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执信接过了胡毅生的话,语重心长的说道:“隋斋的意思也是我们大家的意思。听说龙济光还专门派人去韶关拜见过震之你,结果让震之直接轰走了。震之,虽然我们革命粤军有一些实力,可我们还需要更强大的实力才能完成整个革命大业呀!与其为敌,不如联手为盟,这样不单单能消减省内矛盾,还能增添自身实力,何乐而不为?”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暗忖:朱大符你这个搞教育、搞新闻、搞文政的人,懂个屁的军政,军事也是有政治阴谋的,你以为龙济光会真的听从革命政府的命令?你以为二十三镇是一群土鳖,谁给钱就跟谁卖命吗? 他把这股气憋在心里,这个时候可不便爆发出来。很显然在场的人都是认同朱执信的想法,如果他现在唱反调,势必只会受到更强烈的针对。 “如此说来,革命政府是打算接受二十三镇的归附了?”他缓缓的开口问了道。 “既然能够和平解决这件事,这又有什么不好呢?”胡汉民说道。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继而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会答应龙济光的条件了?” 胡汉民叹了一口气,说道:“一些情理之中的条件,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吴绍霆问道:“龙济光无非是向革命政府提出索要军饷粮草,再多就是军备物资,我想先问一下打算索要多少?” 胡汉民有些疑惑,反问了道:“难道龙济光派人到韶关没有告诉有关事宜吗?我特意跟龙济光的代表蔡兴举说过,军务之事必然要与我们革命军总裁协商。” 吴绍霆不冷不热的笑了笑,这胡汉民还真是抬举自己。他说道:“还没有谈到这一个环节我就把蔡乃煌轰走了。我知道二十三镇就是故意向革命政府勒索军费,假如龙济光愿意接受改编,我保证答应他的要求,可是显然他只会持兵自重、独霸一方,像他这样的军阀有什么资格索要革命军的军费?” 胡毅生说道:“震之,改编是迟早的事,我们利用军费还能控制二十三镇的行为,相信你身为革命军总裁是有这个预见的。”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他的预见可不是自己能够顺利改编二十三镇,而是二十三镇早晚有一天会反客为主,给革命政府一个下马威。他不打算多跟胡毅生辩解什么,只是问道:“先说说龙济光是什么要求吧。” 胡汉民让朱执信把龙济光的军费开支描述一下,二十三镇上报的全部兵员数量是六千六百五十三人,武器装备的数量超过八千,每月维持的费用应在九万,并且每个月还要提供子弹一百万发,炮弹一百发。除此之外,龙济光也希望在军部获得一个正式的职位,以对革命政府竭尽所能。 “九万?都督,你可知我们革命粤军两个师目前的军饷是多少吗?”吴绍霆听完了描述之后,冷冰冰的反诘了道。 胡汉民等人面面相觑,说来革命粤军成立的时间还不足一个月,而且自成立以来也没有确定军费开销的细节问题。基本上现在革命粤军的军饷和粮草,大部分都是吴绍霆自己解决的。吴绍霆的经济来源无非就是光复广州时得了一笔库银,随后北伐韶关一路上也在各个县府得了一笔,再者就是其自身经营公司所得收入。 现在要问革命粤军两个师具体的开销,他们这些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朱执信想了想,然后说道:“第二师北伐出征之前,我们为其筹集了军费二十五万,物资方面都交给民政部去供应了,合计下来算是可以维持三个月的消耗。” 吴绍霆大声的说道:“虽然第二师一共只有四千多人,平均每个月是八万多的费用,看上去比起二十三要九万差不了多少。可是大家要搞清楚一件事,第二师是在北伐作战状态,一个战时部队的消耗还不及一个留守部队的消耗,这是什么道理?” 胡毅生打算辩解什么,不过吴绍霆没有留下余地,接着又说道:“我第一师目前总兵力是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一个特务营、一个警卫营,总兵力合计五千多人呢。你们知道我每个月拿多少军饷给手下的兄弟们?” 胡汉民奇怪的问道:“震之,革命粤军目前不是刚成立还不足一个月吗?” 卷二:大革命 第199章,二十三镇安置事宜 吴绍霆冷笑道:“确实如此,那难道革命粤军以后的军费就不算在现在的考虑范围了吗?在一开始的整编计划之中,我已经列出了详细的军费开支,只不过是没有总结起来罢了。如今革命政府刚刚成立,一应政务都是从头开始,为了不给革命政府制造太多的负担,我决定将第一师每月总军费控制在六万之内。” 众人听到这里,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能够精兵简政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如今革命政府的支出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不过好在社会上能募集到不少的经费,海外那边也在积极响应国内的革命事业。但是很明显吴绍霆的意思就是在拿革命粤军的开销,来比对二十三镇索要的差异之处了。 一番窃议之后,朱执信说道:“震之,龙济光只是向我们革命政府提出这些条件而已,而我们也正是希望等你从韶关回来,详细的磋商这些条件。讨价还价是在所难免的。我们现在坐在这里,不就是在为这件事寻找出路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廖仲恺在这个时候沉吟了一声,缓缓的接过话来,对吴绍霆说道:“震之,既然你身为军事部总裁,我很相信你对这件事的判断。这样吧,那你具体说说,我们该如何与二十三镇达成合作条约呢?” “总理,如果让我实话,我会说我根本不会理龙济光。龙济光手握重兵看上去确实耀武扬威,可是他绝对没有能力踏进革命政府辖区半步。如果我们答应了他的要求,那就等于不败而败了。”吴绍霆语气逐渐递增,显出了他情绪的升温。 胡汉民、胡毅生、朱执信等这些主和派人士顿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们先前费尽了口舌,竟然还是没能说服吴绍霆。在他们看来,这个时候主要矛盾对象应该放在北京的满清朝廷,绝不是在地方利益上拘于小节。 廖仲恺、宋教仁、邹鲁这边是持中立意见,当然是比较偏向于吴绍霆的看法,他们认为吴绍霆既然掌握了足够实力钳制龙济光,那就没有必要担心龙济光了。不过他们的呼声显然要比主和派那边弱许多,所以一直都没有提出什么声明。 “震之,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胡汉民叹了一口气。 “是呀,我们要顾全大局呀!归根结底二十三镇也是广东的血脉,何必要闹得同室操戈呢?”胡毅生极力的声援堂兄胡汉民的意思。 “大家先冷静一些,既然现在是商议,总得有一个商议的论点。”廖仲恺大声的安抚会议室的气氛。 吴绍霆脸色很冷沉,他早就料到这些人的软弱性是到骨子里去了,现在革命政府又不是没有兵,还怕打不起吗?口口声声说什么顾全大局,如果真的是顾全大局第二师就不会出兵江西转道江苏,而是直接出兵湖南进攻武汉。他并非不在意革命政府北伐出征的路线,只是因为这次北伐与自己利益不大,所以才没有太重视而已! “好的很,”他大声的说了道,声音盖过了全场所有的人,“既然革命政府有这么多银子,那你们就去收买龙济光好了。我倒是要看看,我革命粤军为了节省开支省吃俭用,倒头来却还不及一支半途投诚的部队,你们自己去向革命士兵们去解释吧。” 大家一下子安静了起来,不得不承认,吴绍霆的这番话是很有杀伤力的。 胡汉民与朱执信对视了一眼,他们显得尴尬了起来。廖仲恺沉闷的叹了一口气,好端端的商议竟然变成了争执,不过话说回来还是胡汉民和胡毅生先挑起了不好的气氛,真是让人感到失望透顶。 吴绍霆稍微等了一会儿,然后豁然站起身来,丢下了一句话:“既然你们已有定论,那就照你们的想法去做,这件事与我没关系。”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的向会议室门口走去,副官邓铿上前拉开了大门。 离开会场之后,胡汉民神色很纠结,说实在的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些后悔。 “为了一个外人,咱们这么争吵岂不是太愚蠢了。”廖仲恺责备的说道。 宋教仁刚想开口附和廖仲恺的意思,不过胡毅生却很冲动的大吼了起来:“吴绍霆这算什么意思?明明是他不对!他身为同盟会成员,革命人士,应该服从组织的命令才是。大家看看,看看,随便说两句就耍性子,这还让我们怎么放心?” “毅生,你这是什么话?吴绍霆是广州首义的领导人,在我们革命政府当中他也是有决策权的。”廖仲恺严肃的说道,他一直都觉得胡毅生太冲动了,甚至都有一些口无遮掩,而胡汉民对他这个堂弟也向来不好好管治,迟早会出问题。 廖仲恺当然想不到,十几年之后的一天,他被刺杀于惠州会馆大门口时,胡毅生就是幕后主使人之一。 “我只是在说事实。革命政府成立之初,军事部部长本不应该轮到他吴绍霆担任,他一个年纪轻轻的晚辈,凭什么能担此大任?当时他假惺惺的辞职让位,其实就是在以退为进。像他这样耍手段、耍心机的人,广州革命大业迟早会坏在他的手里。”胡毅生气愤难耐的说着,他声色俱厉,就好像是在抗议某一项暴行似的。 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起来,虽然胡毅生所说的话有失纪律,可是却点到每个人的心坎上。吴绍霆那次辞职事件,稍微有几分理智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动机,虽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吴绍霆是在争权,但俨然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现在又发现了这样的事,这次召开的时革命政府核心人物的私会,一开始大家都好言相劝,结果没两句话的功夫,这吴绍霆又任性离去。 