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事变-21

的诸多事宜，筹划着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决策。　　就算中午接到电报，立即召开紧急会议、立即，立即……也　　是不可能的！即使可能，对项英的南进计划也是毫无影响了，　　他已经向中央宣布最迟三号就已在行进途中了！不是中央催　　他走，而是他在催中央认可！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３１３　　这样，再反转来研究那些似无必要的琐碎情况，就有一　　种似藏似露的潜在含意，即使中央英明绝顶，也要对这份电　　文捉摸再三，最后还得陷进迷阵之中。再看第一项：“我又去　　电要求主力经苏南，顾复电只允一个团主力，其余仍经江北。”　　这就暗含顾祝同是允许经苏南到江北的，不过，只允许一个　　团，其余的还是要从铜繁直接过江。第三项说 “少数人也不　　能偷过”，于是产生了第五项：“我们决定全部移苏南”。故意　　吞吞吐吐，却暗藏东进之意，好让中央认为是向东走。仅仅　　是比顾祝同所允许的一个团多一些人数，而且又作了充分的　　战斗准备。因此，中央绝想不到向南，尽可以放心同意就是　　了。　　结果，项英完全成功。不妨后话先说，中央果然按照项　　英所限时间内 （一月三日）飞电表示：“你们全部坚决开苏南，　　并立即开动是完全正确的”。没有任何询问，没有任何嘱托，　　没有任何指示，不但肯定其正确，而且是完全正确，因为项　　英通篇电文里没有 “南进”两个字。　　页面　　３１４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第十五章　　林志超、叶　挺、　　项　英、赵令波　　一　伟大的哀伤，伟大的别离。人类最伟大　　的感情，在别离中，发出亘古不灭的巨响　　林志超在三支队的几天，也被卷进军民相别前那种难舍　　难离的激动中。在这里，他抽出工作的间隙去看了几家老房　　东，这可就惹下了 “塌天大祸”，身陷重围了。几乎天天都被　　拉去，接受宴请。　　皖南民众的情绪的确太激动了。各村、各镇、各乡、各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３１５　　家、各户，都借新年年关之便，杀猪宰羊，邀请 （其实是硬　　拉）就近的新四军到家里做客，倾诉衷肠，视为无尚的欢愉　　和光荣。　　在三支队驻地，特务们的谣言就更多了：　　“新四军不服从中央的调动，就要解除武装，送往内蒙古　　去了。”　　“新四军是共产党的队伍，不服从中央调遣，所以要把他　　们送到俄国去了。”　　有的说开往东北，有的说开往江西。　　这些有系统有计划的谣言，目的是在动摇新四军的军心，　　对军人家属恐吓诱惑，要他们劝说自己的儿子丈夫快快脱离　　新四军。结果与特工们的愿望相反，家属亲友纷纷要求随军　　北移。　　许多进步的爱国人士，乡绅名流，也纷纷送自己的儿孙　　参加新四军。清代状元的后裔董老先生，听说新四军要走，便　　派其孙儿，持他给新四军首长的信函，到三支队来：　　叶军长、项副军长钧鉴：　　惊闻新四军不日离皖，如闻霹雳，顿觉天旋地　　转。本欲前往亲挽，无奈步履难移，托孙代为致意，　　并望收留，可供文书之职，是为至感。老夫垂矣，未　　知何日重见岳家军也，今奋笔抒怀，以言志也：　　天愁地惨欲何之，　　悲歌挥泪哀别离；　　青弋呜咽云岭怨，　　页面　　３１６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恨不相随壮年时。　　董村九十三岁老叟董世耕　　庚辰年十二月丁未　　可以容纳一千人的董家祠堂，里面摆了四十张方桌，三　　支队的负责人都被邀去参加。　　酒至半酣，妇抗会的代表即席陈辞。这位三十岁具有初　　级小学文化水平的农村妇女，曾经在军民联欢大会上作过两　　小时讲演的人，今天，举起酒杯，只说了两个字，就哽咽了。　　她说几个字，停一停，没说几句，就语断气塞了，接着，酒　　杯从她手中跌落在砖铺地上，她双手撑桌，失声大哭！好象　　肝肠寸断，倾跌在长凳上，旁边的人立即扶住她。　　整个祠堂扬起一片唏嘘声。　　张正坤司令员，这个身经百战的军人，忍受不了这种哀　　伤的压迫，借口军务紧急，带着满脸热泪，离开了宴席。　　林志超接受了几个老人的紧紧的拥抱，一个个都老泪纵　　横。他的心在这种骨肉深情的浪涛中浮沉。