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当家的是个怎么样的人?”和刘海交谈时,郭孝恪听得出刘海对那位虬髯客张仲坚极为推崇,认为自家这位当家的要不是祖上流落海外,如今在大隋也该是是位公侯。 “当家的是个好人。”李海虎回答得异常简练,让郭孝恪也不由一愣,只是他瞧不出这个李海虎是不是故意搪塞他才这么说的, “好人,我家将军也是好人。”跟着郭孝恪一起出来的苏吉利在一旁tingle,却是瓮声瓮气地说道,原本老实木讷的他在郭孝恪身边待久了,也变得胆大起来。 “是,郭将军是好人。”李海虎看着一旁的大块头,那张发紫的脸上露出积分憨厚的笑意,“我和刘大哥来了这里以后,郭将军还是第一个正眼瞧咱们,也不说咱们是贼的冠军。”李海虎被刘海留下来,便是因为他老实,吩咐什么就做什么。 刘海离开前,只是让李海虎不要透露自家落脚的几个海岛,其他倒也没吩咐什么,所以当他打开话匣子以后,被郭孝恪随口几句一问,就说出了一些郭孝恪想知道的事情,虽然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不过对郭孝恪却是非常有用, 回到答应,安排李海虎住下后,郭孝恪便找了长孙无忌和贺廷玉他们一起商量事情,有些事情他宁可提早做准备,哪怕最后是做无用功他也一样会去做。 片刻之后,郭孝恪的帅帐里便多了六人,而苏吉利则带着几个亲兵去帐外守着了。看了老驴头,木兰,长孙无忌他们一眼后,郭孝恪拉开了他白天带去来护儿大营的那张辽东和高句丽附近海域的地图, “如今天气早已回暖,可是皇上迟迟未发大军进攻辽东,我看这一仗朝廷未必能胜。”郭孝恪把到齐的人视作自己的心腹,因此也不瞒他们,直接说出了他对这次征辽并不乐观的看法。 长孙无忌第一个意识到了郭孝恪说话时,那种语气上的细微变化,看起来自家这位将军似乎不太看好朝廷,长孙无忌心中揣测了起来,他的舅舅高士廉也是关陇世族里有些地位的人物,长孙无忌平时从高士廉府邸上来往的人物和只字片语中也看出来关陇世族对当今皇上的不满,再加上自去年朝廷下令征辽以来,民间颇有些怨言,要是此次征辽大胜,一切便都太平,可万一要是败了,那就是天下大乱的局面。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不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马上冷静了下来,继续听起郭孝恪的话来,和长孙无忌一样意识到这一点的还有贺廷玉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副鹰扬郎将,不过他却是丝毫不在意郭孝恪那语气里和朝廷的疏远感,反正将军要造反他就造反,将军要保朝廷他便保朝廷。 “我军已经错失了进攻良机,我所料非差的话,到时我军恐怕会顿兵于坚城之下,在这辽东怕是难有寸功,以皇上的个性,到时候必会采用段公的计划,调遣人马从水陆两路进攻平壤,”郭孝恪在地图上用手指比划着道,将他根据自己知道的历史和这段时间对杨广的观察所得出的推断说了出来。 “辽东各地都是山城,据有地利,的确是不利朝廷大军攻城。”长孙无忌是七窍玲珑的人,而且他觉得郭孝恪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而且他也的确看出了朝廷的弊病,是以立刻附和道,几日相处下来,他深信自家这位将军不是无谋之人,而且目光深远,绝非常人可比。 “当年文皇帝的时候,大军进攻高句丽,连城都没有看到就给一场瘟疫弄得损兵折将,大军十折八九,这鬼地方邪乎得很。”老驴头是郭孝恪身边的老人,他虽没什么智略,但他是从军多年的老军头,一些事情郭孝恪都是颇为听他的意见。 “将军,那咱们怎么办?”尉迟恭皱着眉头问道,他此时已非刚跟从郭孝恪时那般只想着要扬名立万,而是把郭孝恪当成了主公。 “这一仗咱们终究逃不过,我今日去了水军的大营,和东海一个豪客派来的使者约定五日后在海上见面,到时候朝廷若是真在平壤败了,我们便想法从海路上退。“郭孝恪说出了自己安排的退路,让长孙无忌他们都是吃了一惊,没想到郭孝恪竟然想得那么远。 “将军,那豪客是否信得过。“长孙无忌性格谨慎,他见郭孝恪要去海上和那豪客见面,不由有些担心。 “应该信得过,那豪客派人去水师大营,可见也是想要功名的人,只是来将军看不上他,我去见他,再不济也不至于有危险。”郭孝恪见长孙无忌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一笑道。 “将军既然已有决断,无忌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将军,将军若是贸然去海上见那豪客,难免会惹来非议。”长孙无忌见郭孝恪主意已定,也不说其他什么话,只是在一旁提醒道。 “无忌此言甚是,我今日召集大家过来,便是要大家明日一起带兵出去,一则训练士兵,二则为我此行遮掩。”郭孝恪路上回来时,便已想好趁这几日大军在辽河南岸修整的机会,名正言顺地带兵出去训练长途行军,顺便去海上一趟,见见那位虬髯客。 听到郭孝恪要他们带兵在十日内折返一千多里,贺廷玉都是吓了一跳,“将军,这是不是太勉强新兵了。”要是以前那几百老兵,贺廷玉倒是有十足的把握做到,但是如今那些新招募的士兵不过训练了没几天而已,就要进行如此长距离的行军,他却是有些担心。 “不算勉强,只是折返行军而已。”郭孝恪朝贺廷玉说道,他计划的这次行军,只是单纯的行军而已,所经过的地方既没有敌军,也不需要考虑后勤粮秣的事情,若是这样都办不到的话,那接下来的战斗里,他这手下的五千人怕是能活下来一两千就不错了。 郭孝恪说完,便当了甩手掌柜,要是事事都要他操心,他这个将军当得也就太没意思了,把行军计划丢官贺廷玉和长孙无忌他们伤脑筋之后,郭孝恪一个人很是潇洒地回自己的营帐看书去了,他现在也算小有名气,虽然外头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说法满天飞,但是他终究是要和那些文士打交道的,要是连最基本的典故都不知道,以后笑话可就大了。 “咱家将军,跟麦大帅学坏了。”看着离开的郭孝恪,木兰却是朝贺廷玉和长孙无忌他们说道,左翼第一军可是事事都归钱士雄管的,麦铁杖这个大帅只管打仗,其他啥事都不理,现在郭孝恪是越来越像麦铁杖了。 “这话也不能这样说吧?”长孙无忌初来乍到,见木兰说得直白,不由咳嗽了一声道,不过当他看到边上几人都是一脸赞同的表情时,剩下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长孙长史,我看着这行军的计划还是你和贺大人搞吧,我们就先告退了。”尉迟恭和罗士信这个时候倒是出奇的一致,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后,就齐声说道,然后忙不迭地告退离开了。 贺廷玉和长孙无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都是苦笑起来,尉迟恭和罗士信这两人,偷懒的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只管上阵打仗,其他什么事都和他们没关系。 “这是咱们要去的地方的地图,先定路线吧。”木兰这时已经从帅帐放地图的地方找出了几张地图拼了起来,朝贺廷玉和长孙无忌道,他知道郭孝恪虽然当了甩手掌柜,可仍旧幸苦得很,听苏吉利说他每天就睡三个时辰不到,其他时间都用来看书了。 看着那几幅地图拼起来的地图,长孙无忌立刻来了兴致,他知道这是郭孝恪从工部尚书宇文恺那里弄来的地图,整个二十四军里头,除了御营以外,就属他们这里的地图最好了。 帅帐里头,长孙无忌很快就和贺廷玉为着行军的路线争论了起来,这时长孙无忌才发现平时看上去很好说话的贺廷玉固执起来有多么难缠。第六十八章 李渊的犹豫 四月的辽东大地,积雪早已化尽,几天的大太阳晒下来,原本化雪后泥泞不堪的道路也变得坚硬起来,辽河南岸,征辽大军东大营门口,看着一队队行色匆匆的步骑百人队往着外面赶去,守营的士兵都是一脸的疑惑,自打过了辽河以后,也没听说有什么兵力调动,不知道这些人走那么急干吗。 “别看了,让他们赶紧走。”东大营门口的军官看着结伙在一起讨论的士兵,吆喝道,他手里有那些出营人马下发的通行令,知道这些人都是那位打虎将军的手下,听说是要出营练急行军,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 “一个个都跟投胎似的。”被那些出营的人马带起的尘土给扑了满脸,那个军官不由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让手底下士兵,把边上的鹿角拒马什么的全部搬开,好让这些人走得快些。 “都给我跟上,谁要是掉了队,害得大伙回去给人洗开裆裤,老子把他衣服全扒了,让他光着腚在大营里跑圈。”一出了东大营门口,那些带队的军官都是大着嗓门喊了起来。 这一回急行军训练,贺廷玉和长孙无忌最后把全军分做了五队,安排了五条不同的行军路线,最后把集合点设在郭孝恪要和那个东海豪客见面的沿海一处地方。最先到的那支队伍有奖赏,而最晚到的则要给全军干一个月的杂务,所以那些军官和士兵都卯足了劲的赶路,生怕落在其他队伍后面。 就在郭孝恪全军出了东大营的营门后,另外一小队人马也悄悄离了大军驻地,宇文智及面色阴沉地看着远处扬起的人马烟尘,他一想到自己被郭孝恪算计,心里就有一股恶气,这一回他听说郭孝恪带着全营人马出了大军驻地,就带了手下的心腹出来,想要半道找个机会把郭孝恪给杀了。 一出大营,看到郭孝恪那些人马呼啦啦一下分成五队,往着各自不同的方向走了,宇文智及阴沉的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异常精彩,直到手下的心腹问他,他才勃然大怒地吼道,“跟个屁,你知道那姓郭的走的哪条道。” 吼过之后,宇文智及悻悻地带着一干手下回去了,刚回到大营,就被宇文述派来的亲兵给带到了帅帐,“你刚才带着人想去干吗?”看到进来的二子宇文智及,宇文述的脸板了起来,声音低沉得可怕。 看着宇文述把旁人都给斥退了下去,跪在地上的宇文智及仰起头道,“去杀那姓郭的。” 看着一脸倔强的儿子,宇文述不由大怒了起来,这个二子,一向自负狂妄,一直以来他都太惯着这个儿子了,郭孝恪是那么好杀的吗,先不说他带了全营人马,便是他自己就是个能敌百人的猛将。 “去杀姓郭的,你是嫌咱们宇文家败家还不够快。”宇文述斥骂道,“姓郭的如今圣眷正隆,就是我也不敢轻易去触他的眉头。” “爹,姓郭的不过一介武夫,您何必这么顾忌他。”宇文智及分辨道,他觉得郭孝恪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空手打死了一头白虎。 “武夫,武夫会作诗吗?”听着儿子的话,宇文述冷声道,“李渊那老狐狸设宴那晚,那武夫杯酒赋诗,压得柴家那位大公子抬不起头来,后来传出来那些诗句你也看了,我问你,你认识的那些人里头有人能作出那些诗的吗?” “爹,我不信那些诗是那姓郭的所作。”宇文智及大声道,可以说郭孝恪那几首传出的诗句让他大为不忿。 “我也不信,可是那天晚上,参加李渊那老狐狸设宴的那么多世族都是亲眼看到那姓郭杯酒赋诗,难道那些人帮着那姓郭的骗人吗?”宇文述看着儿子,沉声说道。 “爹,李渊要招那姓郭的为婿,那晚会不会是他故意设计的,好让那姓郭的名声大振。”宇文智及见宇文述脸色变得缓和起来,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 宇文述听着儿子的话,眉头皱了起来,李渊这个人,看上去老好人一个,可他心里清楚得很,李渊绝对是头老狐狸,这些年来一直都在那装着。 “他帮那姓郭的有什么好处?”看着从地上起身的儿子,宇文述没有说什么,只是问道。 “姓郭的名声大振,成了他女婿以后,他李家不是也水涨船高,而且姓郭的出身卑微,靠上他李家,还能反出去不成。”宇文智及看到父亲意动,连忙说道。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宇文述沉吟道,他已经和郭孝恪是敌非友,可李渊却招这个郭孝恪做女婿,分明也是和他过不去,想到这里,宇文述脸上露出了几分冷意,“李渊,既然你要和老夫作对,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听到宇文述的自语声,宇文智及心里窃喜了起来,不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皇上一向不喜李渊,这回倒要看看那老狐狸怎么应对。” “这事你不要插手,为父自有主张。”听到宇文智及在一旁说话,宇文述瞪了一眼这个一向狂悖的二子,沉声说道,现在郭孝恪在杨广眼中是那啥牢子将星,一时半会儿很难动得了他,而且还有麦铁杖这个麻烦,要动郭孝恪,还是要他在战场上有所败绩,才能一下子把他扳倒,让他永不翻身。 被宇文述呵斥,宇文智及不甘地退了下去,不过他也不敢违抗父命,只是应声道,“孩儿知道了。” 左翼第一军里,麦铁杖也在那里纳闷,在他看来,郭孝恪简直是在多事,好端端地拉着那五千新兵去急行军,也不怕把军队给整散了架子,麦铁杖从军多年,当然知道这行军是最讲究不过的事情,能够急行百里而队伍不散,就已是精兵了,可这郭孝恪倒还好,几乎一水的新兵,他也敢拉出去急行军,而且还是千里以上。 “大帅,自打咱们认识二郎以来,你可曾见过他做过没把握的事情?”见麦铁杖还在那里想不开,难得清闲的钱士雄却是笑道,如今左翼第一军折损过半,不过好在郭孝恪那鹰扬府的人马仍算他们,他倒是颇为期待郭孝恪能练出一支强兵来。 “他如何没做过没把握的事情,当日渡河之战,本帅差一点就要躺尸了。”麦铁杖朝钱士雄瞪眼道,却是有些抬杠的意思。 “那大帅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钱士雄了解麦铁杖的脾气,知道他不过是装样子,仍旧是笑着回道。 “算了,不说这事,你说二郎这小子是不是真是天上星宿下凡。”自南北朝以来,佛道大兴,这鬼神之说也是深入人心,就连麦铁杖这样的也是信佛礼道,当日宴席上,他看着郭孝恪一首诗接着一首诗,可真把他给惊到了。 “大帅可是说二郎杯酒赋诗一事。”钱士雄当晚并没有身临其境,不过后来也记下了那些诗稿,觉得郭孝恪那些诗无一不是上品佳作。 “或许二郎真是天生异秉也说不定。”钱士雄可谓是对郭孝恪的文学修养最了解不过的人,他还记得刚认识郭孝恪时,郭孝恪连字都认不全,可不到几天的功夫,他就把字认全了,几乎一个月下来,就把几本儒家典籍都给看了,而且断句颇有新意,让他也是颇有心得,钱士雄也无法理解,只能和麦铁杖一样归之为神异了。 而在李渊府上,李渊此时也正自皱着眉头,为着郭孝恪的事情烦恼,当日柴绍相逼郭孝恪,他本以为郭孝恪能做一两首好诗也就够了,可是谁想得到,郭孝恪竟然一下子作尽了酒中诗句,不但让柴绍脸面尽失,也让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郭孝恪的确是女儿的良配,但是为了郭孝恪,就把柴家给彻底得罪,李渊也是拿不定主意,而且他最担心的还是郭孝恪如今文才在外,他那位皇上表兄杨广可是个善妒的人,当年薛道衡就是在文才上压过了杨广,才加上以前得罪杨广的那些事情,最后给逼得自尽。 看到李渊一脸犹豫不决,李建成心中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李渊的顾虑,当夜郭孝恪的确是有些过于张扬了,虽然当时他觉得很是痛快,但是如今细细想来,郭孝恪此举大为不妥,不过他仍觉得郭孝恪远比柴家重要。 “父亲,皇上如今就在近侧,当日之事,好事之徒那么多,又岂会传不到皇上那里,可这几天下来,也不见皇上处有什么异动。”李建成开口提醒李渊道,“可见皇上并不在意这件事,我倒是怕有人会拿秀宁和郭将军的婚事做文章。” 被李建成一说,李渊猛地一惊,想起了那位表兄皇上可是一直都对他防范颇深,这几年他韬光养晦才慢慢消了杨广的戒心,如今要是因为这件事而让杨广对他有所看法的话,那可是是福非祸。 “这婚事,看来是要不得了。”李渊从座椅里一下子站了起来,低声自语道,他不能落人话柄。 “父亲,咱们未必要退婚。”李建成急了起来,他本意是想提醒李渊,这婚事最好让杨广知道后,由杨广来赐婚,那样就万无一失,可谁知道李渊竟然直接动了悔婚的念头。第六十九章 海上 辽东沿海的海面上,一艘高大的楼船上,张仲坚迎着有些微寒的海风,看着远处越来越清晰的地平线,看向了身旁恭敬地站着的刘海,“那位郭将军真地能空手打死老虎?”张仲坚饶有兴趣地问道,他一直在海上,如今知道的消息全是从刘海那里听来的。 “当家的,应该不会错,我听姓来的那些手下士兵说过,那头被打死的白虎还送到过他们军营转了一圈,这个头有这么大。”刘海比划着说道,他对郭孝恪颇为心折,因此也帮他在当家的面前说了几句好话。 “空手打虎,这可真是个好对手。”袒露胸膛的张仲坚自语道,披散的一头长发在海风里被吹得高高扬起,将身形健硕的他衬得在金色的晨曦中有如远古的神灵一般。 刘海听着当家的自语,知道当家的起了和那位郭将军比试的心思,他们这位当家的可是能在海里和恶鲨搏斗,论身手想必不会比那位郭将军差。 远处的地平线后,郭孝恪站在荒凉的海边滩涂地上,眺望着远处的海平面,李海虎就站在他的下首,也是翘着脖子,盯着远处,眼珠子一转都不转。 郭孝恪脚下滩涂地的远处,随他一起的千人队伍此时正自扎营,等待着其他四军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喜色,他们是将军身边的亲军,这回急行军,可算是没有丢人,不但到得最早,路上一个人都没掉队,三天的时间赶了近五百里路,那可是他们以前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长孙无忌敲着有些发酸的两条大腿,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远处站在滩涂地上的郭孝恪,不由暗道自家这位将军不愧是能空手打死老虎的人,三天赶了那么远的路,居然一点疲态都没有。 “辅机先生,喝口水吧?”对于长孙无忌这个将军带回来的长史,苏吉利他们这些郭孝恪身边的亲兵也都是非常敬重的,军中虽说认字的人多,可是有学问的没几个,而这位长史大人是除了将军以外,学问最高的人。 “多谢。”接过水囊,长孙无忌喝了起来,然后朝苏吉利问道,“将军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吗?不管什么时候都在全军的最前面。”这一路急行军,长孙无忌发现,不管什么时候,郭孝恪始终都全军最前面的那个人。 “那是当然,将军从来都是这样的,所以大伙才愿意跟着将军。”苏吉利挺着胸膛答道,他问过几个新投军的新兵,他们都是那日渡河之战时,看到郭孝恪始终身先士卒在全军的最前方,才打定主意要跟随郭孝恪。 听着苏吉利的话,长孙无忌沉默了下来,郭孝恪这样做固然是能得军心,可是也把自己置于了危险的境地,以前自家这位将军还能说是手下兵不过千,是先锋大将,要亲临战阵,鼓舞士兵,但是现在郭孝恪已是鹰扬郎将,手下将兵五千,实在不该再这般样子了。 就在长孙无忌起身,想要就这件事情劝劝郭孝恪的时候,忽然发现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的郭孝恪忽然动了,然后他顺着郭孝恪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数点黑影在极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来得这么快?”长孙无忌心里愣了愣,他记得将军和那东海豪客张仲坚约的是明天才见面,没想到这位东海豪客也是来早了,‘看起来他终究也是不放心我们,是个有心机的人。’长孙无忌心里想道,接着快步走到了郭孝恪身边。 ”将军,看起来那张仲坚不是什么易于之辈。“走到郭孝恪身边,长孙无忌压低了声音,以免被一旁不远处的李海虎听到。 ”能够称霸这东海的,也必是一方枭雄。“看着海平面上越来越清晰的几艘巨大的楼船,郭孝恪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他本来以为这虬髯客只是这东海上的地头蛇,可是如今看到那几艘能和大隋水师里巨型楼船五牙大舰相比的海船,心里面已是打消了收服这个虬髯客的念头,他现在还是太弱了。 ”当家的,郭将军他们也到了。“海上的汉子,目力敏锐,刘海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远处地平线上露出的那几面绣着‘郭’字的大旗,朝身旁的张仲坚说道。 “我看到了。”张仲坚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几分颇感兴趣的神情,他提前到是怕给官军暗算,没想到对方也到早了,看起来大家是心照不宣。 随着被船首劈开的波浪越来越小,郭孝恪视线中那几艘海船也越来越清晰,其中最大的那艘海船上飘着的蛟龙旗帜,让郭孝恪也是不由一愣,用‘蛟龙’做旗,这虬髯可果然是胸怀野心不小。 “这张仲坚心怀异志,将军,我怕日后此人未必会守信。”长孙无忌在一旁朝郭孝恪说道,他总觉得和这种说得好听点是海上豪客,说难听点就是海上贼盗的人谈事情,毫无安全可言。 “辅机,你也说此人心怀异志,你觉得他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吗?”郭孝恪知道长孙无忌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但是这个虬髯客他是非见不可的。 “待会你们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郭孝恪手扶腰间的佩刀,朝到了自己身边的木兰等人道,竟是打算单刀赴会。 “将军,你岂可轻身冒险,那来的不过是区区的一海客而已,便让属下代为…”见郭孝恪要一个人去见那张仲坚,长孙无忌急了起来,连忙请缨道。 “无忌,此行非我去不可,你还是在此静候我归来。”郭孝恪阻止了长孙无忌,虬髯客是豪杰,让长孙无忌跟他打交道,根本就是为难长孙无忌。 见郭孝恪主意已定,长孙无忌也是无话可说,只能退到了一边,沉声道,“将军万事小心。” 这时,远处的海平面上,那艘有蛟龙旗帜的大船上有人放下了小船,摇着桨朝着海滩而来,郭孝恪看向一边一直安静待着的李海虎道,“咱们走吧。” “将军。”看着不让自己等人跟随的郭孝恪走向那越来越近的小船,木兰等人都是急道,他们可不放心郭孝恪就这样一个人上那东海豪客的贼船。 “都回去,这是军令。”看着作势要跟上的木兰等人,郭孝恪却是回头喝道,他一是不想让这些部下随他一起冒险,二来也是有些事情他不愿长孙无忌他们现在就知道。 被郭孝恪以军令相阻,木兰等人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郭孝恪一个人上了那小船,朝着停泊在海上的那艘大船划去。 甲板上,张仲坚将海滩上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见郭孝恪竟是不带一人,单刀赴会,也不由佩服起他的胆色来,回头朝边上的刘海道,“这郭将军果然豪胆,我如今倒是信他有空手打虎的胆量了。”