廖仲恺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虽然愿意相信吴绍霆,可是掌握军队实权的人始终是不得让人安心,谁都不知道今天的革命者会不会是明天的叛徒。尤其是吴绍霆从革命起义之后到今天一系列所作所为,就算不想怀疑也得多一个心了。 宋教仁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他表情很严肃的说道:“我以为,与其大家在这里凭空怀疑,还不如多做做工作。震之他是什么人我不太了解,可是震之掌握着革命粤军,是我们革命政府的基础所在。相比之前龙济光是一个威胁,为什么大家都愿意站在一个威胁的立场上,而不站在我们政府基础的立场了呢?” 胡毅生不服气,欲辩驳,可是宋教仁举手打断了他的话。 “毅生,说一句诛心之言,我以为震之虽然有野心、有权欲,但绝对不会是背叛革命的人。难道你们都敢昧着良心说自己没有野心吗?”宋教仁目光炯炯有神,几近审问似的环视了在场所有人。 胡毅生顿时不敢说话了,其他人也都噤声不语。不过大家都在心里埋怨宋教仁,你这年轻人说话也太直接了,窗户纸也是一层纸,能隔着就隔着,岂能随随便便就捅破? 卷二:大革命 第200章,宋教仁来访 吴绍霆回到东校场军部大院,虽然会议的事情让他很动怒,不过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他并没有刻意在这方面下情绪。他不知道自己讨伐韶关的这段时间,革命政府筹集了多少经费,如果同盟会觉得钱多了愿意拿去收买龙济光,那就由他们去好了。他相信革命政府真的这么做了,革命粤军士兵肯定会有不满,到时候的后果就由同盟会自己收拾了。 他在这几天除了打理一些积累下来的军务工作之外,还特意构想了发展广州经济和教育的计划。他特意与朱执信联络了一阵,交换了一下对教育事业的看法,虽然朱执信在那次会议上与自己持相反意见,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不影响其他合得来的地方。 一月二十九日,随着年关的将近,各地革命事业似乎都有了结果。 这天一大早,一份来自福建的通电由广州革命政府转送到了东校场,随电报送来的还有一份四天前的报纸。福州军政府在二十六日那天已经成立,除了闽北几个县城尚未光复之外,其余重要城镇皆告于捷报。孙道仁被推举为军政府都督,许崇智为军政府总参谋长。福建方面仿效广州革命军编制,组建中华革命闽军,预计年关之后发兵北伐。 这个时代的通讯很迟钝,历史上辛亥革命武昌首义成功之后,即便当天发布了通电,距离湖北最近的江西、湖南等省同样等了三天才知道这个消息。当然,其中有清政府当局限制消息的原因,不过无线电的传达能力占了大头。 吴绍霆看完电报之后只是莞尔一笑,相信再过一个月的时间,全国大部分省区都会如同广州、江西、福建一样了。他又拿起报纸看了看,上面记录的正是福州起义的详细过程: 一月二十日,革命军前敌总指挥许崇智派标统蒋国斌带步兵1个营进占屏山枪械弹药库;步兵1个营进驻于山观音阁,控制于山制高点;骑兵连驻南门,维持城内和近郊交通联络;炮兵营管带萧奇斌率领所属在于山设炮兵阵地,6门克虏伯山炮炮口指向旗下街,工兵营(2个队)和辎重营学兵随同炮兵上山,担任掩护;城内及近郊部队向旗界推进,三面包围,开放东门让其退却。 同盟会所编学生炸弹队由彭寿松指挥,分为两部分,配合新军作战;洋枪队分别占领电报局、邮政局和银行等机关。革命军总司令部设在花巷,在于山观音阁设前敌总指挥部。当晚部队开始行动,双方发生零星战斗。 一月二十一日拂晓,革命军发起攻击,从于山发炮轰击旗下街,命中将军署(今省立医院院址)。但因炮弹缺乏,发炮10余发后停止,步兵暂取守势。旗兵从旗汛口、狮桥头大路冲出,与革命军巷战,均被击退。文楷见于山炮声沉寂,率杀汉团冲锋队分路从观巷、九曲亭向于山猛扑,企图夺炮。 于山新军坚决阻击,学生炸弹队不断投掷炸弹,将冲至半山的冲锋队击退。接着,占领鳌峰坊法政学堂的捷胜营,从洋房窗口向于山阵地猛烈射击,造成革命军多人伤亡。不久,屏山枪械弹药库的炮弹运到,于山炮兵向法政学堂开炮,轰毁洋房,旗兵死伤甚多,余部纷纷逃窜。 这时,从闽北调来福州的徐镜清巡防营,经孙道仁派人争取,由洪山桥开进城内参加起义,革命军声势大振。于山上的新军步兵乘势冲下,重创杀汉团冲锋队,迫其退回九曲亭。在津门路、秀冶里、高节里一带的革命军也发起攻击,与旗兵展开激烈巷战,在学生炸弹队的配合下,击溃高节里等处的旗兵。在旗兵溃退时,杀汉团放火队于旗汛口、高节里、鳌峰坊等处放火。同盟会急调民团救火队灭火,并以军政府都督名义,电令长门炮台统领陈恩焘派兵400名,运炮4门前来助战,又派程拱宸等乘快轮到马江船政局,将旧存枪械、子弹运来福州。 下午,革命军对旗界的围攻愈紧,旗兵多次反击均受挫。总督松寿见大势已去,微服出署,至盐道前(今鼓西路)高开榜画店吞金自杀;将军朴寿则躲到蒙古营(河东街)副都统明玉家中。八旗官兵见主帅逃走,决定投降。 过程描写的栩栩如生,仿佛笔者是亲临现场,而且战斗的场面也十分激烈,简直比起韶关之战有过之无不及。可是当吴绍霆读到报道的最后一段,顿时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据统计战事结束之后,革命军阵亡13人,旗兵亡280余人,比起韶关来说远远差得去了。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夸大的报道有利于振奋人心,同时也可以成为老百姓饭前茶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天下午,廖仲恺和宋教仁带领政府仪仗队来到了东校场。 吴绍霆事先没有接到通知,所以见到这副排场时还有些惊诧,廖总理这是要做什么呢? 廖仲恺、宋教仁先来到吴绍霆的办公室,单独会见了吴绍霆。 “仲恺先生,遁初兄,今日怎么有空来东校场呢?”吴绍霆一边请两人坐下来,一边问了道。在这种私下见面的情况下,一般是没必要用职衔称呼的。 廖仲恺落座之后,真挚的笑了笑,说道:“震之,昨天听执信说你最近很热衷教育和实业,与他讨论了很多这方面的问题呢。” 吴绍霆笑道:“国家要富强,可不单单是军事上的事情。教育是为了我国家下一代可以富强,实业更是国家经济命脉的重要血液,这两者自然是应当重视的。我在广州原本就与他人合作开办了几个工厂,还是很热衷于生意呢。” 廖仲恺点着头说道:“有震之这样振兴的愿望,真是让人欣慰呀。” 他顿了顿,又道:“此番前来,正是因为听了执信的话,看得出来震之对前不久讨论关于处理二十三镇的事宜已经宽心不少了,所以特来完成一些早该完成的事情。” 吴绍霆奇怪道:“哦,什么事?” 这时,宋教仁接过了廖仲恺的话,微笑着说道:“这个月十五日我们拟定了一套勋奖制度,前不久也通过了广州临时议会的章程。震之你是广州革命的元勋之一,这两件事当然得有你的参与。” 吴绍霆微微疑惑,临时议会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勋章制度未免有些太早了吧?他记得大革命之后的最新勋奖制度,是在中华民国成立之后才颁布的,如今大革命还属于进行时,怎么就提前制定了这项支付呢? “如今国内还未统一,鞑虏尚未取出,现在就颁布勋奖制度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他喃喃的说道。 “是,本来这套制度是先拟定,等共和国成立之后再即时颁布。我与展堂也曾商议过,等中山先生归国之后,由中山先生亲自为震之以及广州革命其他功臣颁布勋章。不过因为上次会议的事情,当时大家都有一些激动,所以让震之你受了一些情绪。说来,政场上的事就是这样,为了捍卫自己的意见,大家都难免会有一些过激行为。”廖仲恺缓缓的说道,就好像是一种劝慰似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大家还是很信任震之你的。所以为了消除误会,激励革命内部士气,同时也表彰震之你光复韶关的功绩,我们一直通过提前为震之你颁发勋章。”宋教仁带着几分和善的笑容说道。 “另外,临时议会也将有震之你的席位,这是由我们革命政府一致选举得出的结果。”廖仲恺补充的说道。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自广州革命政府成立以来,他是主动退出政治组建工作,一直负责军事上的事务,所以这段时间革命政府的政务工作他一概是少有关注的。在韶关的时候,他已经听说了政府各部门组建以及临时议会选举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显然这一个月还不到的时间里,这些都差不多尘埃落定。 其实同盟会早在1906年时就已经拟定了共和国纲领和国家机制,如今只不过是照着早先的框架执行。哪怕这些纲领和机制不合适,照着两广总督府、广东省府的建制稍微修改一下就行了。至于议会看上去还要选举,闹的民间沸沸扬扬,实际上议会的班底还是以前省咨议局的那一群人。 广东咨议局于1909年2月筹备,咨议局大楼设置在大东门外,距离东校场不远。 不过因为革命提前成功,咨议局尚且还没正式成立,就连咨议局大楼的修建也停工了。 咨议局的成员大部分都是本地士绅、政治名流,甚至还有一些华侨商人。如今议会的席位可能由以前咨议局二十二位增添了一些,要不然革命政府的运营只怕早就倒闭了。 吴绍霆对政治并不是很感兴趣,清末民初的这几年被称为“军绅政权”时期,不过二次革命失败以后,军阀割据就渐渐代替了军绅政权,一个个武夫粉墨登场,成为了实际的当权者。但是好歹廖仲恺、胡汉民一番心意,这个人情还是要领的,身为革命首义的功臣如果不进入临时议会,那可就太不好看了。 同时他看得出来,如果说胡汉民、胡毅生这些人不是心有芥蒂,那绝不会想到用颁发勋章、邀为议员来安抚自己。很显然既然是安抚,这足以说明问题所在了。 卷二:大革命 第201章,授勋 “仲恺先生,遁初兄,大家都太客气了。都说了政场上难免会有争执,总得来说大家也是为了革命大业着想。我不会因为上次的事记挂在心,既然是多数人决议的事情,那自然得服从执行了。”吴绍霆慷慨的说道。 “震之你理解就好。”廖仲恺点了点头说道。 “这颁发勋章之事完全无此必要,还是的中山先生回来主持大局之后再行激励也不迟。