这种景况，使林　　志超对项英产生了应有的敬意。　　“大家吃菜呀！”比较理智的人劝说着。　　“大家喝酒呀！”互相劝说着。　　“大家说说话吧！”又有人叫嚷着。　　“过几天就见不到了！”这句天崩地裂的话，又引爆了更　　大的痛哭声！　　“节目呢？节目呢？”　　主持宴席的人，想用文娱节目的欢愉，来抑制这种无法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３１７　　抑制的哀痛。　　“好！好！大家边看节目，边吃，边喝，边说吧！”　　“好！好！”有人含着泪水拍巴掌。　　三支队临时凑起来的男女 “演员”们，不象战地服务团，　　能拿出什么节目来呢？只不过是唱唱歌。群众情绪，在激越　　的歌声中渐渐昂扬起来。接着，就是在皖南边区十分流行的　　凤阳花鼓调—— 《新四军告别皖南民众歌》：　　说皖南，道家乡，　　皖南本是好地方；　　自从鬼子打了来，　　大好河山变战场。　　这些词，大家也只是当作一般文娱节目听听。可是，下　　面那些一往情深的愿望，却直叩每个人的心弦：　　寄语友军官兵们，　　爱护民众最要紧；　　如若对我们有成见，　　切莫迁怒老百姓。　　接着，就是对反共分子的劝告：　　反共分子也来呵，　　好汉应向鬼子拚。　　页面　　３１８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然后，就是对皖南乡亲们的叮咛和嘱咐：　　待到我军开拔后，　　一切言行要当心！　　这种缠绵悱恻、缱绻留恋、关切惦念之情，又引起阵阵　　哀哭声。　　“这种奇异的送别式，将对大军北移，发生什么影响呢？”　　林志超在感情的风暴中，陡涨起无限焦虑，产生了严重　　不安，仿佛闪失了什么，变得食不知味，如坐针毡了。　　“回军部去！回军部去！必须回军部去！”　　林志超到三支队，对上面的命令跟实际情况有多大距离　　就看得更清楚了。他觉得这次军事行动是由一系列的自相矛　　盾的措施所构成。三支队司令员张正坤就有点迷惑：　　“老林呐，你这个作战科长，怎么这个时候到支队来？你　　那台戏谁唱呀！”　　张正坤这个红军二方面军六军团第十八师的师长，在一　　支队老二团当团长的时候就了解赵令波，他想不出，还有谁　　在参谋处里，能够代替林志超。　　林志超没法回答。他能说由于陈家庆的检举或是某种不　　可解释的原因，他被排斥在制订作战计划之外吗？不能。　　两天之后，三支队司令员疑虑重重地说：　　“老林呐，我看你得回军部去！”　　“为什么？”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３１９　　“我觉得这次行动，几乎是四不象：既像合法，又像非法；　　既像公开，又像秘密；既像准备打，又像大搬家。简直有点　　故弄玄虚。我不明白，既然遵命北移，为什么要夜行军；既　　然夜行军是为了秘密，可又要准备灯笼火把！……还要向当　　地群众举行告别晚会！有些命令，十万火急，好像几个小时　　以内就要开动的样子，可是，布置三天四天之后，也走不成！　　……”　　“张司令，这种怪事比你提出来的要多得多。”林志超说，　　“我来的那天，就碰到工兵连到章家渡架桥，当天就可以架完，　　可是，早架好了，却放着，让特务们一桶煤油就烧光，能保　　什么密呢？该临时干的反而提早干，该早干的，象路线侦察，　　却要临时干！真叫人莫名其妙！”　　“你一定得回去！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要反映！”　　“我真不愿和他 （指赵令波）通话！除了吵嘴训斥……”　　“和他通话没有用，找军长，直接找军长！”　　给军长的电话接通了。　　叶挺刚从章家渡兵站回到军部，他一听林志超竟然被派　　往三支队去，怒火冲天，对着电话直吼：　　“回来！立即给我回来！这是谁在拿着全军的命运当儿戏　　呀！”　　叶挺的声音，喊得全参谋处都听得清清楚楚！　　二　忍无可忍　　“赵处长！你谈谈这几天的敌情变化吧！”　　页面　　３２０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叶挺接到林志超的电话后，立即走进参谋处的作战室，有　　点故意找茬，对赵令波表现出强烈的不满。他不明白，在这　　样的关键时刻，怎么能够把林志超派到三支队去。　　“军长！”赵令波小心翼翼地报告说：“据多方侦察报告，　　顽军四十师于 １２月２７日，将宜、溧防务交毕，向皖南行动，　　１２月 ３０日抵胡乐司，向三溪、星潭一线开进……”　　叶挺看看标好的作战地图，头也不回地问道：　　“你对敌情有什么判断呢？”　　