言下之意,仍是有些不信郭孝恪能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意思。 小船随着波浪,很快就到了大船边上,郭孝恪也不管边上几个人,待那小船靠住大船后,便抓着那船舷边上的绳网,利索地爬了上去,丝毫不比同船的李海虎和那几个先前划船的汉子慢,看得张仲坚也是眼神一凛,暗道这刘海口中的郭将军果然是好身手。 上得甲板,郭孝恪一眼就看到一头卷发披散在脑后,满脸虬髯的那个方脸汉子正自打量着自己,在看看边上那些人的神情,便知道这方脸汉子就是那位虬髯客张仲坚了。 “可是张大当家,在下郭孝恪,见过张大当家。”郭孝恪迎着张仲坚那打量的目光,抱拳朗声道,也不报自己的官职,却是让张仲坚生出几分好感。 “东海张仲坚,见过郭将军。”张仲坚回了一礼后,瞧着上了甲板后,下盘稳如磐石的郭孝恪,也是暗自心惊,一般那些马上的猛将,便是再厉害,上了这海船,也怕是要东倒西歪,站不住脚,可眼前这个郭将军,倒像是跟他一样,是常年在海上厮杀的人。 “来,郭将军,这边请。”张仲坚虽有野心,但却不是枭雄,而是豪杰式的人物,见郭孝恪称得上英雄了得,自然也生出了结识之心,当下便豪爽道,让手下让出了前往大舱的道路来。 “张大当家,请。”郭孝恪还手一礼,便和张仲坚一起往那大舱而去,行走间,龙行虎步,不见丝毫乱意,那镇定自若的气度也是让四周那些海客暗自称道。第七十章 合作 (今天事多,晚上码了两千多字,大家先看着吧。"())随着张仲坚走进大舱,郭孝恪一路观察着四周那些海客,只见一个个都下盘沉稳,脸色紫黑,身上隐隐透着一股血腥味,可见都是海上见惯厮杀的人,放在二十四军中也是堪称百战精兵的精锐。 那海船的大舱颇为宽大,张仲坚是个喜欢享受的人,只见那大舱里用的是最名贵的木料做隔板,涂的清漆也是上品,雕刻着各种精美的花纹图案,轻纱幔帐间,十几个身上衣着只有片缕的美艳女奴玉体横陈在那铺着各种皮毛的地上,手中拿着鎏金濯银的酒壶器皿,四处弥漫一股酒香和女人身上的香味。 从踏进大舱开始后,张仲坚的目光便始终不离郭孝恪的身上,结果却发现郭孝恪在看到那些美艳女奴时,不但面不改色,而且仿如视而不见,好像把那些能让男人色授于魂的美艳女奴当成了空气一般。 “都退下吧。”见郭孝恪丝毫不为女色所动,张仲坚朝那一众美艳女奴道,他以往邀人来这大舱,个个都是被那些女奴给勾了三魂六魄,谈起正事时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像郭孝恪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碰到。 随着一众鱼贯而退的女奴,那大舱里浓重的香气一下子淡了许多,郭孝恪抽了抽鼻子道,“现在舒服多了。”让一旁的张仲坚也是脸色一变,随即大笑了起来。 “郭将军果真是个妙人,我以前倒不觉得那味儿怎么样,如今被郭将军这一说,我倒觉得那味儿当真不怎么样。”张仲坚大笑着请郭孝恪坐了下来。 “郭将军,我瞧你也是个爽快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来找我,究竟能给我什么好处?”张仲坚十六岁跟着父亲在海上杀人越货,十年下来,这东海谁不知道他虬髯客的大名,在那东海沿岸各处,他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狠角色,这些年来他打交道的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高句丽,百济,新罗,倭国那些的达官贵人也见了不少,论心机,绝不输给那些当朝权奸,他派人去隋军水师大营,那来护儿对他弃若弊履,可郭孝恪却悄然去见刘海,还敢单刀赴会来见自己,可见他绝对是有求于自己。 “我能给多少好处,就要看张大当家的又能做到哪一地步?”看到一落座就咄咄逼人的张仲坚,郭孝恪却是毫不在意地随口道。 “那不知郭将军想要我做些什么。”看着慢条斯理说话,神情间丝毫不见慌乱急躁的郭孝恪,张仲坚知道自己这回也算是遇上了对手,不是过去那些一见了女人便头脑发昏的家伙。 郭孝恪并没有直接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四周那些海客,张仲坚见状,稍微皱了下眉头,便朝四周的手下道,“你们都下去吧。” “当家的。”见张仲坚要和来的官军将领独处,那几个大舱中的海客都是连忙道。 “全都下去。”张仲坚扫了一眼几个手下,目中的光逼得几个人都是悻悻地低下了头,一脸不甘地走出了大舱。 “郭将军,现在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了吧?”等几个手下走出大舱,张仲坚看向了郭孝恪,他忽然觉得这个官军将领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两人是一类人。 “我想请张大当家,日后能将麾下的船队移师到平壤沿海一带驻留,并且在我身边留个人。”郭孝恪缓缓说道。 “只要张大当家能答应,我能给张大当家弄个官职。”郭孝恪看向了张仲坚。 “我要官职有什么用。”张仲坚听了郭孝恪的条件以后,虽然心动,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好象那官职对他没什么用的罢了。 “张大当家,现在就咱们两人,我也没什么可避讳的,这天下怕是没几年就要大乱,张大当家派人去来将军那里,恐怕是胸怀大志吧。”郭孝恪直视着张仲坚,目光锐利,宛若刀剑。 见郭孝恪说得直白,张仲坚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郭将军快人快语,果然和我是一路人,那我也不妨把话说明,辽东那几座城城高墙厚,我也觉着朝廷怕是要在这辽东损兵折将,到时这辽东必定大乱,我倒也是想趁乱捞些好处。”张仲坚毫不掩饰地说出了他的野心。 “张大当家想在辽东捞些好处,正巧我也想捞些好处。”郭孝恪见张仲坚说得明白,当下也笑了起来,征辽之战,是他在天下大乱前,唯一能够捞取到足够立身资本的机会,他是绝不会放弃的。 “张大当家,你若是愿意真心和我合作,我们可以一起瓜分辽东。”郭孝恪知道自己目前的实力,和张仲坚合作,怕是最好的选择了。 听到郭孝恪说瓜分辽东,张仲坚即便是野心勃勃之辈,也被郭孝恪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给惊到了,他眼前的这个官军将领简直比他还要狂妄,如今朝廷百万大军就在辽东,他居然和他说一起瓜分辽东。 郭孝恪看到张仲坚脸上的惊色,却是从怀中拿出了地图,在辽东几座主要的山城上指着道,“只要张大当家出得起价,我就能把这几座城交予张大当家。” 郭孝恪完全是在空手套白狼,他所谓的合作,完全都建立在他能够在这次征辽之战里捞到足够的功劳,同时被杨广留在辽东作为一方镇将。 张仲坚是精明的人,如何不明白郭孝恪现在说的都是没影的事,可他还是心动了,而且他觉得这个口出狂言的官军将领,说的话未必不能办到,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感觉,但他手下管着五千多号人的生死,也不能就凭着这感觉定下这等大事。 “听闻郭将军曾经空手打死白虎,张某也是个好武的人,不若我们比试一番,若是郭将军能赢了张某,便一切照郭将军说得办,若是张某侥幸赢了的话,那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张仲坚最后还是决定用武力的方式来做决定,如果他败了,他就和这个比自己强的郭将军合作,看看他究竟能唱出怎样一出大戏来。 “好,张大当家既然有此等雅兴,郭某自当奉陪。”郭孝恪一笑道,这虬髯客果然是个好强的人,不过他也很想和这虬髯客比一比,看看到底谁更厉害。第七十一章 海中搏鲨 “请。”张仲坚朝郭孝恪摆了个比武想请的手势道,自己便站到了那大舱中间。 郭孝恪解去了身上的黑色大氅,然后卸下了身上那领刀枪不入的唐猊甲,张仲坚分明是要与他空手相搏,他若是穿了这领唐猊甲,张仲坚几乎伤不了他。 “好,郭将军果然是磊落人,张某佩服。”见郭孝恪和自己一般,只穿了一身贴身的短打劲装,张仲坚瞅了瞅地上那领泛着点银色的唐猊甲,大声赞道,决定不论比武输赢,都要和这胆大包天的官军将领交个朋友。 “请。”郭孝恪也一摆手,朝张仲坚道,然后身体一沉,脚趾紧紧抓住了地上,这海船虽大,但是在这海面上依然有颠簸,若是一个不小心,失去平衡倒地,想赢下这虬髯客就难了。 “好,先吃我一拳。”张仲坚见郭孝恪摆出了防守的架势,当即大喝一声,快步如飞地到了郭孝恪面前,一拳砸出,带起了隐隐的破风呼啸声。 郭孝恪闪身一晃,便躲开了张仲坚的这一拳,不过张仲坚自幼在海上长大,十六岁开始越货杀人,在这海上颠簸中战斗的经验远远超过郭孝恪,见郭孝恪躲开自己这一记快拳,张仲坚也不以为意,能空手打死老虎的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早就化作虎腹之餐了。 张仲坚丝毫不受晃动的大舱甲板的影响,一拳接着一拳打向郭孝恪,而郭孝恪则是如游鱼一般闪避着,尽量不和张仲坚招架,以免受力失去平衡。 看着躲避自己的郭孝恪,张仲坚只是心里一念间便知道郭孝恪的想法,当下他攻得更急更快,想要逼倒郭孝恪,这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哪怕是张仲坚这样的豪杰,也难以用平常心来对待,明知道这比试自己占了便宜,他也不愿意停下。 被逼得狼狈的郭孝恪,始终都注意着张仲坚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和身上的肌肉动作,他要等张仲坚急躁的那一刻,寻找破绽和张仲坚贴身缠斗,用关节技来定胜负。 果然就像郭孝恪所预料的那样,久攻不下,张仲坚渐渐有些急躁起来,不自觉间,进攻的速度更快,而破坏了他原本几乎没有破绽的进攻姿势。 看着那挥空的拳头因为用力过猛,而来不及快速收回的刹那,郭孝恪的右手如刁钻的毒蛇一般,缠住了张仲坚的左腕,接着左手格挡住了张仲坚的右拳,整个人一弹,双腿离地而起,夹住了张仲坚的腰腹,刹那间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倒在了地上。 摔倒在地上后,趁着张仲坚这一时的失神,郭孝恪双手捏住了张仲坚的左臂,两条腿像蟒蛇交缠一样,绞住了张仲坚的胸腹和右肩。 被郭孝恪擒拿住,张仲坚只觉得整条左臂好像火烧一般,胸腹也给绞得透不过气来,不由怒吼着挣扎了起来,他还从没有这么丢脸的时候。 听到大舱里传出的怒吼声和咚咚的响声,守在大舱外的几个海客顾不得张仲坚先前的命令,一个个心急火燎地闯了进来,接着就看到了自家的当家的和那个官军将领在地上纠缠着。 “都给我滚出去。”看到进来的一众手下,张仲坚大骂道,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愿被手下看到自己这般丢脸的样子。 “当家的…”刘海傻了眼,不知道眼前当家的和郭孝恪唱得是哪出,不过这个时候张仲坚再次咆哮了起来,“都给我滚出去。”见到当家的动了真火,刘海哪还敢说什么,连忙招呼着几个一起闯进来的海客退出了大舱。 退出大舱外,刘海和几个同伴听着里面不时传出的响声和当家的怒吼和骂声,一个个都是一头雾水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郭将军,你这算哪门子打法。”