若是因为我个人情绪问题而劳师动众,这可大有不妥呀。”吴绍霆推辞的说道。 “震之不必担心。今日仪仗队已到,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返回,再者此次授勋旨在奖励震之光复韶关有功。等到共和民国正式成立之时,自当会再授予开国元勋的奖章。”廖仲恺笑着解释道。 于是吴绍霆不再多推辞了,随后他们三个人出了办公室,就在军部大院的花园里举行了简单的授勋仪式。勋章是从日本订制而成,两天前刚刚将第一批奖章送达广州。勋章的样式是十六棱角,青天白日图纹,镶黄金边深色勋心。勋章的名称为“庚戌革命勇士大勋章”。 勋章很大,比起吴绍霆通常佩戴的同盟会徽章以及广州革命徽章都大,不过却显得很有气势。穿着军服就是需要一些勋章来进行衬托,不单单能够表现出革命资质,也是一种时尚。 授勋结束之后,廖仲恺、宋教仁与吴绍霆又在一起喝了一会儿茶,随便闲聊了一下其他话题,之后廖仲恺便告辞带着仪仗队返回了。宋教仁没有走,他借口要探讨第二师北伐的补给问题留了下来。 吴绍霆以为宋教仁是真的在关心第二师的补给事宜,所以在进办公室之后,他就准备派人去把负责后勤的倪端找来。不过就在这时,宋教仁却突然说道:“震之,我有一些事要单独与你谈一谈。” 他的神色很严肃,甚至还带着几分迫切。 吴绍霆微微一怔,问道:“遁初兄这么神秘,究竟所为何事?” “我其实是想问问你,在二十三镇这件事上你还是坚持先前的意见吗?”宋教仁语气深沉的问道,他的态度有点像是在诘问,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遁初兄,你到底想问什么?”吴绍霆没有正面回答,他发现宋教仁与授勋之前的态度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他一直认为宋教仁是一个很正直的革命家,不管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历史记录里,现在宋教仁这般煞有其事,看来肯定是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震之,关于二十三镇的事情,虽然我不懂军事,可是我却觉得你的意见是对的。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何苦还要去收买二十三镇呢?”宋教仁恳切的说道。 吴绍霆有几分恍然,原来是这样。他呵呵笑了笑,平静的说道:“遁初兄,同样一件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同样一个面。展堂和毅生他们之所以坚持他们的意见,必然是有他们的所见所得。更何况,这件事我真的不想再操心下去了,反正上面有了定论,再争执下去只会破坏大家的团结性。” 宋教仁有些好奇,问道:“震之,你真的是这么想?” “那还能如何?你以为我今天授勋只是做做样子吗?政府就是用这种手段来让我退步罢了。遁初兄你跟着一起来进行授勋,应该知道这个内幕的才是!”吴绍霆无奈的笑道。 “哦,其实今天授勋之事我是早上才知道的,正好是要与震之你单独谈一谈,索性就跟着一起来了。”宋教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吴绍霆道。 宋教仁脸色渐渐变得深沉起来,眉头出现了皱纹,就好像心中有不好的事似的。 “倒是震之你想得开呀。”他慢吞吞的说道。 “遁初兄,何出此言?”吴绍霆诧异的问道。 “你能识大局,顾全团结,可是有些人就未必这么想。二十三镇的事情我一直认为是一件小事,可是偏偏这件小事让我看到了许多同盟会……怎么说呢……看到了许多同盟会阴暗的一面。”宋教仁发自内心的说道。 吴绍霆心中一震,宋教仁这是怎么了?他故意装作听不明白,切声的说道:“遁初兄,有些话我听到就算了,要是传出去可不好。好歹你与我都是同盟会的一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不管怎么样,我相信大家都是在革命大业尽力量。” 宋教仁冷冷的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道:“变了,很多东西都变了。革命未成之前大家是一致向前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吴绍霆问道:“遁初兄,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宋教仁叹息的说道:“难道震之你没有发现,同盟会内部已经有了小帮派,大家都在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吗?另外,很多问题大家都急于求成,可结果呢?结果只会弄巧成拙。” 吴绍霆沉默不语,他觉得宋教仁今天特别反常,不过既然对方肯找自己说这些话,显然是很信任自己的。他知道像宋教仁这一批比较能干的革命者是可以拉拢的,同盟会四分五裂是迟早的事,这个不牢固的合众组织,只能代表革命的宏观愿望,却无法将所有政治意见凝聚在一起。不过同盟会分裂,对于他来说同样是一次机会,当时候不必跟着这帮瞎扯淡的空想主义者合作,顺便还能挖走一大批实用的人才。 “震之,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展堂、毅生他们唱反调是为什么。”宋教仁认真的说道。 “这个,我还真没仔细想过。”吴绍霆诚实的说道。 “他们是在担心你一个人独裁革命军权,所以故意让二十三镇对你形成制衡。”宋教仁加重了语气说道。 吴绍霆眼皮跳了跳,心中骂道:扑你老母,同盟会果然最喜欢搞这种小动作。 宋教仁仔细留意了一下吴绍霆的脸色变化,停顿了一会让之后,他说道:“我很反对这种怀疑主义,绝对不提倡在革命大业初见成果的时候就排挤同志。国内的革命形势虽然明朗可观,但创业和守业都不是那么容易,而且只要鞑虏一天不除,大局一天不定,始终是有未知数存在的。”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带着愠色的说道:“遁初兄,你说的太对了。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我一直以来都认为只有团结一致的革命组织才能完成这翻天覆地的大变革。” 他顿了顿,继而又说道:“其实,不单单是你说过类似的问题。” “哦?还有谁?”宋教仁好奇的问道。 “竞存在出征之前同样来找过我,他的看法与你一样,总觉得如今的同盟会越来越让人感到不安了。”吴绍霆说道。 “是吗?竞存他是怎么说的?”宋教仁与陈炯明不算太熟悉,尽管他与黄兴是故交,但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在日本,期间黄兴与陈炯明的合作自是不可知的。 吴绍霆于是把上次陈炯明来找自己谈话的内容,大致的告诉了宋教仁。 陈炯明担心的是同盟会的纯洁度,宋教仁愤慨的是同盟会不团结。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但是最终的结果是一致的,那就是同盟会这个阻止的的确确有问题了。 “说来奇怪,遁初兄和竞存为什么要找我探讨这件事呢?难道你们认为同盟会之中,我是值得信任的?”吴绍霆诚挚的问道。 宋教仁微微笑了笑,他犹豫了一下,随即开诚布公的说道:“除了信任之外,还有一点我相信更重要。” “什么?”吴绍霆疑惑道。 “因为震之你是一个实力派人物!”宋教仁笑着说道,“我与竞存虽然都开始怀疑同盟会的本质,但我们毕竟还是一个革命主义者。同盟会的存在,是代表广大革命者的心愿,希望能在一个合理的、统一的组织制度之下,整合全国上下的革命力量,完成民主革命。” 吴绍霆点头表示同意。 宋教仁接着说道:“同盟会如果不能完成民主革命的任务,并不意味着革命就会因此终结。哪怕没有同盟会,赤诚热血的革命同志们依然会继续前进。我相信竞存跟我的想法一样,哪怕遇到了像这样的一天,或许我们还能联合实力派的同志继续把革命的道路走下去。” 吴绍霆没想到宋教仁会这么坦白,这摆明就是在提前拉拢自己了。 “遁初兄,你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革命者呀,在这个方面还不得不向你表示敬意。”吴绍霆语气真诚的说道。 “革命是势在必行的。为了中国,为了我们自己,更为了我们的子子孙孙!不管是谁领导,我们都必须坚持走下去。”宋教仁慷慨激昂的说道。 吴绍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觉得宋教仁的这番话也是自己想说的话,未必一定是同盟会才能完成民主革命。不过这时,他忽然想要试探一笑宋教仁,于是道:“那遁初兄,你自己没有打算领导革命吗?” 宋教仁疑虑的看了吴绍霆一眼,随即淡然的笑了起来,说道:“我何德何能,领导革命的重任应该由更资深的革命者来担当。其实我一直在等待孙先生回国,如果孙先生这个同盟会主席能够统筹全局,改善同盟会现状,那我们所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了。这样岂不更好?” 吴绍霆笑道:“希望如此吧。” 顿了顿,他又问道:“孙先生有消息吗?” “一月三日我们已经发电报到法国,十五日才有回电,那边却告知孙先生去美国了。这几天我们一直在给美国发电报,你也知道隔着大洋彼岸,消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传递的。不过相信很快国内大革命的事迹会在全世界传开,到时候哪怕未能联络上孙先生,孙先生只要看报纸也会知晓此事。”宋教仁说道。 “希望孙先生此番国外筹饷能给我们带来一份惊喜吧。”吴绍霆揶揄的插了一句。至于这个结果他早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是给宋教仁埋一个伏笔罢了。 宋教仁有些疑惑的看着吴绍霆,显然不解其意。 卷二:大革命 第202章,华兴会背后 宋教仁从东校场出来之后,上了马车,不过却没有返回政府大楼,而是去了大东路的一间会馆。