“军长！可以说敌情变化不大，对方其他各师无明显行动，　　只是四十师有较大的变动。”　　“四十师的变动说明了什么？”叶挺回过身来，严厉地盯　　视着赵令波。显然，他对参谋处长的回答很不满意，“它对我　　们的行动计划有无影响？”　　“我已经向项副军长报告过了，他认为……”　　“我是在问你！问你的判断！”叶挺抬高了嗓门，参谋处　　的几个科长和参谋都惶恐地注视着他们，“你，一个参谋处长，　　你应该有自己的头脑！”　　叶挺看着赵令波那狼狈、尴尬而又不逊的脸，怒火一下　　升腾起来，声音爆炸着团团火星：　　“假如林科长在这里，他就不会像你这样回答！”　　这一句话比两个耳光还厉害，赵令波的脸立即红到脖根。　　这种带有羞辱性的话，是容易造成怨恨的。　　叶挺说了这种伤人自尊的话，并不后悔。这是战争，不　　是儿戏！对于君子来说，这是震聋发聩的良言：对于睚眦必　　报的小人来说，那将引起报复。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３２１　　赵令波并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判断，但他不愿说，不能　　说，不敢说。他不能违背项英的意图。如果他在项英面前失　　宠，他知道叶挺会怎样处理他。　　“在这种时候，你为什么把林志超派到三支队去？”　　“军长，这是项副军长的指示……”　　“你应该把他留在参谋处，你不是木偶！”　　“可是，项副军长认为，陈家庆的检举……要他参加作战　　计划的制订不合适！”　　“岂有此理！”叶挺用抓柄手杖捣捣地板，“一个坏蛋的挟　　嫌报复，造谣中伤，也会搞乱我们的阵线！你们也不想想，林　　志超在峨桥镇税务所抓的是谁！即使林志超和郑芳雪有什么　　关系，难道就没有资格制订作战计划了吗？”　　“项副军长这样认为……”赵令波又举起了叶挺的矛头永　　远击不碎的盾牌，那神态里甚至带一点挑战的意味——你干　　什么拿我出气？有本领找项英去！　　“你要晓得，”叶挺转了话题，“你刚才报告的是元旦以前　　的情况，今天，是元月三号了，敌情又有哪些新的变化？”　　“军长，你知道，我们的侦察手段太落后了……在顽区侦　　察很不方便，派出人员不能按时回来，敌人封锁了路口。”　　“这是事先应该考虑到的。有两点，你现在就去向项副军　　长报告，请他考虑。”叶挺停下来，等待赵令波作记录。　　“一，四○师从宜、溧一线西调，进入星潭、榔桥、三溪　　一线，这说明顽方已经严防我们向南！军分会在决定南进时，　　还没有这种敌情，现在，南进的危险性增加了！”　　“是！”赵令波在硬纸夹子上，迅速地记录。　　页面　　３２２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二，顽方东线变空虚了。我很奇怪……”叶挺自言自语　　地说，“顾祝同怎么这样大胆地把驻在宜兴、溧阳一线的四十　　师抽过来？这说明，他得到我们不可能东进而要南进的情报　　了。你对项副军长报告说，现在，东进的阻力变小了。”　　“军长的意思我明白，”赵令波合起纸夹说：“改南进为东　　进！”　　“正是这样，战场瞬息万变，没有临机应变的方案是不行　　的！”　　三　新的敌情到了，中央的指示也到了　　１９４１年元月３日，中午 １２时，军部参谋处二科得到最新　　敌情消息，向军首长们呈报如下：　　顽四十师主力于元月 ２日上午后 ３时，到达三　　溪镇附近，师部驻三溪。奉上官电：在三溪略微集　　结整备，再遵前令前进……　　叶挺接到新的情报，仍不愿去见项英，他怀着沉重的忧　　虑又回到作战室。赵令波刚刚从项英那里回来。　　“你向副军长报告了吗？”　　“报告过了！”　　“怎么说？”　　“要改变军分会的决议，还需要再召开一次会议。”赵令　　波生硬地说，“副军长说，出现这种情况，还不足以促使我们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３２３　　改变计划，而且各支队的行进路线已经下达了！……”　　“下达的不过是一纸空文！”叶挺又冒火了，“改变路线，　　就象操场上喊向左转还是向右转一样容易。万一开动起来，再　　改变就难了！那要乱套的！新的情报说明顽方早已预作准备，　　南进的危险已经具体化了！”　　“副军长说，我们还要等中央的指示。”　　“你去请副军长到作战室来，既然他要决定全军行动，应　　该在作战室随时了解情况解决问题。”　　