不管张仲坚如何挣扎,都挣不脱郭孝恪的擒拿缠锁,两个人只是在那大舱里扭打成一团,终于张仲坚再也受不了,不由高声喊道,他是被郭孝恪这种打法给弄得没了争胜之心。 “张大当家的是海上的蛟龙,我也只有这法子才能和张大当家的打个平手。”郭孝恪此时也不好受,张仲坚刚才挣扎时,可是带着他往舱板上狠狠地撞了一下,直到现在他胸口都是气血翻腾,难受得很。 “郭将军,不打了。”见郭孝恪自言在海上比武不是自己的对手,张仲坚知道这是郭孝恪给他面子,就现在这状况,他其实已经输了,当下开口道。 郭孝恪松开了张仲坚,两人同时从狼藉一片的地上爬了起来,张仲坚揉着火辣辣地疼的左臂,朝郭孝恪问道,“郭将军,你该不会是这样把那老虎打死的吧?”言语中颇有挤兑之意,刚才这比武可比得让他非常着恼。 “当然不是。”郭孝恪看着眉头间有些不忿的张仲坚,却是开口道,“在那林子里,给我三拳两脚打死了。”郭孝恪知道对张仲坚这种人,要跟他交朋友,就最好不要矫情,那样反而会让他觉得虚伪。 听到郭孝恪的回答,张仲坚不由一时气结,不过很快便大笑了起来,只听得守在大舱外的刘海等人都是不住地皱眉头,不知道当家的究竟是怎么了。 “郭将军,果然是个妙人,这事我应了。”张仲坚仔细想想郭孝恪的提议,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于是便答应了下来,反正不过是平壤那边的落脚点待上一段时间,到时候再看郭孝恪究竟想怎么做。 郭孝恪见张仲坚这条线总算是联系上了,暂时也不准备和张仲坚更进一步,有些事情只有等他有了更强的实力,双方才能谈得下去。 大舱的门打了开来,看着有说有笑地走出来的张仲坚和郭孝恪,刘海等人都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没人去敢打扰自家那位当家的。 “郭将军,要不在我这里住上一晚。”出了大舱以后,张仲坚却是朝郭孝恪问道。 “也好,那就叨唠张大当家了。”郭孝恪没有半丝犹豫,直接答应道,让四周的海客都是佩服起郭孝恪的胆色来。 “好,待会我亲自下海,让郭将军尝尝这海里的海味。”张仲坚豪爽道。 甲板上,放下了小船,刘海带着郭孝恪写的亲笔书信,划向了海滩上一直焦急等候的长孙无忌等人。 看到划过来的小船上只有几个海客,木兰等人都是杀气腾腾地上前了,“我家将军呢?” “这是郭将军的书信,请问哪位是长孙长史。”刘海下了船,看到围上来的木兰等人,连忙掏出了郭孝恪那封信,朝一众人大声道。 “我就是。”长孙无忌连忙上前一步,从刘海那里接过了信,拆开看了起来,原本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下来。 “将军没事,只是要在那位张先生的船上过一夜。”看完郭孝恪的信,长孙无忌朝木兰等人道,言语间对张仲坚的称呼也客气了不少。 郭孝恪不在,贺廷玉等人也未到,长孙无忌暂时掌管全军,当下便让木兰他们各自回驻地等待,而他自己则是远眺着停泊在海面上的那艘巨大海船,目光里有些复杂。 这东海张仲坚的实力不容小觑,不知道将军到底是谈得什么事情,长孙无忌心里猜测着,他不知道郭孝恪到底想在这征辽之战里做些什么,但是他相信等征辽之战结束后,郭孝恪绝不止现在的鹰扬郎将。 或许自己真该做个选择了,长孙无忌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着,打算等郭孝恪回来后,要好好地和自家这位将军谈一下。 远处,海面上,郭孝恪看着褪去上衣,露出一身精壮肌肉的张仲坚,刚想开口时,只见张仲坚口里叼着把短刀,一个鱼跃,已经窜出了甲板,当他低头看去时,只见海面上无数水泡上涌,不见半点水花溅起,这张仲坚的水性简直可怕。 只等得不多时,那原本平静的海面忽然有一处地方,猛地溅起了无数水花,接着郭孝恪便看到张仲坚的身影在那溅起的水花中若隐若现,里面依稀还有一条巨鲨。 看到张仲坚下海搏鲨,郭孝恪也是瞧着惊心动魄,而这时边上那些海客则是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大网,显然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 “郭将军,你能打虎是厉害,不过我们当家的也不差。”回到船上的刘海朝郭孝恪得意地说道。 “张大当家是海上蛟龙,自然不比我差。”看着得意洋洋的刘海,郭孝恪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而这时候那海面上已经泛起了大片血水,看得人心惊不已。 ‘哗’地一声,张仲坚破水而出,随他一起的还有那浮起的巨鲨,沐浴在血水中,着上身的张仲坚看上去有种异乎寻常的狰狞之美。 郭孝恪看着海客们抛下网,捞上的巨鲨,心中忽然觉得张仲坚迟早有一天会是自己的敌人。第七十二章 张仲坚的决定 (说下更新吧,周一到周五,两章6000,周六周日一章3000,工作了,不比以前,需要休息调剂一下,最后对于那些说写得如何如何不好看的人,麻烦你们点叉,没必要跑书评区来恶心我,我算是容易受影响的作者,所以再有人发那种什么没理由的写得垃圾的书评贴,被删贴禁言别怪我,最后感谢那些一直支持的兄弟姐妹,嗯,写到现在20多万字,没怎么要过推荐,今天忽然一看,发现这数据还真的很难看,手里有推荐票的兄弟姐妹,给投一下吧,老虎这里谢过了。) 翌日,在海上停泊了一夜的数艘海船驶向了岸边,留在滩涂地上警戒的士兵很快就发现了靠近的船只,不过片刻间,长孙无忌和新赶到的贺廷玉等人到了岸边。 “长孙长史,你说将军此行,可有收获?”贺廷玉对长孙无忌始终有一种戒心,他和尉迟恭等人都是出身卑微的人,将军也不过是寒门小姓,可这长孙无忌出身名门,虽说是侧室所出,被长兄赶出家门,可终究是关陇世族中人,他放心不下。 “将军一向深谋远虑,我看此行必定有所斩获。”一段时日相处下来,他如何不知道这位副鹰扬郎将其实心中是没什么家国君臣之念的,在这位副鹰扬郎心中只有自家将军一人而已,虽然沉默寡言,但是长孙无忌敢肯定,不管郭孝恪做什么事情,贺廷玉永远都是那个跟随在郭孝恪身后的人。 贺廷玉看着一脸沉静的长孙无忌,发觉自己看不穿这个被将军所器重的长史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不过他很快就阻止了自己心内继续试探的想法,笑道,“有长孙长史这话,我就放心了。” 看着一向不苟言笑的贺廷玉脸上露出的那种掩饰笑意,此时尚年轻的长孙无忌终究忍不住,不由开口道,“贺将军笑得未免假了些。”说完,却是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那靠岸的海船上,和郭孝恪一起走下的那个华服男人。 贺廷玉看着别过脸的长孙无忌,知道自己刚才那试探似乎惹恼了他,不过他也不在乎,人情就让将军去做好了,他只要盯紧这个长孙无忌就好。 和前日见郭孝恪时不同,张仲坚如今换上了一袭紫色的华服,原本披散的头发也束了起来,只有脸上那如钢针般硬密的胡须没有丝毫打理。 南北朝以来,对于服饰的规矩并不严格,只是到了杨广手里以后,才等级森严起来,尤其是紫色这种贵色,更不是普通人能够穿得,看到和郭孝恪一起从海船上下来的张仲坚,长孙无忌眉头稍微皱了一下,这个东海豪客果然是野心勃勃之辈,不知道将军和这人谈得究竟是什么事情,看到郭孝恪和张仲坚那仿如多年好友一般的神情,长孙无忌心中暗自揣测道。 张仲坚可浑然没有想到自己这身紫色华服已经让长孙无忌给注意上了,他此番跟着郭孝恪一起下船,无非是因为好强而已,他虽然十六岁跟着父亲在海上杀人越货,十年下来也在这东海闯出了偌大的名声,但一直以来,他都是没有遇到过像样的对手。 像郭孝恪这种让他吃瘪的人,张仲坚还是头一回碰到,尤其是郭孝恪眉头都不眨一下地在他的海船上跟他同榻而眠,昨天晚上,张仲坚可不是没有生出过杀了郭孝恪,然后扬帆走人的念头,这个官军将领给他一种日后必是劲敌的感觉,可他踯躅了大半夜,却终究是没有下手。 人生在世,知己难寻,对张仲坚来说,郭孝恪是他这些年在东海唯一遇到的一个知己,而且若是自己因为害怕而杀了郭孝恪,他日后必定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张仲坚并不知道,昨夜看似熟睡的郭孝恪,其实一直都只是在装睡而已,他觉得郭孝恪是日后的劲敌,郭孝恪同样觉得性子狂野桀骜的张仲坚不是什么能够长处的朋友,两人说穿了就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而走到一起罢了,谈不上什么互相信任。 上了滩涂地后,张仲坚立刻看到了那些已经在海滩上结阵列队的郭孝恪所部士兵,他虽是横行东海海上的大豪,精擅的是水战,可上岸打家劫舍,又或是屠人满门的事情没有少干,自然看得出这些郭孝恪手下的士兵是训练有素之辈,虽然瞧着好像缺了几分那种杀过人的杀气,但是那种军纪森严却是他手下那些海客比不了的。 “恭迎将军回营。”郭孝恪上岸的那一刻,列队整齐的士兵们都是齐声高呼,而安排这一切的正是长孙无忌,昨日自从见了张仲坚这个东海豪客在海上的实力以后,长孙无忌就想着要在这陆地上让这东海豪客知道他们的实力。 列队的百名士兵,都是跟随郭孝恪的那支亲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平时训练远超其余各军,此时一同喊将出来,那声音竟是整齐地如同一个声音,便是张仲坚见惯大场面,也暗自惊心,不过面上他却不愿示弱,只是朝边上的郭孝恪道,“好大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张仲坚此时也不过二十六岁,一向目中无人惯了,虽然郭孝恪被他认作是知己劲敌,可言语间却始终带着挑衅的味道。 “是不是不中用,那要战场上见真章才能分晓,光逞口舌之利,可没什么意思。”上了岸,郭孝恪豪气顿生,如今是他的地盘,而且这张仲坚不过是想在言语上占他一些便宜罢了,他也不怕张仲坚翻脸,当即笑着反唇相讥道,他原本是不太喜欢笑的人,可这段日子以来,他这假笑的功夫越发地炉火纯青起来,便是张仲坚也看不出来。 “那我倒要好好见识一下。”张仲坚也不甘示弱道,心里面却是在话说出口后忽地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打算亲自留在郭孝恪的军中,一来好好看看这郭孝恪手头究竟有多少实力,二来也是探探这大隋朝廷的情况。 郭孝恪根本不知道边上的张仲坚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心里面便已盘算好了利害关系,打算亲自留下来,犹自以为张仲坚只是为了自己昨天留在他的海船上,是以今天也非下船到他军中看一下罢了。 “张兄,你这身衣服太过显眼了。”郭孝恪看着那列队的百名士兵,都是自己平时在亲军中培养的心腹,就知道这是长孙无忌的安排,只有他才会把事情考虑得这般周到,而他同时也想到了若是让张仲坚穿着这一身紫袍华服去军中的话,只怕会引起不少士兵的注意,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张仲坚一愣,随即便明白了郭孝恪的意思,想到郭孝恪昨天一个人单刀赴会来见自己时说的那些话,他就知道郭孝恪恐怕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两人接触这件事情,当即道,“那就麻烦郭兄你给我弄身替换衣服了。”张仲坚在这东海上,算是霸主人物,平时穿戴的衣服又岂会寻常,如今郭孝恪不想引人注意,也就只有给他弄身官军的衣服了。 “那就委屈张兄暂时充作我的亲兵。”郭孝恪让长孙无忌派人去军中取了一套大隋士兵的制式衣甲,交给张仲坚后笑着道。 “无妨。”