会馆名称为岳州会馆,修建于乾隆年间,专为湖南商人于广州聚会行商之地。如今湘商逐渐没落,这会馆的修缮翻新工作也是断断续续,斑驳的墙壁和褪色的门漆让这里显得有几分陈旧。 下了车,宋教仁走进了会馆大门,有一个门房上前接应了下来。 跟着门房走到了中厅,这里是楼上楼下的院子。在二楼一间敞开门的房间里,有人看到了宋教仁进来,匆匆的来到二楼走廊上招呼了一声:“渔父兄来了。”此人年纪要比宋教仁长,不过看上去精神抖擞、态度活跃,颇有几分少年风范。 宋教仁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走廊,不由眼前一亮,喜道:“心斋兄?你什么时候到广州的,都不通知我一声。行严兄去接的你吗?” 二楼上的人笑呵呵沿着楼梯走了下来,就在这时,一楼客厅里面也走出了两个人。一人穿着长衫,与宋教仁颇为熟络,正是章士钊。另一人在众人当中年龄最长,穿着一身很旧的棉服,此人宋教仁同样认识。 “咦,道腴兄,你也来广州了?好嘛,行严说今日要来这里秘密聚会,说是有要事相商,没想到是把你们两个接到了广州,事先也不通知我一声。”宋教仁佯装埋怨的看着章士钊,不过语气却是带着几分激动。 这时,从二楼走下来的心斋兄来到众人面前,笑呵呵的说道:“渔父兄,我与道腴老哥昨日下午刚到广州,行严派人去接的我们。你和行严现在都很忙,所以我们也不急着打搅了。反正迟早是要见面的,难道你还不准我们先休息半日,洗一洗风尘吗?” 此人名叫徐佛苏,湖南善化人,字运奎,一作应奎,号佛公,笔名心斋、文福兴等。曾任长沙学堂教员。1904年参加华兴会,进行反清活动,因万福华枪击广西巡抚王之春案被捕。不久获释,东渡日本,转投康有为的保皇会,任《新民丛报》撰述。1907年1月,受梁启超委托,企图调和保皇党人与革命党人之间的关系,被革命党断然拒绝。 徐佛苏虽是华兴会元老成员,只是后来与保皇党人结交慎密,最近两年与黄兴、宋教仁的联络逐渐中断。不过宋教仁一向没有排斥过徐佛苏,无论是保皇党还是革命党,大义上都是为了救国,虽然在国体政见上不同,但宋教仁相信只要经过磨合,一切救国力量都能团结在一起的。 宋教仁与其他革命组织最大的不同之处,那就在于他的主义是救国,而不是“革命”。 只是徐佛苏在章士钊心中不是那么体面,所以今天早上章士钊只跟那年长的人攀谈,不太愿意与徐佛苏接触。 “遁初兄,大家都是老熟人,哪怕这几年不曾见面,也不用这么客套。先进去坐吧。”那年长的道腴兄笑呵呵的说道,拉着宋教仁的手就向客厅走了去。章士钊和徐佛苏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周震鳞,字道腴。汉族,长沙宁乡人。早年入两湖书院,与黄兴同学,又与谭嗣同、唐才常友善。毕业后在宁乡、长沙办学,1901年在长沙望麓园沩宁试馆创办宁乡师范,1905年他慧眼识才,破格免试招录徐特立就读。后创办宁乡师范速成学校。先后任湖南高等学堂教务长,宁乡中学堂、明德学堂、安徽公学、京师大学堂教师。 自从华兴会并入同盟会之后,周震鳞便被公推为同盟会长沙支部的部长,他的革命地位仅次于黄兴。宋教仁在见到周震鳞时有些奇怪,如今湖南起义正进行的白热化,身为湖南同盟会支部部长的周震鳞怎么会突然来到广州呢? 进了客厅,四个人各自落座,会馆的佣人为他们倒茶,然后退出去带上了客厅的门。 “道腴兄,你与心斋怎么会突然来广州呢?事先也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想来是因为湖南的革命起义正忙着才是呀。”宋教仁问了道。 “哎!”周震鳞长叹了一口气,先前还是旧友重逢的喜悦,此时此刻竟全是忧愁。“湖南那边难啊,革命军节节败退,清军势力反倒占了上风。放眼全国革命进程,先是广州,再是江西,昨天在船上还听说福建也光复了。唯独我们湖南……” “怎么会这样?”宋教仁皱起了眉头。 “同盟会在湖南起义之前不慎走漏了风声,清军早有准备,没收了新军的弹药,还把许多有革命倾向的军官都调走了。本来我们还打算强攻长沙,可是经过这几天的奋战,革命军缺粮缺械,更麻烦的是内部还有了分化。”周震鳞接着说道。 不等宋教仁发问,徐佛苏接过话来说了道:“焦达峰、陈作新与官僚派谭廷闿闹出了矛盾,谭廷闿主张议和再图大业,可是焦达峰和陈作新认为革命之势已起,断然不能半途中落。后来攻占长沙不利,两路人马分道扬镳。焦达峰带人退到了衡阳,谭廷闿避入株洲,似乎是要与清军议和。” 周震鳞又道:“在长沙撤退时,陈作新失踪了。直到我们从衡阳前往韶关的那天,都还没有收到陈作新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说到这里,他神色更加忧虑了起来。 宋教仁听完两个人的描述,与一旁的章士钊对视了一眼,后者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来我们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广东派出北伐的革命粤军,不去湖南而去江西呢?克强是怎么了,无论于公于私,都应该先光复湖南呀。江西革命军实力远远比湖南要扎实,难道江西方面自己还不能起义吗?”周震鳞有些激动的说道。 “这件事不能怪克强,你们是不知道广州这边的情况,毕竟我们不是广东人,政治上很多的问题都处于下风。”宋教仁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时,章士钊忽然开口问了道:“遁初,你今天去见了震之,前天我们商议的事你有跟他提起过吗?” 宋教仁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欣慰的神情说道:“震之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虽然我没有说得那么直接,不过旁敲侧击之下他的反应与我预料的差不多。相信日后我们可以与他建立更好的合作。” 章士钊舒展了一下神色,叹息道:“希望如此。我们要是能争取到这个强力的同盟,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了。” 周震鳞有些疑惑,问道:“你们说的震之是谁呀?” 章士钊笑道:“就是广州首义的大功臣吴绍霆,吴震之。” 周震鳞幡然醒悟,连连的说道:“原来是他呀。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说争取到这个强力的同盟呢?” 徐佛苏同样是一副好奇的样子,直勾勾的看着宋教仁,等待这答案。 宋教仁和章士钊都呵呵的笑了笑,两个人的笑容看上去很是无奈。 于是,四个华兴会的骨干成员在这里展开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密谈。 卷二:大革命 第203章,在北方 在广州起义刚成功的那几天,消息传到北京的时候,清廷还能保持着冷静的态度。隆裕太后整天唠唠叨叨、婆婆妈妈,几乎每隔几个钟点都要打听摄政王的去向,弄清楚国内的局势到底怎么样了。不过在最近两天的时间里,随着福建、江西、陕西、云南等省陆续通电宣布独立,其他各省的起义频频不绝,清廷终于知道江山的摇动了。 隆裕太后从每天的唠叨婆妈转变为以泪洗面;新近成立的宗社党表面上要重振纲纪,可私底下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北洋派的实力人物到处走动,尤其是徐世昌、唐绍仪等人,整天都在东交民巷出入,可是究竟是何目的谁也不知道。 咨议局和六部的官员们出走了一大批,全部都悄悄南下去了。 整个京城已然是风雨绸缪的局面。 在二月二十日这天,宗社党要求率兵南下镇压革命,甚至连行军的计划都制订好了,第五镇从山东直下江苏,第二镇由直隶过河南压制湖北,第四镇移师郑州,阻止革命军北伐反扑的可能。摄政王载沣也极力同意这样的决定,纵然他的同意显得那么仓促和着急,可大清就要完了,还能怎么样? 只是命令下出去了,满清的少壮派贵族们一个个跃跃欲试,可是这三镇士兵竟然无一发动。若不是看到情势危急,生怕引发进一步的兵变,少壮派贵族们早就抓几个刁蛮士兵来开刀。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北洋六镇是唯一靠得住的部队,要是连他们都反了,大清就算真的咽气了。 到了二十五日,国内局面已经无法控制,各省独立的通电络绎不绝的传到京城。 东交民巷各国外交大使馆在英法两国大使的牵头下,联名向清廷递交了一份意见书,称在如此危急存亡之秋,唯当袁宫保一人能主持大局。这份意见书并非正式文件,仅仅是各国大使的私下建议而已,从这一点已经看出袁世凯在蛰伏了这么久之后已经开始动作了。 二十九日,载沣饮鸩止渴的以宣统皇帝名义下诏,任命袁世凯为陆军部总长,催促袁世凯尽快北上主持军政大局。对于这个消息,宗社党成员一个个呼天抢地、反对不止,称这是引狼入室,大清江山必然会断送在此贼手里。可是这样的呼声又能何如? 袁世凯原本还以为这件事会拖延到年关之后,没想到年关之前载沣就妥协了。不过他的野心岂能是一个陆军部部长就能满足的?当即他就以旧疾未愈,推脱了朝廷的圣旨,继续在家中过着闲暇日子,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大年过后再说。 三十一日上午,紫禁城中和殿。 首座一侧有一道帘子,隆裕太后正抱着宣统帝泣声不已。首座上的摄政王载沣一脸阴郁,双眼里还渗着血丝,一只手紧紧的扣着自己的朝珠。 大殿中央,大清王朝最后几个还能聚在一起的大臣们都站在那里,一个个愁云密布,只有几个少壮的人激怒不已。偌大的中和殿一时间没有声音,只有隆裕太后的哭声,还有小宣统帝时不时发出的咿呀声。 “大家伙说说呀,都说说呀,为今之计,可有对策?”载沣耐不住沉默,或者是沉默的烦了,于是戾气的叫了道。这突然的一叫,吓了一旁隆裕太后一跳,定了定神之后,竟收敛了一下哭声,在这个时候哭也是没用的。 “洋人都说了,如果不请袁项城出马,只怕就会中止那几笔贷款的尾款。在这个时候要是没了银子,别说平叛,咱们皇城内就乱够出乱子了。”肃亲王善耆拧着眉头首先接过话来。 “袁项城,袁项城,他就是一个贼,要是让他回来了,我大清肯定完,早晚。”宗社党代表,主战派核心人物铁良咬牙切齿的说道。 “宝臣,”站在肃亲王身边的庆亲王奕劻,两只手插在袖筒里面,上半身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双眼眯成一条缝,若是不仔细去看还以为这老头子站着睡着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抱着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成见?怎么着,你打算让凤山一个人把禁军调到南方去平乱吗?一开始你们几个人嚷嚷着要带兵南下,好嘛,我举双手赞同,你调得动嘛你?” 凤山脸色很不好,他最喜欢被拿来当挡箭牌。 铁良狠狠的瞪了奕劻一眼,冷森森的说道:“就你能耐?在这里人谁不知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跟袁世凯眉来眼去,当初就是你的馊主意,把兵权倒腾到袁世凯手里了。现在你还在这里装神仙、装愚公?” 庆亲王听到这里,眼睛睁开了一些,怒了起来道:“好小子,你骂谁!” 不等铁良开口,站在铁良对面的良弼也大骂了起来:“你这老狗,在这里该挨骂的除了你还有谁?要不是祖上给你的铁帽子,你今天早就滚回乡下去种田了!” “你们……哼,你们这些小字辈懂什么?有本事你们去找民党拼命呀,就你们几个,去呀!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厉害,去南边就是死。哼,我说都是实话,都这份上了还指望什么?还能指望谁?”奕劻一边保持着自己长者的气度,一边没好气的反驳着。 铁良和良弼还要去骂奕劻,这时首座上的载沣狠狠拍了一下椅扶,大声喝道:“看看你们都什么样子,都成何体统?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这么谩骂?” 铁良和良弼都狠狠的瞪了奕劻一眼,一甩袖子,忍下这口气了。 奕劻再次卷起了袖子,眯起了眼睛,恢复了打瞌睡的态度。 那短暂的闹剧结束之后,没想到中和殿又陷入了沉默。因为大家都知道,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道路不多,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国内闹得那么厉害,纵然北方有十几万精锐兵力,可是一兵一卒都挪不动,做做装饰都让人不安宁。洋人们更是背信弃义,在这个时候拿贷款的尾数来要挟,大清的命脉眼下就靠着这少得可怜的输液在维持着,一旦终止,那就真的要大乱了。 可是如今朝中大部分人都知道袁世凯狼子野心,岂能心甘情愿的让袁世凯重新上位? 这种矛盾的对立,正是这沉默无奈的根源。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难道你们就真的没办法了?”载沣急切的再次开口。 善耆又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还有办法吗?没了。没银子什么都没。说句中肯的话,赉臣(良弼字)、宝臣你们听了也别见怪,若是不让袁项城出来,那咱们大清就真的完了;让袁项城出来,咱们总还有一线机会。” 铁良喃喃的嘀咕着什么,不过大家都没听清楚。 良弼穿着一身新式军装,两只手插在腰间,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可是不服气也没办法,要是兵权在他手里,还会这么窝囊吗? 大殿随即处处是叹息,隆裕太后又哭了起来。 二月六日,载沣再次下诏,调任袁世凯为军机大臣,总理全国军务,令其十日内北上就职。袁世凯在得到这个消息,总算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在年关过后,正月初二这天就北上前往了京城。虽然在诏书里没有提及会让其担任总理内阁大臣,不过一旦北上之后,由他组阁之事是迟早的事,清廷早已经不信任那个老贪官奕劻了。 卷二:大革命 第204章,库银事件 庚戌年新年到来了,全国革命形势到达了顶峰,不过这显然也是清军反扑之前最后的激烈。江西早在六天前就全境光复,九江都督府移到南昌,成立江西军政府,此时九江军政府都督马毓宝甘愿辞职,让位于李烈钧。李烈钧在走马上任之后,果断放弃整编,争取更多的时间,派出革命赣军与黄兴革命粤军第二师回合,一同向苏浙进逼。 贵州革命党人陈白麟率部起义成功,然而未能及时掌握省府政权,反倒向立宪派、旧官僚采取妥协让步。在贵州军政府成立不到十天之内,贵州军阀刘显世,立宪派领袖任可澄,轻而易举掌握了军政府要职,大肆排挤、打压同盟会成员。同盟会都督杨尽诚被迫率兵出省前往四川响应北伐,张白麟则被要求去贵阳周边巡视安抚。 云南于二月二日完成光复,推举蔡锷为军政府都督,李根源为参议院院长,罗佩金为军政部部长。成立之后,蔡锷雷烈风行,迅速整顿省内政务和军务,三天之后委派唐继尧率领滇军出师四川,支援四川革命运动。 除此之外,广西、湖北、山西、浙江亦是革命声势占据上风,只不过其中总与立宪派、旧官僚势力纠缠不清。 庚戌年新年是1910年2月10日,在前面10天的时间里,广州显得一派安宁。 然而广州的安宁算不得全广东的安宁,刚刚进入二月时,在钦州、上思发生了严重匪患,当地县府向广州发来了求援信报,并且在信报中还强调恳求二十三镇派兵剿匪。钦州、上思原本的驻军是二十三镇,后来龙济光将二十三镇全部调集到云浮,这几处边境城镇就再无军备可言。 信报从革命政府转到了东校场军部,吴绍霆在看过之后,信手就丢在了边。 他一眼就知道这是龙济光在幕后捣鬼,无非就是用这种小打小闹的手段来威胁革命政府。同时他对革命政府的用心也感到厌恶,若是有命令就直接派下来,要么是剿匪,要么是拉拢龙济光,单单把电报转发到这里算什么意思? 邓铿见吴绍霆把送来的电报就这么扔在一边,心中有些担心,上前问道:“总裁,你就这么不闻不问吗?” “哦?你让我闻问什么?钦州、上思的特产就是土匪,隔三差五就会闹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吴绍霆拿起了另外一份文件读了起来。 “可是,以前那里都是有军队驻扎的,现在二十三镇把麾下都撤走了,您看……” “你是说让我派兵过去?呵呵,士元,龙济光放着地盘不要拱手相让,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吗?龙济光是想拿这两个土匪窝来换广州,别傻了。”吴绍霆冷笑了道。 邓铿还想说些什么,吴绍霆忽然记得一件重要的事情,随即打断了他道:“对了士元,上次让你调查广州起义那天官库库银失踪的事,有结果了吗?” 邓铿听到这里,脸色一下子变了起来,显得有些难堪。 吴绍霆正觉得奇怪,他从韶关回到广州之后,一直很有积累的公务要处理,所以竟将这件事给忘记了。但是就算他给忘记了,身为副官的邓铿怎么能忘记了? “士元,怎么了?”他催问了道。 “总裁,您真的要知道调查的结果吗?”邓铿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吴绍霆不假思索的说道。不过他刚说完,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也就是说邓铿调查私吞官库库银的人,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人。当即,他又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你直接说出来吧。” 邓铿跟随吴绍霆从韶关回到广州的当天,就把广州官库库银的事情调查清楚了,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只要询问当时看守官库的士兵一切就一清二楚了。他之所以一直拖延到今天,原本打算让吴绍霆忘记这件事算了,省得惹出更多麻烦,但没想到吴绍霆还是问及此事了。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说道:“经过供人,银库的库银让第二团团长莫擎宇暗中运走了四十万两,第一营营长梁鸿楷率部抢走了三十万两,另外前巡警营总督察莫士诚带兵事先劫走了三十万两。余下查无可证,应当都是散兵游勇哄抢走了。” 吴绍霆怔了怔,除去莫士诚不计,莫擎宇与梁鸿楷这两个人还真是让自己感到意外。 莫擎宇是原第二标标统,现在第二团上上下下也绝对是他的拥护者,可以说就是革命粤军第一师内部的一个军阀。只不过这个军阀在大体利益上能与师部谈得来,所以才会遵从师部的命令。然而,从私吞库银不报这件事来看,莫擎宇始终是有私心的。 至于梁鸿楷的行为让吴绍霆感到的愤怒,梁鸿楷一个翅膀还未硬的人就敢做小动作,其野心昭然若揭了。吴绍霆在见到梁鸿楷第一面时,就知道梁鸿楷不是一个安分守纪的人,相信这也是未来其能一跃成为粤系五大军阀之一的原因了。 虽然吴绍霆认为现在人才很重要,可不能因为缺乏人手的原因而埋下隐患的种子。 邓铿看到吴绍霆沉默不语,他开口说了道:“总裁,如今广东省内的情况本来就不明朗,看得出来革命政府那边对总裁也有提防之意。如果现在把库银的事抖出来,只怕还会闹得我们第一师内部出问题。总裁,你一定要三思呀。” 他的语气很认真,也带着恳切之意!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他知道邓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这件事如果就这么算了,莫擎宇与梁鸿楷日后必然会更加明目张胆。我必须做点什么。”他缓慢的说道,眼神渐渐变得冷酷起来。 “总裁,你打算如何处置?”邓铿问道。 “你后天派人去西郊,把梁鸿楷先调回来。”吴绍霆说道。 “是。”邓铿应了下来。 卷二:大革命 第205章,新技术诞生 傍晚的时候,一个人乘着马车匆匆忙忙的由东郊赶到了东校场。 下车之后,只见此人正是张志诚,身上还穿着一套脏兮兮的工作服,脸上满是污垢,显然是从工厂车间里直接跑了出来。不过他一脸欣喜之态,看上去激动万分,刚下车就迫不及待的向军部大院跑去。卫兵一时没认出这人是谁,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疯乞丐,赶紧上去拦着。 “别拦我,别拦我,我是广东兵工厂总办、黄埔工业公司总经理,我一件大喜事要见吴总裁,快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张志诚大喊大叫起来。 卫兵这才认出来者的模样,当即不敢阻扰,只好放其进去了。 张志诚一路跑一路高呼:“成功了,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邓铿从司令室跑了出来,在院子里面把张志诚接了下来,他先带张志诚到小客厅休息,然后还特意吩咐人打了一盆热水来给张志诚洗脸。 吴绍霆听到通报之后,快步来到了小客厅,刚好张志诚也洗好了脸,不过那身脏兮兮的衣服还真是有些夸张。他笑着问道:“什么事呀,把你高兴的,连衣服都不换。” 张志诚扔掉了手里已经由白变黑的毛巾,然后迎到了门口,欣喜的说道:“吴总裁,我成功了,那个导气式枪机我已经成功制作出来了。哎,费了不少功夫呀!” 吴绍霆怔了怔,这还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在二十一世纪是特种部队出身,对枪机当然很了解,结构图是能够绘制出来的。不过他毕竟不是数理系毕业,结构图只是一个大概,关键的尺寸和组织还得由张志诚慢慢琢磨。导气式枪机研制的困难之处,还是因为国内目前机械水平太落后,无法生产那么精准、精密的零件,所以即便有图纸也得有技术。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这真是一项重大的研发成果呀。你是怎么完成的?”吴绍霆同样很激动的问了道。 “说来话长,我拆了很多机器,重新组装了一台。另外还从国外偷运了一台机器。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重新校对了你给我的图纸,把很多错误的地方都修改了。一开始时我太糊涂,我以为你的图纸就是完整的结构图,后来试验了很多次才弄明白。”张志诚笑呵呵的说道。 “我都告诉过你了,我给你的图纸只是大致的原理图,你怎么能对着我的草稿图来试验呢。”吴绍霆埋怨的说道。 “你把图纸给我之后就去韶关了,这么久都没你消息,我还打算找你问清楚呢。哎,算了,这些都过去了。走,我带你去看看成品!”张志诚拉着吴绍霆就往外走。 吴绍霆欣然答应了,1910年的自动步枪自己岂能不去亲自见证问世的过程。 一行人来到了广东兵工厂,在兵工厂后院的靶场上,张志诚让工人将自己今天下午刚刚组装好的一支步枪拿了过来。这支步枪的原型是较新的95汉式步枪,只不过在扳机的部分加大了一些,看上去有些臃肿,剃刀式旋转枪栓也改成了直拉栓,这样才利于自动步枪的自动送弹原理。 吴绍霆接过了步枪,觉得这把改装过的95步枪是原装95步枪的两倍重量,而且重心总是靠后,这也意味着射击时子弹会很容易朝上飞。他走到了靶位上,端起步枪来尝试着实弹射击。一梭子子弹顺利的打出了弹仓,确实已经达到了自动进退子弹的效果。 跟着吴绍霆前来的军部官员目睹了这一幕,一个个都拍手叫好,称奇不已。 不过当把靶子取过来检验时,只有一颗子弹打在了靶子的边缘,其余子弹全飞得没影了。 “怎么样,怎么样!”张志诚兴致勃勃的问道。 “好极了,你果然成功了。”吴绍霆虽然觉得这支自动步枪的性能不算太好,可是毕竟导气式枪机是研发成功的,“我相信只要再经过更仔细的修正和改造,一定能生产出合适的自动步枪来了。” 张志诚信心十足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吧,今天导气式枪机研发出来,剩下的事情可要简单的多了。我会尽快改良这支步枪,让它达到最佳效果。” 吴绍霆放下了自动步枪,上前拍了拍张志诚的肩膀,笑道:“真有你的。” 不过这时张志诚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算兵工厂短时间之内能够改良出定型的自动步枪,但目前我们只有一台加工导气式枪机的机器,日后如果需要量产的话,只怕会不容易呀。”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他说道:“你先带我去车间看看吧。” 张志诚带着吴绍霆来到兵工厂一间最靠内的车间,因为研发导气式枪机是一项绝密的行动,他们必须保证这个枪机的自主产权。车间不算很大,反正不需要安置很多机器,在正中间有一台拼装而成的机械工作台,这是一个一条线的工序工作台,看上去挺复杂的。 “这机器是你从外国买回来的?”吴绍霆问道。 “只有部分是的,就是这一部分。”张志诚走到中间,一个类似链锯钻的机械前拍了拍。“洋人也没有生产导气式枪机的机器,这种东西目前就只有我们广东兵工厂有。”他得意的补充了一句。 “那你……” “这都是我一个人改造的,我一个人!花了不少时间,因为咱们自己的机械很多零件与洋人的机械对接不上,差不多是我手工一个个打磨出来的。”张志诚丝毫不客气,尽可能的展示出自己才能所在。 “真是难为你了呀。不过你放心,我相信,绝对的相信,你的名字将在中国工业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咱们中国人自己的工业革命,就从你这里发起了。”吴绍霆盛情的赞叹道。他知道张志诚是一个自尊心极强又恃才傲物的人,不过对于这样技术性人才,自己可不会吝惜赞美之话。 张志诚听到吴绍霆恳切的赞词,心中十分受用,笑嘻嘻的接着说道:“其实没什么,我是学这个的,当然在行了。要说洋人把他们的机器送到厂里来时,就算不用他们亲自安装,我照样会,只不过为了节省时间罢了。” 这本来是一句无心之话,吴绍霆听到之后却不禁变了脸色起来。 “你是说,你购买洋人的机器,是洋人亲自到工厂来组装的?”他加重了语气问道。 “是这样的,这台机器是从德国偷运出来的,为了不让德国海关发现,所以洋人那边就把机器拆散了,然后到广州后又重新组装起来的。”张志诚有些疑惑,不知道吴绍霆怎么突然变了语气。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导气式枪机的研发过程中,绝对要保密再保密,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研制的新型科技,如果让外国窃走了果实,对我们来说是极大的损失也是极大的侮辱。导气式枪机生产的自动步枪绝对会革新整个军火界,我们中国必须拥有绝对的这方面的优势呀!”吴绍霆气急的说道。 张志诚有些不服气了,他说道:“只不过是洋人来工厂负责组装,说实话工厂的工人没有一个懂得组装洋人的机器,如果连组装都要这么严格,那我可能会消耗更多的时间了。再说,那些洋人组装完了机器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研发什么东西呢?你这么说,我认为有点小题大做!” 吴绍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说道:“你购买的机器原本是德国不会出售给中国的产权机器,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弄得到这台机器,德国人肯定会感兴趣你的目的。是,那些组装的工人安装完了之后走了,但他们仅仅是来踩点,看看是哪个单位在使用这台机器。然后他们会花钱收买我们的工人,一层层套出我们正在做什么事。” 张志诚听得吴绍霆说的煞有其事,虽然知道有这个可能性,可如果单凭猜测就来决定一件事,那也太过分了一些。 “你这只是猜测。况且,就算他们知道我们在研究导气式枪机,可是导气式枪机制造原理还掌握在我们手里,他们能怎么样?”他辩解的说道。 吴绍霆现在可以说出成千上万种假设,来表明德国人有成千上万种方法来搞到导气式枪机。不过他知道自己说这些废话没用,张志诚肯定不会相信这些凭空猜测了。他当然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德国人发现了这一研发项目,可是洋人的狡猾是无处不在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尽力了。这件事不怪你。”他调整了一下语气,缓缓的说道。 张志诚默不作声,他的脸色还是很严肃。 “算了,今后你继续按照你的计划来做事,无论是资金还是其他,我都照样提供给你。至于工厂的安保措施,我会另外再安排的了。总而言之,这次你真的立了大功,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为我们全中国争了一口气!”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 张志诚也笑了笑,反正他只是一个搞技术的,其他事情吴绍霆要安排就由得他去吧。 准备离开时,张志诚突然说道:“对了震之,今晚去我家吃饭吧。我妹妹这几天好像闹情绪了,张盛霆公司也不去,我和我爹怎么劝都没用,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了。我爹也很想见见你,自从广州光复之后,你跟我们家好像少有联络了。”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我可不是故意不联络。你也知道现在什么时局,我这种带头起义的头目肯定闲不下来。”他想了想,说道,“今晚怕是不行,太仓促了。这样吧,你回去跟你爹说,我明日下午去拜访。” “好,这可是你说的,千万不要食言呀。”张志诚哈哈笑了笑。 卷二:大革命 第206章,德国啤酒 第二天上午,吴绍霆让侍从官向德国领事馆发了一封拜帖,晌午未到,他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德丰大楼。虽然张盛霆公司同样在这栋大楼里,不过他却没有进去,反正今晚就与张家拜访,公司近日的状况如何到时候就会一清二楚了。 他今天特意来找德国领事安德烈,一方面是商谈购进一批德械,另外一方面则是试探德国方面到底有没有摸清楚广东兵工厂的研发情况。他相信德国人如果真的知道了中国正在研制先进的导气式枪机,必然会想方设法来套进一步的消息。现在广东兵工厂的执掌人就是他,安德烈如果要套话,那就不用选其他人了。 