“他在写动员提纲和群众告别大会上的讲话稿。”　　叶挺的两腮，在簌簌抖动！他几步跨到电话旁边。就在　　他的手刚刚触到听筒时，电话忽然响了，是项英找军长讲话。　　叶挺举起听筒，手在气愤中摇颤。　　“军长吗！”话筒里传来项英粗豪的兴奋的声音，“中央来　　了电报，肯定我们的行动计划是完全正确的，并且指示我们　　立即开动！现在，谷秘书就把电报给你送去，请你提出执行　　的意见！”　　叶挺惊极而呆，手执听筒，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天啊！这是怎么了？中央肯定行动计划完全正确，而且立即　　开动！难道项英站得与中央一样高，看得一样远吗？而我叶　　挺完全错了？”他将听筒久久地握在手里。参谋处所有在场人　　员，都看出了军长内心忧虑和灰冷。赵令波脸上浮上了不易　　察觉的微笑，并向值班参谋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军长给他　　的一切训斥不满与难堪，在这一笑一瞥中，得到了报复后的　　一些满足！　　叶挺跌坐在电话机旁的木凳上。他似乎等待了漫长的时　　页面　　３２４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间，机要秘书还没有出现。　　从大夫第到种墨园只相隔一条狭窄的街道，即使绕路而　　行，也只需要四五分钟，谷秘书为何姗姗来迟？叶挺的脑子　　里只震响着八个字：“完全正确，立即开动！”中央的指示和　　目前皖南的情况，有着多大的差异啊！又与项英在军分会上　　的结论多么吻合呀！　　一声报告，谷秘书到了。其实只有三分钟。　　这是毛泽东、朱德联名签署的致叶挺、项英的电文，简　　明而又肯定：　　你们全部坚决开苏南，并立即开动，是完全正　　确的。　　１９４１年元月 ３日　　电报上方，写有 “项已阅，请军长阅后，将此报内容，下　　达各团、教导总队及军直各部处”。　　叶挺又陷入了另一种迷茫，久久未能签上 “叶已阅”。谷　　学清在耐心地等候。　　中央同意的是 “立即开动”，同意的是 “开苏南”！中央　　也同意分三路齐头并进吗？也同意向南途经茂林、三溪、旌　　德吗？他不得而知。中央知道皖南顽军的调动详情吗？更不　　得而知！如果用 “我们坚决开苏南，并且立即开动”报告中　　央，却把南进的路线隐瞒起来，或是含糊起来，而取得中央　　的 “完全正确”的肯定，那不等于瞒上吗？　　这个电报下达到团，等于晓喻全军，使全军认为南进的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３２５　　每一个行动，都是中央认可的，都是中央肯定为完全正确的！　　那不等于欺下了吗？　　叶挺枉自猜测，没有任何依据，项英恰在这时给了他依　　据—— 电话铃又响了。值班参谋把话筒递给军长，双方通话，　　站在旁边的人员都听得非常清晰：　　“军长吗？谷秘书把电报送去了吧？”项英的兴奋的声音，　　“中央用最明确的言词，肯定了我们行动计划的完全正确！这　　对统一全军的思想和步调很有好处，所以我让机要科转发到　　团，这对我们是一个鼓舞！它加强了我们行动的决心和信心！　　军长！你认为什么时候行动最好？”　　“中央知道我们南进的路线吗？知道当前皖南的敌情吗？”　　叶挺仍然不放松改变行动计划的希望。　　“军分会的决议，中央已经同意了！并且肯定它是完全正　　确的，任何人都已经无权改变了！中央当然不知道顽方军事　　调动的细则，谁能及时掌握瞬息万变的详情呢？中央已有明　　确的态度，我们当然是要坚决执行了！执行中，当然会有困　　难和危险！这就靠我们去努力克服了！……”　　叶挺深知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痛感无力抵挡握有权力　　和上方宝剑的项英的决心，无可奈何地说：　　“你决定吧！”　　“我认为兵贵神速，世界上历来的袭击和突然的军事行　　动，都选择在周末！今天三号，星期五，明天四号，星期六，　　我的意见，正象你说的，部队已经弯弓待发，那就明天行动，　　下午五时开饭，六时，全军同时出发！……”　　叶挺沉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缓缓地放下了听筒。　　页面　　３２６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四　暴风雨前　　１月４日下午一点钟，起风了。