张仲坚摆了摆手,随即便换起了衣服,当他换上一身黑色的戎服和盔甲后,自己瞅了两眼后道,“穿上这身皮倒也不错。”在张仲坚心里,他倒的确是想在大隋朝廷谋个官职,尤其眼下大隋朝廷发百万大军征辽,虽然高句丽占据天时地利,可张仲坚也能肯定这一仗过后高句丽必然元气大伤,他要是能有个官军的名头,倒是能在高句丽做番大事。 张仲坚当下便冒充着郭孝恪的亲兵,同时让船上的部下拿了不少在海中捕捉的鲸鱼肉下来,算是给郭孝恪的见面礼。 回到离海岸不远的军营,那些士兵看着海客们运进营地的鲸鱼肉,都是没有怀疑那些海客的身份,以为这些海客只是海上捕鲸的人,而那些鲸鱼肉自然是郭孝恪这个将军给他们的犒赏,没有想到其他方面去。 夜晚,各个军营,都是烤起了肥美的鲸鱼肉,有张仲坚手下那些常年在海上的老海客亲自把关,这鲸鱼肉可是烤得鲜嫩无比,吃得郭孝恪手下那些士兵都是恨不得一个月来上几次这种急行军。 张仲坚跟在郭孝恪身边,一个接着一个军营看了过去,发现郭孝恪在那些士兵心目中有若神明一般,他毫不怀疑这些士兵对郭孝恪的忠诚,而尤其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些士兵中大半都只是没投到郭孝恪麾下多久的新兵。 “这郭孝恪果然是个人物。”火光中,张仲坚的面色晦暗不定,心里面却是更加坚定了要留在郭孝恪身边的想法,郭孝恪与他算是半个知己,半个敌人,虽然目前两人都是想借着这征辽之事在辽东捞些好处,但是日后迟早有反目的一天。 张仲坚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都没有逃过长孙无忌的眼睛,他的父亲长孙晟当年以离间之计,硬生生地将强大的突厥分裂成了东西两部,再也不复往昔之势,其观人揣摩之术堪称举世无双,长孙无忌颇有其父遗风,虽然还欠缺世情磨砺,少了几分火候,可是也从张仲坚那隐隐的细微表情变化中看出了这个东海豪客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和自家将军那般亲近,而是隐隐有着一种敌意。第七十三章 夜谈 夜幕深沉,张仲坚和一众海客被安排到了一处单独的军营,点着火把的营帐内,张仲坚看着面前几个苦苦相劝的手下,脸上不悦道,“难道你们还怕我被那姓郭的算计了不成。”张仲坚是自负的人,虽然觉得郭孝恪是日后的劲敌,但终究是没太往心里去。 “大当家,这官军终究是官军,谁能保证那姓郭的日后不起歹意。”见张仲坚要留在郭孝恪的军中,刘海等人都是大惊失色,觉得自家这位大当家的胆也太大了。 “这事不用你们操心,我心里自然有数。”张仲坚挥手道,显然是不满刘海等人的言语,郭孝恪和他的约定,他没太当回事,但是他心里明白,日后到了平壤,郭孝恪终究要用到他的人马,就算他心里起了歹意,也只有放自己走,不过有些事情他也不愿让其他人知道,正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他这些手下,对他倒是忠心耿耿,可未必能管住自己那张嘴,他和郭孝恪之间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大当家的既然已有决断,我等自当遵从,只是请大当家身边多带些好手,以备不测。”刘海从张仲坚的父亲开始便是张家的老家人,如何不知道张仲坚的性子,此时见张仲坚脸上已有不耐烦之色,率先开口道,阻止了其他还要相劝的同伴。 “让李海虎挑些好手随我一起留下。”张仲坚看了眼刘海,知道这个老家人的提议是中肯之见,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谁?”就在张仲坚作出决定的时候,营帐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刘海当即沉声喝问道,自从张仲坚决定要待在郭孝恪的军中,他就好像随时随地像绷紧了弦的弓一样,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疑神疑鬼。 “是我,刘哥。”帐子外传来了张仲坚等人熟悉的声音,接着掀开的帐子后,一个面相有些猥琐的瘦小汉子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大当家的,那些官军夜里防备得紧,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我和手下的几个弟兄根本出不去。”那说话的瘦汉身上穿了一袭宝蓝色的夜行衣,走路时总半弯着腰,好似老猫夜行一般,行家一看便知道是探子里的老手。 “那就算了,要是给他们发现了,反倒不好。”张仲坚皱了皱眉,不过随即释然了,要是郭孝恪连这点治军的能耐都没有,凭什么和他合作。 “刘海,你回去以后,抓紧给我把人给好好操练一下,我今日来了这里,方才知道什么是精兵。”张仲坚白日里似乎对郭孝恪这手下的士兵不以为意,可实际上心里却是颇为留意,他手下的那些海客,固然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敢打敢拼,可是几乎称不上有什么军纪可言,这要是在海上厮杀,这东海自然没什么对手,可要是下了船,上了地,五千对五千,张仲坚敢肯定,就算郭孝恪手下的那些士兵个个不如他手下的那些海客,可真要结阵而战,输得那个人会是他。 “是,大当家的,我回去就好生操练一下。”刘海恭敬地应下了,他也觉得自家人马要是想更进一步,就不能还像以前那样,那些海客却是要照郭孝恪的军队那般练兵。 就在张仲坚寻思着要留在郭孝恪军中,探出些练兵之法的时候,郭孝恪的帐中,几个原先老兵里他培养的心腹此时正向他禀报着张仲坚营中的动向。 “将军,刚才那些海客营中出了三拨人马,不过最后都退了回去,应该是发现了我们的暗哨。”那几个心腹中,一个长得很普通,扔到人堆中就不见的百人长朝郭孝恪回禀道,他们这些军中的暗探系统是郭孝恪亲自组建,除了老驴头外,没有人知道郭孝恪手上还有这么一支将近百人的密谍队伍。 “盯住就行,不要让他们和我们的士兵多接触。”郭孝恪沉吟了一下后道,张仲坚跟他说他要留在他这里时,他差点就当场拒绝,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张仲坚要留在他这里,肯定是有所图谋,只是郭孝恪怎么也想不到,张仲坚竟是动了要学他练兵方法的念头,还以为张仲坚别有所图。 长孙无忌在营帐口,遇到几个退出来的士兵,不由皱了皱眉,这几人分属不同的军营,可他却记得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几人同时到将军的营帐中了。 “辅机。”看到长孙无忌进来,郭孝恪起身相迎道,对于长孙无忌,他还是相当看中的,自从长孙无忌来了军中以后,原本那些琐碎事务在他手里如同梳子梳过一般,一下子变得井井有条起来,连带着贺廷玉也多了不少时间用来训练士兵。 “将军。”长孙无忌看着起身相迎的郭孝恪,一礼后坐了下来,他不知道郭孝恪那么晚召见他有什么事情,虽然他自己也有想找郭孝恪好好谈谈的意思,不过却总要寻找个适当的机会,有些话他才能说出口。 “辅机,看到刚才出去的几人了吗?”待长孙无忌坐下,郭孝恪看向了他,目光中一片坦诚,贺廷玉曾几次私底下向他说过他对长孙无忌出身的担忧,在他看来长孙无忌是关陇世族出身,终究不是和他们一条心,不可以轻易相信。 “看到了,以前也似乎见到过几次。”长孙无忌回答道,心中隐隐猜测着,郭孝恪深夜召见他或许和这件事情有关。 “伯阳曾和我说辅机你是关陇世族中的名门出身,不值得相信,可我不那样想。”郭孝恪不知道从哪拿出了酒壶和酒杯,给两人倒上以后,把一杯推给了长孙无忌,他虽然不喜欢喝酒,可是眼下这种他要和长孙无忌交心的对话,还是喝些酒比较好。 长孙无忌接过酒杯,脸上神色变了变,他没想到贺廷玉对他成见那么深,更没想到郭孝恪会开诚布公地跟他说这件事。 “辅机,我觉得其实你我一样,都没有什么助力可以依靠,我们能靠的只有自己,你那位舅舅虽然于你有恩,但也未尝对你们兄妹没有别的想法。”郭孝恪此刻说得都是诛心之言,只要长孙无忌以为他是在挑拨他和高士廉之间的甥舅感情,恐怕他和长孙无忌之间就会产生裂痕,不过郭孝恪相信长孙无忌不会那样去想,因为长孙无忌是个聪明人,而且还是个有野心的聪明人。 长孙无忌沉默了下来,他对舅舅高士廉的心思如何不知道,当初他和妹妹被长兄赶出家门,这位舅舅之所以如此热心,还不是因为妹妹‘奇货可居’的缘故,前几日还在大军营地的时候,他隐约听这位舅舅的意思,已经是想让妹妹嫁给关陇世家中的名门之后,以求联姻。 这样的心思一起,长孙无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他想起了寄人篱下时受到的那种轻视,还有妹妹在舅舅家中给那几个表兄妹欺负的点点滴滴,和高士廉对自己的控制。 看着长孙无忌渐渐变得有几分戾气的面孔,郭孝恪心中明白自己猜对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高士廉不过是把长孙无忌兄妹当成了可以下重注的筹码,不管他对长孙无忌兄妹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只要长孙无忌心里有了那种想法,他就可以切断长孙无忌和高士廉之间的关系,让长孙无忌真正成为他的心腹谋士。 “我记得无垢只有十岁吧?”长孙无忌的妹妹,长孙无垢,也就是日后历史上那位贤良淑德的长孙皇后,如今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可是因为过早地失去双亲,在寄人篱下的日子里学得异常乖巧温顺,长孙无忌来他军中以后,长孙无垢也曾来过几次,是个惹人怜爱的女孩,郭孝恪也不愿意见到长孙无垢在应该尽情享受少女快乐的时候,就嫁作人妇,过早地肩负起这个年纪她不该承受的东西。 “是,将军。”长孙无忌看着忽然提起自己妹妹的郭孝恪,神色黯淡了一下,他心中自觉最对不住的就是这个年幼的妹妹,他们的母亲是侧室,父亲死后,他这个长兄本该肩负起保护妹妹的责任,可如今他却是因为妹妹的缘故,才受到了舅舅高士廉的接济,而妹妹却要在舅舅高士廉的安排下,嫁给一个从未见面的陌生男人,每次想到这件事情,他心里就有一种愤怒和耻辱的感觉。 “你真地想就这样让无垢在你舅舅的安排下,随便嫁给一个对他高家有好处的关世族名门。”看到长孙无忌那眼中复杂的神情,郭孝恪给他空掉的酒杯中倒满酒后方才问道。 “将军,我不想让无垢嫁给她不喜欢的人。”抓起酒杯,长孙无忌一口喝干后,双眼发红,目光就像是护崽子的狼一样凶狠,“我该怎么做,将军。”放下酒杯,长孙无忌看向了郭孝恪,声音嘶哑。第七十四章 缇骑 郭孝恪看着面前脸上露出凶狠之色,不复平时谦谦君子形象的长孙无忌,方才明白长孙无垢在长孙无忌的心中有多么重要。"() “将军,我该怎么做?”看着没有回答自己的郭孝恪,长孙无忌的声音更低沉了,被郭孝恪勾起心底里最不愿意面对的这件事情,他忽然发现能帮自己的,只有郭孝恪而已。 “做你想做但一直不敢做的事情。”迎着长孙无忌的目光,郭孝恪再次为他空掉的酒杯中倒满了酒,然后道,“若出了什么事情,一切都有我担着。”高士廉虽然是关陇世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可郭孝恪并不惧怕高士廉能拿自己怎么样。 “多谢将军。”握着酒杯,长孙无忌手背上青筋虬起,像狰狞的毒蛇一样剧烈地跳着,过了良久,他眼中的凶狠之色渐渐平静了下来,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方才举起酒杯,朝郭孝恪一敬道,自从父亲亡故以来,长孙无忌还是第一次如此轻松。 