队员押着四名 老百姓,甚至可以大事招摇地穿过大街。 这支刚刚组成的游击队,在包大叔带领下,进入另一条 山沟。这里有一座废弃了的香菇棚。他们吃着冷狗肉,喝着 泉水,兴奋不已,莲姑洗净了脸,鼻梁有点青肿。 王自中边吃边说,又回到了正题,“现在皖南形势很严重, 跟当年红军长征以后的苏区差不多,敌人占着很大优势,总 体是敌强我弱。林营长经常给我们讲一个道理,叫创造局部 优势……”王自中觉得自己变聪明了,智慧和经验,在斗争 的烈火中闪光。 鲁敏和谷学清,对老实巴交的王自中能讲出这样的道理, 不胜惊讶。他们听过项副军长关于三年游击战争的报告,却 没有今天的收获大。 “什么叫局部优势?刚才咱们消灭了两个敌人,在烧炭棚 子那个山坡上,就叫局部优势。在章渡区敌人成千上万,咱 们只有六个人,总体上,当然敌人强,可是,在刚才那个局 部上,是咱们强,他打不着咱们,咱们却能打到他。俗话说, 兔子还有三个窝嘛,我们要搞很多个窝,包大叔,你就装作 打猎,在山里多找几个窝,藏些粮盐在窝里,保证饿不着。各 村里的点和线,就请三嫂和莲姑来建立,今后保持联系很重 要,光靠根宝不行,莲姑要跑联络。还有我们下一步的任务 页面 ·378·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不过,我没有想好,请政委和其他同志发言吧!”……” 陈三嫂说:“现在各村的革命力量都有活动,他们写了些 标语传单,掩护突围的同志。就是处在分散状态,我们一定 要找到党的关系。我想到南堡、新村,走走亲戚。我估计隐 蔽在附近的突围者还有一些,应该把他们收拢到游击队来。” “这样很好!”王自中说,“我跟鲁敏、学清,集体活动, 咱们规定好联络地点和暗号。” “很快就叫陈家庆坐立难安了!”鲁敏说,“搞他个天翻地 覆!” “得稍稍慢一点。”王自中说,“今天是二十三号、阴历是 ……” “腊月二十六!”三嫂说。 “离除夕还有四天!”王自中计算着。 “不,今年是小晋年,”包忠良纠正说,“腊月二十九就是 除夕!” “很紧迫了。”王自中思忖着,“可是,除夕,是袭击敌人 的好时机。家家户户都过年,守岁,那些匪兵们也必然吃酒 打牌……我们又有两身老虎皮,可以随便敲开要去的人家的 大门。办法要大家来想。这一夜最好干两件事。第一件,小 的,是把田舜尧打掉,除掉这个祸窝,杀一儆百;第二件,是 有很多革命群众被当作人质关在关帝殿。” “里面还有突围的同志,”陈三嫂补充说,“大概关了六十 多个。” “关帝殿,原来是我们的修械所,地形我们都清楚。据说 有一个排的匪兵守着,其实,最主要的是对付门口两个岗。我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379· 们要趁那些匪兵们吃酒、打牌、睡大觉的时候,混进去,把 人质和被捕的同志放掉。咱们有那两个匪兵留下的四颗手榴 弹,一间屋子里丢两颗,一个排也就差不多报销啦!当然;最 好不要响枪。现在还不到大干的时候。那个时候,咱们就把 游击大队的旗号亮出来,由谷秘书执笔,贴出第一张布告。在 湘赣边区,我们就是这样干的!倒底怎么实施,还得好好研 究。” “你经验多,先提个头。”陈三嫂说,“平时,我倒觉得自 己挺有主见,见了真的,就不行。” “这要看干什么。”王自中说,“这次咱们八方相聚,还不 都是你安排的?” 这些话,都是由衷之言。他们本能地感到了这个小集体 的力量。都感到在斗争中的成长与成熟,都感到前天的我,昨 天的我与今天的我不一样,就像一粒种籽,加速了发芽、长 叶、开花、结果的过程,仿佛许多事情不是自己所能干得出 来的。结果干出来了,干得虽不完善,却也不赖。 “现在咱们是六仙过海,”包忠良说,“各显其能吧!” “我先说个计划,大家讨论。”待大家沉静之后,王自中 说,“先由莲姑,提着一篮酒菜还有香烟……反正咱们有钱, 可以买得好一点,当作给被关的父亲送年夜饭,塞两盒烟给 站岗的,准能放你进去。”他审视着莲姑,看她有没有信心。 “大不了,再给他们一瓶酒。”