安德烈早早就让他的秘书在楼梯口迎接,秘书将吴绍霆一行人带到了领事办公室前,除了随从在门口等候,只有副官邓铿跟着吴绍霆走了进去。 “日安,吴元帅,没想到上次一别您说的过几天会再见面,竟然过了一年的时间呀。” 安德烈开玩笑的说了道,对于中国的春节他是很了解的。 “实在抱歉,希望爵士先生你能明白,我们国家正在发生五千年未有的大变革,身为这场变革的参与者,我当然会忙得不可开交!”吴绍霆微笑着说了道。 “来来来,到我私人办公室来。”安德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领事办公室是一个公开的场合,而私人办公室则是安德烈的个人办公空间。 来到了私人办公室,安德烈请吴绍霆坐在大书桌的后面,邓铿则在靠门的一处沙发上坐了下来。安德烈自己还没有坐下去,先开口对门口喊了一声:“于尔根,于尔根,你这个懒鬼,去楼下的酒窖把我收藏的威尔多夫炭烧啤酒拿来,记得带上冰块!” 吩咐完了之后,他才满怀笑容坐了下来。 “吴元帅,我知道你今天来访,肯定能为我带来一个好消息。”安德烈笑眯眯的说道。 “我相信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一个好消息是需要另外一个好消息来交换。安德烈爵士,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德国大使馆应该有所决议了?我想您这边可以透露一些风声给我吧。”吴绍霆笑着反客为主的说道。 安德烈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吴大帅,你还真是一个有心的人。不过外交方面的事情,你们广东政府不是已经全权交给了宋教仁宋先生来处理吗?我想,如果我们大使馆真的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宋先生的!” “安德烈爵士,你就这样来敷衍我吗?我今天可确实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可是显然你还没有任何诚意可言。好吧,就算你依然要卖关子,可是我并非不知道任何内幕。北方那边忙得焦头烂额,相信满族人的政府已经穷途末路了,他们会在最近一段时间内重新启用袁世凯,对吗?”吴绍霆冷不防的直言说了道。 安德烈怔了怔,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尴尬了起来,停顿了一阵子之后才开口问道:“哦,天啊,吴元帅,你的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 吴绍霆知道这个消息当然不用任何打听,他之所以欲擒故纵的告诉了安德烈,目的就是要让安德烈在谈话一开始就对自己感到畏惧。 “我有我自己的情报来源。不过不管怎么说,安德烈爵士如果一开始愿意告诉我,我还会把你当朋友。显而易见,安德烈爵士你总是习惯性的卖关子,这让我感到没有任何信任感了。”他慢条斯理的说道。 安德烈一时间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这吴绍霆不是摆明故意耍诈嘛! 这时,于尔根把炭烧啤酒端了起来,同时还端进来一桶冰块。 安德烈借此机会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笑呵呵的为吴绍霆还有邓铿都倒上了一大杯啤酒,然后大家先彼此干了一杯。 “吴将军,你所说的消息也确实是我知道的消息。不过您应该明白,这是你们国家内部的问题,我们做为友邦是无权干涉的。更何况,我相信即便您打听到了这个消息,对您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安德烈一边擦着胡须上的泡沫,一边说道。 吴绍霆笑了笑,他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行了,爵士先生,大家都心照不宣。那我来谈谈我今天来的用意吧,我认为我的部队现在有必要更新一批新的装备,在军火方面自然应该与德国老朋友合作了。难道不是吗?”他直言的说道。 “那是当然了。中国可是我们德国武器使用最广泛的国家了。这么说,吴元帅要为你的部队更换一批87式原厂毛瑟步枪吗?”安德烈神采奕奕的说道。 虽然他这个总领事不管军火买卖,但是若是能谈妥一笔军火生意,把这个客户转手介绍给军火商人,原本属于中介人的费用那自然就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更重要的是,这也能提高他在国内资产阶级之中的一定地位,一举两得好事何乐而不为? “87式?您太小看我了。或者是,你们德国人总是喜欢保留一些好东西。”吴绍霆露出了一个轻视的笑容说道。事实上他现在完全没必要进口这批武器,因为导气式枪机成功问世,那就意味着很快就会研发出更先进的自动步枪,之所以还要进口外国武器,主要是看中外国武器的质量。 他并不是对张志诚没有信心,而是对中国目前的工业水准没有信心。 从昨天试验的那支自动步枪看来,要想生产出定型的自动步枪,只怕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来琢磨的。即便能调整所有不合理的结构问题,但质量问题是根本原因。万一自动步枪使用时问题百出,总得有一批武器可以替换使用。 除此之外,就算日后不用了,这批进口军火转手还可以卖给其他省的军阀。 安德烈扬了扬眉毛,问道:“这么说,吴元帅你有更大的想法了?” 他想了想,又试探性的说道:“您是说91式?” 吴绍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爵士先生,您身为日耳曼人,难道您竟然不知道德国原厂的型号有哪些?您刚才所说的都不是正统毛瑟步枪。我希望您知道,我在德国留学的时候,可是很关注任何军事方面的事情。” 87式、91式虽然都是保罗?毛瑟设计的枪型,不过并没有成为德国军备的制式装备,而是卖给了土耳其和阿根廷两个国家。因此常说的毛瑟87式、91式步枪都会被称呼为土耳其毛瑟和阿根廷毛瑟。当时正是因为保罗?毛瑟与德国军事委员会发生了矛盾,所以在较劲之下快速设计和改进了一批毛瑟枪型,然后故意出让给国外。 只不过这一批枪型虽然在88式委员会步枪、89式毛瑟上有所突破,可终归还是有瑕疵。 “哦,哦,我倒是把这一点给忘记了,吴元帅你也是熟知我德意志帝国的人呀。”安德烈长叹的说道。 “那就简明的说吧,我希望爵士先生能够看在合作伙伴、朋友以及潜在客户的份上,帮我购进一批德国陆军制式装备Gew98式步枪。至于价格,我们可以慢慢的磋谈。”吴绍霆开门见山的说道。 “您是说您想要Gew98式步枪?”安德烈显然有些诧异。 Gew98式步枪是德国陆军最新规格的制式步枪,也将是德国陆军未来半个世纪的制式装备。就算是在二战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发明出来之后,Gew98也一直堪称步枪的典范。当然做出这一结论的人,大部分都是二战军事发烧友,在他们眼里只要是二战出现的制式装备,都是经典中的经典,王道中的王道。 就吴绍霆而言,Gew98步枪既然能为德国效力那么久,总是有它存在的道理。 他虽然同样很欣赏恩菲尔德步枪、斯普林菲尔德步枪,可是英国货不好搞,美国人又是大奸商,同比之下宁可选择德国枪械。 卷二:大革命 第207章,订购德械 “吴元帅,我的朋友,希望您能理解一个国家的制式装备,在出口方面是受到很严格的控制的。当然,价格方面同样也是很不划算的。您真的只打算做这一个型号的选择吗?”安德烈用认真的口吻问道。 “没错。我相信金钱是有它的诱惑之处的。而安德烈爵士应该能为我出一个好价格。那么我可以很认真的说一句,安德烈爵士只需要给我一个单价,我绝对不会还价。至于这个单价该如何决定,希望安德烈爵士能好好考虑!”吴绍霆很有气势的说道。 安德烈没有露出任何高兴的样子,反倒愁容满面了起来。 首先他知道吴绍霆是留学德国的人,对德国的了解绝对不像其他愚昧的中国人一样。 其次他也知道做生意是需要细水长流、源源不断的,吴绍霆现在是广东革命政府军事部的第一号人物,中国现在正在打仗,军火生意必然是热季。所谓一口价不还价,这是吴绍霆的一个测试,如果德国给出合理的价格,那以后还能继续合作。如果借机漫天要价,非但没有下一次机会,而且吴绍霆也还没说要订购多少数量,搞不好连这笔买卖都没得做。 显而易见,他明白吴绍霆确实有诚心诚意与自己建立合作关系的打算,于公于私都是不能轻慢的。只是,Gew.98式步枪只要有钱确实买得到,关键是有多少钱?德国方面又能出多少货?这是一个麻烦的事。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尽快帮你落实的。一旦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安德烈说道。 “那就多谢了。”吴绍霆笑了笑。他觉得该说的话差不多就说到这里了,于是站起身来,道,“既然今日所为的事情都差不多了,那我就不叨扰爵士先生了。多谢爵士先生的啤酒,不得不说炭烧啤酒的味道果然非同凡响。” 安德烈马上也站起身来,不过他却没有打算向吴绍霆告辞,而是说道:“吴大帅既然对威尔多夫如此钟情,那不妨在坐下来多喝两杯嘛。”他说完,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又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吴绍霆笑问道:“安德烈爵士,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他没有坐下来。 安德烈呵呵笑了笑,说道:“确实是有一些比较重要但是又非正式的事情。” 吴绍霆想了想,反正现在时间还早,索性就重新坐了下来。他看着安德烈,没有在主动说什么,只是等待着对方来道出所以然来。 安德烈也坐了下来,依然是一副和颜悦色,说道:“最近我有一些消息,对,是小道消息,不算可靠。