郭孝恪受了长孙无忌这一敬,然后也喝下了自己倒给自己的那杯酒,接着谈到了自己布置的那些暗探,“辅机,我想让你来掌管这支密谍队伍。”长孙无忌心思缜密,而且家学渊源,郭孝恪觉得没有人比长孙无忌更适合了。 听到郭孝恪将这样一支等若是暗中监视全军的暗探队伍交给自己掌管,长孙无忌恍如做梦,饶是他心智坚毅,此刻也不由为郭孝恪这份信重而动容,“将军,我…”长孙无忌站了起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辅机,咱们喝酒。”郭孝恪拉着站起来的长孙无忌坐了下来,给两人空掉的杯中倒满酒后道,“有些事情,我也不愿瞒着辅机你,皇上虽然待我恩重,但是这大隋天下,我看却经不住皇上折腾,日后这天下迟早要大乱,我出身卑微,要是不想做他人棋子的话,就只有早做准备。” 郭孝恪这一番话,可谓是句句诛心,可是听在此时的长孙无忌耳朵里,却成了郭孝恪对自己的肺腑之言,这时长孙无忌不由想起了这几年朝廷赋役之重,让天下民怨沸腾,若是朝廷真地在辽东大败,那些地方上蠢蠢欲动的豪强必然会起事造反,到时必然是天下大乱的局面。 “辅机,我别的也不想多说,只是是日后这天下真如我所预料那般大乱,我只望你能跟我在乱世成就一番大业。”郭孝恪这番话说得可谓是露骨之极,透出的野心让长孙无忌也不由心中战栗起来,但随之而来的是升腾而起的野心。 这时的长孙无忌,年轻,敏锐,充满了野心,和他父亲长孙晟年轻时一样,充满了大胆的想法,郭孝恪的话让他想到了很多东西,包括过去一些他不敢想的东西。 “无忌一定誓死追随将军。”重重地喝下杯中的酒,血液仿佛沸腾起来的长孙无忌朝郭孝恪大声道,在他冷静的性格下亦有着赌徒的一面,不然的话历史上,他不会替李世民谋划发动玄武门之变。 看着哄然许诺的长孙无忌,郭孝恪笑了起来,接着再次替两人倒满了酒道,“来,今夜不醉无归。”说完,当先一饮而尽。 整夜,郭孝恪和长孙无忌都在喝酒,郭孝恪喝得少,长孙无忌喝得多,喝醉了的长孙无忌彻底暴露了他性格中野心家的一面。 当长孙无忌彻底醉倒的时候,郭孝恪的神智依然清醒,他知道长孙无忌现在只是因为长年被高士廉这个舅舅压抑着,所以今日才会如此失态。 空握着酒杯,郭孝恪看着沉沉睡去的长孙无忌,神情间变得凝重起来,他很快就会失去那份先知先觉的本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了这场征辽之战而做的准备,究竟会让这场征辽之战变成什么样子。 第二天,当长孙无忌头疼欲裂地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郭孝恪的榻上,苏吉利和几个亲兵端着冷水和布巾,一旁还放着碗小米粥。 “长史大人。”看到长孙无忌醒过来,苏吉利让两个亲兵把冷水打湿的布巾送了上去。 “将军呢?”看到郭孝恪不在,长孙无忌拿湿巾抹了脸,接过那碗小米粥问道,他此时记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和郭孝恪是难分彼此了,不过他也不在乎,就如郭孝恪所说一般,若是这天下乱了,不奋起拼争一番,如何对得起这男儿之躯。 “将军去那些海客营中了,同时已让贺将军整顿人马,下午就拔营回去。”苏吉利回答道,接着好像记起什么事情一般,指了指边上两个亲兵道,“长史大人,这是将军派给你的亲兵,若是无事的话,属下就先告辞了。”说完,便转身告退了。 等苏吉利离去后,那两名亲兵都是齐身向长孙无忌行礼道,“缇骑王威,苏猛见过大人。”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名册道,“这是缇骑百人的名册,请大人过目。” 长孙无忌接过那名册,看了眼两名扔人堆里便找不出的亲兵后,一页一页仔细翻了起来,看完之后,才将那名册贴身藏好,心中暗道,看起来将军早有准备,要将这一府人马都掌握在手中,不容许他人插手。 郭孝恪当日征募兵员时,二十四军中的有心人又岂会不趁这个机会往里面安插人手,虽然因为郭孝恪征募兵员的条件苛刻,但终究是有人混了进来,郭孝恪自己组建缇骑以后,查出的便有七八个居心叵测的人。 长孙无忌喝下剩下的小米粥后,走了出去,他知道身边两个亲兵必定是郭孝恪身边的心腹,将名册交给自己是对自己的信任,而这两名亲兵则是一种监视,走出营帐的时候,长孙无忌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喜欢暗探头子这个职务,一想到自己可以将其他人的秘密掌握在手中,他就觉得缇骑果然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对于身后那两名亲兵,他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因为他从没有打算背叛郭孝恪。 昨夜还热闹的营地,如今只剩下了一片片废弃的营盘,五千多名士兵已经全部整装待发,随时都可以上路。 张仲坚本来还想让手下出营好好观察一下郭孝恪手下的军队,哪知道他刚起来,郭孝恪就亲自过来堵门了,可他又不能发作,只能耐着性子和郭孝恪扯那些鬼话。 “张兄,我离营已久,必须要尽早赶回去。”看到长孙无忌和贺廷玉一起过来,郭孝恪就知道全军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当下朝张仲坚说道。 “也好,咱们一起上路,我便给郭兄当个小兵。”张仲坚笑道,他倒不信,郭孝恪能挡得了他一次,还能次次挡着他不成。 目送着刘海带着一群海客返回海船后,郭孝恪方才和张仲坚一起并肩而回,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都要和张仲坚在一起比拼心机,想来倒也不错。 张仲坚骑在马上,虽然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还是惊讶于郭孝恪麾下军队的令行禁止,这早上起来才一会儿功夫,五千多的人马就一下子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他甚至怀疑这都是郭孝恪昨夜就安排好的,可是等上了路,他才知道郭孝恪手下这些士兵有多可怕,日行百里,队伍不散,而且还有多余的时间,砍伐林木,立寨扎营。 看着光着膀子伐木扎营的士兵,张仲坚完全不明白这些士兵哪来的这么多精力,可他又不愿去问郭孝恪,但是他下去问那些士兵,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四天的功夫,郭孝恪便带着全军回了大军营地,这一路上着实让张仲坚大开眼界,也让他更加想弄明白郭孝恪是如何练兵的。 刚进东大营门口,郭孝恪便看到了在营门口的李建成,穿着一身普通的军官衣服,当下从马上跳了下去,走向李建成道,“李兄,你这是…” “郭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再谈。”李建成见郭孝恪终于回来,连忙抓着郭孝恪道,一脸的急迫,郭孝恪出去这几天,大营中不知道怎么就忽地传起了不利于李家和郭孝恪的留言,更是传到了杨广耳朵里,如今他父亲李渊为了避嫌,却是铁了心要悔婚,叫李建成如何不急,他自家那个妹妹可是个刚烈性子,到现在他都瞒着李秀宁,不敢告诉她。 “李兄,先进我军中,有话慢慢说。”看到李建成急迫的样子,郭孝恪一边说着,一边让李建成和自己回了军中,进了东大营,心里却是猜测起了李建成找自己的目的。 看到郭孝恪身边忽地多了一个贵气逼人的青年军官,张仲坚眉头不由皱紧了起来,他以前在新罗,百济,高句丽,倭国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可都没有李建成这般天生的贵气雍容,让他不由暗叹自己以前小看了这天下的英雄,难怪祖父和父亲都念念不忘要回到故土,这海外的天地实在太小了。第七十五章 流言 全军进了东大营后,郭孝恪让长孙无忌去应付张仲坚后,自己带着李建成去了营中的一处僻静地方,让苏吉利领着人在外面守着后,才和李建成坐了下来。 “李兄,何事如此这般紧急?”郭孝恪自忖离营不过十天,就算出什么事,也不该大到哪里去,可是眼前李建成这幅打扮,分明就是在告诉他事情很严重,严重到需要这位唐公大世子乔装打扮,掩人耳目地来见他。 “郭兄,我也不瞒你,这几日你走后,大军中不知道忽然就起了流言,说家父欲招郭兄为婿,是有不臣之心,家父为了避嫌,竟然…”李建成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妹妹的这桩婚事,本就是他们李家为主,可如今却也是他们想要主动悔婚,李建成实在不知该怎么和郭孝恪说。 “李兄的意思是,唐公想要悔婚。”郭孝恪看到李建成为难的神情,就知道肯定是李渊为了避嫌,不想把李秀宁嫁给他了,他的声音虽然沉静,可是李建成却能感觉到那种沉静中的怒意。 换了自己,恐怕也是难以接受的吧,李建成看着脸色一变后,强自冷静下来的郭孝恪,心中问着自己,父亲悔婚,固然能够避嫌,可却也把郭孝恪彻底得罪了。 “李兄,麻烦转告唐公,唐公想要悔婚的话,我无所谓,但是三小姐我是娶定的。”郭孝恪站了起来,说话间声音已经转冷。 听到郭孝恪那不甚客气的话,李建成即使是谦谦君子,也不由动了些怒气,见郭孝恪起身说话间大有送客之意,他也不愿再留下来,直接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说完,便掀帐而出。 “这李家大郎,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看着断然离去的李建成,郭孝恪想到李建成在人前一向谦和宽仁的一面,不由心中暗道。 李建成离去后,郭孝恪回到了自己的帅帐,李秀宁他是非娶不可,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如今他是一府鹰扬郎将,要是此时给李家悔婚,对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望是不小的打击,至于因此会得罪那些关陇世族,郭孝恪根本不在乎,他已经打算为长孙无忌接下高士廉这个在关陇世族中八面玲珑的人物,也不在乎再多一个李渊,更何况他和关陇世族交恶,最高兴地还是杨广。 “吉利,去找长孙长史过来见我。”郭孝恪思索了一下后,决定这事还是要找长孙无忌商量一下,同时先让他把长孙无垢接到自己营中,免得到时候给高士廉用来要挟长孙无忌。 不过片刻,长孙无忌匆匆过来了,他刚才正和张仲坚这个东海豪客唇枪舌剑在那里互相比着心机,没想到苏吉利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他立刻想到了进东大营时,乔装打扮来找郭孝恪的李建成,高士廉和李渊也算是老相识,长孙无忌自然也见过李建成这位唐公大世子。 ‘看起来出大事了。’想到郭孝恪见过李建成后,就如此着紧地见自己,长孙无忌就知道这次事情绝对小不了,掀开帐子,看到郭孝恪眉头皱紧,长孙无忌不由快走了几步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辅机,坐。”让苏吉利为长孙无忌上座后,郭孝恪将李建成找他的事情说给了长孙无忌听,“辅机,你如今先去把你妹妹接到营中来,其他事情等你回来再商量。”郭孝恪知道李建成回去以后,自己和李家就算完了。 听完郭孝恪的话,长孙无忌也来不及细想,站起来就要出营去接自己的妹妹长孙无垢,不过却被郭孝恪喊住了,郭孝恪拿出了一袋金饼道,“这里是三十斤黄金,拿去给你舅舅,毕竟他也接济过你和无垢。” “多谢将军。”