莲姑说,“不会有危险的!” “你倒挺大方啊!”鲁敏开玩笑。 “反正能进去就行。”莲姑顽皮地笑着,觉得很有信心。 “进去,就当作找自己家里人,找到可靠的,就告诉他们, 页面 ·380·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要大家装睡觉,怎么好怎么办。但是一定要准备好,到时候, 要有组织地安静地往外撤,不能乱……”王自中停顿了一会 儿,思路不顾,“我和鲁敏同志,穿着敌人服装,把两个门岗 解决掉,打开庙门,让群众悄悄撤出,我们守在守卫部队的 宿舍门口……等群众撤完之后,我们投两颗手榴弹进去…… 让他们跳个舞,就算祝贺他们新年愉快吧!” “我们呢?”没有分配任务的陈三嫂问。 “你们在外面接应就行,”王自中说,“不一定全出马…… 要么兵分两路,三嫂、大叔,你们去把田舜尧干掉,办法你 们自己想。一般很简单,叫开门,搂头一棒子就完啦!” “我呢?”谷学清脸红红地问,“真把我当成白面书生啦? 我可以弃文习武嘛!” “你,写布告,多写几张,表现出一点水平来,表示出一 点气魄来,给章渡区群众壮壮胆。大年初一早晨,乡亲们拜 年的时候,就能看到,就能一传十,十传百!……” “那才是咱们送给乡亲们的最好的新年礼物!”陈三嫂由 衷地说,“那真能叫乡亲们擦干眼泪,过个喜笑颜开的年了!” “来不及吧?”谷学清为难地说,“天快亮的时候,才把关 押的群众放出来……” “我的老天爷!你可书生气得到家了!”鲁敏揶揄地笑道, “不能做了才写,应该写了再做!” “可是万一有变化呢?”谷学清直愣愣地问。 “有变化再改。你没见 《抗敌报》记者写新闻吗?……先 写个草稿准备着!”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381· 第四十三章 刘厚忠、林志超、白 沙 一 从忠诚的保卫到残忍的凶杀 1941年 3月 13日 (阴历二月二十六),大雨滂沱。惊蛰 过去了第七天,第一声春雷,就在赤坑山的主峰上炸响,世 界象落进黑色的墨海里,乌云,象黑色的倒悬的山,向赤坑 山的群峰压了下来。一阵阵狂烈的霹雳,似乎要把赤坑山炸 碎。闪电照亮了被蹂躏的山野。那些在风雨狂暴摧残下的丛 林,深深地弯下腰去,发出惊慌的悲鸣和嘶喊。它们挣扎,翻 滚,摆动,倾倒,正像一个犯人,在刑台上经受着鞭打、刀 割、火烧。 大地一片混沌迷蒙,在风雨的淫威下,山野变得那样怯 懦、柔顺、软弱无力。在黑暗的深渊里不断闪出一道道曲折 的火光,把黑暗划裂开。 页面 ·382· 皖 南 事 变 下 卷 就在这闪电照亮山林的一瞬,也照亮了赤坑山主峰下的 山洞口,那里坐着忠实的守卫者——刘厚忠。 他背靠着洞壁,穿着当地山民穿的棉袍。眼睛呆呆地盯 着前面,思绪纷繁,心乱如麻。 他的眼前,不断出现新年除夕那个雪夜。 那是 1月 25日,他们还住在田坑里附近的烧炭棚子里, 顽军一○八师的一个连队前来搜山。他们冒着风雪向濂坑方 向转移,一路上,雪很厚,怕留下脚印,项英要大家沿着河 沟走! 他们走到一条无名溪边,鹅卵石很滑,周子昆一脚没有 踏稳,跌进溪水。 警卫员在一个小村外的打谷坪上,找到了一个草棚子,在 里面升起火来,周子昆临时换上警卫员的衣服,把湿衣脱尽, 信手把一个沉甸甸的小棉坎肩交给了他。 刘厚忠蹲在火前,翻弄着烘烤。他开始不知道这个坎肩 为什么如此沉重,尔后,他摸出来了,这里面缝着金条。刘 厚忠是知道的,在突围之前,供给处把所存经费分发给军部 工作人员,作突围之用。当时经费分为三种:一种是法币,一 种是银元,一种是金条。银元,发给机关人员,每人二十五 元至六十元不等。军首长就多得多,但银元太重,一般是分 法币和金条。他还可以推想到,项英身上,带的经费,恐怕 比周子昆还多。 刘厚忠不能立即调整好思绪的脉络,他这五十天来反复 思考的是他的前程。 即使项英在患难之中,他也甘愿与他同受。但是,他那 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