因为打听这些消息对我本人来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不过,出于好奇,仅仅是好奇,我希望吴大帅你能看来合作伙伴、朋友以及潜在客户的份上,多多少少向我透露一些情况。” “我不太明白你说什么!”吴绍霆一脸疑惑,不过他心里已经猜出了几分倪端。 “是这样的,似乎吴大帅在接管广东兵工厂之后,在兵工厂上投资了不少经费呀。”安德烈进一步说道。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果然不出他所料,德国人还是知道了广东兵工厂在研发导气式枪机的事情。他故作严肃的说道:“爵士先生,我希望你能不要多管闲事。广东兵工厂是我中国的财产,里面所有的东西,就算原厂国不是中国,但是所有权现在以及以后也是属于中国的。在这件事上,我觉得没有什么可谈的,请原谅我要告辞了。” 他说完,不论安德烈再怎么劝说,毅然是头也不回离开了。 从德丰大楼出来,吴绍霆等人上了战马,向东校场返回。 邓铿忽然打马走了上来,悄悄的向吴绍霆问了道:“总裁,看来洋人知道广东兵工厂的事情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吴绍霆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说的对。昨天晚上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洋人的间谍在我们中国遍布的太多了,而且也很容易就渗透到各个地方。在反间谍这方面,我们落后的太多太多了。” 邓铿又道:“那总裁你有什么打算?” 吴绍霆说道:“现在要处理的事太多,过两天我再告诉你。” 邓铿点头道:“我明白了。” —————————— 太阳西斜时,吴绍霆换上了一身西装,穿了一双锃亮的新皮鞋,让邓铿去街上买了一些礼品,然后就向张家别墅去了。 自从广州起义之后,张家别墅的人丁一下子多了两倍。一部分是亲戚和朋友因为动乱时期前来投靠,另外一部分是张家重金雇佣的洋枪护卫队。即便广州城的秩序恢复如初,可是必要的设防依然保留了下来,毕竟这些旧官僚的大户人家对革命政府还是抱着质疑心态。 吴绍霆带着七、八个卫兵,骑着马来到别墅院子的大门口,张志诚亲自到大门前来迎接。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穿过前院花园,刚来到别墅主楼正门,张直穿着一身绸缎长棉袄,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迎接,不过张直的脑袋后面还拖着那条白丝密布的辫子,这一点让吴绍霆心中有几分介怀。不过吴绍霆并非是吹毛求疵的人,有些前清遗老愿意留着辫子总不能不满足,这点民主权利还是应该保留的。 “张世叔别来无恙呀。”吴绍霆先一步开口问好了道。 张直表情很随和,轻轻的点了点头,微笑道:“震之,你这几日可真是把老夫忘到脑后去了呀!以前老夫知道你是一个积极进取的青年,却没想到你这进取之心完全超出老夫所预料呀!看看吧,你干出了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来了。” 吴绍霆见张直对革命没有排斥之心,自然感到了几分欣慰,他笑道:“张世叔客气了。革命势在必行,绍霆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纵然没有绍霆广州首义,也会有福州、武昌、南昌等首义。绍霆并非敢忘记世叔,只是革命之初,总有很多事要处理,不及来拜访世叔了。今日前来,也算是向世叔赔罪。” 张直笑道:“这我可不敢当,你现在贵为革命政府军事部首席,地位今非昔比呀。”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世叔这么说,岂不是在笑话绍霆了?” 这时,站在吴绍霆身边的张志诚不耐烦的插嘴说了道:“爹,上门是客,震之又不是外人,只不过忙了一阵子少有来拜访罢了。还站在门口做什么,来来来,都进屋再说。” 于是众人就陆续走进了客厅。 卷二:大革命 第208章,张家晚宴 张直、张志诚陪同吴绍霆到茶室小坐,其余众人就在外庭落座。 吴绍霆四下看了一下,奇怪的问道:“张小姐今日不在家吗?” 张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前阵子还好好,最近一直闷闷不乐、耍性子,整日不出房门,公司也没去大理了。幸亏四先生留下的人能干,公司还能罩得住。我早就说了,这丫头是三分钟热度,过了兴头就不想再做下去了。” 张志诚也说道:“这几天小妹几乎就不出门了,我是说她的房门,什么吃饭、喝茶都在房间里面,怎么劝都不出来。” 吴绍霆一脸疑惑,张小雅又怎么了? “不妨,等下我上去看看吧。”他说道。 “这样好,我看小妹平日见到你最高兴了,你去劝劝说不定就有效果了。”张志诚哈哈笑着说道。 “志诚!”张直觉得张志诚的话有些过分,出省提醒了一下。 吴绍霆没有放在心里,与张直、张志诚父子闲谈一下其他话题。 张直一直很想知道革命政府的目的和以后的政治走向,他虽然是一个商人,但同时也是官僚阶级,不管满清政府是否被共和政府取代,只要广州城一天有一个政府存在,他就希望能够从中获得一份利益。要说如今革命政府里面,他正好认识吴绍霆这个大角色,相信通过吴绍霆这边一定能够如常所愿。 吴绍霆尽量向好的方向为张直解释,同时还介绍了一下国内目前的情况。他一直把张直当做自己发展的重要合作对象,这个老头子家世颇厚,而且还有那么丰富的关系,只要对方能站在自己这边,几乎算得上小半个广东的资产阶级站在自己这边了。同时他也暗示性的说了一番话,表示自己与张家合作,可以达成比以前清政府还在时更好的效果。 张直在官场上混迹这么多年,轻而易举的就明白了吴绍霆意思。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表态,自己都活到这个岁数了,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对了,震之,你最近可都在忙着什么呢?似乎你从韶关回来之后,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呀!”张志诚忽然问了道。 如果是其他人来询问这个问题,吴绍霆一定会认为对方是在套自己的底细。不过张志诚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合作人,理所当然是以朋友的口吻来随意询问一下罢了。他微微笑了笑,说道:“那你想要什么动静?整天带着兵去打打杀杀吗?” 张志诚哈哈的说道:“瞧你说的。我就是担心什么时候突然又要打打杀杀了,所以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下消息嘛。” 吴绍霆说道:“你放心吧,如今广东省差不多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动乱了。就算有,我也会保证兵工厂、工业公司那边不会受到牵连,你大可放心继续工作。” 张志诚点了点头,心中心安理得了。 “震之,最近没见你在实业上下功夫呀。”张直缓缓的问道。 “最近有确有这方面的用心。不过张世叔你也知道,革命政府刚刚成立不久,财政经费十分有限,去年我在张盛霆公司盈利的那笔钱,只怕是要私款公用了。另外,趁着广东这段时间太平,我很想在教育方面多投资一些。我已经拟出一份草案,在黄埔筹建两所军事学校。”吴绍霆故意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他希望张直这个财神多多少少能资助一下自己。 “是吗?震之竟然有这样的志愿?”张直显然有些没料到。 要说筹办教育、文化等方面的事业,通常都是像他这样年纪的老人才会有这等心思,吴绍霆二十多岁的青年就有这样的想法,还真是出类拔萃呀。教育、文化都是极少有盈利的情况,不过却是营养下一代的重要事业,这等前瞻性不单单是投资金钱上的问题,更是源自一种人性的涵养。 “是,我希望自己出资一部分,革命政府能承担一部分。虽然军事学校是培养军事人才,可是中国未来的局势稍微有点远见的人都会明白,哪怕推翻了清政府,后面还会有种种矛盾,不是短时间就能结束这场动乱。另外广东又是中国南疆大门,我中国饱受列强欺凌已久,发展军事是宣扬国威最直接的方式。”吴绍霆娓娓道来。 张直微微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震之有这样的想法很好。如果资金方面又什么困难,我这个老头子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吴绍霆等得就是这句话,他欣喜的说道:“有世叔这句话,绍霆信心十足了。” 张直笑道:“不论军事教育还是文化教育,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张家虽然算不上富甲一方,这点心意还是能力之内的。” 他心中却是另外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如今风水轮流转,以前的小小哨官、营长转眼间成为了首长,自然是要多巴结巴结。正好吴绍霆兴办军校的想法是一个契机,不单单能送上一份人情,这军校办好了,日后自己也能名留史册,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一旁张志诚也笑了起来,煞有其事的说道:“是呀,说来我们张家现在正是得意之时呢,银子还有一些的,将来说不定还会赚得更多呢。” 吴绍霆对这番话有些疑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张志诚笑着继续说道:“震之你不知道,在南方我们张家认识你这个大人物,在北方我四伯马上就要当大官了。” “志诚,你又胡说什么呢?”张直不悦的教训了道。 “爹,这又有什么,震之不是外人,而且震之也绝对没你想的那么迂腐呢。我这个痛恨满清鞑子的人都没有芥蒂,震之就更不会了。”张志诚认真的说道。 “到底怎么了?”吴绍霆复问了一遍,看着这父子两个人性格迥异,弄得自己都有些茫然了。不过刚才张志诚提到北方和四伯,从这个线索上他已经推测出了几分了。