长孙无忌也不矫情,拿过那袋金饼,便匆匆走出了营帐,外面罗士信带着一队人马早就在那侯着了,出来前他已经得了郭孝恪的吩咐,等会都听长孙无忌的,但如果要是长孙无忌那个舅舅高士廉太过分的话,也不必忍气吞声。 “长史大人,咱们等会先把无垢小姐接出来如何?”看到长孙无忌,罗士信凑上去道,这段时间每天跟着郭孝恪学兵法,他也不是白学的,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把长孙无忌的那个小妹给接出来,那姓高的要是不识好歹,就别怪他不客气。 长孙无忌此时心里只想着快点把妹妹从舅舅那里接出来,哪里一下子想得了太多事情,浑然没有在边上罗士信眼里闪过的那种跃跃欲试的凶光。 当长孙无忌带着人马出去的时候,尉迟恭看着趾高气扬离去的罗士信,不由气道,“将军怎么让姓罗的去,那不是让那姓罗的找事吗?”要说最了解罗士信的,还是尉迟恭,在他看来罗士信这一去保准和长孙无忌那舅舅高士廉起冲突不可。 “将军这么安排,自然有将军的道理。”贺廷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尉迟恭身边,开口说道,吓得尉迟恭猛地回头,才发现是走路从来像鬼一样没声音的贺廷玉。 自从郭孝恪打算把缇骑交给长孙无忌,就没打算把这件事情瞒着贺廷玉,贺廷玉是跟随他的老人,而且能力不俗,虽然不能独当一面,可却是他治军最好的副手,要论信重,贺廷玉在郭孝恪心中犹在长孙无忌之上。 看着轻飘飘地说了那么一句话后的贺廷玉朝着帅帐而去,尉迟恭发现这位副将大人身上那种阴森的气息又重了几分,光是站在那里静静地不说话,就能把人吓得够呛,想到这位副将大人还掌管军纪,尉迟恭不由浑身打了个哆嗦,心想别自己又犯了什么事,让这个副将大人给抓住了把柄。 走进帅帐,贺廷玉就看到了正在看书的郭孝恪,在他印象里,似乎自从郭孝恪那晚上杯酒赋诗回来后,就把所有的空闲时间用在了看书上。 贺廷玉走路时就像夜猫子一样轻忽,那双官靴踩在地上从来都不发出半分声音,惹得军中那些被他吓到过的士兵私下都称呼他为贺阎王,不过贺廷玉却从来瞒不过郭孝恪,他刚进帐,看书的郭孝恪便放下了手中书卷。 “伯阳,坐。”招呼贺廷玉坐下后,郭孝恪让苏吉利去帐外等候了,贺廷玉虽不是什么谋士,但是性格沉稳,看事情极准,郭孝恪此时也需要听听他对那个留言的看法。 “不知道将军以为那个留言会是谁放出的消息。”听完郭孝恪的话,贺廷玉想了想后问道。 “我想除了宇文述以外,不会有别人。”郭孝恪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整个二十四军里头,他得罪的只有宇文述这个右栩卫大将军,毕竟他的两个儿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都是栽在他手里。 “我和将军看法一样,只是我们没有可靠的证据。”贺廷玉如此说道,然后他顿了顿,神情有些犹豫,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开口道,“末将以为,这留言对将军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 “将军是有大志的人,岂可为一区区妇人绑住手脚,如今唐公要悔婚,将军自可由他去,也正好看看秀宁小姐的心到底在哪边?”贺廷玉是不想郭孝恪和关陇世族扯上什么关系,那些关陇世族一个个鬼精,郭孝恪要真成了李家的女婿,他们这一府人马里总有人会生出些异心来,以为靠上了李家,而不尊郭孝恪。 而且在贺廷玉心里,像李秀宁这样的世家小姐,心里面总是向着娘家,而不像平常人家,嫁到夫家便是夫家的人,和娘家再没关系了,日后难免都是个麻烦。 “你说得也对。”听着贺廷玉的话,郭孝恪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松了开来,他是不会答应李渊悔婚的,便是把李秀宁抢来,他也不会让李渊把她嫁给关陇世族的其他名门,只是在那之前,他想知道李秀宁在娘家和他之间,到底会选谁。 “将军若是放不下秀宁小姐的话,大可以把秀宁小姐抢过来,便是因此和唐公交恶也无妨,末将以为皇上是不会因此而怪罪将军的。”见郭孝恪皱眉,贺廷玉以为郭孝恪心里放不下李秀宁,于是开口道,他出身西陲,从小跟父亲在大漠里走镖讨生活,男人抢婆娘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皇上的确是不会怪罪我,甚至还巴不得我和那些世家门阀交恶。”在贺廷玉面前,郭孝恪倒是不用避讳什么,贺廷玉曾经在青海参加过朝廷征讨吐谷浑之战,看着无数受伤的同伴在那片高原上死去,对于杨广这个皇帝淡漠得很。 “皇上只是利用将军罢了,不过将军和那些世家门阀交恶越甚,就越能得到皇上的重用,也才能掌握更多的兵权。”贺廷玉口中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 “李家是我不愿扯上的,如今正好一并断了,但愿秀宁最后选的是我,不然的话,她会痛苦一辈子。”郭孝恪看向了贺廷玉,叹气道,脸上的神情却有些不忍。第七十六章 长孙无垢 大营西面,当长孙无忌骑着马,带着近百号士兵来到高士廉所在的营区时,那些在营门口的家丁连忙有人进去通报了,平时他们多有看不起长孙无忌这个自家老爷接济的外甥,前段时日听说长孙无忌当了长史,他们也没觉得怎么样,可今日看到长孙无忌,前呼后拥,身边跟着近百全身披挂的精悍士兵,才猛然发现他们平时看不起的长孙无忌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不是他们可以在轻慢对待的人了。 长孙无忌从马上下来,看着那些平时在暗地里讥笑自己的下人如今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心里面忽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感觉,当营门内,那个曾经看不起自己的管家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长孙无忌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权势和力量是这么美好的东西。 “表少爷,您这边请。”那管家听到外面长孙无忌带了百来号杀气腾腾的士兵回来,当下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以前可没少挤兑这位老爷的外甥,他哪里想得到长孙无忌会一下子成为一府长史,这般声势显赫的回来。 “带我去见无垢。”长孙无忌从马鞍上取下那袋子金饼,提在手中,朝那管家冷声道,身后罗士信连忙带着几个贴身亲兵跟了上去。 那管家见长孙无忌冷冷地看着自己,再加上边上罗士信神情凶恶,连忙偷偷抹了把冷汗,赶紧带着长孙无忌往府帐里去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长孙无忌便到了妹妹所在的营帐,当看到妹妹一个人坐在那里安静看书的背影,长孙无忌就觉得心里发酸。 “哥。”听到脚步声,长孙无垢抬起了头,然后看到了长孙无忌,她连忙欣喜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想要跑到长孙无忌身边,可是当她看到长孙无忌身边的高府管家时,却又止住了脚步,恢复了千金小姐的模样,原本眼中的活泼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长孙无垢的变化,长孙无忌看向了身边的管家,声音低沉得可怕,“滚出去。”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那目光中透出的森寒气息把管家吓傻了。 “长史大人让你滚,你还不滚。”罗士信见那管家杵在那里,连忙喝道,他此时见长孙无忌的表情,也觉得有些心惊。 被罗士信一喝,那管家才慌忙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跑出了帐子,等出了帐,他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透了,他没有想到只是几天的功夫,这位老爷的外甥竟然变得这般可怕。 想到刚才长孙无忌那盯着自己的可怕目光,管家不由打了个寒噤,觉得长孙无忌这回是来意不善,想到这里,他连忙跑去找自家老爷去了。 “无垢,以前都是哥哥没用,让你在这里受苦。”营帐内,长孙无忌看着面前的长孙无垢,眼角有些发酸。 “哥哥。”看到长孙无忌的样子,和边上罗士信等人,聪慧的长孙无垢很快便明白过来,哥哥这回是要带自己离开舅舅家的,一时间又惊又喜,可是想到舅舅这些年对哥哥和自己的接济,还有舅舅的官职地位,她又有些担心。 长孙无垢刚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就被长孙无忌阻止了,“无垢,不用害怕,一切都有哥哥。”长孙无忌拉着长孙无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无忌,你这是做什么?”匆匆赶来的高士廉看着牵着长孙无垢离开的长孙无忌,不由勃然大怒起来,他尤其不喜长孙无忌此时看着他的那种眼神,不在是过去那种谦卑柔顺,而是和自己平视。 “舅舅,这些年承蒙您对我和无垢的照顾,如今无忌已能自立谋生,不敢在打扰舅舅。”长孙无忌看到高士廉脸上的那种表情,强自压下了心头升起的怒意,高士廉从来就没把他当成外甥看过,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可以随意使唤的家仆罢了,而妹妹也不过是眼中奇货可居的筹码罢了,想到这里,长孙无忌的语气越发冷淡。 “这是无忌对舅舅这几年照顾的一点心意,还请舅舅收下。”长孙无忌让罗士信将那袋金饼送到了高士廉面前。 看到那半开的口袋里一块块黄澄澄的金饼,高士廉的脸庞抽搐起来,他接济长孙无忌兄妹,这几年的花费怕是连一块金饼都不值,如今长孙无忌却拿一袋金饼扔给他,分明就是在讥笑他。 “好,好,想不到老夫居然养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高士廉怒极反笑,脸上的面色铁青,他今日着实是被长孙无忌给气到了,想不到这个平时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外甥竟然敢这般忤逆他。 “忘恩负义。”长孙无忌听到高士廉口中说出的话,面色也变得更加冷峻起来,“这些年,我也没少帮舅舅出谋划策。” 听到长孙无忌的话,高士廉的脸色微变,这些年他的确没少使唤这个外甥,不过他自然不会承认,当下板着脸看向长孙无忌拉着的长孙无垢道,“你可以走,但是无垢要留下,我不能看着无垢跟着你吃苦。” “吃苦。”长孙无忌听到高士廉那霸道的话,不由冷笑了起来,“这几年无垢没少给你那两个女儿欺负,也不见多过几件新衣服,要不是如今你想让无垢嫁人,好让你高家更上层楼,无垢怕是还穿着那些旧衫。” “无垢必须留下。”见长孙无忌翻起旧账,高士廉索性不再提那些事情,只是沉声喝道,此时他身后已经布满了高家的家丁。 “我长孙家的事情,还轮不到舅舅操心。”见高士廉要动粗,长孙无忌也大怒起来,跨前一步,护住长孙无垢道。 “把无垢给我带过来。”看到长孙无忌这般大胆,敢跟自己说这样的话,高士廉一下子给怒气冲昏了头,朝身旁的家丁喝道。 见高士廉发话,那些家丁都是连忙上前,想要把长孙无垢给带走。 “铿。”