这风是突然刮起的，异常　　猛烈，扬尘播土，飞沙走石，山林在狂舞呼啸，天空变得昏　　暗、灰黄、混沌。　　街道上的尘土，沙粒，枯叶，羽毛，干牛粪，以及上午　　部队归还门板散落在街上的铺草，破纸，全部飞旋起来。街　　上行人低着头掩着脸，躬起腰，顶着风走路，像是挣扎。　　风，像个惊狂的精灵，叫着，吼着，一会儿回荡，一会　　儿疾驰，一会儿暴跳，整个世界都在动荡不安。两个小时后，　　终于渐渐停息了。　　空气忽而变得重浊郁闷，使人感到窒息，大气气压在急　　骤增加。这种近似夏季雨前的沉闷感，实属罕见。天空，仿　　佛被一种沉甸甸的混浊物，压得很低很低，山野象罩上一层　　浓雾，变得模糊迷茫了。　　叶挺伫立窗口。这种冬天少见的怪异气象，使他感到一　　场凶猛的雨雪的临近。它将给未来行进中的大军，造成什么　　样的影响呢？　　军直机关、部队和当地群众，正向军部前面的打谷场上　　集中。　　叶挺摇动即将撤线的电话，要项副军长。接电话的是正　　在收拾马袋的刘厚忠。他说政委已经到广场上去了。　　叶挺又要参谋处，作战科，他找到了周子昆：　　“子昆！你认为把部队六时开进，改为四时开进，有困难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３２７　　吗？”　　“军长！困难不大！各个支队已经开始行动。军部直属队，　　十二时前，全部准备完毕！现在风已停了，只要下令立即开　　进，三点钟出发都行。只是动员大会和军民告别大会，正在　　召集……”　　“请你立即到会场上去找项副军长，就说，我的意见，取　　消两个大会，争取天黑前，渡过青弋江！天气很成问题，大　　雨大雪对我们行军极为不利！……”　　“军长！我立刻就去！”　　叶挺找赵令波，他随项英到会场上去了，又找来了林志　　超。　　“天要下雪！我们作好提前行动的准备！”　　“我更怕下雨！”林志超望望窗外的天空，“多潮多闷呀！　　提前行动，当然好一些，若要根本解除行进的困难，我建议　　延期开进！”　　“这个动作太大！”叶挺知道延期意味着什么，他忧心忡　　忡地说，“除非改变路线，不然，越延期越危险！”　　林志超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此时，他真想建议军长直接给中央发报，把军分会上的　　一切争议，如实地报告中央，由中央来改变项英的决定。但　　他知道这是不现实的梦想。电报没有项英的签发，是拍不出　　去的。即使发出，那就面临着决裂、闹翻，不是共产党员的　　叶挺，是没法代替军分会书记的，局面就变得更加不堪收拾　　了。“除非到了江北……”这个念头闪电般地照亮了林志超的　　脑际，他悟出项英为什么拒绝东进而力主向南的道理来了：叶　　页面　　３２８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军长的一切违背项英意志的努力，都被误解为急于去接受总　　指挥的权力！都引起项英的逆反心理，因而叶挺的许多建议，　　必将落空。　　仿佛为了证实这一点，周子昆拖着疾病未愈的身子，来　　见军长。　　“项副军长说，不能朝令夕改。”　　“难道说，他不看看天气吗？”　　“他说绝不能失信于皖南群众！”　　叶挺和林志超尽皆默然。还有什么理由比不失信于群众　　更重要呢？　　周子昆告辞了。林志超已经无事可干，值班参谋知道他　　在军长这里，有事会找他的。现在，机关干部都已齐集在打　　谷场上，项英开始了他的热烈却又冗长的动员报告。　　叶挺和林志超都默然无语。　　会场上不断地传来口号声，此起彼伏，高昂激越，压倒　　狂风的吼叫！　　乌云翻卷，布满了天空。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３２９　　第十六章　　顾祝同、上官云相、　　陈冠群、陈家庆　　一　与三战区断绝通讯联系是明智的吗？　　１９４１年元旦，晚七时。　　顾祝同也想过一个愉快的新年。　　在客厅的麻将桌上，随从副官徐延辉、夫人许文蓉，小　　舅子许文欣和他，拉开了战幕。牌桌激战，许文蓉是高手，顾　　祝同甘愿大败亏输。不在输赢，而在娱乐。　　一个战区长官，也有他的苦恼，也有他的难处，必须日　　理万机，调和各方矛盾，平衡各派权益。他把家政大权委托　　页面　　３３０ 皖 南 事 变　上 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