随着佩刀出鞘的声音,罗士信和几个亲兵已是拔刀在手,那明晃晃的刀锋一下子震住了那些上前的高府家丁。 “哪个敢过来,本将一刀剁了他。”罗士信朝那些高府家丁喝道,他身旁几个亲兵也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一个个持刀在手,身上散发的那股凶戾之气,吓得那些高府家丁都是战战兢兢起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老夫面前拔刀行凶。”高士廉看着一脸不屑的罗士信,气得浑身发抖,接着朝身边的家丁厉声喝道,“怕什么,有老夫在,给我把这几个狂徒拿下。” 高府的家丁们犹豫了下,最后高士廉的积威压过了罗士信他们手中的刀锋,一个个都是扑上前去,想要将罗士信他们拿下。 ‘噗’,血光飞溅,扑向罗士信的那个家丁惨叫着倒飞了出去,他被罗士信一刀砍在胸口,接着给一脚踹飞了出去,倒在地上,那哀嚎声听得四周的人都是心惊胆颤。 一下子所有的家丁都是愣住了,站在原地,手里拿着棍棒,没有一个人上前,谁也想不到这个军汉真地敢挥刀伤人,他们都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高士廉也被震住了,他是个文官,平时又喜好文学,哪里见过这等在眼前血肉飞溅的场面。 “长史大人,咱们该走了。”看到一众高府家丁都是退缩着不敢上前,罗士信一脸不屑地冷笑起来,然后朝身后的长孙无忌说道,要不是郭孝恪吩咐过他,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就刚才那一刀,他可以直接砍了那家丁的脑袋,如今不过是给他一刀,看着挺惨,但只要救治及时,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舅舅,无忌告辞了。”看着那倒在地上,疼晕过去的家丁,长孙无忌挡住长孙无垢,朝高士廉一礼后,在罗士信等人的护卫下,朝外而去。 “长孙无忌,老夫没你这个忤逆的外甥,你给老夫滚。”看到长孙无忌离开,回过神来的高士廉气急败坏地大骂起来,此时他除了大骂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情,长孙无忌的背后是那个连宇文述这样的权臣如今也要顾忌三分的男人。 听着身后高士廉传来的骂声,长孙无忌冷笑着离开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些关陇世族的嘴脸是如此丑恶,当走出高士廉的营地时,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湛蓝的天空,捏紧了拳头,从今以后,他不会让妹妹再受半点的委屈。 “哥哥,舅舅那里?”长孙无垢终究是心地善良,她虽然知道舅舅想把她许给唐公家的那位二世子,当初接济她和哥哥也只是因为这个缘故罢了,但她仍是有些不忍心。 “从今往后,咱们再也没有这个舅舅。”疼爱地看了一眼长孙无垢,长孙无忌回头看了一眼离开的那个地方,声音冷了下来。 长孙无垢忽然间觉得原本熟悉的哥哥变得有些陌生,可是一想到自己不用再寄人篱下,过着牢笼般的生活,她又变得高兴起来,不由紧紧抓住了长孙无忌的手。第七十七章 木兰和无垢 高家的事情没有多久就在大营传开了,长孙无忌带着近百军马到高士廉那里本就惹眼,再加上长孙无忌离开时高士廉那咆哮怒骂声,想不让人知道都难。 长孙无忌这时候年轻,富有野心,更是早早地被郭孝恪当成了心腹谋士,身上那股锐气便越发地足,这一回罗士信还没有挑事,他便先和高士廉撕破了脸,却是让郭孝恪始料未及,不过这也让郭孝恪放下了心,现在长孙无忌已经没了退路,成了一个忤逆长辈,忘恩负义之徒,他在关陇世族里算是彻底声名狼藉了。 高士廉拿郭孝恪没办法,可他仍是递了奏折去杨广那里,给郭孝恪安了个御下不严,指使属下在他府上行凶杀人的罪名,而且还隐隐说长孙无忌这个外甥之所忘恩负义,忤逆于他,也全是郭孝恪挑唆的。 天子大帐里,杨广看完了高士廉的奏折,却是随意扔到了一边,这个高显(字士廉,以字名扬于世)是北齐皇族之后,当初父亲杨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留了他一家的性命,还让他们入朝为官。 杨广对于高士廉没什么好感,一来他是北齐皇族之后,二来高士廉和被他赐死的薛道衡是好友,当年杨广还是晋王的时候,薛道衡就自持才高,对他的示好弃若蔽履,更是在他父亲杨坚那里没少说他的坏话,后来他登基为帝,本以为能够收服薛道衡,谁知道薛道衡还是油盐不进,屡屡在朝上跟他硬顶,甚至阻止兴建大运河,这才给他找了个由头赐死了。 高士廉和薛道衡是好友,薛道衡被赐死后,也自然为杨广所不喜,不过高士廉自薛道衡死后,便一直闭门,少有在朝堂上再有谏言和奏折。这次高士廉因为长孙无忌的事情,气昏了头,才向杨广递了奏折,没想到反倒勾起了杨广的厌恶。 郭孝恪营中,长孙无忌安顿好长孙无垢后,第二天便直接去了帅帐,他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知道今日自己和高士廉这么一闹,在关陇世族中怕是再也没有立足之地,只有跟随郭孝恪这一条路。 看到长孙无忌进来,郭孝恪看着另一边的贺廷玉,还是觉得自己现在的班底太单薄,尉迟恭和罗士信是带兵冲锋的猛将,虽然唯他马首是瞻,可两人终究不是那种能藏住心机的人。 “辅机,你那舅舅去皇上那里参了我一本。”等长孙无忌坐下后,郭孝恪却是将杨广让汪公公送来的那本高士廉的奏折扔给了长孙无忌道,“实在是不智的做法。”高士廉本就不招杨广喜欢,却还写奏折参自己,根本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长孙无忌看着那本奏折里,数落自己忘恩负义,说郭孝恪纵容部下行凶杀人的语句,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没想到高士廉这般卑鄙,昨日回来时他问过罗士信,那被砍伤的家丁最多是重伤,绝死不了,可如今这家丁却死了,还算在他们头上,这手段也实在下作了些。 “辅机,皇上把这奏折给我,就是没把你那位舅舅当回事。”郭孝恪看到长孙无忌脸上不快,不由笑道,高士廉他倒是真没太当回事,谁让高士廉当年和薛道衡搅和在一起。杨广当初没把他赶出洛阳,已经算是开恩了。 “将军,就算如此,也不能让高士廉在外败坏将军的名声。”见高士廉那奏折里对郭孝恪多有污蔑,长孙无忌却是皱眉道。 “那辅机你写替我写本奏折给皇上,把这事情说清楚。”郭孝恪看向长孙无忌,把写奏折这种麻烦事交给了他,杨广把高士廉的奏折给他,一是为了表示他对自己的信任,二来也是未尝没有让自己能上道反驳的奏折。 高士廉的事情被郭孝恪暂时放到了一边,如今他头疼的还是李渊悔婚的事情,当日的宴席上,李渊虽然透出招他为婿的意思,但是终究算不得什么正式,只是二十四军里不少人都知道而已,但现在李渊却要把李秀宁嫁给柴绍,而杨广却在一旁不闻不问,显然是在等他跟李渊翻脸。 “将军如今是军中寒门将领第一人,不知道多少人正观望着将军,要是让李渊悔婚,将军怕会是成为他人口中的笑柄。”长孙无忌看了眼郭孝恪,见郭孝恪神情平静,方才把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皇上在等我出手。”郭孝恪看向长孙无忌和贺廷玉,沉声说道,此时的杨广还未失去对朝廷的控制,这大军营地里,这样的大事又岂能瞒过他,可是杨广却根本没有召见自己,只是不轻不重地把高士廉的奏折给送了过来。 “将军打算去唐公府上抢人。”看到郭孝恪那脸上值得玩味的表情,长孙无忌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不过他却皱起了眉头,李渊虽然为杨广所猜忌,朝中不掌实权,但是李家终究是关陇世族中的名门,再加上柴家,一下子把他们都得罪死了,恐怕日后在朝中就孤立无援了。 “将军靠的是皇上,那些关陇世族即便全得罪了也无妨。”看到长孙无忌皱眉,贺廷玉却是在一旁道,关陇世家虽然势强,不过却还不能把手伸到幽州辽东一带,郭孝恪是决定在辽东立足,根本不必惧怕那些关陇世族。 “贺将军说得也对。”长孙无忌知道贺廷玉对自己有成见,而且刚才自己说话时的语气也的确容易让人误解,当下也不反驳,只是附和道。 “辅机,皇上那里,帮我准备两道奏折。”见长孙无忌和贺廷玉都没有反对自己去抢人的意思,郭孝恪没有在说什么,只是让长孙无忌替自己多准备一道给杨广的奏折,便起身了。 大营里,木兰坐在那里,看着很安静看书的长孙无垢,却是觉得长孙无忌的这个宝贝妹妹就像个大人似的,似乎发觉木兰在看自己,长孙无垢放下了书,然后看向了这个长得很好看的木兰将军,白皙的脸上忽地闪过了一丝疑惑,她总觉得这位木兰将军身上好像有股很淡很淡的香气,就像是女孩子身上才有的香气。 “木兰将军,其实你是女人吧?”看着四周没人,而且木兰对自己挺好的,长孙无垢忽地跳下了椅子,跑到木兰身边小声问道。 木兰听着耳边那吐气如兰的声音,一下子表情变了变,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看向长孙无垢道,“无垢,你在说什么?” “木兰将军,你身上有股女人的香味。”长孙无垢眨着眼,低声说道,前几次她到郭孝恪军中看望哥哥,都是木兰接得她,她一直都觉得这位木兰将军是个温柔细心的好人,只是昨天才发现木兰身上的这个小秘密。 看着长孙无垢有些得意的小脸,木兰不由也笑了起来,对着这个像水一样的女孩儿,哪怕是给她知道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她也生不出半分气来。 “无垢,不要告诉别人。”木兰蹲下身,看着长孙无垢,脸上露出了有些腼腆的笑意,她从小就只有一个哥哥,虽然父亲死后,都是她在照顾读书的哥哥,可是她却一直都想有个比自己小的妹妹可以让她当姐姐。 “无垢知道,木兰姐姐是木兰将军,可不是什么女子。”长孙无垢点了点头,虽然说的话有些饶舌,不过她真地很喜欢在军营里有木兰这个英武的大姐姐陪着她。 看到长孙无垢喊自己姐姐,木兰高兴了起来,一把抱起了长孙无垢,朝她笑道,“以后没有旁人的时候,就叫我姐姐吧。” 看着笑得开心的木兰,长孙无垢也高兴了起来,她在舅舅高士廉家的时候,虽然也有两个表姐,可是那两个表姐却从不会像木兰那样抱着她。 长孙无忌回到营帐的时候,看到正和木兰一起坐着看书的长孙无垢,心里面忽然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他觉得木兰和无垢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对姐妹,猛地甩了甩头,长孙无忌抛掉了这个念头,朝发觉他来了之后起身告辞的木兰道,“魏将军,真是麻烦你照顾舍妹了。”长孙无忌昨天把长孙无垢带到军营后,才猛然发觉军中竟然没人能照顾妹妹,最后只有找到了木兰。 “长史大人客气了。”木兰客气道,然后便离开了,在这个目光敏锐如鹰隼一般的长史面前,木兰总有些害怕被瞧出身份的意思。 “无垢,让你住军营里,真是委屈你了。”木兰走后,长孙无忌看向长孙无垢道,这军营里到处都是男人,妹妹一个女孩子家肯定不习惯。 “哥哥,无垢很喜欢住这里。”长孙无垢看着一脸歉意的长孙无忌,却是走到了长孙无忌身边,拉着他的手道,“木兰将军他们对无垢都很好,而且无垢在这里,也能见到郭将军。”每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个英雄,而郭孝恪很幸运地成了长孙无垢心里的那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